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桀是十足的暴君吗?

夏桀的残暴不仁

成汤被确立为商族的首领之时,夏王帝发在位七年死去,儿子履癸继位,他就是上古著名的“暴君”之一——夏桀。夏王朝由此进入了最后的“疯狂”时期。

夏桀的本名叫履癸,除了他,夏朝晚期还有两位以干支命名的王,分别是胤甲、孔甲,可能是受到商族习俗的影响。《史记·夏本纪》集解引《谥法》云:“贼人多杀曰桀。”桀,等同于滥杀,等同于十恶不赦的贼盗。后人就用这么极端贬义的字眼,概括了夏桀残暴不仁的君王生涯。

根据史传文献的记载,夏桀的残暴不仁有三。

其一,夏桀穷兵黩武,嗜杀成性。

桀是一位彪悍的肌肉男,孔武有力。史书上说,桀之猛,足以徒手折断骨角,拉直铁钩,绞铁成索,揉金成团。桀之勇,足以只手擒恶虎。可见,夏桀也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一时雄杰。然而,夏桀自恃过人的神力,目空一切,滥杀成性。

桀喜饮清澈如水的美酒,一旦发现酒中浑浊,厨子立即成了可怜的刀下冤魂。夏桀的暴政导致众叛亲离,关龙逄(páng)捧着黄图进宫直谏,结果惨遭杀戮。桀残忍的本性可见一斑!

嗜杀者必黩武,黩武者必亡国。

夏桀曾经多次进攻东夷。东夷族首领伯益曾经辅佐大禹治水,共同建立了夏王朝。太康失国,东夷酋长后羿趁乱而起,篡夺了夏政,由此进入近半个世纪的穷寒之乱。然而,少康也是在东夷族有仍氏、有鬲氏的帮助下,成功复国。所以夷夏关系,攸关夏王朝的存亡。

夏桀(山东嘉祥武梁祠拓片)

夏桀时期,各种矛盾激化,东夷频频内犯。夏桀在有仍氏举行诸侯会盟,东夷有施氏、有缗(mín)氏叛离,夏桀发兵大举讨伐。结果东夷纷纷反抗,导致夏王朝国本动摇,最终灭亡。这就是《左传·昭公十一年》中的“桀克有缗,以丧其国”。

其二,夏桀沉湎酒色,荒淫无度。

夏桀嗜酒如命,为了满足自己的酒瘾,命人打造了一个酒池,池中可行船,积糟成小山,足够三千人同时张开大嘴,尽兴畅饮。

嗜酒催生荷尔蒙,产生欲望,所以说“酒是色之媒”。夏桀两次攻打东夷,都掳掠美女而归。第一次伐有施氏。有施氏姓喜(或僖),所以也称有喜氏,分布在今山东蒙阴县一带。有喜氏之君打不过夏桀,就献上美女妺(mò)喜乞和。妺喜应该得名于她的姓氏,意为来自有喜氏的小姑娘。东汉的王逸说,夏桀征伐蒙山之国而得妺喜。蒙山之国就是有缗氏,这是王逸把有施氏和有缗氏搞混淆了。

夏桀抱得妺喜归,对她十分宠幸,千方百计来取悦她。因为妺喜是夏桀的第一个王妃,所以被称为元妃。元妃有个怪癖好,喜欢听撕裂缯帛时发出的那种刺耳声音,为此夏桀搜集全国的丝绸布匹,以迎合她荒诞的口味。两人在宫中昼夜寻欢作乐,其淫荡情形不堪入目。西汉刘向在《列女传·孽嬖传》中专为夏桀与妺喜立章作传《夏桀末喜》(末喜即妺喜),使其秽行恶迹流遗千古。传记中说:

末喜者,夏桀之妃也。美于色,薄于德,乱孽无道,女子行,丈夫心,佩剑带冠。桀既弃礼义,淫于妇人,求美女,积之于后宫,收倡优、侏儒、狎徒,能为奇伟戏者,聚之于旁,造烂漫之乐,日夜与末喜及宫女饮酒,无有休时。置末喜于膝上,听用其言,昏乱失道,骄奢自恣。为酒池可以运舟,一鼓而牛饮者三千人,䩭其头而饮之于酒池,醉而溺死者,末喜笑之,以为乐。

夏桀第二次征讨东夷是攻打有缗氏。原因是夏桀在有仍氏召开诸侯大会,东夷各族首领都要参会,但是有缗氏之君无故缺席,由此惹怒了夏桀。

《古本竹书纪年》中有缗氏之君称作岷山庄王。岷山就是缗山或者蒙山之国,在今山东省金乡县东北。夏桀命令大将扁攻伐有缗氏。岷山庄王害怕灭族,有样学样,也将族内的两名美女献给夏桀。东夷族拥有发达的玉器制作业,有缗氏的两名美女穿金戴玉,浑身铿锵作响,所以一个叫琬,另一个叫琰(yǎn)。夏桀喜新厌旧,得到琬、琰之后,移情别恋,很快就把元妃妺喜甩到洛河一边去。

夏桀贪恋女色,恨不得将世界上所有的美女佳人都揽入怀中。他组织了一个女乐团,成员多达三万人。她们穿着华丽精美的衣裳,日夜不停地在王宫大门前欢唱,淫靡之声传出数里之外。

其三,夏桀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史记·夏本纪》中说:“桀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夏桀恶行最大者,莫过于大兴土木,让夏朝国力衰竭,百姓穷困潦倒,最终难逃覆灭劫运。《史记·司马相如列传》集解引《博物志》云:“桀作瓦。”上古夏商时期,宫室的屋顶都是覆盖着茅草,夏桀却别出心裁,制陶瓦片,用作屋顶,在当时算是豪华至极了。

更有甚者,夏桀在深山空谷之中筑建一座长夜宫。长夜宫里昼夜灯火通明,男女混居,尽行苟且之事。夏桀则乐此不疲,沉迷其中数月不出,把朝政都荒废了。结果有一天晚上突然刮起暴风沙,长夜宫都被埋没了。

阴阳家的著作《太公金匮》则将夏朝灭亡归咎于桀凿空岑山的恶行,泄了夏王朝的龙脉地气。岑山,有的文献称为瞿山,即崟(yín)原丘(又作岑原丘),今河南巩义市西北。岑山下有深洞,称之为巩穴。巩穴南通淮河,北达黄河。夏桀之时,岑山发大水。桀于是在十月召集百姓,凿穿岑山,让大水流到黄河中去。

司马迁说:“昔三代之居,皆在河洛之间。”巩义是河、洛的汇流处,为上古夏商周三代的龙脉所在。所以当时有百姓预言:孟冬十月凿山穿陵,这是泄了天地的灵气。夏王无道,早晚必亡。结果惨遭夏桀杀害。第二年,岑山因过度凿空,地震崩塌,变成大湖泊,深九尺有余。不久,成汤伐桀,灭了夏朝,预言终成真。

总而言之,史传文献对夏桀的描绘,从纵情于声乐犬马,沉湎荒淫,到穷兵黩武,残暴不仁,再到滥用民力,广建宫室,经过层层积累,铸造了一个集万恶于一身的典型暴君形象。

夏桀暴君之争论

夏桀到底是不是十足的暴君?他干了哪些恶事?

司马迁并没有列数桀的种种罪状,而是作了极为公允的评价,说“桀不务德而武伤百姓”。

务德,就是孔子所说的“为政以德”,这是儒家治国的基本准则。“桀不务德”,弦外之音,即夏桀与儒家所倡导的“仁政爱民”“以德治国”背道而驰。说夏桀“武伤百姓”,就是夏桀施行后世法家极力倡导的严刑酷法、武力征服、巧取豪夺。

出土文献也证实了司马迁的记载。《郭店楚墓竹简》中云,“桀以人道乱其民”,上博楚简《鬼神之明》 也说,夏桀“焚圣人、杀谏者、贼百姓、乱邦家”。上博楚简《容成氏》详细记载了夏桀的荒淫无度,说“桀不述其先王之道,自为不量其力之不足”。这些出土文献均将夏桀视为反面人物来论述,以服务于自己的观点,而且与《史记》中桀的形象基本吻合。

该如何看待史书上将夏桀描述成“上古暴君之集大成者”这一现象呢?

司马迁说夏桀拒谏好贿,“武伤百姓”,桀的无道,绝非虚言。但是史传文献对夏桀、商纣王等上古暴君的鞭挞之词,则过多呈现出程式化、同质化、笼统化的特征。

如《尸子》中说:“昔者,桀纣纵欲长乐,以苦百姓。珍怪远味,必南海之荤,北海之盐,西海之菁,东海之鲸。此其祸天下亦厚矣。”《太平御览》卷九百八引《缠子》:“桀王天下,酒浊而杀厨人。纣王天下,熊蹯不熟而杀庖人。”夏桀与商纣王的恶迹完全相同。

再如,夏桀有璇室、瑶台、象廊、玉床,都是用玉装饰的宫室、高台,用象牙装饰的走廊,用白玉打造的卧床。这些奢侈品也是商纣王的专利。还有桀打造酒池,池中可以行舟。糟丘长达十里,足够三千人畅饮。《论衡·语增》也说商纣王的酒池可行船、糟丘堆十里,有夸张之嫌疑。桀、纣的恶行存在着惊人的雷同,绝非巧合,应该是古人为贬损暴君政治而刻意捏造的一系列罪状。至于夏桀宠妃“妺喜好闻裂缯之声”,也与《御定渊鉴类函·布帛部》中所说的“周幽王后褒姒好裂帛”如出一辙,可信度极低。

甚者移花接木,将商纣王的罪恶栽赃到夏桀的头上。如发明炮烙之刑是商纣王时期的事,《符子》一书却将其记在夏桀的罪恶簿上,说“桀观炮烙于瑶台”。清代大学者马骕为此打抱不平,替桀辩白:“桀用炮烙未闻。”

而刘向《列女传》对夏桀荒淫成性进行了畅快淋漓的鞭挞,也是言过其实。《列女传》写作于汉成帝在位期间。彼时赵飞燕姐妹秽乱后宫,汉成帝酒色侵骨,朝政荒废,天下危机四伏。刘向著《列女传》,意在劝诫汉成帝,希望他有所醒悟。因此,他对夏桀、商纣王等上古暴君的恶行,难免有夸大之词。

柏杨曾经在《皇后之死》中为妺喜辩诬洗白说:“施妺喜是个可怜的女孩子,她的身份是一个没有人权的俘虏,在她正青春年华的时候,不得不离开家乡,离开情郎,为了宗族的生存,像牛羊一样地被献到敌人之手。”

如此千篇一律,含混不清,甚至不惜栽赃、抹黑的证词,当然是没有公信力的。

夏桀“暴君”恶名的产生,是有其文化根源的。

一是兴者必言亡者的罪恶,如此才能得到伐暴除恶之名,占据道德制高点,获得更多民众的拥护,以巩固新生王朝的统治。

这是朝代更迭的必然现象。成汤伐桀灭夏,也不例外。

二是先秦儒家理想层面上的需要。

先秦儒家对上古历史人物的评价往往遵从自己的伦理观与价值观,存在一边倒的绝对化、理想化倾向。将上古某位人物的善最大化,将他的恶最小化,甚至为尊者讳,隐其恶埋其毒,从而制造了一代又一代的完美圣人。尧、舜、禹、成汤、周文王,莫不如此。与此同时,作为圣贤的对立面,暴君或恶人,如共工、夏桀、商纣王等,也应运而生。

荀子曰:“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夏朝的亡国之君——履癸或桀,成了服务于先秦儒家说理布道需要而树立的典型暴君形象。

对于三四千年前的古人,由于年代邈远,事迹漫灭难以稽考。单凭文献记载,主观判断,一笔抹杀,恐失之偏颇。也许我们可以从地下考古入手,去追寻夏朝的遗迹,还原一个真实的夏桀。 wePHyIUnIo1TzOAOTTZIPri79DfXGimRQrppRbVeB8fNIkmtm3aoh5RMg+vM0cvs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