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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藩与南昌

南海国与海昏国

海昏侯与海昏国,因为刘贺墓葬的发掘,已经有了些沸沸扬扬。不过,最近出现了一个新鲜词,又让“海昏”两字增加了一种迷离的色彩。

媒体报道称,在墓中出土的黄金中,有“南海海昏侯臣贺元康三年酎金一斤”字样的墨书金饼,还有一枚木牍上也有“南海海昏侯臣贺……”字样。南海海昏侯!海昏侯如何归了南海呢?

那个海昏国,近处大江南岸,距南海很是遥远,如何能称作南海的海昏侯?当时应当有个南海郡,也只是位处今广州附近,不该与海昏国有什么瓜葛。

我们知道,其实在海昏国之先,曾经有一个南海国,它的范围跨到了今江西境内,莫非是它,海昏侯为何要与这个历史疏于记载的边国连称呢?

其实,那个南海国,已经消逝在历史中。前些年,有关方面还出了个奇招,悬赏寻找南海国,福建省龙岩市文管会正式向外征集“南海国”古遗址的线索,提供“南海国”王城遗址线索并经考古发掘确认,将给予提供线索人3万元奖励。

西汉初年,在今闽赣交界处曾设南海国,据《汉书·高帝纪》记载:十二年(前195)三月,“诏曰:南武侯织亦粤之世也,立以为南海王”。说的是那个叫织的越王勾践后裔,因功受封南武侯,又晋封为南海王。《史记·淮南厉王传》和《汉书·淮南王传》也都记有南海王织的故事。《汉书·严助传》中提到淮南王刘安上书称:“前时南海王反,陛下先臣(淮南王刘长)使将军间忌将兵击之,以其军降,处之上淦。”南海王立国不久即反叛汉廷,请降后被迁徙安置到上淦(即今江西省樟树市一带)。至上淦后“复反”,再次受到镇压。

图1 海昏侯墓地俯瞰

图2 刘贺墓发掘现场

虽然南海国封地已不可确考,可是被镇压后的活动区域却是清楚的,到了上淦。这样一来,南海王离海昏侯就很近了,甚至可以说是如同邻居一般,或者相互杂处也未可知。有了这南海王为近邻,海昏侯将南海与海昏连称,虽是比较牵强,但似乎也有了些因缘。

再说回来,即使没有南海国这样的由头,海昏侯身处南国,言说自己是南海人,也在情理之中。春秋之时的楚王也曾自称南海人,事见《左传·僖公四年》:“四年春,齐侯以诸侯之师侵蔡,蔡溃,遂伐楚。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伐楚的齐侯就是齐桓公,带兵的似乎就是管仲,发问者自称居南海的是楚成王。

图3 刘贺墓随葬品清理现场

居于大江北岸的楚成王可以自称南海人,在江南的刘贺也说自己是南海人,是不是也能接受呢?能,南海是遥远距离的比喻,非是确指。

不过,还是有些疑问,海昏侯会自称南海人?

问题没有这么简单。虽然他可以这样自称,但他确实又没有这样自称。细审墨书金饼与木牍,那上面写的真不是“南海”,有“南”但无“海”。

以木牍文字而论,“南”字之后,如果是两个“海”字,虽然字迹都有缺省,但保留下来的左半边应该相同,而目前所见两字左半边却完全不同。第三字可以明确是海字,左边是三点如横,下接着昏字。可第二字看到的是四横,下面三横如是三点,可认作海字,那上面多出来一横,此字绝非海字。根据残损笔迹,复原出来一字是“藩”字,与马王堆帛书上的字并无二致。这一列字的前二字认作“南藩”,应确定无疑!

图4 金饼上的墨书文字(左)
图5 被认出“南海”字样的残损木牍(右)

再观墨书金饼,也与木牍类似,第一字为南,第三字为海,第二字左边并不能确定是三点,所以不会是海字,那它只能与木牍一样,也是“藩”字。这样一来,我们才知道“南海海昏侯”,应是“南藩海昏侯”。

刘贺的海昏国,与那个南海国无关。虽然刘贺知道南海国,他却不能将两国合称一国,不能同时也是南海侯。

南藩,是个什么概念?

南藩,就是南方的藩国。据此推断,自然也有东藩、西藩和北藩。东方的藩国,见《史记·郦生陆贾列传》所载:“臣请得奉明诏,说齐王,使为汉而称东藩。”三国曹植《洛神赋》有“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西藩,可见《晋书·桓伊传》:“臣过蒙殊宠,受任西藩。”南藩,唐高適诗中云:“身在南蕃无所预,心怀百忧复千虑。”南蕃即南藩。

不过,历代有关“藩”的概念有些区别,在此不必多言。与现在讨论相关的汉代的藩国,尤其东藩与南藩,都应当是朝廷分封的王侯,而且以同姓为主。《史记·吴王濞列传》载:“盖闻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非者,天报之以殃。高皇帝亲表功德,建立诸侯,幽王、悼惠王绝无后,孝文皇帝哀怜加惠,王幽王子遂、悼惠王子卬等,令奉其先王宗庙,为汉藩国,德配天地,明并日月。”能封的都封,所以《汉书·武帝纪》有言:“于是藩国始分,而子弟毕侯矣。”

图6 马王堆帛书“藩”字

有人说,藩国的作用有两个,一是稳定一方,皇帝将亲属派到远离京城的地方,可以起震慑作用;二是保住皇室血脉,万一京城有变,皇帝有难,皇家不会被一锅端掉。有难时藩王可以兴师勤王复国,还可以就地为王,再图进取。

这样说来,刘贺不仅可以自称南藩,而且还足以表明他对朝廷是心向往之,海昏国在南方是屏障,护卫大刘家的大南方。

南藩与南昌

南藩之说有了,似乎离南昌之名不远了。

《汉书·地理志》说高祖置豫章郡,后人理解同时置南昌县,为郡治所在,但史无明文。有研究说,豫章之名,先秦已见,立郡也当在先汉。如先汉有豫章郡,并不明晰是否已有南昌之名。

此次刘贺墓室出土文物中,见到一件刻有“南昌”二字的青铜灯座,被认作关于“南昌”名称的最早实物资料。

发掘者认为,墓里出土了许多“昌邑九年”“昌邑十一年”字样的漆器,刘贺有可能将从前待过的山东昌邑称为“北昌邑”,将后来所处的海昏国称为“南昌邑”,进而简称“南昌”,南昌之名或许由此得来。关于南昌的得名,这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也许没有比这个更加合理的解释了。

图7 “南昌”豆形青铜灯

但是,新的问题来了。因为认读了刘贺写的南藩,让人又有了新的想法。这个藩字,还等同于“蕃”,南藩也可写作南蕃,上面的引文已有成例。在藩国藩王之外,《韵会》说藩与蕃通,蕃衍昌盛也。《左传·闵公元年》:“《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必蕃昌。”汉王符《潜夫论·忠贵》:“窃亢龙之极贵者,未尝不破亡也。成天地之大功者,未尝不蕃昌也。”藩—蕃—昌,这样读来,南藩、南蕃与南昌,是不是没有了距离感呢?

虽然还不能确认,但应当有这样一种可能,南昌之名,由海昏侯的南藩开始。最坚实的证据就是,刘贺的铜灯座明确地写出了南昌之名。南昌这个名字,极有可能是刘贺带来的。 cmDHxdu32X80goqUVY1vBc48kKWW92oZESWQV33Xbf+cEC0KltrOV/1ohNeY2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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