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第54章

陈卅先发制人,当即命令新一团、新二团、独立大队立即转入一级战备。同时,命令各县大队、区小队和民兵转移分散群众,做好对鬼子的监视和骚扰工作。新一团、新二团接到作战命令后,连夜向县城方向靠拢,天亮时分,当鬼子和伪军爬上城头时,惊奇发现通往各地的交通线、电话线在一夜之间全部被截断。

“土八路要打县城?”伪军警备司令吓得面黄如土。

“他们不是土八路,是最正宗的老八路!”手下人替他纠正。

“老八路?哪里的老八路?”

“A师的新一团!”

“新一团?”伪军司令一屁股蹾坐在地上,颤抖着青灰的嘴唇不停叫道,“亲娘咧!小命要玩完哪……”

相比伪军,鬼子到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凭借他们和八路多年的“交道”,鬼子深知以八路军现有装备,是不会冒然攻打县城的。果不其然,老八团接近县城后,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在城外与鬼子保持着对峙状态。

“八路要搞什么鬼?”青木分析地图上的双方事态,疑惑地问道,“陈卅为什么会突然行动呢?难道他……”

“太君!”张翻译说道,“陈卅用兵向来狡诈,我猜想他会不会另有所图?”

“张桑,你的意思是说……”

“咱们小心总不会犯错误。”张翻译谨小慎微又道,“谁敢保证陈卅会不会心血来潮打县城呢?”

“陈大胆有这个实力吗?”中野在旁边轻蔑地“哼”了一声,“他们用什么攻城?难道是用刺刀撬开城门吗?”

“中野君!请注意你的说话方式。”青木不耐烦地喊道,“张桑是我们的朋友,我绝不允许部下不尊重朋友。”

“哈依!”中野站起身,向张翻译鞠了一躬。

“别别!”张翻译赶紧还礼,口气中略带一丝歉意,“都是为了‘大东亚共荣’,咱们不分彼此,不分彼此。”

“陈卅此行会不会是为了那件东西?”青木自言自语道,“如果是这样,他怎么知道我们有这种武器呢?”青木左思右想不得窍门而入,“押运、接收、保存完全是由日本人一手经办,难道日本人里会有间谍不成?”过于自信的他万万没想到张翻译会私配钥匙,偷拍他保险柜里的清单。

“老陈,家里都安排好了吗?”宋玉昆走到陈卅身边悄然问道。

“早就解决了,”陈卅放下望远镜,苦笑一声,“我那口子一听说要转移,马上抱起孩子就跑,看来,她是巴不得离我远远的。”

“你和小于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你是一家之主,让让她难道就不行吗?”

“她希望我作出的让步就是离婚,你说我能答应吗?”

“既然是这样,那当初她为什么还答应嫁给你?”

“遇到我,她想不答应能行么?反正咱这辈子不缺爱,就缺一个能生孩子的女人。”

“老陈,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既然不喜欢她,那也不能误了人家不是?”

“老宋啊!我看你读书都读迂了。”

“此话怎讲?”

“你总是用一个角度看问题,孰不知我们俩谁误了谁还不一定。”

“你还跟我拽文?就算你看问题的角度比我多,可有你这么看待问题吗?”

“你习惯了就好,没准六十年后,所有人看问题的方式都跟我差不多呢!”

两个人正说着话,参谋长于立山突然问:“老陈,你说小鬼子这生化武器是针对咱们吗?”

“肯定是!”陈卅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们想想,山东这么多八路军,小日本咋就偏偏把这鬼东西拉到咱家门口?这不明摆着是冲咱们来的?既然他心存歹意,那咱也别客气,直接找上门跟他说道说道。”

“可是老陈,你就不怕鬼子趁机下手吗?一旦他使用,咱们可连个防范措施都没有啊?”

“咱们要是找上门,小鬼子他绝对不敢用!”

“为啥?”宋玉昆对陈卅的思维一向把不准脉搏。

“为啥?”陈卅一声坏笑,轻描淡写地说道,“他要是不怕自己也跟着遭殃,那就尽管用,可劲地用。”

“联队长阁下!您为何不批准对八路使用绝密武器呢?”中野挺身直立在青木面前,脸色阴沉苦等最后的答案。

“你想叫我们陪他一起死吗?用绝密武器的目的是杀敌,而不是用来自杀。”

“联队长阁下!我觉您有些妇人之仁,为了圣战,为早日铲除陈卅这块绊脚石,88联队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都应该毫不犹豫奉献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中野君!你想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们大日本帝国还能有多少人可以这么白白牺牲?如果我们用一个日本人拼掉两个支那人,即使我们全都拼光了,最后剩下的仍然还是支那人。那么,我们的牺牲到底能换来什么?”

“可是联队长阁下,现在是解决陈卅的最好机会,一旦让他跑掉,我们何年何月才能再次获得这种机会?”

“你想到的问题,难道陈卅会想不到吗?你当他和你一样都是猪脑子?”

“联队长阁下!你可以污辱我的母亲,但是不能小看我的智慧。对于你刚才的话,我保留向军部申诉的权利。”

“中野君!你这是和长官说话的态度吗?”

“对不起阁下,我是一时冲动。不过,我仍然保留自己意见,直到能看到绝密武器爆炸在八路的阵地上。”

“好吧!你回去再考虑考虑。”青木很了解手下这头倔驴,知道中野是属于那种善于钻牛角尖,善于用脑袋去碰钉子的“绝顶高手”。

“联队长阁下!”中野当即跪坐在地,解下佩刀高举过头顶。

“中野君!你到底想干什么?”

“请联队长下令,否则我将用切腹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你敢要挟我?”

“属下绝对不敢,不过,属下一定会将自己的诺言付诸行动。”

“你……”青木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好吧!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我会将今天与你的谈话,原原本本向吉野旅团长汇报。”

“多谢联队长!”

“我建议你先用少量的绝密弹试验一下杀伤力。”

“哈依!”

中野彻底陷入了疯狂。他命令炮兵将炮口对准八路军阵地。就在这时,防化兵跑过来对他说,这批绝密弹不能这么使用。

“哪你?”中野怔住了。

“报告大队长阁下!这批绝密弹和毒气弹不同,他们全是陶瓷罐装,要作用于水源、谷物、昆虫或是老鼠才能产生最大杀伤效果。”

“开玩笑!”中野愤怒了,“难道皇军的精锐部队要给你到处捉耗子吗?”

“对不起阁下,这种武器的正确使用方法就是这样。”

“叭嘎!”中野歇斯底里地喊道,“是哪个白痴把简单的问题搞得这么复杂?”

“对不起阁下,那个‘白痴’的名字请恕我不能告诉您,这是军事机密。”

中野气得快要发疯。这批武器的本来用意,就是待日军进入根据地后,通过水源昆虫等媒介进行有效释放。对生物武器一窍不通的中野,一听到“绝密弹” 的名字,还以为象炮弹那样发射出去。结果,在“专业人士”面前露了一次脸。

“如果您想用炮弹打出去也行,”防化兵说道,“恐怕杀伤效果就要差得很多。”

“为什么?”

“因为高温会杀死百分之九十的细菌。剩下的百分之十,如果八路不吃不喝,恐怕……那还不如直接用常规炮弹管用。”

“按照你的说法,关东军花费大量人力物力,难道研究出来的只是一堆废物吗?”

“阁下,您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您不能不相信科学。”防化兵无可奈何地解释。

通过防化兵那轻蔑的眼神,中野突然明白一个道理:这里没有人愿意陪他一起送死。如此近距离使用生物武器,恐怕还没等瘟疫在八路中间传播,靠附近水源生存的自己人到先上吐下泻死得一干二净。

陈卅趴在掩体里再次对县城进行瞭望,等了许久,并未发现炮弹之类的重武器在自己阵地上爆炸。战士们怀揣着湿毛巾,趴在战壕中一动不动,整座阵地一片宁静。

“老陈,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冒险?”丁道恒走到陈卅身边问道,“把自己送到鬼子眼皮底下,万一鬼子头脑发烧,咱们可就要吃大亏啊!”

“你放心,我跟青木那小子赌的,就是他不敢乱摆弄这些绝户东西。如果他想放毒,恐怕早就按耐不住,何必还要等到太阳落山?”

“可是咱们一直这么对峙也不是个办法,万一其它地方的鬼子增援该怎么办?”

“增援?”陈卅冷笑道,“日本人纠集伪军对我山东根据地实行十八路围攻,他们所有的兵都被咱们拖在各个根据地,即便是我现在攻打县城,小鬼拿什么来增援?你让他再派出一个大队试试?我既然敢跟青木过招,不看准这个时机能行吗?”

“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办?就一直守在这里?”

“没办法,咱们现在和小鬼子比的就是耐性。不过你放心,青木这老鬼子以前拿我没辙,以后他也甭打算翻身。”

“这我相信,”丁道恒拍拍陈卅的肩膀,“你老陈收拾小鬼子,就跟打自己儿子似的——想打就打。”

中野垂头丧气走回青木办公室,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

“中野君!你怎么不坚持你的决心啦?”青木冷笑道。

“对不起阁下!”中野垂头丧气地赔罪,“请宽恕我的无礼。”

“中野君!”青木语重心长地劝说,“不是我不想对陈卅使用这种武器,而是这种武器有着它特殊使用环境。虽说陈卅就在我们鼻子底下,可我不敢保证毒物会不会飘进鼻子侵蚀我们躯体。说起来,这个陈卅很狡猾,他的突然出现,完全打乱我的计划和布署,弄得我很被动。”

“阁下为什么会这么说?”

“陈卅针对的肯定是‘绝密弹’,但是我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按兵不动?”青木陷入了沉思。

“联队长阁下,陈卅会不会是投鼠忌器呢?”

“跟他打了多年交道,你见过他投鼠忌器吗?”

“可这次不同,‘绝密弹’毕竟不是普通炸弹。”

“一个对‘绝密弹’心存忌惮的人,还会主动找上门吗?”

“这个……”

“他肯定有阴谋,只是我们想不到而已。”青木伏在桌案上,痛苦地抱着头。

“联队长阁下……”

“中野君,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没弄清他真实意图之前,我决不会让帝国勇士去冒无谓的风险。”

“哈依……”

陈卅抬头瞭望山颠,一轮明月高悬在苍茫夜空。他一动不动独自欣赏皎月已将近一个小时,战友和部下都在焦急等待他的答复。

“老团长!请下命令吧!我们老八团一定会撬开鬼子的城门。”江永请战心切,就差给陈卅下跪。

“江大个子!你们老八团都准备好了吗?”陈卅面色冷漠,随口问了一句。

“报告司令员!老八团上下就等您一句话!”

“好,”陈卅点点头,“那咱就撤吧!”

“啥?老团长!您刚才说啥?”

“我说撤退,你难道没听见吗?”

“老团长!见鬼子就撤这可不是您的作风啊!”

“噢?”陈卅双眼死死盯住江永,冷笑道,“那你说说什么才是我的作风?”

“这个……”

“你马上执行命令!记住,后面有的是仗让你打。”

“是!坚决服从命令!”江永虽然接受命令,但是表现得极不情愿。他回过头,向北固县城狠狠瞪了一眼。

老八团趁着夜色,迅速从阵地上消失。青木接到特务队的报告后,更加坚信自己的推断——陈卅一定是在搞什么更加恶毒的阴谋。拥有了“绝密弹”的青木,非但未能感觉到安全,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对于他来说,陈卅比那个“绝密弹”更加可怕。

“联队长,距离实施‘绝密弹’计划的时间还有两天,如果不尽快采取行动,我们该如何向司令部交待呢?”中野焦急地说道。

“这正是我被陈卅卡住脖子的地方,”青木苦笑道,“如果强行实施计划,恐怕没等我走出城门三十里,就会被八路重重包围。但是,司令部只给我三天时间,不执行命令我将被送上军事法庭…… 唉!我总算明白陈卅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县城附近,原来他是想逼迫我不敢轻举妄动,令我白白浪费了宝贵时间。”

“这……这……可不可以将情况向司令部汇报一下?如能争取宽限几天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没有任何意义!”青木无奈地说道,“即使司令部批准我们的请求,你敢保证一定能突破防线,将‘绝密弹’送进他们控制区吗?”

“这个……”

“陈卅既然知晓了‘绝密弹’,他不可能不严加防范。即使我们就地释放,我敢保证:这瘟疫也绝不会传播到外界。”青木拍着光秃秃的脑壳,哀怨道,“八路一定会阻止支那百姓靠近县城。从早晨到现在,县城附近除了八路,就连一头黄牛也没有啊……”

中野沉默了……

“这原本是用飞机播洒的绝密武器,可我们能用的飞机都被临时抽调到太平洋参战,军部对此也毫无办法。再说,这一带居住的日本侨民实在是太多,否则军部也不会命令我们用人力来精确投放。唉!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附近友军牵制陈卅,强行为我们制造实施计划的机会。”青木左思右想,这也的确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众人始终没弄明白陈卅的用意,为此,在部队宿营后,陈卅不得不召开紧急会议。会上,丁道恒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些疑问中,主要是关于陈卅莫名其妙出兵、退兵的问题。

“你们都说完了吗?”陈卅不慌不忙问道。

“差不多就这些。”丁道恒点点头。

“你们说了半天,谁都没说到问题关键。”陈卅站起身指着墙上的军用地图,“我们这次来县城的目的,恐怕青木这鳖犊子比谁都清楚。和小鬼子干了这么多年,别的事情我不敢说,单从小鬼子执行命令的态度上,就比你们做得要好。他们一旦接受任务,首先想到的不是问题是否合理,而是该怎么完成它。所以,既然鬼子打算在后天实施计划,那么我敢肯定,他一定会对此精心准备。我发兵的目的,就是要给鬼子施加压力,叫他摸不准我的脉以至于不敢轻举妄动,同时,也是在给群众转移疏散创造时间。果不其然,小鬼子居然连发炮弹都不敢打,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也害怕,他怕万一打起来,大家最后闹个鱼死网破。”

“老陈,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一旦鬼子对我们释放这种武器,后果会是怎样?你这么做不是把战士们往火坑里推吗?”宋玉昆不悦地问道。

“老宋,我不同意你的观点。”陈卅严肃地说道,“我们的军队是什么?那是人民的军队。生死关头,军人不去冒这个险,难道还叫老百姓去冒险吗?以前,我曾经讲过什么是军人,但是我没说怎样才能成为真正的军人。作为一名真正的军人,你除了要具备军人应该有的技战术能力,最主要的,你必须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男人这两个字并不好做,普天之下,长胡子的不少,可他们都是男人吗?未必!敢于承担责任,敢于挑起‘匹夫有责’这四个字者,才不枉男儿那一身铮铮铁骨!才不枉你头上戴着的那顶军帽!”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宋玉昆正待解释,丁道恒插嘴做起和事佬:“行啦!大家都是自己同志,有不同意见咱们心平气和去说,都控制一下情绪!”

“老宋!”陈卅感慨万分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位以党的事业为己任的好同志,可是,我们党的事业究竟是什么呢?说白了,那就是人民的事业。离开人民的共产党还能做些什么?一无是处!老百姓很实在,他们不会永远听信你的豪言壮语,但是,能永远追随为他们谋福利的政党。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们背叛了自己宗旨,人民随时随地可以象抛弃国民党那样抛弃我们。到那时,我们就会很悲哀地看到:曾经拥护和爱戴我们的人民群众,到头来却成为我们的掘墓人!”

“老陈哪!你什么时候当起政委啦?”丁道恒打断陈卅的话题,“麻烦你继续,继续履行你司令员的本职工作,别跑题。”

“那好!”陈卅向丁道恒微笑着点点头,拉回话题又道,“我撤兵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给鬼子造成更大的思想包袱。你们想想看,青木这老鬼子会怎么分析咱们撤兵?他肯定认为我给他下了圈套。可是他不动也不行,鬼子司令部给他的三天期限那可是死命令,他青木长几颗脑袋胆敢违抗?我就让他在动与不动之间自己选择,一旦他方寸大乱,那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如果鬼子不按你的设想去走该怎么办?”于立山问道。

“那我就想办法叫他必须走!”陈卅冷笑道,“鬼子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老八团身上,可他们忘了,我还有一个新二团!虽然这是一个新兵团,但是我敢保证,一仗下来,鬼子想不注意他们都不行!”

“新二团?”大家还是没有明白陈卅的真实用意,这主要是因为没有几个人能看好新二团的缘故。“一个新二团就能牵住鬼子鼻子吗?”每个人都在深表怀疑。

“联队长!川岛大队和新堂大队已经收到我们请求,他们已经摆脱其它八路的纠缠,正在向我们靠拢。”中野将两个大队的回电递给青木。

“好!”青木的紧张情绪顿时缓解下来,他看过电报后忙说道,“告诉这两位大队长,让他们从两翼夹击八路,迫使八路无暇顾及我们!”

“哈依!”

入夜时分,新二团从小路登上赤岭阵地。赵廷峰很幸运,参军八个小时后就赶上和鬼子硬碰硬的决战。

他是下午三时被连长领到六连二排的六班,连敬礼都摸不准门路的他,身背一口大刀望着正在下“五道棋”的六班弟兄,感觉自己好象进了乡下的大杂院。

“起立!”班长喊了一声,这十几个弟兄懒洋洋象节尺一般从地上慢慢撑起。

“孙有福!”连长向班长大声喊道。“谁叫你们休息啦?不是叫你们一对一练刺杀吗?”

“报告连长!”班长孙有福回答道,“有几个弟兄伤了肋条骨,练不了啦!”

“怎么回事?你们难道没注意防护吗?”

“连长!就咱们那点破烂家伙什儿,能防住个啥?没被自己弟兄给捅死,就算咱们命大。”

“孙有福,我看你怪话挺多啊?要不,晚饭前到连部走一趟,给咱们连领导上上课?”

“别!别!连长,我错了还不行?下次一定改。不过这回我可没说瞎话,的确有几个弟兄挂彩了。”

“我看是你们心里挂彩才对!”

“呵呵!连长你说笑了,说笑了,呵呵……”

“孙有福,这是给你们班派的新兵,叫…… 叫什么来着?”连长扭头向赵廷峰问道。

“赵廷峰,热河人!”赵廷峰说罢,还向诸位兄弟拱拱手。

“新兵?呵呵!新兵蛋子好啊!”孙有福拍着赵廷峰肩膀,显得很亲热。

“我可告诉你孙有福,下面可没少反映你欺负新兵,如果再有类似传闻被我听到,小心我收拾你!”

“连长!那可是传闻,我孙有福要是……”

“你省省力气吧!”连长抬腿踢他一脚,“你小子要是有卵蛋,就给我多宰几个鬼子,免得让人说新二团不如老八团。”

“是!”孙有福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众人瞧着赵廷峰,表情很冷漠,好象是在看珍稀动物。赵廷峰被看得后背发毛,他不由自主又拱拱手,大家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傻。

“新兵蛋子!家是哪里人呐?”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兵喊道。

赵廷峰心想:“我刚才不是自报家门了吗?你耳朵有毛病啊?”

见他没吭声,老兵笑了笑,从口袋摸出香烟递给孙有福。

孙有福没客气,拽出一根夹在耳朵上,随手又掏出一根。取烟的过程中,他目光始终没离开过赵廷峰。

“班长,这新兵蛋子挺牛啊!看来不好好管教是不行。”老兵当着赵廷峰的面故意煽风点火。

“你过来!”孙有福冲赵廷峰一摆手,“看什么看?叫你哪!装聋作哑是不?”

赵廷峰强压怒火,心不甘情不愿走到孙有福面前。

“说说吧新兵蛋子,”孙有福欠欠屁股问道,“为啥要来当兵?”

“杀鬼子!”

“杀鬼子?”众人听罢哈哈大笑,就好象听到马三立的相声。

“你们笑什么?”赵廷峰心下不解,眼见众人那怪异的眼光,心下异常恼怒。

“你连敬礼都不会吧?”孙有福嘲笑道,“一个连左右都不分的新兵蛋子,你知道怎么杀鬼子吗?”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孙有福一瞪眼睛喊道,“想教教你怎么做人!”说着,他抬腿就踹,不料赵廷峰一闪身,孙班长重心不稳一屁股蹾在地上。

众弟兄“呼啦”一声围拢过来,看样子表情不善。

“小子!你牛性大了!”老兵将孙有福搀起,拦住众兄弟后恶狠狠喊道,“班长这是教育你,你小子怎么不识抬举?”

“教育我?”赵廷峰没听明白。

“废话!”老兵骂道,“你小子要是不懂规矩,恐怕上战场连一分钟都活不过去!”

“什么规矩?”赵廷峰正待追问,老兵上前一把拽住他手臂,“你小子还等啥?赶紧给班长赔罪!”

“赔罪?”赵廷峰哭笑不得,心想,“我一顿拳头过去,看谁给谁赔罪?”

孙有福摆摆手,阻止了老兵:“老纪,这件事你看着办吧!”他拍拍屁股上的土,冷眼瞧着赵廷峰又道,“你小子给我记住:以后是死是活,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罢,头也不回忿忿离去……

孙有福走了,老纪急得直捶胸,他指着赵廷峰埋怨道:“你呀!入伍之前也没找个人打听打听规矩吗?”

“打听了,都说八路军纪律严明作战勇敢是仁义之师。”

“嗨!”老纪摇头苦笑,“你说的倒是没错,可你小子怎么就不打听点别的?”

“别的还有什么?”

“你脑子是不是一根筋?”老纪喊道,“你就不想想八路的新兵是咋练出来的?那可都是老兵手把手教出来的!这回好了,你得罪了班长,看哪个老兵肯带你?”

“可他凭啥打人?”

“打你是为你好!”老纪语重心长地说道,“他打你说明他心里没把你当外人,要不然他干嘛打你?吃饱了撑的?”

赵廷峰心想这到底是哪家规矩?

“你说说,哪个新兵蛋子不是从挨欺负过来的?你要想人前显贵,那就得背后受罪。军队是那么好混的?要是这么容易混,谁都来当兵了,还能轮到你?”

“八路也打人?我可听说八路军对士兵不打不骂,象对自己兄弟一样。”

“看来你小子真是一根死脑筋,”老纪有些恨铁不成钢,“其他部队象不象你说的我就不知道了,可是咱们新二团,这么跟你说吧!不先学会挨揍你就别想混出个人样!”

“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道理?”老纪不耐烦地说道,“没什么道理。不过你小子只要不死就给我记住:在咱们部队,是龙你就给我盘着,是虎你就给我趴着,一定要夹紧尾巴做人!”

“这是为什么?”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老纪急了,“你记住我这话准没错!不但要记住,而且还要一代一代传下去!”

“这个……凭你们这副德性,我怎么觉得八路军不象别人宣传的那么……”

“你知道个啥?”老纪象瞧动物一样看着赵廷峰,“宣传是宣传,你要真相信我也没办法。”

晚饭和大家在一起喝了顿玉米糊糊,饭后,作战命令就被传达下来。任务内容连长没做交代,孙有福也没有打听,赵廷峰和大家一样稀里糊涂。

当兵后没经过军训就先打仗,这是那个年代一个普遍现象。在现代人看来,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连左右都分不清的赵廷峰,也不得不跟随部队走上了战场。

士兵们排队领武器,赵廷峰由于刚刚入伍,只好站在队伍最后。前面士兵有人领到大刀,有人分到两颗手榴弹。轮到赵廷峰的时候,孙有福冷眼瞧着他,伸手在弹药箱中摸索了许久,只送给他一枚48瓣手雷。“会用吗?”孙有福阴阳怪气地问道。

“不会,”赵廷峰摇摇头,“我从小到大只学过打枪,可不可以给我一支枪?”

“想要枪?”孙有福笑了,他随手将手雷丢进弹药箱,“想要枪?可以,自己到鬼子那里去夺。”

“你……”赵廷峰被激怒了,如果不是老纪过来打圆场,他真想一拳揍死这个孙班长。赵廷峰是个很有志气的青年,他冷笑着拍拍自己的佩刀,一言不发走进了队列。对于这个倔强的年轻人,孙有福点点头,他拉过老纪低声吩咐道:“这小伙子是初生牛犊脾气大,但看上去能有两下子。打仗的时候,你要把他看紧,千万别让他冲动坏了事儿。”

“放心吧班长!有我在这小子就死不了。”

“你抓紧时间给他讲讲战斗经验,我可不想让他做个短命鬼。”

“班长,你就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刚才还想法子要整他,现在咋就心软了?”

“新兵蛋子嘛!不整不成材呀!咱们这些老兵就象爹妈一样,对孩子打归打骂归骂,可到关键时候,还得护犊子不是?”

进入赤岭阵后,老纪凑到赵廷峰身边,一边挖战壕一边和他套近乎:“新兵蛋子!一会儿打仗的时候,你跟着我千万别乱跑。”

“乱跑?我为什么要乱跑?”赵廷峰一脸疑惑。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告诉你别乱跑那是为你好。有多少新兵蛋子打仗前都和你一样: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可是一打炮,没拉稀尿裤子那就算是条汉子。”

“笑话!你觉得我会尿裤子吗?”

“没啥不可能的,”老纪说道,“比你嘴还硬的人我见多了,结果咋样?不是哭爹喊娘就是趴在地上打哆嗦。我要是你,那就啥也不说,等打完仗再吹。”

赵廷峰没吭声。

“一会儿你听我吩咐,叫你干啥你就干啥,千万别逞能。战场上爱逞能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你要不想脑袋开花或是留下个残疾,就乖乖照我的话去做。”

“好!那我就跟着你,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次赵廷峰没再出言不逊,他跟在老纪身后,有样学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小老弟!”老纪感叹道,“你要是早这样不就行了吗?何必闲着没事得罪人呢?”

赵廷峰笑了笑不以为然。他虽然看不惯孙有福等人的行为,但是论起打仗,这些老兵油子个个成精,想不听他们都不行。他知道自己缺少什么,既然这方面技不如人,乖乖跟着人家学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小老弟,”老纪抹抹头上的汗水,问道,“听你说话,好象是念过几天书?”

“是啊!跟着先生学过几年。”

“这么说,是个秀才喽?”

“秀才谈不上,不是睁眼瞎罢了。”

“好小子,有出息。”老纪搂着赵廷峰肩膀,眼神流露出极度地羡慕,“秀才当兵,只要三战不死一定可以升官,说不定到时候我还得叫你首长呢!”

“你说笑了,”赵廷峰突然觉得这个老纪很可爱,不知不觉中,两个人拉近了话题,“老哥当兵几年啦?”

“快十年啦!”老纪掰着手指头数道,“抗战前当的兵,不过那时候当的是国民党兵。后来,在河南跟着老团长到了山东。”

“当了十年兵你怎么没弄个一官半职呢?啊!对不起,我这话问得有些……”

“没啥球关系,我这人脸皮厚,好话赖话都不往心里去。”老纪瞧瞧夜色娓娓说道,“我这人没啥出息,就是恋家,总想打完仗回家守着老婆孩子过个小日子。可是共产党的官不一样啊!一打仗就得带头往上冲。这几年下来,当官死的比当兵的还多。所以啊!咱既当不了官也不想当官。”

“啊?”赵廷峰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你也不用‘啊’!瞧不起我这人可以,千万别小看我这身保命本事。你比方说,同样是一颗手榴弹,咱老兵扔出去就比你们新兵炸死的鬼子多,你信不信?”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老纪干脆拉着赵廷峰坐下,一五一十仔细讲解,“你们新兵打仗,一拉弦就往外扔,没等手榴弹爆炸,那鬼子早就卧倒了。可老兵不一样,咱们一拉弦就知道应该啥时候扔,保准扔出去个个是凌空飞爆。这种爆炸那可了不得,小鬼子想躲也躲不了。再比方说,冲锋的时候,我们老兵的眼睛可不是只盯着前面,那步伐……一会儿你注意观察,保准走的是蛇步,就是不走直线。可你们新兵呢?眼睛死抠着前面。鬼子要在这时候从两侧对你开枪,你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咋死的。”

“噢……”赵廷峰越听越感兴趣,越听越觉得这里面很有学问。

“再教你个保命法子,”老纪贴到赵廷峰耳边,低声说道,“我在国民党那里当兵时,一打冲锋保准喊得比谁都欢,可是那脚步……呵呵……”

“这……”

“我是说笑,你可别当真。”老纪冲他眨眨眼睛,看样子似乎真在说笑。

过了许久,赵廷峰转换话题问道:“纪老兵,你说共产党的兵真就不怕死吗?”

“说不怕死那是他妈扯淡,谁不怕死啊?可就是怕,你也不能说出来。为啥你自己去想。”

“噢……”赵廷峰彻底沉默了。

战壕挖好后,众人倚在壕沟中开始休息。老兵们渐渐进入了梦乡,和所有新兵一样,赵廷峰瞪着溜圆的眼睛数星星,怎么也无法令紧张的心情平静下来。望着山下的公路,以及公路另一侧山头的友军阵地,他觉得身上有点冷。 Gbu6rfupTevrFggFujBgIF2Kx0bclTbsiLaPaCDBLKur9zruMuvmUsmvYSN9lmQA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