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八路军人影徐徐的阵地,青木知道对手发起总攻的时间不会拖得太久,北固县城被攻克也只是迟早问题。人都有一种求生的本能,青木也是如此,为挽救自己濒临灭亡的命运,他不惜严令周围各据点守军向县城迅速靠拢。可令他绝望的是,这些守军非但不理会,反而纷纷放弃驻地,星夜兼程向第48旅团靠拢。
“陈大胆是想用我钓住48旅团这条大鱼,”青木对整盘战局洞若观火,甚至他都能嗅出弥漫在战场上的血腥味,“我虽然能猜到结局,但无力阻止事态发展。难道无敌于天下的皇军,真就要失败了吗?”不由得,他想起早晨从收音机里听到的消息:美军于四天前在日本广岛投下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霎那间,一座繁华的城市则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几个月前,美国人在东京投下的燃烧弹,杀死10万无辜的日本国民。这些平民有什么罪呢?应该由他们来承担战争罪责么?这些视人命为草芥的畜牲简直就是丧尽天良。”内心愤怒了一番,他总算挣扎着,将思绪从广岛拉回到北固县城,望着城外做着战前最后准备的八路,青木暗自揣摩,“这些支那人会不会也对无辜的日本侨民下手呢?”
“报告司令员,山东局急电!”通讯员将一份电报递给陈卅。
“噢?”陈卅看过之后突然一愣,“中央军秦学礼部正在向北固县城方向运动?呵呵!看来中央军也想过来凑凑热闹。”
“老陈,国民党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赶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齐百轩拧紧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这不是明摆着吗?”于立山说道,“他们是想过来分一杯羹。”
“你是说……”
“打下县城后,他们肯定会以‘中央’的名义给咱们嘉奖,顺便叫咱们换防让出地盘。然后呢?以县城为中心牢牢卡住根据地脖子。老蒋这招也不是第一次玩,三岁孩子都知道他这把戏。”陈卅将电报纸拍在桌面上忿忿说道,“可惜他选错了目标派错了将。第一,我陈大胆就没有把到嘴肥肉吐出去的习惯;第二,这秦学礼和我有十几年的血海深仇,咱们就此一并算清。”
“老陈,据说秦学礼部是清一色的美械装备旅,火力和威力可不是小鬼子的三八大盖能比的。咱们可不要轻敌啊!”于立三谨慎地劝说。
“打仗打得是什么?”陈卅抬手一指自己脑袋,“武器不如人家,那就只能靠脑子。难道我陈大胆的脑子还比不上他秦学礼吗?”
“老陈,多余的话咱就不说了。跟着你打仗我们都放心。”丁道恒看着陈卅,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我们现在先不要招惹秦学礼,”陈卅冷静地分析,“即便是我们全歼了小鬼子,也无力在短时期内抵挡住国民党进攻。我是指在国民党对我军主动发起进攻的前提下。现在的问题是:一,我们必须要消灭日寇;二,怎么才能叫国民党知难而退。”
“老陈,我们和国民党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别看我们现在还戴着国民党帽子,其实彼此间都是心照不宣。问题是,目前国共双方还处在合作时期,如果没有充分理由,我们这么一动手恐怕会十分被动。”齐百轩在政策的把握度上很有分寸。
“是啊……”陈卅也觉得事情很棘手。“破坏抗战,冒然向友军开第一枪”的黑锅,他陈大胆绝对不会主动扣在自己头上。“狼来了不打死,那迟早是个祸害呀……”
“要不我们请示一下山东局,看看他们能否通过交涉解决问题?”于立山觉得这是唯一解决途径。
“我看不妥。”丁道恒摇着头说道,“既然山东局把情报送到我们手上,就说明他们也没有什么应急措施。谈判需要时间,可是秦学礼偏偏不给咱们这个时间,简直是咄咄逼人。”
“我看还是先拖住他,”陈卅拾起红蓝铅笔,指着地图上国军驻地说道,“咱们必须对秦学礼进根据地的事情大造舆论,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进根据地的目的是抗日。记住!一定要让舆论认为他是来抗日的。这样,他们即便有心对咱们下手,也会投鼠忌器。”
众人点点头。
“另外,我们两面树敌兵力吃紧,不用说动用预备队,就是整个军区主力在人数上也不占优势。所以,我们只能是争取时间。一方面,命令各区民兵对所有通道进行密集布雷,尽力阻止国军机械化推进。同时,派人以谈判或者其它名义将他牢牢拖住。另一方面,必须尽快解决县城和第48旅团,使主力部队能够从容脱离战场向冀东集结。你们看,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谈判代表应该选谁呢?”丁道恒问。
“我去吧!”齐百轩毛遂自荐,“这方面我有经验。”
“好,”陈卅点点头,“我会尽快把你的请求上报给山东局。不过有一点我要强调,如果实在拖不住他,便马上返回不要耽搁。”
“放心吧老陈,我绝不会做国民党的俘虏。”齐百轩苦笑一声。
陈卅没有理会,继续说道:“现在最坏的可能就是和国民党撕破脸,我们没有跟美械装备交手的经验,贸然出击一定会吃亏。所以一旦打起来,我主张用牵牛鼻子的办法,拖着他走一走,找出破绽再一口口吃掉他。”
“这也是唯一能获胜的可行性办法。”大家想了想,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仲亭,秦怀礼部已奉命向北固县城进发,看来老张是有救了。”于孝明拉着徐文远的手感慨道,“我把老张的事情向校长汇报,没想到校长听后忍不住落了泪。他说日本人要打,可咱们的人也要救,否则对不起那些在敌后忍辱负重的同志,会寒了同志们的心。唉!要说仁义,还是咱们的校长啊!”
“我徐文远这辈子誓死效忠委员长,为党国肝脑涂地!”徐文远说着,拔出匕首就要断指明誓。
于孝明赶紧阻止他,忍不住出口埋怨:“你呀!还是这么冲动。校长是想要你这根手指吗?他是要你这颗赤胆忠心!你多次触犯纪律,要不是校长手下留情,凭我这个小小的处长能救得了你吗?你呀!先把刀子收起来,坐下听我说。”于孝明拉着徐文远坐在沙发上,将匕首远远丢在一边。“仲亭啊!你对秦学礼这次行动有什么看法?你认为他能打败你那位大哥吗?”
“我大哥?”徐文远沉默了……
“我知道,叫你们兄弟兵戎相见是件痛苦的事。可是仲亭啊!他是共产党你是国民党,你们迟早会有这一天,如果你现在不拿主意将来该怎么办呢?”
“我……”
“你回去好好想一想,亲情和党国利益孰重孰轻?”
徐文远叹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原本以老板的意思,是想叫你亲自跑一趟北固县城。可是叫我拦下了,我觉得你对党国的衷心没必要再考验。现在,我还是那句话:就算天下人都背叛了三民主义,可你徐仲亭绝对不会。”
“处座!谢谢您的信任。”
“我不是不信任你,可你和陈卅……说来也惭愧,他还是我妹夫。你和他之间到底该怎么办?”
徐文远的脸色阴晴不定,于孝明静静望着他,耐心地等待。这是一件很难抉择的事情,从徐文远表情来看,于孝明十分体谅他的心情。因此,于孝明决定给他一个认真考虑的机会。为了不影响他的情绪,于孝明准备再次劝他回去静养,不料徐文远“呼”地站身,举起右拳大声宣誓:“从今往后,他是他我是我,三民主义永远不会向共产主义妥协!为了我自己的信仰,我……”徐文远的眼圈红了,他哽咽着说道,“就算我没有这个哥哥!”
“仲亭……”于孝明心里很难过。记得当年在庐山受训时,他当着校长的面,也曾经说过这番话。多年以后,当他听到有人再次宣读这番话时,于孝明觉得自己的心在流血。“好……”他点点头,“我相信,我相信你……”
二人沉默许久,于孝明掏出手帕擦擦眼睛,随后抬头看看徐文远,微笑道:“晚上来我家吃饭吧!你嫂子的拿手好菜——麻辣香丝,可是你最爱吃的。你也不是外人,以后啊!饿了就来哥哥家吃,不要总去外面小地摊吃什么酱驴肉,那不卫生……”
“是!仲亭会牢记哥哥的话。”
“对了仲亭,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于孝明犹豫片刻,低沉着嗓音说道,“韩柏过几天就会来重庆。我知道,你大嫂曾经被他……到那时,你可要克制啊!千万别去找他麻烦。”
“请哥哥放心,我会以党国的利益为重。”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于孝明站起身,徐文远从衣挂上摘下衣帽递给他。“您几天前叫我查的那个‘老六’……”
“他怎么样?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徐文远坚定地说道,“我敢肯定他就是我们的同志。”
在包围圈形成之前,青木曾几次组织敢死队妄图突出重围,结果都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再次打开电台,向第48旅团求救,请求他们火速增援。然而,第48旅团的处境也是岌岌可危。按照陈卅的指示,要将48旅团“请到”预定区域后再打。其目的,就是要全歼这个纠缠多年的“老冤家”。天时、地利、人和全部集中在八路一侧,鬼子只好祈祷“天照大神”在闲暇之余能够访问中国。
火炮已将城墙炸开了缺口,神枪手对前来填补缺口的鬼子伪军不停地“点名”。
陈卅抬手看看手表,果断地命令道:“传我命令,总攻开始!”
随着惊天动地的军号声,战士们一跃而起,奋力向缺口涌去……
“注意分散队形!”马富大喊一声,“小心鬼子的机枪手!”喊着话,他解开衣服脱下军装,随手从一名战士手中拽过机枪。
“老马!司令员有令,绝对不许你带头打冲锋,难道你忘了吗?”白广文从背后抱住他,死活都不肯松手。
“老白!求求你叫我过过瘾……”
“这件事没商量。警卫排!赶紧拦住团长!”
“是!”
“你狗日的白广文!今后咱没得处啦……”声音渐渐远去。
“准备!”青木拔出战刀,瞪着血红的眼睛奋力一举,“射击!”子弹划着炽热红线,向缺口狭窄地段密密麻麻呼啸而去,顷刻间,就将残破不堪的缺口打得尘烟滚滚。望着烟雾中那不停涌动的血浪,张翻译用眼角余光瞧着青木,暗自从腰间拔出手枪,“狗日的小鬼子,老子找到机会就先一枪崩了你。”他虽然不喜欢共产党,但是更加憎恨鬼子,“老子忍气吞声做了那么多年的狗,今天可要堂堂正正做回中国人!”
青木并不知道隐藏的危险,他眼睛死死盯在缺口处那不断倒下的人群,和四散飞舞的残肢断臂。“大日本帝国的勇士是不会败的,永远不败!”
“司令员,鬼子已将注意力集中在城北,是不是……”
“好!”陈卅点点头,“告诉地方部队和民兵一定要在城南牵制住敌人,命令新三团从城西发起进攻!”
“是!”
“唉?我说老陈,你什么时候把新三团移动到城西啦?瞧你的意思,好象城西才是主攻方向。可是,那里有鬼子比较完善的防御体系啊?”于立山惊讶得合不拢嘴。
“兵不厌诈你懂不?城北是防守薄弱点,从道理上来说,凡是带兵打仗的都不会放过这块软骨头。所以,鬼子肯定相信我们的主攻点选择在城西。不过,这次我非要给青木来个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就选择城西作为主要突破口。”
“可你私自改动作战方案,这……这怎么也该事先打个招呼吧?”
“对不起了老于,”陈卅有些歉然,“兵行险招我不得不保密,就连老丁我也没敢告诉。”
“太君!太君!”特务队长气喘吁吁跑过来,顾不得擦汗立刻向青木报告,“八路在城西也发动进攻啦!”
“哪你?”青木傻了眼,他呆呆怔了片刻,突然微微一笑,“我又上当了,看来陈大胆就连怎么捉住我都想好了……”
“太君!咱们该怎么办?”特务队长焦急地问道。
“顶住!”青木气急败坏一声哀号,“难道咱们就不能学学八路的新一团?现在,只有进攻没有后退!”
“哈依!”特务队长抬手敬个四不象的军礼,转身灰溜溜跑了。
“这家伙肯定是回不来,”张翻译心想,“我敢保证他现在就会开溜。”
“张桑!看来我们只好从城东突围向吉野旅团长靠拢。”青木无奈地说道,“明知是陈卅设下的圈套,可我没有别的选择。”
的确没有别的选择。就在新三团发起进攻的同时,城西伪军突然反水,将督战的鬼子小队全部击毙。看来,军区的敌工工作开展得很到位,新三团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城西的外围防御体系。
城北的突破也有了很大进展,新二团将十几门九二式步兵炮推到阵地前沿,一起向据守的鬼子猛烈轰击。这是自抗战以来八路军火炮使用最集中的一次。望着那些被弹片撕扯成断肢直至碎肉的鬼子,炮营营长擦擦耳孔流下的鲜血,咬牙切齿地骂道:“妈个巴子的,给我削!铆劲地削!炸死这群狗日的畜牲!”
“啊……”一群鬼子兵浑身冒火,踉踉跄跄蹿出硝烟。他们双手捂着眼睛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妈妈……”几个年轻鬼子张着血肉模糊的双眼,向着东方奋力爬去。新二团战士越过突破口,围住这些鬼子奋力捅刺…… “噌噌噌……”刀尖和躯体一阵凌乱的接触声。
“妈……妈……”一双双手在血泊中不停地抓动,最终紧握被鲜血浸湿的中国泥土,一动不动……
“妈!儿子给您报仇啦!”一些八路军战士流着眼泪,撕心裂肺地大喊。
“孩他娘!你可以瞑目啦!”
“爹!咱老肖家的大仇报啦!”
“乡亲们!小鬼子给你们垫背来啦!”
事隔境迁,想当年小鬼子全面侵略中国的时候,打枪都不用瞄准。可是八年之后,鬼子就连端枪拼命的勇气都没有了。十四年抗战,双方不但拼的是人力物力,最终消耗的,还是人的勇气和毅力。
“八路疯了!他们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疯子!疯子!”青木的双腿向后移动,紧握战刀的手在剧烈颤抖,“不!我这不是害怕,帝国勇士永远也不会害怕!不会!”可是他没有想过,失败本身也是一种解脱,至少那些被八路人潮一吞而没的鬼子兵,就已经得到了彻底解脱。
望着地上那些同伴尸体,望着尸体不断被践踏,望着被践踏的尸体成了碎肉齑粉,青木突然想吐,这种忍耐了十四年的感觉扯得他痛不欲生。
鬼子已经被分割包围,再也组织不起有效反击。突围已经彻底没戏,望着面前这些狂如野兽猛如狮虎的八路,鬼子兵只能暗自祈祷上天叫自己死得不致过于难看。
子弹在空中密集飞舞,各自寻找自己“嗜血”的目标。“叭叭叭……”子弹在空中剧烈地相撞,灿烂的火花将浓烈的血腥气烤得焦臭无比。一管管鲜血被穿出,一道道血雾在弥漫,一阵阵喊杀声此起彼伏,一连串的爆炸声络绎不绝……
八路的攻势更加凶猛。
“新二团!冲锋!冲锋!冲锋!”这种声音如同一把利刃,划破齐鲁大地那即将拉下帷幕的血色残阳。
“新三团!杀!杀!杀!”
集束手榴弹被丢进破败不堪的小屋,浓烟迅速将四壁膨胀得四分五裂,几个被硝烟拔上九霄的鬼子,甩着血水在半空飞速旋转……“噌噌……”几把刺刀同时刺进他们躯体,将他们高高挑在空中……鬼子蹬蹬腿,四肢无力地垂下去,血液如同山洪一般,将身下咬牙切齿的八路淋成血人……
“残忍!绝对的残忍!”青木发自内心的颤栗,胡思乱想的他,致死也未想过八路为什么要“残忍”。日本人的眼睛只能盯在别人身上,却从来不会低头瞧瞧自己。青木就是这样,他没有考虑八路军中有几人不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也未曾忏悔日本人强加于中国人的血海深仇,更不会想到自己曾经残害过多少无辜的中国妇孺。他想到的只是那虚无缥缈的帝国利益,和别人对自己所谓的“残忍”。
战争,是仁慈的吗?
张翻译将南部式手枪抵在青木后脑,咆哮着喊道:“操你妈的小鬼子!你也有今天?”
“张桑!你……你怎么……”
“我是中国人!别他妈叫我张桑!老子的名字叫张贺年!”
“张桑!”青木不敢回头,他脸上充满了苦笑,“很好,你我都能彻底解脱了。不过,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
“有必要让你知道吗?你只要知道老子是中国人就可以了。十五年啦!老子给你们鞠躬作揖等的就是这一天!哈哈!终于让老子盼到这一天啦!老天对我不薄啊!”
事已至此,不需要任何解释。青木苦笑道:“张桑!你隐藏得很好,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并非一只听话的狗。看来,我真的不了解你们支那人…… .”
“操你奶奶!”张贺年一枪砸在青木脸上,将他砸得皮破血流,“支你奶奶个那!叫我们中国人!你这条祖宗被千人骑万跨的日本野狗!”
“张!你说什么?”青木不知不觉瞪圆了眼睛。
“你奶奶被千人骑万人跨!你奶奶是六本木婊子!”张贺年用日语得意地喊道,“你奶奶当年卖X为了……”他声音突然一顿,一把尖刀从他后背贯穿而出……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污辱我祖母,绝不!”青木瞪着牛眼,嘴角流下恶狼一般的垂涎,“凡是侮辱过她的人一定要死!一定!”
八路军包围着鬼子兵,双方眼睁睁瞧着眼前一幕,谁都不知所措。
“狗日的…… 小鬼子!”张翻译低头瞧瞧青木那把东洋短剑,艰难地喊道,“老子……十六年,就想……喝……你们这些……畜牲的血!”喊罢,他奋力向前一扑,张嘴死死咬住青木脖子…… “老子临死也要吸干你狗日的血!”这是张贺年在人世上最后一个念头。
“老邢啊!你可要小心哪!”秦学礼拍着邢维民肩膀,亲切地问道,“你有把握通过外围防线,一举端掉他指挥部吗?”
“旅座请放心,在特种作战这一领域,我想共军还没有熟知这方面的人才。如果陈卅敢对咱们的弟兄不利,我肯定叫他后悔生在世上。”邢维民消瘦的脸庞显现着铁一般的刚毅。
“你们特战团可是国军的宝贝,有什么闪失我不好向校长交代。”
“旅座!当兵不打仗,养来干什么?特战团的存在不是为了摆样子,而是在关键时刻能给敌人致命一击。”
“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若想得到我批准,就必须拿出一条万无一失的行动方案。你回去先准备准备。”
“旅座!方案我已经带来了,请您过目。”邢维民从文件包取出一份手稿,毕恭毕敬递到秦学礼面前。
“嗬?你老邢倒是不打无准备的仗。”秦学礼接过正要仔细端详,忽听帐外有人喊道:“报告!”
“进来!”
“报告旅座!共产党X军区政训处主任齐百轩求见。”
“噢?”秦学礼皱皱眉,“共产党来干什么?叫他滚蛋,我不见!”
“是!”哨兵转身正欲离去,邢维民一挥手喊道,“慢!”他俯下身对秦学礼低声说道,“旅座,现在还不是和共产党翻脸的时候,咱们的目的是营救自己的兄弟。”
“这……”秦学礼一想到那些无处不在的军统特工,对私自接见共产党代表的事情感到很为难。
“要不……我出去先稳住他?”
“好吧!”秦学礼点点头。
“您是……”齐百轩望着邢维民,直觉告诉他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
“我叫邢维民,您可以叫我邢上校。”邢维民向齐百轩伸出右手。
齐百轩握住邢维民的手摇了摇,感觉上,邢维民的手就象是一块生铁。“不知秦旅长……”
“我们旅长身体不适,不便接见外客。不过秦旅长让我转告您:我们无意与贵军接触,请你们放心大胆去打小鬼子吧!”
“噢?”齐百轩一愣。
“我军和贵军之间虽持有政见不同,但是我们更恨小鬼子。请贵军放心,我们不是顾长官的兵,绝对不会做出令亲着痛仇者快的事情。不过,有一件事我们旅长要请求贵军协助。”
“请明言。”
“我军在北固县的敌工人员,还请贵军高抬贵手。”
“噢?”齐百轩隐约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齐先生劳驾返回吧!”不管齐百轩愿不愿意,邢维民礼貌性做出一个“恭请”姿态。
“看来国民党对我们的敌意很深哪!”齐百轩暗道,“从态度上就可以看出他们始终也未放弃亡我之心。”
“齐先生慢走,恕邢某不能远送。”邢维民立在军营门口,礼貌性向齐百轩挥挥手。
“好吧……”齐百轩很无奈,看来这一次注定要无功而返。
“首长,我瞧他们的眼神不对啊!”警卫员提醒齐百轩,“我总感觉他们目的不纯。”
“是啊!”齐百轩回身望了望远处的国民党军营,心有余悸地说道,“国民党亡我之心不死啊!”
“老丁!”邢维民转身叫道。
“到!”一个体态威武的军官跑到邢维民面前。
“给老严和老贺发报,叫他们就地潜伏等待命令!”
“是!”
陈卅在丁道恒等人陪同下走进北固县城。县城中遍地的尸体和碎肉,散发着刺鼻的焦臭。望着面前这人间地狱,杀场征战多年的几位领导,也忍不住阵阵反胃。
“老丁,你说的那个张翻译是国民党特工?”陈卅将丁道恒拽到一边忍不住问道。
“经过我们核实,他的确是打入日方内部多年的军统特工。”
“没想到国民党也会有这样人才,从前我一直以为国民党都跟蒋光头是一个德行,看来,咱们对国民党要重新看待了。”
“是啊!国民党中也不尽是一些酒囊饭袋,他们当中也有中华民族的精英啊!只可惜这些人走错了路,站到与人民对立的一面去了。”
“老丁,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可就是没机会,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不可以谈谈心?”
“都是老战友了,有什么话不能说?”
“我们经常说自己代表人民,可国民党也说他们是代表人民。我收集过国军嫡系部队的情报,发现他们不但对百姓秋毫无犯,而且还自觉保护百姓的财产。你说说,谁才是真正代表老百姓的利益呢?”
“老陈哪!你这种想法可要不得,”丁道恒警觉地看看四周,低声说道,“谁能代表老百姓并不是你我说得算,只有老百姓自己说得算。”
“唉!”陈卅叹口气,“有时我就想啊!既然都是为了中国,都是一个娘养大的孩子,为啥非要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呢?大家坐下来谈一谈喝顿酒不是挺好吗?何必要整这些手足相残的事情呢?”
“老陈,有些事不是你我能解决的。有些人天生就想独裁,天生就想把国家变成家国,你说,这种劣根性能靠谈判解决吗?不过我们党已经提出‘联合政府’的主张,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避免内战实现全民族的团结和统一,我们党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陈卅感慨道:“最好大家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免得发生手足相残的悲剧啊……”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着,不远处的尸堆里,一具“尸体”微微一动,将一把无声手枪牢牢压在身下……四百米外一座粪堆里,狙击手将瞄准镜从陈卅脑袋上缓缓移开……
“在共产党里,就属这小子还能说几句人话。”望着陈卅远去的背影,“尸体”微微一笑。
“老陈哪!如果国民党冒然开战,你会不会主动还击呢?”
“当然!”陈卅冷笑道,“我虽不想手足相残,但是更不想坐以待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道理,我还是懂地。”
“你有信心打败国民党的美械装备吗?”
“你应该问国民党有没有信心能打败咱们。”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看来,你看问题比我们都要远啊……”
消灭北固县城的残敌后,新二团和新三团未作调整,直接赶奔歼灭48旅团残部的战场。陈卅也知道战士们很疲劳,但此时此刻不容他体恤下情做出任何“仁慈之举”。一个小时内,陈卅接连发三道命令。一,命令老八团和地方部队将第48旅团向旷野压缩,不能让他们占据村庄组织起有效防御;二,命令新二团丢掉一切行装,只携带弹药向预设战场急速行军;三,命令新三团迅速放弃北固县城,在县城与预设战场之间借有利地势构筑防御工事。对于新三团的命令,陈卅向老战友们解释道:“这是不防外鬼防家贼啊!”
八路军刚刚撤出北固县城,秦学礼部特战团就趁机进驻城内。也许是八路走得过于匆忙,遍地的鬼子尸体还未来得及进行清理。
“老贺!老严!”邢维民站在旷场上大喊。
“团长!您别喊啦!我们都没事。”老贺拎着狙击步枪,老严握着无声手枪,率领一百多名弟兄从尸堆、粪坑、阴沟等不起眼或是不留意的地方钻出。
“弟兄们没事吧?”邢维民挨个瞧去,最终满意地点点头。
“团长,老张的尸体找到了,他和青木那老鬼子……唉!我们来晚了,党国又少了一员精英……”老严难过地低下头。
“算啦!”邢维民感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已经尽了力,但愿子孙后代别误会他是真正的汉奸。”
“团长,我们没对陈卅下手,这个……”老贺很为难,“我们失职了……”
“你们没有错,”邢维民捶着弟兄们那宽阔的胸膛,说道,“48旅团还在负隅顽抗,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给鬼子帮忙。”
“谢谢团长!”众人立正,动作如出一人。
“我说过多少回了?咱们是兄弟,不要总是‘团长!团长!’。叫长官也不行,关上门就叫我老邢!”
“是!老……”弟兄们还是不敢逾越雷池。
“你们哪……”老邢苦笑道,“你们可真叫我操心。”
“老……团长!”老严喊道,“青木的尸体该怎么处理?这老东西已经被八路剁成了饺子馅,估计从他身上留下点纪念是不可能了。”
“老张的遗体呢?”
“已经被八路给埋了,而且还立了碑。”
“嗯……想不到八路还这么有心,看来陈卅也算是位值得尊敬的对手。好吧!就如实向上峰汇报。”
“是!”
“那个叫什么青木的,既然成了陷儿,干脆也别浪费,喂狗算了。”
“让他变成狗屎?”
“对!这种东西只配做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