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团的战斗事迹迅速传遍整个山东,他们不但收到师部和山东局的嘉奖令,而且八路军总部也对此战给予高度评价。
日军的全面进攻被我八路军各个击破,山东日军对根据地采取的“治安强化运动”再次受挫。正如丁道恒政委所说:“日本人绝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他们一定还会卷土重来,在下一次战斗中,我们很可能会遇到更大的困难,只要同志们积极做好思想准备,紧密团结在党组织周围,充分依靠和发动群众,最终的胜利必然会属于我们。”丁道恒是在军区党委扩大会议上讲的这番话,在他讲这番话的同时,中国的抗日战争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鬼子经过一系列地失败,其控制范围已经被逐渐压缩在一些大城市和主要交通干线周,看来鬼子在短期内,已经无力组织和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进攻。由此可见,他们的失败已是时间上早晚的问题。
“老陈,根据基层同志反映,近期又有几个县区遭受到蝗灾,部队征粮工作目前遇到很大阻碍。”宋玉昆将工作报告递给陈卅。
“老陈,鬼子的交通壕和据点炮楼是不是该清理清理啦?这给部队的行动造成了很大麻烦。”于立山也过来凑热闹。
“老陈,这是《继续向敌占区派遣武装工作队》的工作指示,你看过后批示回复一下。”丁道恒在堆积如山的书案上,又添上厚厚一摞材料。
陈卅苦着脸翻开了丁道恒的文件。“老丁,上级叫咱们从部队抽调思想觉悟高,作风硬朗,而且具有丰富对敌斗争经验的干部。这后两条还好说,可是‘思想觉悟高’这一点,我咋觉得除了你们几个,就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呢?”
“别打马虎眼,你以为下面同志都跟你一样么?除了打仗,你整天还寻思什么?”丁道恒从文件包抽出一份名单,说道,“这是经由党委讨论初步拟定的名单,如果你没有什么意见,我看就签了吧!”
陈卅接过匆匆扫视几眼,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面皮几乎抽成了锅巴。“老丁!你们可真敢干哪?这都是我老八团和新二团的绝对主力。把他们都给发配了,那部队可咋办?你亲自带队还是我亲自带?我没参加会议,你们也别背着我弄出小九九啊!”
“老陈,说实话我也舍不得这些同志。可根据地目前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缺吃少穿不说,部队的弹药也极度匮乏。咱们养不起这么多兵啊!”
“照你这么说,咱们非但不能打仗,而且还得裁军喽?”
“你好好看看上级指示,那是叫你裁军吗?”
“你看看!这上面是咋写的?”陈卅指着一行句读,“各根据地要实行主力部队全面地方化,精简部分人员充实到地方去工作……这不还是裁军吗?”
“这和裁军不同,”丁道恒解释道,“这只是针对那些效率低下,人员臃肿的部门。主力部队的骨架还在,只不过和过去相比,结构上要简便许多。”
“照你这么讲,我们司令部原来有四个作战参谋,现在就只能保留两个啦?”
“还不止这些,”丁道恒喝口水润润嗓子,“主力部队一些基干单位要打到地方去,分散成以连排为作战单位,配合地方部队以及人民群众协同作战,这样不但可以加强军民之间的合作,而且还能减轻主力部队的负担。”
“这都跟放羊似的跑了,那打仗我找谁去?”
“当然不能全派下去,还会留下一部分。”
“就剩这么点人还叫主力部队呀?一旦鬼子发动大规模进攻,你叫我怎么应对?”
“一旦有变,我们就会迅速集结队伍。另外,根据内部情报来看,鬼子对根据地已经无力再搞什么大动作。所以,留下的主力部队也不能闲着没事干,应该响应号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行!”陈卅哭丧着脸,如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从明天起,我就扛锄头改行务农去。”
“你还别说,”丁道恒笑道,“上级指示我们这些领导干部也不能搞特殊,每个人都要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力所能及?哎?我说,我干老本行行不行啊?有空带着警卫连去敌占区砸个‘响窑’(指抢劫有武装护卫的有钱人家)啥的,兴许还能给根据地减轻负担增加收入。”
“那绝对不行!”宋玉昆笑了,“八路军司令员上街劫道,这主意你也敢想?”
“可我就会干这个,你真要是让我扛锄头种地,还不如直接把我种了。我可不是瞎说,从小到大我就没干过农活。”陈卅脸色和酸枣有得一拼。
“老陈哪!”丁道恒苦口婆心劝道,“过去咱们部队一直不间断地连续作战,始终也没开展过‘生产自救运动’,向来都是别人种好粮食咱们坐享其成。可现在不同,咱们根据地遭了灾,国民党又对我们施行严密封锁,一些重要物资运送不进来。所以,一切衣食住行全得靠自己动手解决。其它地区早在几年前就开展了‘大生产运动’,就连毛主席都亲自下田去种菜。和这些首长相比,咱们吃这点苦算个啥?”
“老丁!打住!打住!麻烦你别再往下说,我干还不行么?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小子对付我挺有一套哇?你一不生气二不发火,站在这儿絮絮叨叨能说上一整天。我不怕你,可是我怕苍蝇,你整天‘嗡嗡’我受不了,咱下地干活还不行吗?”陈卅一溜怪话说得丁道恒杀他的心思都有。
“种地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于立山插嘴说道,“再说了,让老陈去种地,我拍庄稼没长出来,野草倒是长得挺旺。你们看看他,能分清哪是草哪是苗吗?依我看,他在家纺纺线就行了,司令部总要有个看家的吧?”
“老于说得有道理,”宋玉昆点头附和,“防线织布也是‘生产自救’的一种,你老陈不会连棉花都不认识吧?”
“呵呵!我划防线没问题,可是这纺线嘛……这线该咋纺?”陈卅有着说不出的尴尬。
“做鞋垫你总该会吧?”丁道恒实在忍无可忍。
“没干过针线活……”
“给大家送送水行不行?”
“给你们全都送到来回要七八十里,那还不如叫我种地呢?”
“你负责给大家做做饭这总该行了吧?”
“我给你们做饭?”陈卅指着自己鼻子大声嚷道,“你们一个个可都是有老婆的人哪?这件事不找自己媳妇找我干嘛?我成啥啦?早知这样,当初我就犯不着拿机枪给你们换文工团!现在倒好,你……”他一指丁道恒,“没有我那几挺歪把子给你创造条件,柳眉那丫蛋儿指不定是谁媳妇呢!”他又一指于立山,“没有我的三八大盖,唱《沂蒙山小调》那个姓包的丫头片子,她咋就成了于太太?”
“我说老陈……”宋玉昆正要说话,陈卅挥手打断他,“老宋你就别说了,当然,这文工团里没你媳妇。可是你也没闲着,两年下来,你老婆生了两个丫头,据说现在又怀上了。我看没等抗战结束,你非要弄出一个加强排不可。敢情这里面就数我陈大胆倒霉,好不容易娶上个媳妇,没等留下一男半女就被韩柏那小子给害了。这还不算,续了一房倒是留下个儿子,可媳妇天天跟我睡觉背靠背,就连做梦,她喊得都是别人名字!你们说,我过的是他妈啥日子?我自己都不知道上哪儿弄那口饭,你们居然还指望我做饭?还有没有良心?”
陈卅的话说得众人尴尬不已,过了许久,丁道恒干咳一声解释道:“老陈哪!咱们说的是公事,你怎么扯到家里去了?大家现在都忙,那些女同志的任务也不轻,咱们这些领导干部不能增加她们负担不是?我们也不是顿顿都叫你做,做个中午饭这总行了吧?要不然你还能干什么?不会还惦记上敌占区劫道去吧?”
“反正除了种地、纺线、扎鞋垫、做饭,其它干啥都行。”
“你还是歇着吧!”宋玉昆咬牙切齿地骂道,“你狗日的就当你的老太爷,等着下人来伺候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陈卅是铁了心不干那些针头线脑的事情。他这辈子,除了劫道和打仗,还真是干不了别的。把老战友气个半死后,他大摇大摆走出指挥部,跨上战马准备回家。就在这时,于立山在背后喊住他:“老陈!你等等!”
“又咋地啦?还惦记叫我种地哪?”
“不是……”于立山拖着长音喊道,“老八团和新二团有件官司要你拿主意。”
“江永和马富这两个兔崽子又闹什么殃?”
于立山赶过来拽住缰绳递上两封信,陈卅接过一瞧,笑了……
这是由赵廷峰引发的一段争执。江永曾私下向马富讨要赵廷峰,可马富说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江永那个脾气也不甘示弱,他拍着桌子喊道:“你‘花姑娘’是不是不识抬举?”
“你要谁都行,就是这个赵廷峰,你想都别想。”
“你给不给?”
“我不给能咋地?”
“不给是不?你等着,我去求老团长,我还就不信,他不给咱老八团留这个面子?”
“爱找谁找谁去!你就是找到毛主席,这人我也坚决不放!”
结果,江永和马富各自给老团长写封洋洋洒洒的信,信中极力抬高自己的委屈,各自抨击对方“不是东西”。临了,江永说马富“不是啥好饼”;而马富呢?则大骂江永“不是啥好鸟”。
“嗬!窝里反啦?”陈卅冷笑道,“是不是没事干闲的?”
“老陈,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照这样下去,部队就甭指望有好日子过了。”
“你把他们叫来给我使劲骂!这种狗咬狗的毛病不能姑息!”
“是!”
“还有!”陈卅想想又道,“那个赵廷峰就给我当警卫员吧!三年了,我一直没找到趁手的警卫员,就让这个赵廷峰试一试。”陈卅此举不失为一举两得,这下两位团长即便心里不满,也只能乖乖闭上嘴巴。
回到家后,陈卅直奔锅台。揭开锅盖一瞧:昨天的锅直到现在也没刷。本指望自己能吃口热饭,可是现在看来,今天晚上只好继续饿肚子。“这个败家老娘们!”陈卅心头火起破口大骂,“整天在外面疯也不顾家,这倒好,连饭都不做了。这日子还能过不?我娶这么一个败家娘们图啥?”若是换了凤凰,她怎么也不会叫陈卅饿肚子。想到凤凰,陈卅立刻心酸裹着胃酸。有时候,他真希望上刑场的是于慧而不是凤凰。
回身看看门外的警卫员小左,怒气冲冲地喊道:“带上家伙跟我走!”
“司令员,您想上哪儿?”
“下部队!部队里总能混上口饭吧?”
“司令员,部队现在已经熄火了。再说,您这样糊弄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然……我给您做吧!”
“咦?你会做饭?”
“我爹是个厨子。”
“你个混小子!咋不早说?”直到今天,陈卅才发现这平时没怎么瞧上眼的警卫员,原来是如此可爱。
小左的厨艺真是不简单,两块简简单单的红薯,弄出的味道就是香,吃得陈卅直咂嘴。“不错……呃!真是不错……呃!”陈卅没完没了地打嗝。
“司令员,您喝口水。”小左递上水瓢。
“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司令员,您现在……还打算不要我吗?”小左怯怯地问道。
“谁说不要你啦?”陈卅指着月亮发誓,“你这辈子就跟着我!”
“谢谢首长!”小左高兴得直咧嘴。
“不过那个赵廷峰我也要,两个警卫员用起来顺手。”
陈卅等了一宿,于慧和孩子始终没露面。就连赵廷峰都按时前来报到,这娘俩能去哪里呢?
“司令员,要不……咱们通知一下保卫部门,请他们协查?”小左建议道。
陈卅摆摆手,焦虑之色眉宇尽现。
“会不会……”赵廷峰瞧瞧陈卅脸色,没敢说 “出事”两个字。
“不等了!”陈卅一拍大腿喊道,“这么傻等也不是办法,你们俩儿跟我走,咱们出去找!”
“要不要通知部队?”
“把警卫连带上,记住,别声张!”
“是!”
根据地的辖区虽然不大,可要找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一些战士向老乡询问,老乡们都说没见到“于大姐”外出。到后来,就连陈卅也傻眼了。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没就没。
“老首长!”警卫连长低声提醒道,“依我看,还是请保卫科协查,没准他们能找到线索。”
“好吧……”陈卅无奈地点点头。说实话,对于这位千金小姐出身的老婆,陈卅感觉她还不如孩子省心。
可随后问题又来了。保卫部门接到警卫连长电话,虽然答应帮助协查,但是据警卫战士私下了解,根本就没见到他们向外派出一兵一卒,连外线电话也未曾打过一个。
“嗯?”陈卅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他暗道,“我可是根据地的一把手啊!这群小子平时见了我都是‘司令’长、‘司令’短地叫着,今天咋突然变得这么冷淡?难道我不是军区司令员了吗?”
“司令员,要不……我派人从侧面了解一下?”警卫连长建议道,“我觉得保卫科这些人……”
“现在调查还来得及吗?”赵廷峰说道,“如果他们心里真有鬼,能叫你轻易发现吗?等到你把问题弄清楚,人家说不定又想出什么对策。”
“那怎么办?”警卫连长没了主意。
“先下手为强,”赵廷峰冷笑道,“不管这件事和他们有没有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先端了他老窝。”
“端了保卫科?我说,这事你可真敢想啊?就不怕上面给你扣顶反革命帽子么?”警卫连长苦笑着摇摇头,在他眼里,年轻的赵廷峰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有啥不敢想的?”陈卅一瞪眼,“我倒觉得这主意不错!一个小小的保卫科,它还能反上天去?就这么办!”
“司令员,这个……”警卫连长很为难。
“磨磨唧唧的,你不配当我陈卅的兵!是不是想让我撤掉你?”
“坚决完成任务!”警卫连长不再犹豫。
“你就带人给我盯住保卫科!”陈卅指着警卫连长喊道,“出来一个抓一个,哪怕就是只耗子,你也得给我揪住尾巴!”
“是!”警卫连长敬个礼,转身去安排布置。
“司令员,咱们最好跟政委他们打个招呼,免得事情闹大后,由您一个人背黑锅。”小左的心思还挺缜密,就连赵廷峰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嗯……”陈卅点点头,想了想,他低声问道,“你跟了我一年,我咋就没看出你小子还有这心眼呢?”
“谁叫您总想着以前的警卫员啊?再说了,您平时也不搭理我,我可是一直都没找到表现机会。”小左说得有点委屈。
“兄弟,您贵姓?”赵廷峰拽过小左低声问道。
“免贵姓左,左云涛。”
“好!从现在起,咱俩可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啦!”赵廷峰搂着左云涛的肩膀,态度很亲热。
“赵廷峰!”陈卅笑道,“没看出来你小子挺会拉关系啊?”
“报告司令员!我再能耐也是您的兵。”
从被抓捕的保卫干事口中,陈卅得知问题果然出在保卫科。于慧和孩子自从从昨天下午进入保卫科后,就再也没出来过。至于保卫科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保卫干事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向陈卅提供一条重要线索:新来的保卫科长刘绍光或许知晓详细情况。
“刘绍光?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鸟人?”陈卅气急败坏地骂道,“居然连我的女人也敢动?”
“司令员,我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啊!”左云涛附在陈卅耳边低声说道,“您仔细想想,凭他一个小小的保卫科长,怎么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如果他没有背景,如果他没有目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抓走‘于大姐’?依我看,很可能有人专门针对您……”
“针对我?”陈卅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平复情绪进入沉思,“是这个刘绍光要针对我吗?不!绝不会这么简单。他一个小小保卫科长有什么资格跟我斗?他背后肯定有靠山。可这靠山到底是谁呢?我跟谁有矛盾呢?”他觉得左云涛说话句句在理,便将身边的工作人员逐一排查,可是想来想去也没弄清个所以然。
“司令员,您再往上想想,说不定上面有人盯着您……”左云涛没好意思说出“位置”二字。
陈卅果断地摇头,他没说话,可是脑子始终也未停止过盘算。
“司令员,咱们要赶快下手,”赵廷峰拽出盒子炮喊道,“不然等到他们嗅出味道毁灭证据,那可就什么都晚了。”
“是啊!”左云涛也在一旁劝,“咱们不是无的放矢,凭他们私自扣留‘于大姐’这一条,就可以给他们扣顶‘为非作歹,有投敌变节嫌疑’的大帽子。只要咬住这一点不放,我就不信还有谁能解释清楚。”
陈卅瞧着左云涛,没说话。不过他心中暗道:“这小子心眼多脑子活,手段也够毒辣。如果能好好调教,没准将来真能成了大气候。不过,我最好亲自调教他,免得将来连我也给算计了。”
警卫连迅速包围保卫科并解除了他们的武装,在保卫干事引导下,陈卅径直走进院子。没用警卫员推门,他抬腿“咣当”一声踹飞了破旧的木门。“是哪个混蛋抓我老婆?”陈大胆怒目圆睁,看样子若有人回答不慎,便就会招致杀身之祸。“我老婆你们也敢抓,这还有没有王法?这还是不是共产党领导下的根据地?”他先声夺人,抢先在气势上压倒那些欲出言反驳的知识分子。
“谁是刘绍光?给我滚出来!”陈卅一声断喝,伸手掏出手枪。
“请把你的枪收起来,”一个年纪轻轻的文弱书生平静说道,“我就是刘绍光,不知您找我有何吩咐?”
陈卅冷眼瞧着这人,还别说,此人长得倒有几分精气神。眼睛虽然不大,但是透露出来的目光似乎能读懂人心思。尤其是那种遇事不乱良好的心理素质,叫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陈卅拽过一张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目光如炬上下重新打量着刘绍光。“说吧!你为啥要抓我老婆,她和你到底有啥仇?”
刘绍光四下看看,随后低声请求道:“有些话我想和您单独说,能不能先叫这些人出去?”
陈卅点点头,屏退手下士兵后,他冷笑道:“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答复,否则……我的手段你肯定听说过。”
“当然,”刘绍光不卑不亢,“我在陕北的时候,就闻听过陈司令的大名。不过,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鬼子怕你,不一定我也怕您。”
“少跟我说那没用的,我的话你好象还没回答。”
“您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要抓你爱人吗?其实很简单,有人命令我这么做。”
“有人?你说的这个‘有人’到底是谁?我认不认识他?”
“这是纪律,恕我不能向你透露太多。不过,我可以给您提个醒:您已经被人注意上了。”
“有人注意我?凭什么注意我?我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吗?”
“徐文远您认识吗?”
“何止认识,我和他曾经还是兄弟。”
“你这句话最好不要乱说,”刘绍光淡淡一笑,“这个徐文远在抗战以前,杀害过我们不少同志。用一句‘双手沾满血腥’来形容也毫不过分。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军统局中校副处长,不但找过你,而且来去神秘还向你透露情报。请问,换了是我,您会不会过问一声?”
“可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偏偏要抓我老婆呢?好象我没给过你这种权力吧?”
“我的权力并不是你给的,你我虽说是从属关系,但是我并不直接受你领导。”
“你好象还没回答为什么要抓我老婆?”
“你真想知道么?”
“吓唬我?你当我陈大胆的外号是白叫的吗?”
“好!”刘绍光点点头,赞道,“你果然有胆量,我很佩服你。”说着,他掏出一份文件递给陈卅,“根据我们了解,您爱人是出身大资产阶级对吧?”
“出身大资产阶级有什么错吗?”
“家庭出身由不得自己选择,在我们党内,有这种出身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是,如果她革命意志不坚,混进我们党内只是为达到个人目的,你说象这样的人,我们应不应该对她进行帮助教育?”
陈卅默然无语。的确,于慧之所以入党,不过是为了能和韩柏在一起。如果没有韩柏,她根本就不会来山东,说不定现在仍然悠闲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阔小姐日子。刘绍光点到的都是事实,在事实面前,陈卅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
“我们还了解过一个事实,”刘绍光又道,“她在韩柏叛变后,曾经有过脱离组织,脱离革命的打算。对不起,我说错了。不是打算,而是付诸过行动。在鬼子对路西进行大扫荡的时候,她就曾经脱离队伍私自跑向国统区。如果不是鬼子封锁道路,我想她现在已经在国统区过起花天酒地的生活了。陈司令,我说的这些是不是事实?”
“你们既然调查得很清楚,我还能说什么?不过有一句话我想问问,即便她不再信仰马列主义,难道凭这一点就能定她罪吗?”
“陈司令,我想您误会了。”刘绍光微微一笑,“我们并不是要抓她治罪,而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是在帮助她。这是上级首长的特殊指示。”
“上级首长?”陈卅微微合上双目,脑子飞快地运转着……“他说什么上级首长,这个上级首长是谁呢?我敢肯定,绝不会是山东的同志。中央领导42年视察山东时,曾明确指示过不再搞什么运动。看来,一定是八路军总部或者是…… 八路军总部的可能性也不大,彭总他们绝对不是那种‘人前一脸笑,背后一把刀’的人物。这小子是从陕北来的,难道他的背景在延安?可延安有谁会对一个有头无脑的女人这么感兴趣呢?我陈卅虽然是军区司令,但是在某些人眼里,也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还不至于叫他们这么费心吧?难道是…… 难道是冲我大舅子来的?很有可能……我大舅子身居高位,有些人不敢明目张胆动他。换了我,也会从外围下手,一点点接近中心。对!就是这样。”他抬头看看刘绍光,不由产生了一丝疑惑,“看他年纪不大,参加革命也没有几年,凭他的资历,直接受陕北某些人指挥似乎不太可能,看来他的上级一定是在山东局。那么,这个刘绍光是从陕北调来的,在山东局内部,有能力批准跨地区人事调动的没有几个,即便是跨地区调动,也很少被下放到地方党政机关。何况老政委他们对‘内部运动’一向很抵制,我相信他们绝不会做出这种令人心寒的事情。可是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呢?对了,山东局内部,有谁是跨地区调动过来的呢?跨地区调动到山东,再把刘绍光从延安调来。有这个实力的人……难道是……”想到这,他猛然抬头冷笑道,“齐百轩还交待你做什么?”
“齐……你……你怎么……”刘绍光虽说头脑冷静,可是在权谋方面又怎能与陈卅这种历经大风大浪,机变百出的老狐狸相提并论呢?虽然他东扯西拉想转移问题中心点,但是几个回合后,却在不经意间被陈卅套出了口风。
“报告司令员!”左云涛冷眼瞧瞧刘绍光,随即在陈卅耳边轻声说道,“我们找到‘于大姐’了,您……”
“好吧!”陈卅站起身整理衣衫,瞥了一眼面色如灰的刘绍光,嘲笑道“论拳头,你不行;论脑子,你也不行。给你留个作业,从现在开始,别的事情你不要管,就想想今后在我手底下该怎么做人?”说罢,他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一宿不见于慧便憔悴了许多。可能是没睡觉的缘故,眼圈乌青,眼球布满了血丝。她紧紧抱着昏睡的孩子,情绪显得有些紧张。
一个年轻的女人被两名战士押解着,虽然她表面冷静,但是从她不时舔动嘴唇的动作中,陈卅体会出她内心的不安。这个女人他从未见过,也不认识。不过从于慧注视她的表情推断,她们不但熟悉,而且关系曾经还不错。
“走吧!”陈卅走上前轻轻揽住于慧那弱不禁风的身躯,“跟我回家。”他看看那个陌生女人,随口对于慧又道,“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你说什么?”于慧瞪大了杏核眼,怯生生地望着他。
“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的男人,还叫老爷们吗?”陈卅攥住于慧那柔弱无骨的纤手,轻声安慰道,“你放心,只要我陈大胆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委屈自己的女人。”
“你……”于慧沉默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