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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一千零一个科幻梦
——“星新一少年科幻”导读

杨 鹏

说到星新一,你也许会觉得陌生,但如果你读过《名侦探柯南》,你一定知道柯南在变成三头身的小侦探之前,是一位名叫工藤新一的帅小伙儿,而工藤新一的名字,就来自星新一!

星新一(1926—1997)是日本现当代著名作家,其文学创作主要集中于引人入胜的微型小说——1983年,他创作的微型小说达到1001篇,曾在数量上居世界第一。他被人们尊称为“日本微型小说的鼻祖”、“日本科幻之父”、日本科幻界“御三家”之一。

星新一的父亲是星制药股份有限公司的创始人,他将“星制药”的经营理念总结为“亲切第一,协力一致”,还给两个儿子分别取名为星亲一、星协一。根据日本的传统,长子一般要继承家业。因此,在父亲突然病故后,作为长子的星亲一,25岁便临危受命,接管了公司的所有业务。不过,星亲一缺乏经营才能,难以胜任企业掌门人的工作,而“星制药”当时也深陷债务泥潭,需要更有能力的人来扭转乾坤,经过一番挣扎,他将公司经营权转交给别人,并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新一”,寓意自己的新生。

不能很好地继承和管理父亲的产业,是孝顺的星新一一生的心病,此后多年他都不愿意对此多加回想。不过,短暂的经商经历,也让他对商业社会的本质和人性有了更多的了解。公司转手后,他因忧成疾,在病床上读到美国科幻作家雷·布雷德伯里的经典作品《火星纪事》,受到极大的启发。星新一的外婆是日本著名作家森鸥外的妹妹,他耳濡目染,从小就对文学感兴趣,加上之前他已经在杂志上发表了处女作《狐狸的叹息》,显露出写作天赋,因此,他决定以作家为毕生职业。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令他没想到的是,经商的失败竟然是他写作事业成功的开始!

由于星新一从小对未知事物感兴趣,经常参加当时的飞碟研究会的活动,他一开始创作的作品便有着科幻小说的烙印。1957年,星新一和科幻作家同行创办了日本最早的科幻小说同人杂志《宇宙尘》,并在上面发表了《高潮诱发器》,受到“日本侦探推理小说之父”江户川乱步的赏识,并被同行称为“天才”。他因此大受鼓舞,写作的势头一发不可收拾,创作出大量脍炙人口的科幻小说。

星新一开始写作的年代,科幻小说在日本并不受重视,普遍被视为“难登大雅之堂的读物”,多数科幻杂志只是科幻迷们自娱自乐发表作品的园地,唯一一本坚持到今天的《科幻杂志》( S-F Magazine )在当时销量惨淡,处于死亡线边缘。很少有人可以靠写作科幻小说为生,但星新一是幸运的,虽然他放弃了“星制药”的经营权,但他仍是公司董事之一,每个月可以领到10万日元的薪水。这在当时相当于日本普通上班族平均工资的十倍,因此,生活无忧的他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他热爱的写作事业之中,为了理想而拼搏。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经过多年的勤奋创作,星新一终成大家。他的作品异彩纷呈,从各个角度反映了社会现实和人性,被誉为“科幻界的俳句”“新编《一千零一夜》”“人生必读书”。其作品销量在日本超过5000万册,影响深远。

星新一的科幻小说想象力丰富,构思奇特,情节曲折,具有极高的文学价值与丰富的哲理,很适合正处在成长期、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少年儿童阅读,因此,他的多篇微型小说被日本文部省收录在小学课本里。在中国,他的作品也得到了教育界的广泛认可,其短篇小说《喂——出来》曾被选入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语文教材(八年级下册)中,受到了中国孩子们的喜爱。

下面,我们一起来分析星新一科幻小说创作的特色,走进他为读者精心打造的独特艺术世界——

一、故事创意第一,科幻元素第二

科幻小说有两种:一种是写作创意高于一切,并且作品提出的观点,在其他科幻作品中从未出现过,它主导着故事的情节、结构、人物等,这类作品以《弗兰肯斯坦》《时间机器》《三体》等为代表;一种是写作创意是前人提出过的,作者以“拿来主义”的方式将世间已有的观点取来为己所用,作品侧重于故事情节的设计、人物的塑造等,这类科幻作品被人们称为“成品屋”科幻,日本的大多数科幻小说、动漫和影视作品,如《哆啦A梦》《高达》《宇宙战舰大和号》等,都属于这类作品。另外,星新一的短篇小说虽然以科幻为主,写到了各种各样科幻感十足、构思奇特的新发明,但是,他本人并不想让自己的创作受到科幻或者科学的限制。在他看来,故事的创意是第一位的,而科幻在其故事中只居从属位置,是创意设定的基础,也是情节推进的道具。星新一曾于1981年访问过中国,他在作品被翻译成中文出版时,曾向读者致辞:“我的一些短篇作品曾在贵国科普杂志上刊登,这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但是,就我本意而言,并非想通过这些作品来进行科学启蒙。我认为,小说和科学是不能等同的。从这一点来说,《敲门声》同样如此,它与科学无关,是一种给人以乐趣的作品。”这说明科幻之于他的作品只是一种思维方式,他对于作品的科学性是不在意的,甚至随时警惕着过于注重科学性会破坏他的故事给读者带来的阅读效果。当然,这种写作态度也不影响其科幻作品的某些预见性,例如他在1970年发表的《声之网》中,描绘了二十多年后才普及的互联网技术和数字化生活,算是比较精确地预见到了未来世界的某些发展,描绘出了未来世界的蓝图。

二、自律与有原则的创作

星新一是一位具有高度创作自觉和文体意识的作家,他在创作上十分自律。星新一曾经在一篇创作谈中说:“关于写作的题材,我主张不受任何限制,但我为自己规定了三个原则:第一,坚决不描写色情和凶杀场面;第二,不追赶时髦,不写时事风俗类的作品;第三,不使用现代派的手法。”星新一曾经表示:“为了创作出好作品,即使奉献自己的灵魂也在所不惜。”20世纪六七十年代,随着日本经济的腾飞,日本文学商品化倾向日趋严重,为了销量,出版商不惜在出版物中加入大量的色情和凶杀情节,或者用有争议的时事热点吸引读者眼球。另外,当时也是日本只给少部分专业人士阅读、普通读者看得云里雾里的现代派作品大为流行的年代。星新一“画地为牢”,给自己提出三个写作原则,保持严肃的写作态度,实在是难能可贵!他的坚持也使得读者读他那些爱憎分明、情节脉络清晰的作品时,如同被“清澈的雨露”滋润着一般,能轻易地理解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和意境,与他同哭同笑、同爱同恨、同喜同忧。

三、符号化的人物与环境

星新一微型小说的写作,是一种符号化的写作,虽然他在为自己设定的“写作三原则”中,旗帜鲜明地反对先锋派小说,宣称“不使用现代派的手法”,但先锋小说的实验性、现代主义的反叛精神、后现代主义的解构特征,却渗透到他作品的字里行间。例如,他的微型小说刻意回避那些可能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渐趋陈旧的元素,不涉及具体的地点、环境、年代和事件,作品中的人物大部分也都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有一些类似“N先生”“S小姐”“R8”的代号,或者“年轻人”“研究所所长”“我叔叔”这样的指称,以及“你”“我”“他”这样的称谓,人物的外貌和性格,除非是情节必需的,不得不说明高矮胖瘦、脾气暴躁或者随遇而安外,基本上都不进行具体的描写,他们就像一个个没有面孔的人,穿行在作者设定的物欲横流、荒诞不经的世界里。作者这么写作的目的,也许如他自己所说:“我为什么不在作品中使用普通的人名呢?因为日本人的姓名有其特殊性,读者往往能根据其姓名而判断出人物的性格和年龄等。有的名字一望便知是有身份的绅士,而有的名字则使人想到妩媚的美人。这种情况是屡见不鲜的。”——星新一不希望读者仅仅根据作品主人公的姓名就得到某种印象,而是希望用人物的行动塑造人物性格,让人物“活”起来,但他这么做,其实是有意地将人物符号化了。华杉和华楠在《超级符号原理》一书中指出:“产品是流水的,符号是永恒的。”套用到星新一的小说中,则是“人物是流水的,符号是永恒的”。星新一小说中的人物,直接对接到了从20世纪中叶开始就已出现、后来又不断进化的商业社会这个巨大的文化母体之中,而文化母体本身是不需要解释、描述的任何人都能心领神会的存在。因此,阅读星新一充满先锋和实验意味的微型小说,反而不需要什么门槛,读者一旦进入,便会与之融合。这也是星新一的小说会被大多数人接受、成为畅销书、广为流传的最重要的原因。这种写法也最终成就了“星新一式”写作风格——当任何人读到一篇只有英文字母和数字作为人物的代号,几乎很难找到详细的人物肖像描写,也没有具体的年代、地点、环境、事件和人名的短篇小说时,都会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星新一创作的或者是他人模仿其风格创作的作品。比如“计算机”在不同的时代会有不同的称呼,又比如随着商业社会通货膨胀现象的普遍发生,十几年前、几十年前的“巨款”,随着时间的流逝,价值会大幅缩水,未来的读者并不认为那笔钱很多。星新一早已观察到“没有任何一个事物是永恒的”,为了尽可能地延长其作品的寿命:一方面,他会不断地修改用词,比如将早期的“电子脑”改成“计算机”、“拨电话”改为“打电话”,等等;另一方面,他又尽量笼统地进行表达,例如他从不会写“100万日元”这样具体的数字,而是用“一大笔钱”“山珍海味吃上好几顿才能花完的钱”来代替。他这么做的效果的确显著,虽然他的作品创作于20世纪,他本人也早已在1997年离开了我们,但处在21世纪的我们读他的作品,几乎没有隔膜,也如日本作家都筑道夫所说“绝不会有丝毫陈旧过时的感觉”,甚至会认为它们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作家新创作的作品。

四、模式化的结构

虽然星新一一再声明他在每次创作时都坚持用以前没有用过的创意,他的每一个创意都是经过好几个晚上不眠不休的思考而形成的,并给读者签名留言说自己的写作是“意中生羽翼,笔下起风云”,但他的作品在结构上高度类型化、标准化和模式化。在他创作的一千多篇微型小说中,“主人公都是些懒汉。故事大多是从敲门声开始,到室内谈话结束为止。登场人物的活动距离,很少超过几十米”,几乎每一篇都是“围绕一个点子,用简明的语言,叙述一个结局出人意料的故事”;写作多以逻辑推理、层层推进的方式进行,较多采用“开局设下谜题—文中埋下伏笔—结尾揭开谜团”的模式。对于这样的写作方式,有一部分读者不适应,会认为他的作品结构过于单一,作者是在不断地重复自我,刚读几篇会觉得出乎意料、妙趣横生,但读多了就容易审美疲劳(阅读感受不分对错,有这样体验的读者也无可厚非)。然而,对于喜欢他的作品的读者来说,几乎千篇一律的故事结构,其实是他设定的一个固定的游戏规则和叙事方式。读者读他的作品,就好比去观看一场体育比赛,体育比赛的规则是固定的,篮球比赛必须用手拍球,必须将球投进篮筐里,而足球比赛必须用脚踢球,必须将球射进球门里,如果不遵守规则,就是犯规。而比赛过程中发生的事情是千变万化的——没有任何两场体育比赛是一模一样的。星新一的作品,结构框架是固定的,但作家描写的内容涉及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笔触深入到大千世界的各个角落,在故事创意上没有简单重复,写尽了当代商业社会的人生百态。

五、创作风格多样,是科技与商业时代的寓言

星新一的微型小说内容多样,它以科幻为主,但并不拘泥于科幻。例如,他的微型小说广泛地吸收了神话元素(如《笑容满面的男人》中的大黑菩萨)、童话元素(如《小人》中的拇指人)、间谍小说元素(如《国家机密》中的间谍)及推理小说元素(如《自称便衣警察的男人》中的便衣警察)等非科幻小说的元素,这也使得他的微型小说比普通科幻小说在写作上更加无拘无束,想象更加天马行空。

星新一写作的基础逻辑是“怀疑一切常识”,他特别善于采用逆向思维和突破性思维的方式设计情节。因此,在他的微型小说中,在故事结束之前,一切人物设定、一切动机、一切行为……都是可以被怀疑、被推翻和被反转的。这也是他创造的幻想世界既匪夷所思又引人入胜的原因之一。

星新一的小说继承了微型小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即短小精悍的特点,也因此被称为“一分钟小说”;但又冲破了微型小说的限制,不拘泥于固定模式,少则两三千字,多则四五千字,“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惜墨如金,尺幅千里,大大增强了微型小说的灵活性和表现力。

星新一的小说描写的大多是普通人,他们居于社会底层,承受着现实的重压,没有发言权,无暇关注自我。他站在同情弱者的立场上,关注他们的内心世界,关怀他们的生存境况,为他们发声。

20世纪50年代以来,日本经济腾飞,积累了巨大的物质财富,但也产生了许多社会问题,积累了诸多矛盾。星新一从形形色色的社会现象中取材,以想象和夸张的手法,揭露、讽刺并批判了弱肉强食、尔虞我诈、唯利是图的社会现实。

星新一的作品洞悉人性,针砭时弊,如日本文学评论家浅羽通明所说,是“无论什么时代都通用的、对普遍人性的批评”。星新一自称是“当代的伊索”,他的许多作品反映了作者对科技过度发展的忧思,是科技与商业时代的绝妙寓言。 VCf4vECbmflTr/hc837/WjpqxbGBT07pf5T/nEkvATEU9prDoitP9BNcjdfSJX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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