待这对冤家彻底消失了。于秀凝关上门,拾起床上自己最钟爱的毛衣。
“老婆子,这忠义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顾小姐那么漂亮都不找,你说他还想找啥样的?”
“呵!这你就不懂了。”抻抻毛线,于秀凝轻叹一声,淡淡地说了句,“你还看不出来?忠义他是心里有人了。至于这个人嘛……我敢打赌,绝对不是顾雨菲。”
“啥?不是顾小姐?那……那要这么说,这姑娘应该比顾小姐还漂亮?天哪!那不美得冒泡了?”
“你就知道个美!”于秀凝脸色一变,又开始不依不饶了,“美!美!美!要不是这臭毛病,你也不会勾搭上狐狸精!”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说着说着,陈明脸上这汗,可就“哗哗”直淌了,不了解的,还以为于秀凝是水闸阀门呢。
“告诉你说!公职人员养小老婆,传出去那可要被家规制裁!陈明啊陈明,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连针带线狠狠抛在他脸上,于秀凝气得“呼呼”直喘,“唉!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会看上你这个陈世美?”
“是!是!是!我陈世美……我陈世美……”
“哎哎哎!等等我!我去取车!”许忠义紧赶慢赶撵在顾雨菲身后,走过两趟街了,他还是追不上人家。“你也知道的,我战术这方面不及格,和你那综合第二玩体力,我不是对手的。”
冷冷瞪他一眼,顾雨菲又把头扭了过去。
“哎哎哎!你说句话呀?这是何苦呢?就算做不了朋友,可咱们还是同事吧?”
“许忠义!”顾雨菲实在忍无可忍了,“不错,我以前是伤害过你,可你也用不着总把这件事记心里吧?行!你真行!我算是认识你了,今天当着于姐的面,你把丢过的面子也找齐了,从今往后,咱俩谁也不欠谁!”
“不是……你能不能听我说?哎哎哎!停一下!停一下!我说顾雨菲,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咔”高跟马靴在雪地上一点,顾雨菲轻盈地止住了身体。
“天哪!你……你要累死我呀?”捂着剧痛不止的小腹,许忠义像风箱一般大口匀着气。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别说我小气不给你机会。”
“我……我呀……”待喘息平歇,许忠义擦擦脑门的汗,迈步走到她面前。四目相对后,他憨憨一笑,镇定自若地说道,“其实啊!我一直都想跟你做个好朋友,可是呢?于姐他们总把事情往歪了想。所以没办法,为了避嫌,我也只好跟你保持点距离了。不然传出去对你会有影响不是?万一将来让你的未婚夫知道,那我不是破坏你们的感情吗?”
老许就这点好,同样是回绝人家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你听着都感动,都觉得是在他人着想。
可顾雨菲偏偏不吃这一套,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许忠义,有心想听听他往下该怎么编?
许忠义也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提小丫头。不然一旦被旁人得知她的存在,那她的好日子也就算到头了。凭小丫头现在的反侦察经验,许忠义很难想象她能斗得过这些老狐狸。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我们就做个好朋友,这你不会反对吧?”许忠义提心吊胆地问道。
“呵!我为什么要反对?原本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要不你以为我还能干什么?”
“唉……”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许忠义快要筋疲力尽了,“朋友好,朋友好,呵呵!什么关系也比不上好朋友,呵呵……”
顾雨菲也笑了,二人之间的误会好像是解除了。不过,男女之间有可能成为真正的好朋友吗?这个在人际交往中最复杂的难题,被极度兴奋的许忠义,恰恰给忽略掉了……
“嗯……上午我们期末考试,下午吧,下午四点半,您看这行吗?”
“停!”一竖手指,齐公子果断地命令道,“把磁带倒回去!”
特务不敢怠慢,又重新回调了录音。
从南站回来后,齐公子就一直没有休息。他反复思索,认为那个共党在被监控下,能与外界进行秘密联络的,也就只有电话了。所以此前打进理发店的所有电话,就成了他重点排查的突破口。
“那个姓孟的,是几点出现在一德街的?”齐公子擎着水杯,吹吹液面上的茶叶。
“应该是在四点半左右。”
“那这个电话就很可疑了!”轻呷一口碧绿的茶水,齐公子闭目冥思了片刻,又果断地命令道,“把这电话再放一遍!”
扩音器中传来马路的喧闹声……
“……你们能剪短发吗?就是洋学生的那种。我们学校管得很严,女生都不让留长发了,所以我想……麻烦您把我的头发剪一剪,您看方便吗……”
“停!”齐公子再次叫停了,但这一次,他的手指始终竖着,在空中不停地摇来摇去。
特务知道他这是在思考,所以也不敢打扰他。
“你们说,从这个电话里能听出什么?”齐公子森森一笑。
“职部愚钝……”
“从谈话内容来看,我们很难判定里面有没有暗语。但从声音推断,打电话的人岁数应该不大,语气还有点紧张,我猜想她很可能是个年轻女性。另外,她打电话时,附近有街头的喧闹,这表明她使用的很可能是公用电话。”
特务心说:“年轻女人多了去,这得怎么查?”
“还有一个问题,她打电话的时候,应该是几点?”
“上午九点。”
扭转椅子,双眼盯上墙壁的市区地图,齐公子撂下茶杯没心思再喝了,“她既然没有马上去见这姓孟的,这说明……嗯!她当时还没有买票!马上派人去南站,调查买去本溪车票的排队时间。记住,车次要相同!”
“是!”
抻抻懒腰,疲惫不堪的齐公子打着哈欠睡觉去了。不知过了多久,睡得正香的他,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了。手掌在电话上拍了拍,终于摸到了话筒。揉揉惺忪的睡眼,他不情不愿地将电话贴到耳边。
“喂……”
“长官,已经查清了,现在正值铁路客运高峰,买去本溪的票,要排队三个半小时左右!”
一激灵坐起身,齐公子抓起凉茶灌了一口,待神智稍微清醒后,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九点到四点半之间,你给我减去三个半小时,看看还剩多少时间?”
“四个小时!”
“那么从南站到一德街,最快要用多长时间?”
“四十五分钟!”
“好!你以南站为中心,把所有能在一小时十五分钟内到达的地方,全给我标记出来!”
“是!”
披上外衣走出门,齐公子揉着倦容,再次回到了会议室。还未等他屁股坐稳,一旁的特务便送上了标定的地图。
“长官,经过我们分析,规定时间内能到达的地点,全在这上面了。就连不通车,必须要步行或者雇车才能到达的地方,我们也标注了。”
“在这些地区里,哪几处有公用电话?”齐公子随口问道。
“很多,一德街,中山路、春日町……哦!它现在叫太原街。这些地方都有,太原街圈楼附近就有两部。只是……”
“只是什么?”
“您让我们标记一小时十五分钟内的路程,可那女人从打电话到出去买票,整整用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如果她住在沈阳市内,您不觉得这时间用得太长了?据我们所知,沈阳市内就算下雪,也没有用三个小时才能到达南站的地方。难道……她是在城外住?可城外…….也没有公用电话呀?”
“她不已经告诉你答案了吗?期末考试嘛!”接过地图看了看,齐公子在一德街附近画了个圈,“既然她不可能用三个小时赶往南站,那就证明她一定是遇到了耽搁。什么情况必须要耽搁呢?还有,如果从票贩子手里买高价票,这根本用不了三个半小时的时间,所以她能去排队买票,这又证明什么?证明她不富裕,倘若是个有收入的年轻人,遇到紧急情况,她还会在乎多添几倍的钱么?因此我假定她的身份就是学生,学生遇到了期末考试,你想她能随意请假吗?所以这三个小时排除了考试,对了,还剩下多少时间?我让你们标记一小时十五分钟,这有错么?”
特务愣住了。
“马上去查!就调查昨天沈阳市内哪所学校考试,以及考试用时!对了,还要探查昨天沈阳路面情况,看看有没有交通堵塞的现象。”
没过多久,调查结果就出来了。根据报告显示,沈阳昨日下雪,但路面车辆很少,并没有发生交通堵塞。另外,在一小时十五分钟的范围内,进行考试的学校总共有十七所,用时均为为两个小时。只不过那女人是在九点钟打的电话,所以排除九点开考的学校,还剩下六所,他们都是九点半开考。如果用四点半减去排队买票和赶到一德街的时间,嫌犯必须要在十二点十五分之前赶到南站。但这六所学校中,符合这一点的总共才有两所,全都集中在一德街附近,来回正好历时九十分钟。
“女子师范和第一女中?”齐公子点点头,这种情况那就合情合理了,“这两所学校要重点排查。当然也不能忽略嫌犯是从事其他职业,尽管这个可能性很小。”
第一女中是许忠义主抓的“三青”模范点,也不知道这些国民党大员为何总把女中当成“模范”?照齐公子的话说,现在是抗战胜利了,党国内某些衣冠楚楚的王八蛋,都把能娶个女学生当成了时髦。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许忠义那个狗腿子,表面上是为人师表,其实暗地里也不过就是给别人拉拉皮条。嗯!像他这种人,干这个算是最在行不过了。
既然女中是军统的负责点,想把特务派进去搞调查,这并不是件太难的事情。关键有一点,奉命执行任务的特务,必须能准确分辨出疑犯的说话声。
“找一些唱歌好的,耳音不错的兄弟去,”齐公子胸有成竹了,不过接下来,他又被一个疑问给困惑住了,“我记得昨天一早,许忠义就去女中了,人家期末考试,他去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