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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旧的神光消逝了,新的神光静静闪耀

美国头号畅销书的诞生

木心说张爱玲:“她是乱世的佳人,世不乱了,人也不佳了——世一直是乱的,只不过她独钟她那时候的那种乱。”这段话,也适合点评玛格丽特·米切尔的小说《乱世佳人》的主人公斯嘉丽·奥哈拉。

乱,可以是通常意义上的乱,是兵荒马乱、心乱如麻的乱;乱,也可以是生机勃勃的乱,是天花乱坠、群莺乱飞的乱;或者,两者都沾一点,泥沙俱下的乱。不论哪种乱,对世道或者人,既是破坏也是重建,而且二者同步发生。就像《乱世佳人》中,瑞德·巴特勒说的:“文明崩溃时跟建立文明时一样,都大有钱赚。”赚的,可不止是钱,也有可能是一段丰沛的人生,或者一段传奇。

佳人,可以是通常意义上的佳人,是美丽的、品行良好的、信仰正道的人,也可以指向所有内心丰富、情感丰沛、不甘平庸、个性超卓、有人性厚度的人,可以是良人,也可以是枭雄。这一类的佳人,不怕世道乱,乱世是他们的滋养,唯独怕平庸,他们的眉眼气质和见识,他们的阅历做派和故事,都是时代的结晶体,越“乱”,越深邃缤纷。

有了这层认识垫底,打开《乱世佳人》,才不至于有疑问。去掉了主角光环和带入的快感,不论“乱世”和“佳人”,似乎都不那么正道,乱世是乱世,佳人未必是佳人,即便佳人是佳人,以乱世映照佳人,似乎又有点残忍。只有给了“乱世”和“佳人”一个较为开阔的定义,或者说,撇掉一直附着在这两个词上陈腐的见识,“乱世佳人”才得以成立。

佳人诞生

《乱世佳人》的英文原名是 Gone with the Wind ,这个名字来自英国诗人欧内斯特·道的诗句:

我忘却了许多,西纳拉,都已随风飘逝,/抛散的玫瑰,人群中乱抛的玫瑰,/狂舞,为了把你苍白、失落的百合忘记。

所以,《随风而逝》或者《飘》这种译名,更接近原名,它苍凉,充满感喟,给这个故事赋予某种道德色彩——“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就是一种文学的道德义务。但我却更喜欢《乱世佳人》,这个名字实在、俗气、直接,有鲜明的戏剧感,《乱世佳人》本就是一部处处实在的书。

作者玛格丽特·米切尔,就是一位“乱世佳人”。她于一九〇〇年十一月八日,生于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父亲是律师,曾经担任亚特兰大律师学会主席,母亲是女权主义者。一九一八年,她进入亚特兰大的路易斯学院就读,第二年退学,二十二岁时,她进入《亚特兰大新闻周刊》,为杂志撰写专栏,凭借写作才能,以及“一种对于故事的不寻常本能和追寻特殊细节的眼光”,成为周刊的首席记者。

二十五岁时,她和约翰·马什结婚。一年后,她因为车祸脚踝受伤,从周刊辞职。马什对她的才华有清晰的认识,鼓励她写作,她开始动笔写《乱世佳人》。据说小说初稿在一九二九年就已完成,但她用了大量时间进行润色修改,直到一九三六年,小说才正式出版,迅速成为美国最畅销的书,并在一九三七年获得普利策奖。

制片人大卫·塞尔兹尼克用五万美元买下了小说的电影拍摄权,迅速拍成同名电影,维克多·弗莱明导演,费雯·丽、克拉克·盖博、奥莉薇·黛·哈佛兰主演,电影于一九三九年九月九日在美国上映。第二年,电影《乱世佳人》角逐第十二届奥斯卡金像奖,获得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最佳男主角、最佳女配角、最佳改编剧本等十三项提名,最终获奖八项。扮演嬷嬷的海蒂·麦克丹尼尔斯则成为第一位获得奥斯卡提名以及奖项的黑人演员。

在玛格丽特·米切尔打磨自己的笔,写作、发表,在《乱世佳人》成为畅销书,并且被拍成电影史上最具影响力电影的同时,一战、二战、大萧条陆续登场。所以,《乱世佳人》的成功里,还有一种激励和自我激励的成分,斯嘉丽在战争中重建家园的故事,必然极大地鼓励了当时的美国人。人都有向过去的历史寻求借鉴的本能。

即便如此,《乱世佳人》的原著仍然不能算在“文学正典”之列里,它始终被当作通俗小说,归在“历史言情小说”里,被视为美国19世纪后半期“蜜糖言情小说”“新历史浪漫小说”和20世纪初的“女工言情小说”的接班人。玛格丽特·米切尔因此和埃德娜·费伯、弗朗西斯·凯斯、赫维·艾伦、凯瑟琳·温莎、托马斯·科斯坦等几位言情小说作家并列。

这个时期的通俗小说作家,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媒体工作者,在工作的同时写作。媒体工作的属性决定了他们要长年接受现场观察、气氛描摹、事件逻辑推演、细节核实的训练和实践,并且形成写作习惯。所以,他们的小说,在历史细节和现实逻辑还原方面,经得起较为严格的打量。在《乱世佳人》里,可以看到这样的细节:“一八六四年四月,牛肉、猪肉和黄油卖到三十五美元一磅,面粉一千四百美元一桶,苏打一百美元一磅,茶叶五百美元一磅。”同时,它对美国南北亚特兰大的局势,政治形势的演变,战后各种力量的纠缠和博弈,也有清晰的剖解。

这样一部影响深远的小说,始终被写在文学另册里,似乎有点不公平,但考虑到,在《乱世佳人》出现前的作家或诗人,是爱默生、梭罗、朗费罗、霍桑、赫尔曼·麦尔维尔、艾米莉·狄金森、爱伦·坡、亨利·詹姆斯、马克·吐温、杰克·伦敦,和玛格丽特·米切尔几乎同时代的,是西奥多·德莱塞、菲茨杰拉德、海明威、福克纳、舍伍德·安德森、托马斯·沃尔夫、帕索斯、斯坦贝克,以及庞德这样的诗人,也就释然了。

两相比较,也就知道“纯文学”和“通俗文学”之间的那道分水岭是什么,又是什么阻挡了玛格丽特·米切尔和《乱世佳人》迈向更伟大。

斯嘉丽的万千侧面

《乱世佳人》最大的成就,是贡献了斯嘉丽·奥哈拉这样一个人物。这个人物在当时已有的文学作品里,非常罕见,但也不能算独一无二,莎士比亚的《麦克白》、笛福的《摩尔·弗兰德斯》和萨德的《朱丽叶特:邪恶的胜利》中的女主人公,其实都可以看作斯嘉丽·奥哈拉的前身,她们冲破了时代对自身的束缚,展现了自己的欲望和野心,以不正常的、剽悍的甚至狰狞的方式,争夺财富和权力。斯嘉丽·奥哈拉比她们更进一步,是人类文明和两性博弈的阶段性成果的集大成者。此前文学中的女性,一旦要展现欲望和野心,就得以邪恶的面貌出现,展现了欲望,却要以丧失正当性为代价,斯嘉丽却已经可以泰然自若地表达野心和欲望,并以较为正常的手段和男性同台竞争,至多获得口头上的谤誉,这已经是相当大的进步。

《乱世佳人》的故事跨度,只有十二年。故事开始时,是一八六一年四月,南北局势已经非常紧张,战争一触即发,十六岁的斯嘉丽,正在准备参加艾希礼和梅兰妮的订婚宴会。故事结束时,斯嘉丽二十八岁,已经经历了南北战争、战后的重建、塔拉庄园的兴衰、亚特兰大的崛起以及三次婚姻,她和瑞德·巴特勒的婚姻已经进入疲倦期,巴特勒决意重返欧洲,斯嘉丽在心里说出了她的名句:“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在这十二年的文学时间里,玛格丽特·米切尔动用了整个时代以及所有的笔力来塑造斯嘉丽,几乎故事里的每个人都在为塑造斯嘉丽服务。斯嘉丽的父亲杰拉尔德和母亲爱伦,用来解释她十六岁以前的人生储备来自何处,她的性格如何形成,父亲杰拉尔德身上“有一股活力和一种世俗的粗糙吸引着她”,母亲爱伦身上,“有一种令人惊异的特质,是一种神奇的存在,跟母亲住在一起,让她敬畏,让她着迷,也让她平静”。混合了这两种气质的斯嘉丽,“既有海滨贵族柔声细语的优越血统,又有爱尔兰农民精明粗俗的血统。斯嘉丽既想将母亲视为偶像来尊敬她,崇拜她,也想把母亲的头发弄乱”。

而故事里的所有人,不论瑞德·巴特勒,还是梅兰妮,其实都是斯嘉丽性格的各个侧面,巴特勒其实是一个男版的斯嘉丽,是斯嘉丽父亲的延伸和扩张,他展现的是斯嘉丽囿于性别没能展现的那部分,他实现的是斯嘉丽受时代所限没能实现的人生愿望。他畅游四海,游走于灰色地带,和南方北方都有勾连,在每个紧要关头,都能绝地翻身。所以,当他向斯嘉丽求爱的时候,说的是“我爱你,斯嘉丽,因为我们太像了”,巴特勒的话“我认为占有欲是一种非常好的品质”,也更像是替她说出来的。

看清了这一点,也就理解了巴特勒对斯嘉丽的爱。不管书中的主人公斯嘉丽如何嫌弃他,时不时把他弃置一旁,在他入狱、生死悬而未决的时刻,丝毫不表露一点同情心;也不管作为作者的玛格丽特·米切尔如何调动他,时不时让他消失在叙事线上,他总是召之即来、来即能战,像《一千零一夜》中的灯神。因为,他是作为斯嘉丽的人格分身以及愿望分身存在的。只有她在场,他才能在场。他是自己人。

梅兰妮则是斯嘉丽母亲的延伸和扩张,是斯嘉丽的人格幻境,填补着斯嘉丽性格的空白点。在战后的亚特兰大,当斯嘉丽沉迷于赚钱的时候,梅兰妮却在修复人和人之间的联系,而且卓有成效:“从没想到,大家聚集在她周围,就像是聚集在一面破旧而又受人热爱的军旗周围。”以至于米德医生说出了这样的话:“但我们会重建家园,因为我们有你们这样的内核做基础,只要我们有它们,就算北方佬把其他东西都拿去了也没关系。”

所以,当梅兰妮死去的时候,斯嘉丽感觉“自己的勇气和自信渐渐消失了,因为她明白那把在她面前亮出来保护她不受世人欺辱的剑,已经永远插入鞘中了。突然,她觉得仿佛那关着的门后躺着的是她母亲……因为她知道没有了那个柔弱、温和且仁慈之人的力量,她就不能面对生活”。

斯嘉丽真正的成长,注定要发生在故事结束之后,发生在巴特勒和艾希礼离去,梅兰妮死去之后。从叙事上,是这些影子分身离去的时候了,她必须要在他们不在场的情况下在场,独立支撑自己的故事;从心理上,也是她赶走、离开这些少年时代的人格模板的时候了,她必须要建造自己全新的心理类型。故事就在这里戛然而止。这样看来,《乱世佳人》的整个故事,是一个漫长的铺垫,它在真正的故事要开始的时候结束了。明天,不是另外的一天,明天,才是故事开始的一天。

所以,一九八六年,玛格丽特·米切尔的财产托管人,决定征选一位作者,来续写《乱世佳人》,同样是历史言情小说作家,同为南方人的亚历山德拉·里普利(Alexandra Ripley)最终中选,续写了这个故事,在这个名为《斯嘉丽》的故事里,斯嘉丽回到了自己的故乡爱尔兰,在那里开始了一段全新的传奇。

这个神话,至此才算完整。《乱世佳人》是英雄的准备,而《斯嘉丽》是英雄的冒险,在冒险结束后,英雄归乡。所谓续集,其实是对原著的解读。约瑟夫·坎贝尔的神话理论,在这两个故事里得到印证,所谓神话,就是“众人的梦”。

这样紧贴神话模式,这样高度控制,这样紧密地调度所有人为主角服务,这样为好莱坞所喜……都说明了,《乱世佳人》为什么始终不入正典,被归在“历史言情”的名目下。

为了土地,也为了大地

但斯嘉丽和属于她的这个故事,又有一种超越时间的魅力。

这种魅力,来自她强烈的性格,就像艾希礼说:“你可以爱得如此热烈,恨得如此热烈,而我不可能这般。你像火,像风,像所有野生的东西这般原始自然。”也来自她性格里泥沙俱下的部分,是巴特勒说的:“你后悔,只是因为你怕进地狱。你的道德观念也是稀里糊涂。你现在就好比是一个让人当场抓住的小偷,他并不为自己偷了东西而后悔,只是为了要去蹲监狱而后悔万分。”也来自她不被时代肯定和承认的部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正活着,感受到了情欲,就像逃离亚特兰大那晚感受到的恐惧一般出于本能,势不可挡,就像她怀着冷漠的仇恨击中那个北方佬时那样感到美妙得令人晕眩。”

这样强烈,这样杂芜,这样连沙带金,也这样真诚,这样直接,这样不加修饰,这样的性格,才能经得起乱世的颠簸,才能在一群面目模糊的人中跳脱出来,也才能以她为支点,打捞起一整个时代,也才能让亚特兰大的熊熊大火充当她的背景,而毫无不妥。能当得起时代代言人职责的,都得是异常强烈赤诚的人。

她的性格和她的故事《乱世佳人》,又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底色,一个强大的托盘,这个底色,让她和她的故事,都有了情感的逻辑作为支撑。那就是她对土地的爱。

斯嘉丽的父亲热爱土地,他不论做了什么,不论是赌博,还是投机,最后都要把收益转化成土地,“他带着对土地深深的渴望,他想看到绿油油的田地从他眼前绵延伸展开来”,而斯嘉丽也对土地怀有深情,这种深情来自本能:“她热爱这片土地,热爱这里绵延起伏的红土山丘,热爱这片包含有血红、石榴红、砖红、朱红的美丽的红土地,地上神奇地生长着碧绿的灌木林,林间有袅袅的白色水雾,这种热爱成了斯嘉丽的一部分。”“恍惚间,她想象着仲夏时节,午后的天空一片湛蓝,她慵懒地躺在塔拉草地上浓密的三叶草丛间,仰望翻涌的云层,呼吸着白色花丛的清香,有蜜蜂愉快而繁忙的嗡唱在耳边萦绕。”也来自父亲的传递:“她恍如隔世地记起她与父亲关于土地的一场谈话”,父亲告诉她“它是世界上唯一持久的东西……它是唯一值得为之工作、战斗和牺牲的东西”。

对土地的深情,解释了她性格中所有强烈的部分,也给她性格中泥沙俱下的部分提供了背书,她杀人变得可以理解了,她投机变得合理了,她不择手段也变得可以接受了,因为一切都以土地为目的。这个目的太大了,太圆整了,太颠扑不破了,足以托起人们为了它而做的一切事情。包括她从妹妹手中抢走弗兰克,也是那么顺其自然,因为只有她才能担得起拯救家园的责任,她的行动,竟然有了几分舍身取义的色彩。

她为的是土地,却也是为了大地。

所以,尽管她对宗教、信念的态度,是那么难以言说,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像个异教徒,而巴特勒也认为,他们在这点上是达成一致的,但在内心深处,她却又觉得:“那些日子斯嘉丽自己倒不怎么用得上诚实,不过在自己身上越不看重的东西,她越发在别人身上看重。”“她不管城里的人会怎么说她。和她要跟上帝交待的事情相比,这些显得毫不紧要。”

斯嘉丽身上拥有的,其实是人性的本质,是人性的“根本词汇”和“根本特征”,而人性其实就是神性。这是她至今也让人难忘、让人想象、让人效仿、让人追随的原因,所有本质的东西,都是时髦的,都是既能适合荒原大地,也能适合最奢靡的T台的。用阿甘本的理论来说,斯嘉丽其实是一个“同时代人”,尽管,她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同时代人”,但她的性格和行动,都符合阿甘本给“同时代人”下的定义。她“不属于一个时代,而属于世世代代”,她“是所有人的同时代人”。

后世的利己主义者把斯嘉丽奉为偶像,却没能洞悉斯嘉丽的真谛——她和大地的关系,也没能意识到她和时代的关系。只有在那个时间点,在大地上,佳人才能成为佳人,才能成为同时代人。我们时代的人,已经失去了做乱世佳人的机会,被死死困在自己所属的时代。小偷就是小偷,而“小丑”就是小丑。身心残破,无处附着,也无处借力,更不可能有所超越。

这是人的开到荼靡。

永恒的怅惘

《乱世佳人》其实还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每个人在自己的时代里,是否知道自己身处何世。

每个时代的人,都在说世风日下,每个时代的文化工作者,都在哀叹自己所操持的事业越来越平民化,每个时代的精英,都在哀悼诸神的黄昏。但人们还是不知道自己身处何世。

艾希礼意识到,南北战争带给南方的,是“一次诸神的黄昏。不幸的是,我们南方人并不承认自己是神”,“战争教我明白,我之前的生活不过是创造了一个自己的世界,里面都是些梦中的人物。它教会我真实的人是怎样的,却没教我如何跟他们一起生活”。

斯嘉丽瞧不上艾希礼的这套理论,但她也深刻地意识到,时代的确是留下了一些印记:“她便又诅咒起在富裕时代盛行起来的好客习俗,主人家为尽地主之谊,不分贵贱,会让每个旅人都留宿一晚,连人带马好好款待一番。”“虽然时代变了,钱不宽裕,可什么也改变不了南方的旧传统:家人对于贫困或是未婚的女性亲属都会欣然招待。”

但她又发现,即便是在北方佬身上,也有各种优良品质,这些品质是南方人身上共有的,有些北方佬的学识才华谈吐甚至超过南方人。即便是在那样的乱世中,他们也遵循一套律法,“提包党”想夺取塔拉庄园,也还是得依靠提高税金的办法。

就是这些点和线,这些细节,这些痕迹,慢慢堆积出了一个时代的面貌,让人们知道自己所在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旧的律法去了,有新的到来,旧的世风坠落了,但新的世风兴起了,坠落的甚至会成为新兴事物的养料,旧的神光消逝了,新的神光还在静静闪耀。

我们就在这种微妙的尴尬里,在有时迷惘、有时清醒的随波逐流中,竭尽所能地做着自己时代的乱世佳人。

这种更替,这种沉坠,这种怅惘,将是永恒。


2022年6月 j4Ml+GCV5ps9m6EFiBnQGh8FTOazuxcE41aH9aE9zkden5e3IOVpEi8CpjnwiKR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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