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月神沿着天路巡视着星空，神山的雪顶在月下分外皎洁。阿骨和阿石垂着头走在荒原上，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远方透出温暖的火光。

“走了半个晚上，总算快到营地了。”阿石摩擦着手掌说，“又冷又累，真想赶快回去烤火，吃点热乎的东西！”

“哥，今晚火光怎么那么亮？”

“大概是在火葬阿壮和阿毛吧，还有阿虎，他断了好几根肋骨，应该也不行了……这次我们真是损失惨重。”

“对不起……”阿骨觉得很羞惭，“我当时不知怎么呆住了……如果我能扎中它的腿……”

“就算你能扎中，最多也就让它受点轻伤，未必有用。”阿石长长出了口气，又重重挥了一下拳头，“我真不明白，畜生哪有那么聪明？我看都是那个猛犸人搞的鬼，下次一定要先射死那家伙。”

白天，猛犸逃走后，阿骨和阿石沿着猛犸留下的脚印又跟上了它，发现它卧在山脚下休息，猛犸人依偎在它脖子边上，好像睡着了。他们本来可以偷袭，不过两个人不可能干掉猛犸，反而打草惊蛇，所以留下了标记后就返回营地。

想到家里的温暖和食物，二人加快了脚步。但距离营地还有十几箭地时，他们发现情况不对。火光大得出奇，但不是做饭的炊火也不是取暖的篝火，而是一座座猛犸骨架和兽皮搭建的营帐在着火燃烧！在火光的照耀下，许许多多人影攒动，陌生语言的呼喝和族人的惨叫不断传来。

从营地的方向，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跑来：“阿石，阿骨！救救我！”

“阿莎，出什么事了？”借着月光，阿石认出了她是部族的女孩，浑身都在淌血。

“是鬼族人……他们一直跟着我们，晚上突袭了我们的营帐，还带着好多狼，见一个杀一个……”她哭着说。

阿骨的心往下沉去，鬼族是草原上最凶残的部族，他们自己内部通婚，对其他部族只会烧杀抢掠，占领其他部族的狩猎领地。他们蓄养了一群恶狼，几乎所向披靡，已经消灭了七八个族群。为了躲避鬼族，云族迁徙了多次，想不到还是……

“那我阿妈呢？”阿骨忙问道。

“你阿妈……”阿莎苦涩地说，“……被一头狼咬断了脖子，我亲眼看到的……”

阿骨和阿石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善良的阿妈，慈爱的阿妈，每天为他们采摘野果、缝制衣服、唱着童谣哄他们睡觉的阿妈，早上还唠叨着送他们兄弟打猎，怎么可能还没见到他们就……

阿骨悲愤地大叫一声，向着火的营地跑去，但阿石抓住了他的手臂。“哥，你干什么？我要去救——”

“来不及了，”阿石咬牙说，“现在去只能送死，走！”几箭地之外人声喧哗，出现了星点火光，已经有好些鬼族人追赶阿莎而来，似乎还有他们蓄养的狼。

阿骨攥紧拳头，但终于扭过头，把悲愤化为脚下的步子。谚语说：“如果你当不了猛虎，就当跑得最快的鹿。”可阿莎已经受了伤，根本跑不动，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兄弟俩架着她跑了几步，不得不放下了她。阿骨很快听到了阿莎被擒住的哭骂声。鬼族人可能暂时不会杀她，但她的命运只能更加悲惨。他只有竭力不去听她的哀哭。

但鬼族人并未放过阿骨兄弟，仍然有一批人追来。阿骨毕竟年纪小，渐渐速度跟不上阿石，落在了后头。“快啊！”阿石回头催他。阿骨奋力又跑了几步，但步子一乱，被土堆绊倒，反而摔了一跤。

阿石回身要来拉他，但追兵已近，他刚迈出一步又停了下来，兄弟二人对望了一眼，目光中交换了千言万语。一瞬间后，阿石仰天悲吼一声，掉头飞奔而去。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生存的逻辑就是这样简单而残酷。

阿骨挣扎着起身，掏出腰间的短石刀，想和鬼族人同归于尽。他们靠近了，三个人，一头狼。几乎每个人都比阿骨高大一倍，他们脸上涂满了油彩，画着鬼魅一样狰狞的脸谱。勇气离阿骨而去，他抑制不住地颤抖。一个大汉满不在乎地向阿骨走来，在他刺出第一刀之前已经夺下他的刀，轻松地将他踢倒在地，用大脚踩住他的胸口，然后从背后拿出一把巨大的石斧，高举起来，眼看要把他的脑袋劈成两半。

恐惧比死神更快地抓住了阿骨，他大叫起来：“别杀我，我带你们去找猛犸！”

鬼族话与云族话差别很大，但“猛犸”一词却是在各族间通用的。大汉露出狐疑的神色。阿骨一边喘息一边比画着说：“前面，猛犸，活的，猛犸！我，追踪，知道，我，带你们，去找，猛犸……”

大汉一脸茫然，似乎没听明白，斧头又要落下。但另一个人及时抓住了他的斧柄，用拙劣的云族话对阿骨说：“有猛犸，活。没有猛犸，死？”

阿骨忙点头：“有猛犸，活。没有猛犸，死！” erLTp1PKTom21lQ5lToMr2yQcDouJj+S8fJ0DcpZBIGVrJVpg0NJyXon1NPqZ4x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