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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人

作为唐代中产阶级的艺术休闲生活,夜宴在当时就是大剧场和酒会,于是,许多艺人也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在唐代艺人中身价最高的是李龟年,《明皇杂录》卷下有证:“唐开元中,乐工李龟年、彭年、鹤年兄弟三人,皆有才学盛名。彭年善舞,鹤年、龟年能歌,尤妙制《渭川》,特承顾遇。于东都大起第宅,僭侈之制,逾于公侯。宅在东都通远里,中堂制度甲于天下。”这个集歌手、舞蹈家于一身的艺人,还是一位制作人,他参与制作的《渭川曲》,清新悠扬,情思动人,获得过当朝皇帝李隆基的赞扬。而在中国古代音乐史上,由李龟年奏乐、李隆基击鼓、李白填词以及杨玉环主舞的《霓裳羽衣曲》,一直被视作豪华阵容倾情演出的音乐盛典,令人向往。

唐时,在长安还云集了许多异邦的艺人,这些乘船、骑马,不远万里来长安追求艺术梦想的艺人,大概类似今天进军好莱坞的各国人士。其中最著名的是一个被称作“黄须康兄”的康国人——康洽。

康国在唐代属安西大都护府管辖。我们更为熟悉的“安西”出现在一首唐诗中:“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首诗的名字叫“送元二使安西”。作者是一个信仰佛教的画家、诗人——王维。

在安西都护府治下的这些国家中,康国最大,又是诸国的宗主,其故址在今天的撒马尔罕。《隋书·西域传》记载,康国是康居的后裔,旧居祁连山北昭武城,因被匈奴攻破,西逾葱岭,分为多个小国,人民以国为姓,王室“并以昭武为姓,示不忘本也”。因此所有康国人都只有一个姓。

来自康国的艺人康洽,有着明显欧罗巴人种的血统,史书记载他长着一头飘逸的金发,气宇轩昂,有“美丈夫”之称。据说此人体魄健美,目光深邃而忧郁,以现在的审美来看,神似“猫王”埃尔维斯·普里斯莱(Elvis Presley)。唐人则喜欢称康洽为“黄须康兄”,诗人李颀写过《送康洽入京进乐府歌》,从诗中可知,康洽在京城常年演出新诗乐府,很受“中贵”欢迎,能够“朝吟左氏《娇女篇》,夜诵相如《美人赋》”,可见此人在中国文学方面的造诣也非常高。

另外一位来自于阗的音乐家尉迟青则是吹奏筚篥的高手。筚篥,就是今天乐队中所用的“管”,这是一种吹奏苍凉悲壮乐曲的乐器,类似胡笳。唐人杜佑《通典》卷一四四中说:“筚篥,本名悲篥,出于胡中,其声悲。”

段安节《乐府杂录》记载:“德宗朝有尉迟青,官至将军。大历中,幽州有王麻奴者,善此伎,河北推为第一手;恃其伎倨傲自负,戎帅外莫敢轻易请者。”一次,幽州一官员奉调入京,朋友饯行时,派人邀王麻奴来演奏一曲相送,被他当场拒绝了。卢姓使者气得嘲讽说:“京城有尉迟将军,冠绝今古,你的功夫比起他来,还差得远呢!”王麻奴听了不服,夸口说海内没有人是自己的对手。几个月后,他赶到长安,特意在尉迟青住的长乐里附近租了间客房住下来,从早到晚吹奏筚篥,显示技艺。如此一连几日,尉迟青路过其门,仿佛没有听见。王麻奴无奈,只好买通尉迟青的守门人,才终于见到了尉迟青,与之比试。尉迟青请王麻奴席地而坐,演奏一曲,王麻奴以高般涉调吹了《勒部羝曲》,曲终,累得汗流浃背。尉迟青只是点了点头,对他说:“何必高般涉调也?”他即自取银字管,以平般涉调吹了同一曲,轻松自如,音韵美妙。王麻奴泣涕愧谢,曰:“边鄙微人,偶学此艺,实谓无敌;今日幸闻天乐,方悟前非。”他对尉迟青心悦诚服,将乐器击碎,回家后终生不再谈论音律。

在唐代,著名的筚篥曲有《勒部羝曲》《离别难》《雨霖铃》《道调子》等,其中《雨霖铃》曲还有一段故事。天宝十五年(756)六月,安史之乱的叛军攻陷了长安,唐玄宗李隆基带着宰相杨国忠和宠妃杨玉环,匆匆往西南而逃。刚走出长安一百多里,饥饿疲困的禁军哗变,杀了人人痛恨的奸贼杨国忠,并逼玄宗赐杨玉环自缢,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马嵬事变”。杀杨贵妃后,禁军队伍继续南行。由蜿蜒曲折、高入云端的秦蜀栈道进入斜谷,又遇细雨绵绵。路途艰难,在栈道最险处,有铁索供人攀扶,索上挂有铃铛,人走时手扶索链,铃声前后相应,以便相互照顾。玄宗在淅沥的夜雨中,听到断断续续的铃声,愁肠欲断。此情此景,勾起了他对杨贵妃的无限思念,玄宗挥泪写了一首乐曲《雨霖铃》,寄托思念并抒发旅途愁苦之情。当时,梨园乐工张野狐(又名张徽)在玄宗身边,他是天宝时的筚篥演奏家。玄宗让他试奏《雨霖铃》,乐声深沉悲咽,听到动情处,玄宗泪如雨下。后来回到长安,玄宗还经常叫张野狐为自己演奏此曲。

《雨霖铃》曲调缠绵悱恻,到了宋代,受到失意文人的喜爱,他们争相填词传唱,遂成为词牌“雨霖铃”的起源。北宋词家柳永填的《雨霖铃(寒蝉凄切)》,使该乐曲流传开来,成为中国音乐史上著名的筚篥古曲。龟兹古乐器筚篥从中国传入朝鲜和日本。今中国维吾尔族中流行的巴拉曼,仍然保持古龟兹筚篥形制,用苇子制作,与木制管相比,音色略带沙哑,悲凉怆然。

夜宴的主角有大腕儿和国际明星,当然也会有乐队和组合。汾阳王郭子仪第六子——驸马郭暧就以家伎组成了一个音乐团体,成员多半是他的姬妾、侍婢,其中多人是演奏、演唱的高手。这个家庭乐团中有一名侍婢名叫镜儿,她姿容姣美,又弹得一手好秦筝,很得主人的欢心。一次,才子李端到郭暧家中做客,夜宴开始,音乐奏起,只见李端坐在一边,既不饮酒,也不谈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弹筝的镜儿。宴会尽欢而散,郭暧命人把桌上的金银酒器全部包裹起来,作为镜儿的嫁资,把镜儿许配给了李端。

△ 宫乐图|唐|佚名|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右上角宫女正在吹奏筚篥。

唐代宗大历年间,文事荒废,以炫技派诗歌为主的“大历十才子”便登上了历史舞台,比如李端,其可诵者也不过闺情诗也。此为闲话,按下不表。 awLlDp375mO501uUel8QrDah7nCtdhttW072IQPUugduoIWvdPjeSmtdr4g3Z9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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