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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密郭崇韬

一个大权在握的一把手,会逐步淘汰手下那些资格太老、功劳太大、渐渐有尾大不掉苗头的重臣,然后代替以自己一手提拔的,相对资历浅、功劳小的亲信。等到这些亲信的资历和功劳攒得差不多,渐渐有了与一把手分庭抗礼的潜力时,他又再重复以上操作。这种循环有其内在合理性,在很多时候几乎是一把手一种不可遏制的生物本能。

历史上此类例子不可胜数。朱温就经常这样干。因此,李存勗要更换核心圈,用亲近的新人代替老资格,本身无可厚非,但一定要处理好,有两大难点不能办砸:一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安置旧人,二是用什么样的方法选拔新人。

要看清李存勗在这方面干得怎么样,有一个重要人物可以作为最佳切入点。他是李存勗一手提拔到高位,用来顶替李存勗哥哥辈老臣的新人,随着时势演变由新人成长为位高权重、功劳大的重臣,让自己也成了被君主猜忌的对象。李存勗从没把他当成王猛,他却把李存勗当成了苻坚。他在一个极易被怀疑的位置上,却对自己在君主心中地位的变化没有清醒认识,不懂得避嫌,等发现情况不妙,已经来不及挽救,最终将自己送上了不归路。

换句话说,这个人既当过代替旧人的新人,又成为被新人取代的旧人,两种经历都在他身上演示过。他就是郭崇韬。

郭崇韬在胡柳陂会战之后,经孟知祥推荐当上中门使,从而崭露头角。他才干过人,又好表现,以扎扎实实的功绩,很快成为李存勗第一号心腹。李存勗用人的两大原则是“有用”和“有趣”,他属于有用那一类。

灭梁之后,郭崇韬仍旧是李存勗心腹圈子内的重要角色,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李存勗的决策。这从各藩镇、各诸侯的一些举动就可以看出。

自唐军灭梁之后,郭崇韬收受后梁降臣的贿赂之多,堪比李存勗新宠信的那些宦官、伶人,是天下糖衣炮弹的主要标靶之一。这也证明了他在李存勗圈子中的重要地位,要知道,同时期官职更高、功劳更大、资格更老的李存审与李嗣源基本没人理睬,这两个老家伙如今在李存勗面前已经说不上话了。

不过也毫无疑问,干这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是好名声的加分项。郭崇韬的亲朋好友私下劝诫他说,您已身为一代智士贤臣,干吗还要收受那些身外之物,败坏自己的名声呢?

郭崇韬答道:“我身兼将相,位极人臣,正常的俸禄收入已经极为丰厚,哪里还会在乎钱呢?可河南在伪梁统治之时,朝政腐败,贿赂成风,官员养成了不花钱就不能办事的习惯。如今各地藩镇,有很多是伪梁的旧将降臣,昔日都是与咱们皇上有射钩斩袪之仇的人(春秋时,管仲曾箭射齐公子小白,误中带钩,小白成为齐桓公后不计前嫌,任管仲为相国。晋国寺人披刺杀公子重耳,斩断其衣袖,重耳成为晋文公后赦免寺人披,得到寺人披的效忠),他们虽已洗心革面,成为大唐的臣子,但内心仍有忧虑,害怕被追究。他们行贿,也是为了得到安全感,我如果坚决不收,他们能不感到害怕吗?更何况这些钱财暂时收在我家里,与藏在国库其实也没有太大区别。”

郭崇韬这么说,也确实在之后逢后唐财政困难时带头捐出家产,补贴国用。只是因为缺少准确的统计数据,我们无法知道郭崇韬究竟收了多少钱,又拿了多少钱出来充作公款,以及进与出之间究竟匹不匹配。

但就算郭崇韬的话完全出自真心,他真的一点儿也不贪财,仅凭他身为朝中第一重臣,却带头破坏正规制度,充当潜规则的保护人与受益人这一事实,就同李存勗身边那些宠妃、宦官、伶人干的事一样,足以给后唐致命一击!郭崇韬对后梁王朝的评语“朝政腐败,贿赂成风”,很快也像最有活力的癌细胞一样,在后唐帝国本还年轻的肌体上迅速成长壮大。

不过,李存勗对此一点儿也不在意。李存勗灭梁后,身边心腹小圈子的那些人,从李存勗自己到刘玉娘,再到得宠的伶人、宦官,有几个不爱财、不受贿?要说郭崇韬与他们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钱财藏在他们的私囊中,与藏在国库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李存勗本身就是个喜欢铺张浪费,花钱如流水的主儿,当年嫌晋王的正常俸禄不够挥霍,还向对待公款如铁公鸡般一毛不拔的张承业索贿,结果碰了一鼻子灰。现在不用索贿,都有人源源不断地主动送钱进来,这不挺好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郭崇韬收点儿钱,证明他不像张承业那个不通情理的老古板,是个正常的同道中人,只要不收得比自己还多,李存勗是不会在意的。

如果说郭崇韬贪钱财很可能并不属实,但要说郭崇韬爱揽权,就一点儿也没冤枉他。顶走前辈,排挤同僚,敲打后辈,他一样都没少干,他最终的结局也与这些密切相关。

回溯开头,郭崇韬接替孟知祥担任中门使,成为李存勗手下第一号谋士,虽然已进入机要,但在李存勗集团中的名位还排不上号,当时晋王之下至少有四个人,论功绩和资历都要远远超过他,分别是张承业、李嗣昭、李存审、李嗣源。郭崇韬认识到,要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天下的第一重臣,这四座大山是他无论如何都要翻过去的。

郭崇韬的运气不错,他没等太长时间,张承业就因为反对李存勗称帝,把自己气死了,李嗣昭则在镇州城下战死了,四座大山倒了两座。不过,剩下的李存审和李嗣源好像就不那么“配合”了。排挤的功夫不到家,老家伙们通常不会自己走掉。

那要怎么排挤,成功率才比较高呢?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这两个老将驱离李存勗身边,去地方当节度使。这里要注意一个重要前提:必须是到任,不能是遥领。比如郭崇韬也有一个成德节度使的头衔,但他始终留在李存勗身边,从来不去镇州(此时改名真定府)上任。李存审原任横海节度使,李嗣源原任安国节度使,同样天天跟李存勗在梁晋战场上纵横拼杀,并没有去沧州、邢州上任。

现在是后唐,不是晚唐了,朝廷大大强于藩镇已是显而易见的事实,留在朝廷可能得到的权力也要比在藩镇多。顺便说一句,后来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释的可不是节度使的兵权,恰恰相反,是将朝廷军将领下放到地方当节度使。

李存勗称帝前夕,负责守卫幽州的前中门使李绍宏公公,不知是想在后唐建国之际赶紧回朝廷争权,还是害怕契丹人难对付,反正紧急上报说:阿保机的军队又大举进犯卢龙了,希望朝廷能马上派一员上将来代替自己。

李存勗得到此报,就与郭崇韬商量:你觉得谁合适去守卢龙啊?这个机会实在太好了,有契丹人在,这个时候去当卢龙节度使,就不可能遥领,不可能留在朝廷,必须到任。郭崇韬煞有介事地沉吟片刻,推荐道:“要能坐镇幽州,抵挡契丹进犯的,我看非李总管不可!”

这是一个看起来似乎合理的推荐,毕竟李存审是现在李存勗手下的第一号上将,面对大敌,他不上谁上?但其实并不合理,因为这位老将已年过花甲,此时正卧病在床,需要静养,不利于远行。他就算上任,以其身体状况,也不利于指挥作战。但李存勗与郭崇韬仿佛心有灵犀,一道命令下达,李存审只能躺在车中,一路颠簸着前往幽州赴任。

接下来李存审就远离了历史舞台的中心,他没有见到李存勗穿上皇袍,没有见到大军攻汴梁,灭亡后梁的辉煌,没有见证后唐王朝威震天下,诸侯纷纷来朝的荣耀。李存审为这个事业出生入死几十年,好容易等到成功的一天,一切好像都与他无关了。

李存审感到十分懊恼,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契丹人还时不时到幽州附近骚扰,老将军渐渐打不动了。

李存审上书,想辞掉卢龙节度使的职务,入朝养病。可在郭崇韬看来,李存审的病谁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这个老头子的资历、功绩、声望,每一样都超过自己,他到了洛阳,那自己在朝中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还能保得住吗?于是,郭崇韬利用自己身为枢密使,总揽机要的职权加以阻挠,一次次将李存审的上书压住,让老将军只能一直待在幽州。

同光二年(924)春,病情沉重的李存审再一次上书李存勗,请求入朝,让自己能在有生之年最后一次觐见天颜!

李存审的妻子郭氏夫人此时身在洛阳,她知道丈夫回不来的原因,求见郭崇韬,向他哭诉道:“我的丈夫为了国家,几十年出生入死,一向无愧于君王,与郭公你又是乡里亲旧(史载,李存审为陈州宛丘人,郭崇韬为代州雁门人,一在豫东,一在晋北,相隔千里。郭氏夫人与郭崇韬同姓,这里所谓的‘乡里亲旧’,指的可能是郭氏夫人与郭崇韬同乡)。郭公您就忍心让我丈夫死于北荒之地?做人怎么能无情到这种程度?”

对郭氏夫人的责问,郭崇韬面露愧色,无言以对,不过原则问题还是不能松口,李存审的申请再次被拒。消息传回幽州,病榻上的李存审无奈叹息:“老夫历事二主,已经有四十年,总算幸运地等到如今这天下重归一家的盛事。边陲的军镇、夷人,昔日射钩斩袪的仇人,都可以入朝面圣。唯独我被隔阻在远方,这大概就是命吧!”

李存审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便将几个儿子召到身边(史载,李存审有五子,依长幼序分别为李彦超、李彦饶、李彦卿、李彦能、李彦琳,在李存勗死后,他们恢复祖姓“符”),留给了他们一段很著名的家训:“你们的父亲,自幼生于贫寒,在很小的时候,就提着一柄剑背井离乡,开始闯荡江湖,四十年后,终于位列将相。这其中九死一生的经历,不知有过多少次!仅仅是从身上取下来的箭头,就有一百多个!”

说着,李存审拿出了一大把泛着锈迹和隐隐血迹的箭头,分给儿子们保管收藏。“你们自幼就生活在富贵的环境里,但应该知道这份富贵是怎么得来的。”

稍后,郭崇韬大概探听到李存审是真的快死了,才奏请李存勗准许李存审入朝。随后李存勗下诏,改任李存审为宣武节度使,兼诸道蕃汉内外马步总管,许其入朝。同光二年五月十五日,在诏书送到幽州之前,为后唐王朝奋斗了一生的一代名将李存审,在幽州官舍病逝,享年六十二岁。

之后,李存审的儿子李彦超等人护送父亲的灵柩南归。七月一日,李彦超代替父亲朝见李存勗,同时将李存审留下的亲随牙兵共八千七百人献给中央。显然,这并不是卢龙镇的牙兵,他们并没有与某个藩镇绑定,而是从属李存审个人。换句话说,他们是李存审的带有半独立性质的私兵。当然,拥有一支与主将亲密无间的精悍私兵,这是当时很多重要将领的惯例,不是李存审的特例。

按照当时的惯例,在李存审还活着的时候,对这八千七百名精兵而言,主帅的号令很可能会比皇帝李存勗的号令更有效。关于这一点,可以从另一条记载推测出。

与李存审一样,李嗣源也有一支长期追随其左右,数量在五千人左右的亲随牙军,而且由于之后历史的演变,李嗣源亲军的前途比李存审亲军更加远大,很多人成为后来的显赫人物。

其中有一位猛将名叫高行周,是当年被刘仁恭暗算的原卢龙将领高思继的儿子。在李存勗灭燕之战中,高行周兄弟为李嗣源收降,纳入亲军队伍,同时加入李嗣源亲军的还有在当时很有名的勇将元行钦。

李存勗很喜欢元行钦的骁勇,听说此事,直接要求李嗣源把元行钦献给自己。李嗣源不敢不从,于是元行钦脱离李嗣源的亲军,加入李存勗的亲军,并改名李绍荣,成为李存勗最信任的心腹将领。后来,在与梁军的一次交战中,李绍荣(元行钦)身陷重围,怎么冲也冲不出来,脸上也中了一剑,血流满面,几乎不能幸免。关键时刻,是高行周杀入重围,把李绍荣救出来。

这次战斗,让李存勗发现,原来在李嗣源手下还有这么出色的勇士,可惜,上次要人时漏掉了!李存勗想再向李嗣源要人,但上次已经夺走元行钦,再开口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就私下派人去找高行周,以提供更高薪水和更好前途为诱饵,劝高行周跳槽到自己的亲军。

但高行周是个比较讲义气的人,回答说:“李总管(此时实际上是李副总管,要等李存审死后才是总管)用人,也是为了国家,为总管做事,与为大王做事没有什么不同。我们高家兄弟能够从大难中死里逃生,全拜总管的大恩大德,怎能忍心背弃!”于是,身为君主的李存勗,硬是没能从义兄那里把高行周挖过来。

而且,从李存勗的角度看来,什么“为总管做事和为大王做事一样”,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要是一样,我用得着花心思挖人吗?不管李存审、李嗣源是不是自己的义兄,他们一贯的表现有多么忠诚可靠,只要他们手中握有自己不能完全掌控的精锐军队,就是一种潜在的危险。

除非像这一回,李存审死了,他的亲兵被献出来,这些人“为总管做事”与“为大王做事”,就真的一样了。

以前对后梁作战时,李存勗对于高级将领这一类能够提升本方整体战斗力的做法,不会有太大异议。如今,虽不能说是天下太平,起码在李存勗视野内,那只最大、最难对付的狡兔已经完蛋,是到了考虑压缩“走狗”的时候了,特别是那些资格比自己还老,特别能战斗的“功狗”。

因此,可以从李存审这支亲随牙兵归属的变动窥探到潜藏在表象下的另一个真相:挤掉李存审,不仅是郭崇韬一个人的胜利。

不过,对郭崇韬而言,这只是他在官场斗争中的一个阶段性成果。在官场倾轧这方面,郭崇韬不敢有丝毫放松。

同光二年(924)初(那时李存审还在幽州,但已病重,不能理事),李存勗即将在洛阳南郊举行空前盛大的祭天大典,正式向老天爷报告自己中兴大唐的成功。满朝文武都将参加这一盛典,人人以此为荣,个个翘首以盼。值得一提的是,为了普天同庆,让更多的人得享天恩,李存勗特意颁下两道圣旨。

其一,将因朱温发起大屠杀而逃亡于各地的宦官重新召回洛阳,安排工作。于是,李存勗宫廷中的宦官,立即由五百余人扩充到一千多人。李存勗打算恢复晚唐制度,向各地派驻监军,现在有人了。

其二,允许散落于各地的大唐遗臣及其后人参加祭天大典,朝廷会酌情授官,让他们共沐大唐荣光,同享盛世太平!于是,一千多人拿着家谱、告身赶到洛阳报到,一时冠盖云集,场面蔚为壮观。

但好事总有人来捣乱。就在这时,幽州方面送来紧急军报,有一支契丹军队进犯国境,绕过幽州,已经深入瓦桥关(今河北省雄县)。

这些契丹人真是太讨厌了,怎么对付他们?李存勗问。郭崇韬赶紧建议:既然李总管身体不好,那只有让李副总管出征了。当年在幽州城下教训契丹人的,不正是他们老哥儿俩吗?

随后李存勗下令任命李嗣源为北面行营都招讨使,梁朝降将霍彦威为副手,从幽州回来不久的李绍宏公公为监军,统军北上去对付契丹人。这么三个人彼此联手与朝廷作对的可能性,应该微乎其微吧?

又一尊大神被暂时请走了,实践证明,像李存审、李嗣源这样看起来很强大的对手,其实并不算很难对付。不过,郭崇韬一回头,嗯,除了李存勗身边那批伶人越来越得宠,新的宦官、朝臣正在源源涌进。这些人也是潜在的对手,但郭崇韬暂时没有放在心上。

郭崇韬继续大展拳脚,对有可能分割自己权威的官场后辈下套。敌人不同,方法自然也就不同,为收拾后辈,郭崇韬找到的另一个大杀器就是快要被历史淘汰的门阀制度。

自从在与豆卢革闲聊时,认了郭子仪当祖爷爷,掌管着人事部门的郭崇韬,便时时以名门世家自居,对他不想任用的人,实行以门第为硬指标的一票否决制。对付这些人,郭崇韬常用的口头禅是:“我也知道你很有能力,但你出身这么低,我要是任用了你,岂不被名流耻笑?”

这是一招必杀技,有时威力相当可观,堪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比如,原先按李存勗的承诺,有大批前唐的遗臣子弟来参加祭天大典,作为候补官员,等待授官。如果完全兑现皇帝的承诺,后唐朝廷一下子要增加一千多名无功受禄的中高级官员,这对于并不宽裕的后唐中央政府来说,不是可以忽略的开支。何况这些人一来,还会挤占本来就比较稀缺的官爵资源,郭崇韬还想用这些官职、爵位来安排那些有功的和自己信任的能做事的人。

而且,由于唐末战乱,很多官宦世家家道中落,往往在穷困潦倒之时,将能够证明家族显赫身份的告身、敕书一类贱卖。所以很多家谱、族谱早已失真,多有伪造冒认,不说别人,郭崇韬自己就是典型的例子(当然这不能让别人知道)。郭崇韬以己度人,很容易想到:也许这些家伙,很多也是在冒认官亲吧?这条终南捷径,我一个人走走就行了,岂能让这么多人都挤进来?

于是,郭崇韬决定,让吏部对这些候补官员送来的告身、家谱等各种证明文件严加考核,凡有疑点存在的,一概注销,不予承认。原先参加祭天大典的前唐官员子弟多达一千二百余人,最后通过考核得以授官的才几十人,淘汰率超过了百分之九十!

以当时后唐已经形成的官场风气,不难推测,这些被淘汰的候补官员为了拿到这份做官的资格,肯定都是私下里为买通门路花了大钱的,多半还借了债,等得官之后再捞钱偿还。谁知道郭崇韬的一道指令,就让他们所有的风险投资打了水漂!离开洛阳的大道上,到处可见因绝望而痛哭的候补官员。更有甚者,大概为买官欠下的债太多,回去也已经无路可走,只能躺在小客栈里等着饿死,口中共同诅咒着:郭崇韬,你不得好死!

自然,光说这件事,被郭崇韬得罪的人,就不只是这些被淘汰的,已经没有还手能力的候补官员。他们只不过是权钱交易市场上出钱的卑微买家,李存勗身边那些收钱的权势卖家同样感受到了愤怒。郭崇韬突如其来地横插这一杠子,使他们将封官许愿的承诺卖出去之后,后续没有跟上。即使这次没有损失,咱们收钱就办事的名声被破坏,以后肯花钱行贿的人还会像以前一样多吗?

因此,在史书记载中,李存勗身边的伶人、宦官,不断向李存勗打小报告,说郭崇韬的坏话,也就不足为怪了。这也怨不得别人,本来大家都是李存勗心腹小圈子里的人,谁让你搞什么特立独行呢? GaGPBY54fIHjn0tW2EvL1UXyslMeAs0kINbikUxTNEqtAUjjXfL5B0GlgprrAK5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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