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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日常生活与“时间之神”

我们若将故事与它在进展中所衍生出来的那些高贵的层面隔开,用镊子把它单独取出——那会是一条歪歪扭扭且无休无止的、赤裸裸的时间之虫——它看起来既不讨喜又枯躁无趣,不过我们还可以在它那里学习到很多东西。就让我们从它跟日常生活有关的方面着手吧。

日常生活也一样充满时间感。我们以为一件事发生在另一件事之前或之后,这种想法根深蒂固,而我们大部分的言行举止都在这个假定之下进行。我说的是大部分的言行举止,而不是全部。除时间以外,生命中似乎另有其他东西,我们不妨将其称为“价值”,它不以时间计算,而是以强度衡量,因此当我们回顾过去,看见的往昔并非一片平坦,而总是耸立着几座惹眼的山峰,还有当我们眺望未来,看见它偶尔像一堵墙,偶尔如云似雾,偶尔晴空万里,却绝不会是一张时序图表。

无论是记忆抑或期望,都对时间之神不感兴趣,而所有的梦想家、艺术家和情人们总能部分地摆脱他的暴政。他可以杀掉他们,却无法获得他们的关注,并且就在劫数来临的一刻,当塔楼上的丧钟被鼓起全力狠狠敲响,这些人也许都还装作浑然不觉。 所以,无论日常生活如何,实则是由两种生活组成的——时间中的生活以及由价值所衡量的生活——我们的行为显示我们同时效忠于两者。

“我只见了她五分钟,但那已经值了。”单这一句话就包含了双重的忠诚。

所谓故事,是叙述时间中的生活,至于小说做的——假如那是一部好小说——是把由价值衡量的生活也一并写进去。我们随后再来讨论所用的手法。同样的,小说也具有双重效忠的义务,只不过在小说中,对时间的效忠是强制性的:无它则不成小说了。

然而在日常生活中未必如此。我们并不明白,可是某些神秘主义的经验却暗示这并非必然,而我们假定星期二紧随在星期一之后,或者死后才会腐朽,其实是种谬误。在日常生活中,你我总有可能否定时间的存在,并相应地依此行事,即便我们会为此变得莫名其妙,甚至被我们的同胞送到他们口中的“疯人院”里去。

无论如何,一位小说家绝不可能在他的小说结构中否定时间的存在:不管多么轻微,他仍须依附着他的故事主线,他必须碰触那一条无休无止的绦虫,不然他就莫名其妙、难以理解,若情况如此,他可就犯了大错。

我正尽力不将时间哲学化,因为(专家向我们保证)这对外行人是一项最危险的嗜好,远比将空间哲学化更为致命。就连杰出的玄学家,也因为对间持论不当而栽了跟头。我只是想要解释,此刻在演讲中,我也许听到时钟滴答作响,也可能没听到,我既可能保有时间感,也可能丧失了它。然而每一部小说里总会有一个时钟。作者本人也许不喜欢他的这个计时器。

艾米莉·勃朗特在《呼啸山庄》里试图藏起她的时钟。还有斯特恩,他在《项狄传》中把他的时钟倒过来。马塞尔·普鲁斯特则更巧妙,不断地调动时钟的指针,因而他的主人公在同一时段里既能招待情妇享用晚餐,又能和保姆在公园里玩球。

这些全都是合理的手法,却无一与我们的论点相悖: 小说的基础是个故事,而故事就是对一系列按时序编排的事件之叙述。 (顺便说一下,故事可不同于情节。它也许可以构成情节的基础,但情节是一种更高级的有机体,我们会在接下来的讲座里讨论它。) vwIGnmfTkiHBO1uckIn6ueZq5fBAMqMd0k9kj71gJIgy7h/P2eGn115ZVw6a2ss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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