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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纪老兵又道:“也不知道这仗啥时候能打完,家里的老婆孩子也没个音信。”

“想家啦?”刘润田问道。

“想啊!咋能不想?我离家都快十年了。我走那年儿子刚出生,直到现在也没看上一眼。”纪老兵说着眼圈红了,“当官想的是咋打胜仗,我们这些小兵就想着咋活下来见到老婆孩子。”

“等打败了日本帝国主义,你不但会见到自己亲人,而且还能过上好日子。”刘润田安慰他。

“托您吉言,我也盼着那一天哪!可谁知道小鬼子啥时候能被打败?”

“只要有信心,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对了,你能讲一讲队伍上的英雄事迹吗?”

“英雄事迹?”纪老兵苦笑道,“啥英雄事迹?大伙不都一样吗?要说不同的,就是有人能落个全尸,有人连块骨头都找不到。”

“总会有一些感人事迹吧?比方说谁打仗勇敢,谁在强敌面前毫不惧色等等。”

“算了吧!”纪老兵笑道,“打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谁在敌人面前不哆嗦。咱们哆嗦,小鬼子也哆嗦。要说打仗不要命,那除非是你死我活没有第二个选择,要不然谁会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傻呀?你是没上过战场,上了战场你就知道啥叫生不如死。”

刘润田认为自己没必要再和纪老兵谈下去,于是,他整理好记录向纪老兵做个简单的辞行。刘润田站起身四下望望,不远处有几个士兵围在一起,一位满脸胡子的士兵正在给大家分发香烟,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直觉告诉刘润田这里一定会有素材。于是,他径直走过去,向那位大胡子兵问道:“还有香烟吗?给我来一根。”

“你?”大胡子冷眼瞧着他,心说,“这人还真不见外,上来就管我要香烟。妈的!你是哪头蒜?”不过出于礼貌,大胡子还是将一根‘旭日’香烟递给他。

“好烟,好烟!”刘润田猛吸两口抬头瞧瞧,发现战士们都在望着他。“看我干啥?咱们不都是同志吗?”

“同志,你是哪部分的?”大胡子问道。

“军区《战士报》的编辑兼记者。”

“噢?您这可是大知识分子啊!欢迎!欢迎!”大胡子握住刘润田的手用力摇了摇。他这手可真有劲,刘润田感觉自己的手掌犹如针刺。

“你这烟是从鬼子那里缴获的?”刘润田暗自揉着手掌,想把话题引向目标。

“啥缴获的?缴获的东西全上交了。这盒烟是上次小官庄战斗后,上面赏给我的。”

“噢?这么说你是位战斗英雄喽?”刘润田的眼睛一亮。

“啥功臣哪?我可不敢想那好事,能活下去就算万幸。”

“能谈谈你的战斗经历吗?”

“那有啥好谈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你对胜利有信心吗?”

“信心?”大胡子没说话,低头沉思片刻,突然说道,“胜不胜利那不是我们这些小兵该考虑的问题,我们这些人,就等着打完仗能回家看看。你别用这种眼光瞅我,你问问这些弟兄,那一个不是这么想的?说实话,现在想这些事情都是瞎琢磨。谁知道这场仗下来自己还能不能囫囵个?我这烟原本是打算过年抽的,可是要打仗了,只好提前拿出来和弟兄们过过瘾,天知道今天是不是我这辈子最后一天呢?你别这么看我,你们这些知识分子没上过前线,总把战场想得跟什么似的。我记得有一次文工团来我们部队演出,一个女演员唱什么‘阵地上开满了鲜花……’当时兄弟们就笑了,啥叫阵地上开满鲜花?躺满缺胳膊少腿的死倒还差不多。要是赶上天热,那气味那苍蝇……准保叫你吃多少吐多少。”

刘润田握着笔,有些写不下去,那首歌的歌词正是由他执笔创作的。虽然面前这些士兵令他很失望,但是上级交待下来的任务却不能不完成。战争很残酷,没有任何仁慈,他也知道在战场上除了血腥就是血腥,根本没有什么“阳光、雨露”。作为新闻工作者,他有如实报道战争的权利,可是又不能将战争描写得过于残酷血腥。

坐在一处僻静的角落,他咬着笔杆沉思片刻,在记录本上继续写道:

…… 战争是残酷的,但是残酷的战争并没有吓倒我们战士,相反,他们变得更加顽强。他们想家,思念自己的亲人,但是肩负祖国和民族希望的他们却放弃了儿女情长,立志要将侵略者彻底赶出家园……他们是多么可爱的人啊!从他们身上,我看到民族的希望,祖国的未来,看到了人民军队那无坚不摧的气势,看到东方那一轮冉冉升起的红太阳……

刘记者奋笔疾书,以至于全神贯注丝毫未留意身边屹立的几位首长。陈卅低头看了一会儿,不由大声叫道:“好!好!好!”

“首长好!”被吓了一跳的刘记者赶紧起身向陈卅等人敬礼。

“老丁啊!你来看看这大知识分子的手笔,就是个了不得。”陈卅从刘润田手中接过记录本,送到丁道恒面前。

“嗯!是不错。看来白广文他们的政治思想工作,还是做得蛮到位。”丁道恒回身对马富和白广文说道,“新二团进步很快,这和你们二位的辛苦是分不开的。但是不要骄傲,要再接再厉。”

“是!”

“你们的作战计划我看过了?”陈卅说道,“我只有一点要补充:你们既然陈兵在城北,青木那老鬼子肯定能判断出咱们的主攻方向。好在他人手不够,拆东墙补西墙也挽救不了被全歼的厄运。”

“老团长,我就没想明白咱为啥不给他来个突然袭击?这么摆开架势打,咱们要损失多少弟兄?”

“你懂个啥?”陈卅瞪了一眼马富,“我要的就是这个架势。等冲锋号一吹,你们先把炮弹全部砸出去,一定要把城墙给我撕开个口子!”

“是!坚决完成任务!”

陈卅点点头,随手将本子还给刘润田:“记者同志,你辛苦啦!文章写得很好嘛!充分反映出我军战士的精神风貌。象这样的报道你要多写,一定要让全根据地,全中国了解咱们八路军,支持咱们八路军。”

“是!多谢首长教诲!”

“我代表下面的干部战士谢谢你了……”说着,陈卅挥手向刘润田敬个礼。

“首长……”

陈卅一行刚刚回到指挥所,于立山和齐百轩就急匆匆赶过来说道:“老陈,你去哪啦?我们到处找你。”

“怎么,有情况?”

“是的,”齐百轩递给陈卅一份密函,“这是内线同志刚刚送来的情报,总算是搞清了48旅团的真正意图。”

“噢?”陈卅接过来仔细一看,不由笑道,“他们想从青岛撤回日本加强本土防御?做梦!祸害咱中国这么多年,不留下点啥就想走?吉野的如意算盘打得到是‘叮当’乱响啊!”

“咱们该怎么应变?”于立山问道。

陈卅背着手在屋里踱了几步,突然转身喊道:“老于!我说你记录,一定要快!”

“是!”

“命令老八团迅速切断48旅团的退路,并监视从济南派出的增援部队;同时,命令各县县大队、区小队、武工队和民兵,要不易一切代价破坏济南到青岛的全部交通线。作战应以机动灵活为主,不与敌人作过多纠缠,用地雷彻底封锁鬼子的退路和前进道路,不断消耗鬼子的有生力量,迫使鬼子向北固县城方向靠拢!”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吗?”

“谁放跑了吉野,我就枪毙谁!”陈卅的眼睛在刹那间变得血红,齐百轩不由打了个寒蝉。

第48旅团乘火车离开济南。刚刚走出40公里,车身突然一个剧烈地颠簸,便在一阵‘隆隆’的爆炸声中停顿下来。

“怎么回事?”吉野从座位上站起,向手下紧张地询问。

没过多久,联队长丸山飞鸟回到车厢急切地回答。“报告旅团长,前方的铁甲列车被八路炸毁,车头也出了轨。”

“八路?八路来得好快啊……”吉野皱着眉,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旅团长,咱们该怎么办?”丸山飞鸟紧张地问道。

“你去把林君找来,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吉野和手下两个联队长进行着“艰苦卓绝”的磋商。令吉野沮丧的是,林信夫联队长和丸山飞鸟联队长的意见并不统一。林信夫主张继续前进,而丸山飞鸟则一心想返回济南另作打算。正在争论不休的时候,传令兵又送来一件令人沮丧的消息:退路已被八路切断,而且济南和青岛根本就抽调不出一兵一卒对48旅团进行有效支援。

“是哪个部分的八路?”吉野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八路军的新一团!”

“新一团?”不但两位联队长在瞬间想到了自杀,就连吉野也是面如死灰差点没背过气去。

“旅团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丸山惆怅地问道。

“林君!”吉野叫道。

“哈依!”

“马上抢修铁路,打通去青岛的道路!”

“哈依!”

为防范老八团从后面包抄,吉野不得不命令丸山联队殿后。可是老八团呢?始终与48旅团保持一定接触范围,从不跨越雷池一步。

“八路是在找机会想要一口吃掉我们。”吉野暗自揣摩,“就象一匹饥饿的狼,不断寻找猎物的弱点准备随时发动致命一击。我该怎么应对呢?”如果是在几年前,恐怕吉野根本不会为一个小小的八路步兵团而殚精竭虑。可是时代不同了,战场形势也发生了根本逆转,48旅团由原来一万多人被抽调得只剩下不足五千。在这支部队中,士兵年纪最大和最小的差值为36岁,能参加一线战斗的,也不过只有两千多人,其余的全是老弱病残和妇孺儿童。这样的实力,面对以能征善战著称的老八团和三面逐渐压缩的八路地方部队,恐怕吉野连一丝胜算都没有。

“遍地都是八路啊!”望着远处摇曳的树枝,丸山冷汗涔涔。其实他是自己吓自己,树林中,充其量只有几个民兵在不停拽着树枝。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林君,命令你的部下向树林进行一次试探性进攻!”吉野决定不再等待,世间万事原本就要靠自己来解决。

“哈依!”林信夫有些底气不足。但随后的事态发展,则完全彻底地教育了吉野:最危险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任何安全可言,它原本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民兵并没有打枪,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几条象样的枪。可是,山东的民兵却拥有着中国战场上最可怕的武器——自制的土地雷。除了几颗诱敌的大树,整座树林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地雷。

“队长,鬼子上来了。”一位女民兵喊道。

“撤!”民兵队长果断地挥手,“叫鬼子慢慢趟着玩吧!”几个人迅速消失在树林深处,和大部队会合去了。

鬼子象征性对树林进行了一番炮击。之所以说这次炮击是象征性,主要是由于鬼子出发时为节省车皮空间,并未携带更多的炮弹。因此,所谓的炮击只要有那么点意思就行了。

树林中并未传出任何哀号声,除了浓烟和几声爆炸,就连一根羽毛也没瞧见。林信夫放下望远镜,向身后远藤中队长下达进攻命令:“远藤君!你必须占领树林保障铁路沿线的控制点。”

“哈依!”远藤抽出战刀,率领部下向树林慢慢靠近……

“鬼子的炮弹会不会毁掉地雷?”新来的县委书记向县大队大队长紧张地询问。

“不会!”大队长很自信,“俺跟鬼子又不是第一天较量,他那陈芝麻烂谷子的打法俺早就防着呢!不信你就看着,看他们怎么倒霉?”

“噢!”县委书记点点头,他这一点头,远藤那边就出了状况。远藤中队长带人接近了树林,可是林前一块用炭笔写着歪歪扭扭字迹的牌子,不得不叫他作出最艰难的抉择。“小心地雷?”望着牌子上的日文,远藤感觉自己后背有些发凉。

“中队长,我们该怎么办?”小队长跑过来问。

“绕道!”远藤气急败坏地喊道,“我们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哈依!”小队长转身向身后鬼子一挥手,一行人分成两组绕过牌子继续向树林进发。

“轰、轰、轰……”一连串爆炸声从林中惊天动地传出,大地也随之剧烈摇晃,远藤等人站立不稳纷纷摔倒在地。不过,距离牌子最近的远藤实属倒霉,别人是仰面或是左右摔倒,而他则一头扑在了牌子上……“叭嘎!”

远藤紧闭着双眼,静等着那“悲壮”一刻地到来。可是在地上赖了半天,除了眼冒金星和前胸被木牌戳得生疼之外,居然连个蚊子哼哼也没听见。“没响?”远藤向自己提出质疑,“没响?没响!哈哈哈!我还活着,居然还活着!”远藤坐在地上手舞足蹈放声大笑。

“看看!”大队长撇着嘴说道,“这些小鬼子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都告诉他们有地雷,咋还往树林里钻呢?该!”

远藤跪坐在地上,耳孔流着鲜血,眼睁睁瞧着部下被浓烟撕扯得四分五裂。他感觉心痛万分:“这可都是帝国的精英啊!”他暗自伤心,但问题是,地雷可不管你是不是“精英”,哪怕是日本天皇踏上,它也照炸不误。

一个钢盔如同旋转的飞碟,从天空直接切在远藤的鼻子上,锐利的边缘如同一把切菜刀,将鼻子划开一道血口。“我受伤了!”他指着伤口对部下喊道,“你们都看到了,我受重伤啦!”

“中队长!您的确是受伤了,而且还伤得不轻。”部下也觉得远藤很不容易。

“那就把我抬走吧!”远藤躺在地上喃喃说道,“我感觉头晕,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缓不过来……”

“联队长阁下,远藤中队长负重伤一直昏迷不醒。”大队长高桥向林信夫解释道,“他是被地雷震伤的,我们是不是……”

“树林中有那么多地雷吗?”林信夫反问自己。

“不计其数,多得象六本木的妓女。”

“支那人太卑鄙!他们只会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伎俩。”林信夫忿忿骂道,“当初就应该把他们全部杀光。”

“请联队长息怒,”高桥尽力缓和语气,安慰道,“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要将我们全部杀光……”

“旅团长已经下达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取铁路两侧的有利地形。如果我们实在拿不下树林,就取道附近的小河绕到他们背后。”

“哈依!”高桥嘴上答应得痛快,可心里却连一点把握都没有。

树上有挂雷,水里有水雷,当鬼子从河沿趟进河水后,就发现了这意想不到的问题。一个鬼子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未等他喊出声响,“轰隆隆”的地雷爆炸声响彻一片。整条河似乎被冲击波连根拔起,浓烟裹着水滴和血雾将岸上的鬼子淋得东倒西歪。

“联队长!”高桥伏在一堆牛屎上绝望地喊道,“水里也有雷……”

“叭嘎!”林信夫拔出战刀正想奋力劈向一棵小树,身边参谋赶紧拦住他:“联队长,这棵树也许被埋上了地雷,御身大切!(清保重贵体)”

“……”林信夫高举战刀,眼睛瞪得象铃铛。

“嘿!可真热闹。”县大队大队长笑道,“我敢打保票,他们一会儿准保爬着走。”

“队长,要不……咱们帮帮他们?”一旁的小战士邪笑道。

“行!就给他们加加菜。”

林信夫正在犹豫不决,四周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战鼓声。这些声音如同千军万马,听得林信夫和远处的吉野眼睛都直了。

“联队长!要不……我们先撤回去?”高桥捂着鼻子“囔囔”请求。尽管附近就是河水,可他实在没有勇气过去洗一洗。

“好吧!”林信夫无奈地收回战刀,迈着沉重的脚步向车厢走去。“这里不安全,绕道走吧!”林信夫多个心眼,尽量采用“大迂回”战术。可是没等走出多远,他就感觉左脚一沉,身体突然向下一顿……“地雷!”刚刚在心里闪出这念头,就听见身后雷声不断。在耳朵“嗡嗡”地鸣叫声中,林信夫被气浪高高掀起,一头栽向河岸那堆厚厚的牛屎……

“蝎子雷响了!”战士们笑道,“早算准他们会绕道,呵呵……”

“同志们,咱可不能得意忘形啊!越是到关键时刻越要小心。”县委书记赶紧趁热打铁,做起战士们的思想工作。

“你放心,梁书记!有老八团替咱们撑腰,今天就玩死小鬼子。”大队长一边说一边回想河岸上的牛粪,忍不住也“呵呵”直乐,“八年啦!从来没象今天这么过瘾过。”

“旅团长!”林信夫保持着和吉野的距离,痛苦地埋怨道,“我们为什么不带上工兵?”

“工兵?”吉野叹口气,“工兵都去修路了,否则火车也开不出济南城。”

“可是土八路的地雷大大地厉害,我们根本就动不了。”

“陈卅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吉野苦笑道,“围三阙一,只给我们留下一条去北固县的道路,他是想叫我们和青木那头蠢驴一起送死。唉!明知他的阴谋,却又不得不按他的思路去走。高!实在是高!逼得我无话可说。”

“旅团长……”

“走吧……”吉野流下了痛苦的浊泪,“如果我们不动,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迟早还是难逃一死,如若去北固县与青木君会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唉!走一步看一步吧,有这样的对手,帝国这场‘圣战’焉能不败?”

“梁书记,鬼子好象要按预定路线走?”大队长惊讶地问道,“他们也太熊了吧?这才哪到哪,咋就不打了呢?”

“好!”梁书记放下望远镜,显得很兴奋,“老团长就是个高!想叫小鬼子怎么走,他就得怎么走!”

“夫君,我们真要去青木君那里吗?”吉野太太搂着两个女儿,忧心忡忡。

“和子,你问这些干什么?”吉野冷冷说道,“这是男人们的事情,你们女人服从就是。”

“夫君,”吉野太太跪倒在地哀求道,“要死我和你死在一起,可是孩子们是无辜的,请您务必想办法让她们返回日本。拜托了……”

“和子,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这……”

“说!难道要我拜托你吗?”

“不不!我……是您部下的太太们不放心……”

“我就知道这些女人很麻烦!”吉野向和子狠狠瞪了一眼,回手招过自己如花似玉的两个女儿,“到父亲这来,父亲会保护你们。”

“哈依!”

士兵在前面开道,一群妇女和儿童被夹杂在中间。曲折逶迤的队伍向着北固县城艰难地跋涉……

“父亲,我们要去哪里?”小女儿依偎在吉野身边稚嫩地问道。

“我们回日本,回咱们千叶县老家。”

“日本不是在东面吗?我们为什么要向北走?”

“东面过不去了,支那人不让我们过去……”

“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呢?他们不是一直希望我们回日本吗?”

“这……舞,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还不明白……”

“我明白的!”小女儿吉野舞大声喊道,“支那人很坏!他们要杀死我们!”

“你……你怎么知道的?”

“在济南,一个支那穷孩子用石头丢我的……”她指指自己臀部,恨恨说道,“他说我是‘狗日的小日本’,叫我滚回日本老家去。我恨死支那人了!”

“舞……”吉野嗫嚅着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父亲,咱们快点回家好吗?我想看到浅间神社门前的大海。”

“好,我们这就回家……”吉野回身望了望那片硝烟弥漫的树林,将舞紧紧搂在怀中……

“老陈,这是从老八团发回的战报。吉野已经按我们的‘要求’赶赴北固县城了。”丁道恒将一封电报送交到陈卅手中,“是不是命令新二团马上发起总攻?”

“不!”陈卅一摆手,“等吉野走近一些再说。”

“可他们已经走进根据地的腹地,如果节外生枝……”

“等他们全部到位之后……”陈卅握紧拳头在桌面上重重一砸……

北固县城北侧城墙……

一发炮弹重重砸在壕沟的边缘上,厚厚尘土高高卷起,将壕沟彻底填平。“狗日的小鬼子!”老纪吐着唾沫从泥土下钻出,黑黑的脸膛上透露着愤怒,“啥时候能让进攻?这么拖下去没等被子弹打死,恐怕就被炮弹送回老家去了。”

“纪老兵!把城墙上的鬼子机枪手干掉!”连长大喝一声。

“是!”老纪将三八大盖架在沙袋上,从弹袋中摸出一颗子弹,在一旁的石头上磨磨弹头,咬牙将子弹压入枪膛。“狗日的!回你姥姥家去吧!”在老纪锐利目光的标定下,三点成一线,枪身轻轻向后一震,子弹穿过浓烟,旋转着飞向北固县城……

“噗!”一道血雾从机枪手后脑喷出,他双臂向后缓缓摇曳,伴随身体慢慢仰到……

“老纪!把副手也给我打掉!”

“好嘞!”老纪一拉枪栓退出冒着青烟的弹壳,重新压入一粒子弹……“叭!”鬼子机枪副手就象个爆裂的血袋,在血雨中搂着机枪滚下了城墙……

“……二号、三号炮预备!35号目标,坐标1860,1285!八发急速射!放!”炮兵连长手中旗帜向下一挥,两门大口径迫击炮火光闪动,炮弹拖着刺耳的呼啸声越过城墙,凶狠地砸进鬼子炮群。

鬼子炮兵并没有料到八路会这么快还击,以往的经验养成了他们发射后固守原地的习惯。但是这一次,“良好的生活习惯”令他们足足反省了六十年。炮弹爆炸的一瞬间,鬼子蹲在地上的炮兵再也没能站起来,可以扭曲一切物体的冲击波,瞬间将他们扯得七零八落。阵地上一片狼藉,身体从腹部一拽两半各奔东西,血红的肠子被拉力拖成笔直的直线……

“啊……”残存的鬼子伤兵剧烈地挣扎嚎叫,未待叫声连成一片,随后跟进的炮弹便将这里底、干净地掩埋掉……

“叭嘎!”青木木然跪倒,呆呆望着面前那凄惨凌乱的炮兵阵地,想哭,却怎么也挤不出眼泪。

张翻译站在他身后,面色阴沉。他并没有象以往那样劝青木节哀,而是静静望着天空,似乎有什么心事。

前天,他向重庆发出最后一份情报,情报中详细描述了老八团的战斗力以及陈卅的战争指挥艺术。并特意指出:绝对不能轻视这个出身土匪的中共军区司令员。在电报落款处,他流泪了,颤抖着手指按出最后一条信息:同志们!永别了……

“处座!”徐文远含泪向于孝明哀求道,“请允许我率领突击队把老张救出来!”

“仲亭啊!你怎么就改不掉那爱冲动的毛病?”于孝明敲着红木桌面,痛心疾首地埋怨道,“你自己说说,为了‘义气’二字,你受尽多少苦?就说在山东吧!要不是你一时冲动要救陈卅,老板会下令关你两年大狱吗?你怎么就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呢?”

“处座!老张和我大哥不同,他在敌后忍辱负重十几年,如果党国不能给他一个明确说法,岂不让那些忍辱负重,对党国忠心耿耿的弟兄们寒心吗?”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北固县城被围个水泄不通,你叫我怎么派人去救?为了芝麻丢西瓜,你值得吗?”

“处座,老张是不是咱们军统弟兄?是不是党国精英?”

“是。”

“既然这样,难道我们就不能学学共匪,象对待兄弟一样对待自己的同志吗?”

“仲亭!”于孝明的眼圈红了,“你当我不想救他吗?可是怎么救啊?死在他手中的共匪不比你少啊!为了他一个,你难道让我搭上几十几百号兄弟的性命吗?再说,你以为换了共匪,难道他们也会做出这等傻事吗?”

“处座!我……我大哥肯定会将这些忍辱负重的同志统统枪毙……”

“你的心情我理解,可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仲亭!你也是我的兄弟,失去了你我也一样会心痛啊!”

“处座……”

“好了,咱们别再谈论这件事,”于孝明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他敲敲封皮低声吩咐道,“自从破获共党张露萍一案,老板对内部人员一直不肯放心。现在就有一个人需要你去调查。”

“这……这不是二处的‘老六’吗?难道他……”看过文件,徐文远的眉头拧成个死结。

“现在先别下结论,我们需要证据。”于孝明为难地说道,“按理说从他表现来看,我们也不相信他是赤匪。可是,他未婚妻却是延安派来的特工。”

“我总觉得他不象是共党,”徐文远摇着头解释道,“您没见过他枪毙共党时那股狠劲,眉头都不眨一下。他亲手处决自己的未婚妻时,我也在场,二话没说就把女匪脑袋打开了花。这还不算,还冲着尸体连开四枪,那血溅的……就连共党的犯人都诅咒他不得好死,象这样的人也会是共匪吗?”

“仲亭,你难道忘记我们这行的规矩吗?只有彻底忘记自己身份的人,才有可能成为最好的特工。”

“可是……可您没瞧见他折磨共产党的手段,连我们自己兄弟都不敢看。”

“是吗?”于孝明缓缓闭上眼睛,叹息着说道,“但愿老板和我的预感都是错的……”

县城被八路主力和地方部队团团包围,青木所能期待的,不过是最后时刻的到来。将最后一份电报发送给吉野后,他哭了,哭得很伤心。面对这块征战多年的异国土地,他向遥远的东方发出一声叹息…… GrhGf3mVy+vR6vOu7Gk4163etYNLtix+L/Iqz8z/SQYvDgaVcu0poF83yTSix4M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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