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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书铁券

郭崇韬想打压却打压不下去的人,不仅仅是一个孔谦。前文说过,李存勗对后梁亡后归降的将领、节帅虽然外示宽厚,但其实有所戒备,在有步骤地将他们慢慢替换。不过,这里也不是没有例外,有一位重量级的降将,就深得李存勗的宠信。这个人,就是最后一任梁军总司令段凝。

段凝担任过梁军主帅,但他将才平平,军功惨淡,在梁军士卒中的威信并不高。段凝最后统率的六七万梁军精兵,是朱友贞以各地征发会合,再配给他指挥的,不是他的嫡系人马。或者说,段凝压根儿就没什么像样的嫡系人马。他要煽动这些与他关系并不亲密,甚至看不起他这个主帅(这一点康延孝可以做证)的军队同他一道造反,可能性几乎没有。换言之,在李存勗看来,段凝身上潜在的危险性很小,可以比较放心地使用。

那段凝有什么可用的地方呢?当然是他的强项——用其一流的谗佞功夫,为大领导提供无微不至的贴心服务了。当年段凝能在后梁诸多中层官员中脱颖而出,青云直上,靠的就是对朱温无比出色的接待工作。

投降后唐后,段凝那从未被荒废的谄媚绝技更加炉火纯青,马上在新朝深深扎根。李存勗心腹小圈子中最重要的四个人——后妃界代表刘玉娘、朝臣界代表郭崇韬、宦官界代表李绍宏及伶人界代表景进,除了郭崇韬还搞不定,其余三位都被段凝的糖衣炮弹拿下,成为他在李存勗集团内的坚实靠山。显然,在这方面的本事,孔谦只配当段凝的学徒。

段凝得到一个新名字“李绍钦”,出任泰宁节度使。李绍钦(段凝)到兖州上任才一个月,兖州发生了一起特大经济案件,存放在兖州库府的数十万公款被新节度使以不明不白的原因挪用一空。

后唐朝廷震惊了,这时,还是租庸副使,没有攀上景进那棵大树的孔谦马上责令李绍钦(段凝)把挪用的公款还回来。但钱这种东西,用出去容易,还回来就难了,段凝摆出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无赖相,迎着四方飞来的指责,撑起厚厚的脸皮,固守待援。

段凝无比强大的援军,就是后唐皇帝本人。李存勗亲自过问这起经济案件,指示说,这件事就当作没发生过,不要再追究了。

郭崇韬得知李存勗的指示,很不甘心。他很讨厌段凝,从能力到品行全方位鄙视,曾向李存勗说:“段凝就是一个致人亡国的败军之将,集奸邪谗媚等劣迹于一身,绝对不能信任!”谁知这家伙就如同棉花似的,越弹越起,着实可恨!现在好了,逮他个现形,不乘着这机会把这条不要脸的落水狗一巴掌拍死,更待何时?

于是,郭崇韬求见李存勗,摆事实讲道理,反复抗争,说像段凝这样顶风作案的贪腐分子绝不能轻易放过,否则国家的法纪何在。

此事论情论理,郭崇韬说的都是堂堂正正、无懈可击的,李存勗理屈词穷了。不过,一把手有不讲理的特权,李存勗干脆用音量代替论据,强词夺理,大怒曰:“朕处处被管着,连起码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明明说的是段凝的经济问题,跟您的自由有什么关系?但天子震怒,逻辑从来都是不重要的,郭崇韬也被吓住了,不敢再说话,于是辩论就此结束,段凝无罪开释。只要不太笨的话,应该也猜出被段凝拿走的那些公款大概用到什么地方去了。上梁不正啊!

关于对段凝挪用公款案的争执,并不是李存勗第一次对郭崇韬大发雷霆,早在郭崇韬刚刚当上中门使那年(后梁贞明五年,919年)就有过先例。

李存勗有个习惯,吃饭的时候喜欢有一大堆人作陪,顿顿都是宴席。那个时候处于战争期间,李存勗身边最亲近的人主要还是和他一起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各级将士。这在当时战事频繁、处处缺银子的大背景下,显得有点浪费。

于是,刚刚当上李存勗心腹的郭崇韬不把自己当外人,上书建议说,要不咱们缩小一下日常宴会的规模,减少参会人数,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那天可能李存勗情绪不佳,看到郭崇韬的上书,就像发现了一个出气口,突然间就毫不讲理,发起小孩子脾气:“难道我连请为我卖命的忠勇将士吃顿饭的权力都被剥夺了吗?那好吧,就让军中重新推举一个人当头,我自己回太原,不在这儿碍手碍脚!”

骂完,怒气未消的李存勗吩咐他的掌书记:“马上发布一道文告,就按我刚才说的写!”

幸运的是,当时担任李存勗掌书记那个人,名叫冯道。冯道一听,这不就是一通疯话吗?他提起笔,却没有往下写,待看着李存勗的情绪略微平和,才慢慢地说道:“大王您不是正计划要平河南,定天下吗?郭崇韬的请求,算不上什么大错,您要是觉得不好,不接受也就行了,何必还发文告,弄得远近皆知呢?敌人如果知道,只会讥笑大王与您的部属之间不团结。这样做,对于提高大王的声望,好像也没有好处吧?”

李存勗听了冯道语气委婉的劝谏,算是又恢复了一点儿理智。可能也有人给郭崇韬报信,郭崇韬急忙赶来认错道歉(虽然他不见得有什么错),这件事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此事因为没造成实质性影响,郭崇韬没有亲眼看见李存勗发火时的样子,也就没有过分在意。在后来的日子里,郭崇韬屡出奇谋,多建大功,在李存勗集团中的地位越来越高。特别是按其方略灭梁的成功,让郭崇韬一度忘乎所以,真把自己当成了李存勗不可或缺的孔明、景略,已经是古今君臣相得的典范了。

有了对自己的错误定位,郭崇韬在李存勗面前不避忌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为自己与李存勗知交之深,非他人可以离间。但其实,他已经把李存勗的其他心腹都得罪了。

李存勗身边心腹圈子的人员组成一直在变动,灭梁之后,一起血战沙场的军人少了,伶人和宦官的比例大大增加了。对于这些新入圈的多数人,郭崇韬不喜欢他们,他们也不喜欢郭崇韬,更重要的是,郭崇韬很多坚持原则的做法,在大大损坏他们通过不坚持原则而取得的利益。本来大家都发财,你也没少拿,凭什么你要时不时地横插一竿子,屡屡坏别人好事?这岂能不招人恨?郭崇韬在圈子内自然越来越孤立,关于他的坏话充斥于李存勗的耳边。

而且,当李存勗发怒时,那个喜欢与人为善,会为郭崇韬说好话的冯道也不在了。后唐迁都洛阳后不久,冯道的父亲去世,他便辞职回到故乡瀛洲景城县,丁忧去了。

这些都没让郭崇韬收手。段凝案发,郭崇韬竟因坚持法纪而受到李存勗的当面怒斥,才清醒过来。原来自己在李存勗心目中的位置远没有那么重要,皇上的治国理念和自己是不同的。可自己走得太远了,得罪的人也太多了,怎么办?郭崇韬开始感到了惶恐。

不过李存勗痛快骂人后,也有点懊悔,郭崇韬现在仍然是他最得力的重臣,要罢免郭崇韬,一来无名,二来短时间内也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替换人选。还是安抚一下老郭吧,不要让天下人说朕薄情。

正好,同光二年(924)二月,李存勗要在洛阳南郊举行盛大的祭天大典,大赦天下,遍赐随行人员官爵(不过前文也说过,后来绝大多数的名额都让郭崇韬砍掉了),顺便也就仿照一下前朝先例,赐元勋功臣金书铁券,而这头一份就赐给了郭崇韬。

金书铁券即民间所称的免死金牌,汉高祖刘邦首创,是古代帝王赏给重臣的,表示将共享富贵,免除罪责,是一种誓言性质的凭证,是大臣能够得到的极高荣誉。它以铁制成,上面用丹砂书写文字,故称“丹书铁券”,后来改用黄金代替丹砂注文,故又改称“金书铁券”。

如今还有一份唐末的金书铁券保存于世。这是唐昭宗李晔为表彰平定董昌之功而赐给钱镠的,是一块弯曲的铁板,形如瓦片,上面镶嵌着三百三十三个金字,叙述了钱镠的功绩,以及朝廷决定给予的司法奖励:“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

郭崇韬拿到的那份铁券当然没有保留下来,不过史书上记载过它的关键内容,是“恕十死”,理论上豁免死刑的次数比钱镠那份铁券还多一次。不过,郭崇韬虽然功勋卓著,但功绩在后唐重臣中并非第一,更别说资历了。郭崇韬拿到了金书铁券,比他功劳更大、资历更深的李存审、李嗣源没有拿到,这是不是不合情理?于是,李嗣源回朝参加祭典,得到了李存勗赏赐的第二份金书铁券。如果李存审能够活着返回洛阳朝见李存勗,极可能得到第三份。最后,到当年十一月,积极拥戴李存勗称帝的河中节度使李继麟(朱友谦),滥竽充数地领到了第三份大奖。在同光年间受赐铁券者,就此三人。

不过,熟悉历史的读者清楚,即使不算后世那位把免死金牌当成催命符来用的大神朱元璋,因为郭崇韬肯定不知道明朝的事,只考虑他可能知道的历史,那金书铁券的实用价值,也显然远远低于它的理论价值。真到祸事临头时,铁券是什么用处也没有。

因此,得到这份殊荣的郭崇韬没有感到太大的宽慰。郭崇韬在李存勗心腹圈子内依然孤立,依然是众新人攻击的标靶,不安全的感觉也依然如影随形。是否应该引退避祸呢?

一天,郭崇韬将自己的几个儿子和门人召到一起,向他们征求意见:“我辅佐主上,好容易了却大事,却遭到一群小人的反复诋毁,主上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信任我。算了,惹不起,躲得起,我打算辞去朝廷的职务,去成德老老实实当个节度使,你们以为如何?”

一听此言,郭崇韬的儿子郭廷诲第一个表示反对:“千万不可,难道父亲大人躲开他们,他们就会收手不害您了吗?何况蛟龙一旦离开大海,蝼蚁都能制其于死命,您一旦离开洛阳,权柄丧失,人家要动手,您就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了!您可一定要想清楚哇!”

显然,郭廷诲的话是有道理的,后唐不是晚唐,尤其在同光朝,地方节度使的命运是受制于朝廷的。可不离开朝廷又能怎样?三人都能成虎,何况现在经常在李存勗身边说自己坏话的人远不止三个,长此以往,谁知哪一天大祸临头?

这时,一位没有在史书上留下姓名的门人出了个主意:“郭公您的功勋业绩为当朝第一,纵然是皇上身边的伶人、宦官离间诋毁您如何贪恋权势,皇上也不可能轻易相信。不过要保万全的话,郭公不妨乘此时直接上表,辞去枢密使之职,皇上此时还离不开您,肯定不会同意。这样一来,您就有了辞避之名,可以堵住群小之口。”

众人一听,这算什么好主意,你认为皇上不会让郭公去职,但万一皇上另有想法,顺水推舟,批准大人的请辞,怎么办?这门人补充道:“别急嘛,咱们还有配套措施。皇上如今最宠爱的女人是魏国夫人刘氏,生有皇上的爱子继岌(在不久前洛阳南郊举行的祭天大典中,李存勗自为首献,亚献就是魏王李继岌,这等于公开向天下人宣示,将立李继岌为皇嗣)。只是她既不是原配,出身又低微,没人助力,一直当不上皇后。如果您作为朝臣之首,出面奏请册立刘氏为皇后,皇上早盼着有人进言此事,一定会高兴地允准,而刘氏感激您的大恩,必然相报。以后,您在宫内有皇后相助,伶人、宦官何足为虑?”

郭崇韬思之再三,觉得就数这个办法好。于是,郭崇韬先是恳切请辞,李存勗果然不许。然后,郭崇韬启动了自己的“宫内盟友制造计划”。在公开场合,郭崇韬联络宰相豆卢革,率领朝中文武百官联名上书:请皇上早立皇后,以母仪天下。同时,郭崇韬又私下上密奏给李存勗,称赞魏国夫人的“贤德”,请求立她为皇后。

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当皇后,叫那些世俗偏见都见鬼去吧!说起来,这本就是好丈夫李存勗早想干的事,只是他的生母曹太后不同意,无奈暂时搁置。可现在好了,既然有了呼声,曹老太太也不好再继续反对,郭崇韬的行动又一次与李存勗的意愿重合了。因此,此事的执行异常顺利,收到群臣上书的当天,李存勗“从善如流”地正式下诏,册立刘玉娘为皇后。

郭崇韬给自己制造“盟友”的行动,看似获得了成功,但要论此举的实际效果,只能说,郭崇韬和他的门人都过于乐观了。郭崇韬自以为获得了可靠的安全保障,之后不再想着引退避祸的事,而是故态复萌,多次做出让李存勗和其身边人不愉快的事,大步走向其人生不再遥远的终点。

比如说,由于过于铺张,南郊祭天的开支超出了原先的预期,给国家预算捅了一个填不平的大窟窿,郭崇韬就捐出十万贯家产来填补。此举自然引发了很多人的不满。当初圈子内众人一起受贿时,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现在公家亏空,自然有租庸使负责顶着,你个伪君子捐什么私财?是想让大家难堪,还是想让大家破财?

但郭崇韬一点儿也不为圈内众人着想,反而因为经费仍然不够,竟上奏李存勗,请皇帝做一下群臣的表率,动用皇家内库的钱来补足亏空。

一听说要钱,李存勗的脸色一下子就晴转多云,半天不肯答话。

李存勗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出身高贵的他,大手大脚惯了,对身边人极慷慨,赏赐无节制。李存勗第一次对郭崇韬发火,就是因为他想让更多的手下和自己一起享受食品特供,而郭崇韬怕花钱,想缩减将士的福利。现在怎么反过来了呢?是因皇家内库没钱了吗?

史书记载:“先是,宦官劝帝分天下财赋为内外府,州县上供者入外府,充经费,藩镇贡献者入内府,充宴游及给赐左右。于是,外府常虚竭无余,而内府山积!”从逻辑上讲,这也是合理的。进贡给皇家内库的钱财,皇帝是可以直接看见的,给皇帝一个好印象,就是给自己的前途铺路架桥。地方官员干这类利皇利己的工作,自然比常规性向中央国库输送税赋更有积极性。而且内库通常不负责庞大国家机器的常规开销,支出自然也相对较小。内库进得多、出得少,理应有财富积余,李存勗还有什么为难的呢?

另一条记载,可能道出李存勗不肯出钱的真正原因。当时的皇家内库,也不是一个整体,而是被分成了两半。各地藩镇向皇宫进贡时,为了事半功倍,把好钢用在刀刃上,都要先摸清楚宫廷的内部情况,所以每一批贡品入京,都要分成两份,一份呈献李存勗,另一份呈献那位狐假虎威的女人刘玉娘。

与一辈子没有体会过贫穷滋味的李存勗不同,刘玉娘小时候穷怕了,不同的经历让这对夫妻对待金钱的态度有天壤之别:李存勗是大把地拿,然后仿佛口袋有洞,又大把花出去;刘玉娘则是想尽办法聚敛钱财,然后尽最大可能地一个子儿不花。

还在魏州之时,刘玉娘就在精心理财。她指挥下人打着自己的招牌做生意,倚仗权势,欺行霸市,垄断了魏州的木柴、蔬菜、水果等市场。下人更嚣张,什么税收、摊位费是绝对不用缴的,谁要敢竞争,就打得他连老妈都认不出!因为做得太过火,激怒了一条硬汉,当时任魏博三城巡检使的张廷蕴,便抓了几个为恶过甚的下人杀了,之后刘玉娘的不正当商业竞争才有所收敛。

到了洛阳之后,刘玉娘的财迷之心越发膨胀,在索贿、受贿排行榜中勇占鳌头,在皇家内库中另建属于自己的分库。凡宴饮游乐,赏赐左右、亲军等内库开支,用的都是李存勗的那部分内库资金,刘玉娘的分库是绝不出钱的。不过,刘玉娘信佛,有时也会施舍一点儿给尼姑庵,让尼姑们抄写佛经,为自己祈福,争取发更大的财。

所以,所谓“内府山积”,其实绝大部分都是刘玉娘的积蓄,李存勗的钱都随手花出去了,所剩无几。郭崇韬要皇家内库出钱,等于要让刘玉娘这只从来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来次大脱毛,哪有这么容易?郭崇韬不知道,只此一事,就已经把这个记仇不记恩的女人结结实实地得罪了。

当然,李存勗真要征用她的私房钱,她也是不可能抗拒的。不过,那会付出夫妻反目的代价。思来想去,李存勗总算想出一个折中方案:“我在太原还有些积蓄,可让租庸院调车运来。”

实际上,李存勗所说的太原积蓄,根本就不是他的产业,而是已经过世的李嗣昭夫妇的家产。李嗣昭死后,算是由儿子李继韬继承,李继韬以谋反被诛,其母杨氏夫人返回太原故居养老,她攒下的巨额家产也随之带到太原。

虽然用钱没能救回儿子,心情悲痛的杨氏夫人在理财上的精明却毫无减退,她预感到了风险,已经分批分散和藏匿了大量家产。果不出杨氏夫人所料,李存勗手头一紧,又把她的钱财惦记上了。一道圣旨下来,以没收反贼李继韬家产的名义,把杨氏夫人还没来得及转走、藏匿的家产都征用了,运往洛阳填补亏空。

李存勗这事儿做得就有点不地道了。李继韬来朝见被杀前,是叛据潞州,根本没去过,也不可能去太原,哪有可能把私产放在太原?李继韬既已死,在太原这些钱财的所有人,只能是大功臣李嗣昭的遗孀杨氏夫人,以及李嗣昭没有参与叛乱的几个儿子。这二次执法,究竟算是惩罚叛徒,还是算屈待功臣家属?

这件事一传出,李存勗在后唐大多数将士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当年大战之时,皇上许下的种种美好承诺,原来都是假的!他对我们是只记过错,不记功劳!难怪如今很多没什么功劳的伶人、宦官纷纷高升,而我们这些跟着他南征北战,一起打下这万里江山的人,却没几人得到应得的报酬!等到国家缺钱,皇上自己不肯出,被他提拔,又在最近被贿赂养肥的伶人、宦官也一毛不拔,却首先想到从曾为他浴血奋战的人身上挤油水,连为国战死的李嗣昭都是这样的下场,这世道还有公理吗? tZZWZgweHZQF/aK6ukluRuiv7AK4IZ4dquXxYk7KtdGVuHsPFfrPL7ZRhi8W3m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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