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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被绑在柱子上的陈卅打个寒颤,悠悠醒来……“狗日的……”陈卅张嘴吐出一口血水,张开红肿乌青的眼睛骂了一句。

“你老实交待,到底来官桥要干什么?是不是要变节投敌?”几个彪形大汉精赤上身,拎着皮鞭恶狠狠问道。

“我上哪去还要跟你们请示吗?”望着拴在脚趾之上的电话线,陈卅冷笑道,“你们有啥资格抓我?”

“陈大胆!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自己还是团长么?你以为这里还是你的老八团么?除了坦白,你无路可走!”一个大汉捏着陈卅咽喉,瞪着吃人的眼睛咬牙切齿喊道。

“跟我说话你不配,叫你们头头来!他不来,你甭指望我会说啥!”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大汉冷笑一声,伸手从火炉里拽出烙铁。

“也何?”陈卅笑了,“你以为我是吓大的?”

“好!真有种!”大汉一挑大拇指,摸出香烟凑在烙铁上点燃,随手将火红的烙铁顶在陈卅鞭痕累累的伤口上……

“呜……”陈卅牙齿咬得“嘎嘎”爆响,身体如同触电一般剧烈地抽搐……

“我还以为你不怕疼,有种你就别哆嗦!”大汉讪笑道。

陈卅嘴角微微一动,双眼死死盯着大汉一言不发……

“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

“哼哼!”陈卅张嘴吹吹胸前的青烟,没吭声。

“再换一块!”大汉暴跳如雷。

“孙子,问你件事儿?”陈卅邪笑道。

“你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拿不到口供就定不了我的罪?”

“你说呢?”

“定不了罪,你们就得把我偷着弄死是不?”

“想弄死你还至于这么费劲儿吗?”

“那好,”陈卅说道,“算我求求你们赶快把我弄死,否则一旦让我导上这口气,我敢保证,你们死得比小鬼子还惨!”

“你吓唬我?”

“他不是吓唬你们!”韩柏身着一件崭新的军装,悄然无声出现在刑讯室门口。

“副部长您来啦?”几位壮汉赶紧毕恭毕敬屹立一旁。

“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要和陈团长说。”

“是!”

韩柏顺手关上大门,转身走到陈卅身边,冷笑道:“陈大胆,你骨头还真够硬。皮鞭、老虎凳、电击、烙铁全尝个遍,可你还是什么也不交代,就连说话也是这么流畅。”

“别整那没用的,”陈卅嘲笑道,“你不就是想弄我个身败名裂,再把我大卸八块么?其实啊!这点小把戏瞒不过我,从我进了这个门,就知道你韩柏要拉什么屎。”

“厉害呀!看来我的一切果然瞒不过你。不过,咱们能不能换种方式好好谈一谈?”

“咱俩儿还有啥好谈的?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韩柏是什么人,能瞒得了别人,还能瞒过我吗?我就奇怪了,象你这种人,咋还能混进革命队伍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韩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要加入共产党,难道他们能不收吗?”

“噢?可你为啥要入党呢?这我就不明白了,说出来听听。”

“因为共产党能得天下呀!”韩柏拍着陈卅的腮,说道,“你难道没发现共产党的主张,简直就是说到老百姓心里去了,这样的党不得天下,还有谁能得天下呢?”

“我明白了,”陈卅点头说道,“你小子这叫投机革命。”

“可是除了你,还有谁能看出我的动机呢?”韩柏叹口气说道,“要说了解我,党内这么多人,就没有比得上你陈大胆的。可你为什么偏偏成了我的死敌呢?你说说,如果咱们能联手,等将来革命成功了,那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你当胡子也好,当团长也罢,难道不是为了出人投地吗?”

“呵呵!说出这些话还真难为你韩大少爷了。不过,你我都清楚:就算大家的小算盘拨得差不多,可咱俩还是栓不到一个槽子上的叫驴。不过呢!我在此提醒你,虽然我很在乎官位和前途,但是我和你做人的目标有那么一点点差别。”

“差别在哪?不妨说出来听听。”

“我盼着革命成功不假,可我没想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知道不?没事总被风吹雨打的人,死得比谁都快。”

“是吗?那你盼着革命成功是为什么?”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盼着有一天,老百姓的儿子不再象我一样:拎着脑袋去打仗!”

“好!好!好!”韩柏拍起了巴掌,“没看出来,你陈大胆还位忧国忧民,立志解民于倒悬的热血青年?”

“不敢当,一个胡子罢了,没啥值得夸奖的。”

“看来我是抓错人了,哎呀……我是不是应该向你道个歉,然后再把你给放了?”

“那么客气干啥?你真打算放我走?”

“那就要看你怎么配合了。”

“别逗了!”陈卅微微一笑,“你既然把心里话都跟我说了,就说明你根本没打算叫我活着离开。”

“聪明!”

“你也不差……”

韩柏突然挥拳砸在陈卅脸上,猝不及防的陈卅,被他生生敲得满脸是血……

“你以为自己什么都不说,我就拿你没辙么?”韩柏讪笑一声,“你真是小瞧我了!”喊罢,他转身拍拍手。

没过多久,两个壮汉押解凤凰从门外走进。

“当家的…… 当家的!”凤凰瞧着心上人那凄惨的模样,杏眼含泪悲痛欲绝。

“凤儿啊!你要是我陈卅的老婆,就别在这畜牲面前掉眼泪!”

“当家的!你还能挺得住么?”

“没啥球问题,一时半时还死不了。”

“当家的……”凤凰强忍星光闪烁的泪水,向陈卅微微笑了笑,她扭身甩开身边壮汉的束缚,一瘸一拐慢慢走向陈卅。陈卅从那胀痛难耐的眼睑缝隙中,清晰瞧见从她裤脚缓缓滴出的鲜血……

“凤儿啊!血还没止住么?”

“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还活着……”

“你们俩唠够了没有?”韩柏不耐烦地说道,“我叫你们见面是让你们两口子亲热来啦?”

陈卅没理他,瞧着爱妻继续说道:“凤儿啊!你的鞋子旧了,破了。等我匀出空儿,一定给你换双新的……”

“够啦!”韩柏一拍桌子,命人将凤凰拦住,“陈大胆!我跟你明说了,我叫你们两口子见面,那是想提醒你:如果你再继续顽抗,对不起了,凤部长可要陪你一起用刑!”

“我操你姥姥!”陈卅破口大骂,“有本事你冲我来!欺负一个娘们你他妈算啥老爷们?”

“欺负娘们?”韩柏的脸色突然变得青灰,他喊道,“那你欺负小慧又算什么?如果不是你陈大胆从中作梗,我和小慧至于到现在还不能在一起吗?”

陈卅叹口气,“哧”了一声说道:“你也就这点度量,我还以为念过大书的人都是啥水平呢?”

“来人!把凤凰吊起来!”韩柏声嘶力竭地捶着桌子。

“别别!我错了还不行?你放过我老婆……”陈卅赶紧低头服软……

“当家的!”凤凰在绳索中用力挣扎,“你要还是个爷们,就不许向这畜牲低头!”

“凤儿啊……”

“你记得我曾经说过什么?我凤凰嫁的男人,一定要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难道你忘记了吗?”

“我没忘……”

“很好!”凤凰不再挣扎,任凭壮汉绳捆索绑。

“可我陈大胆也不能眼看自己的女人活受罪!”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凤凰冷笑道,“虽然我现在成了废人,可凤凰就是凤凰,骄傲的凤凰,永远也不会向任何人低下那颗高贵的头!”

“好!”陈卅仰天长啸道,“痛快!我陈大胆今生娶了凤凰,死而无憾!”

“上刑!”韩柏再也忍无可忍。

郭仲良摇晃着“嗡嗡”作响的脑袋,轻轻拂去头上的尘土。 望着一脸焦急,不停翕动嘴巴的警卫员,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你他妈拦我干什么?赶紧命令一营做好冲锋准备!”

“政委!你的耳朵流血啦!”警卫员话音未落,一排航空炸弹呼啸着从天而降,高高掀起的泥土,瞬间将二人彻底埋没……

“老郭!”丁道恒冲过来手脚并用,不顾一切从泥土堆向外挖人,“机枪班!给我干掉小鬼子飞机!”

“咻咻咻……”一道道火红拽光从郭仲良眼前划过。由近而远模糊的破空声,心脏 “扑通,扑通”缓慢的跳动声,灵魂即将出壳的叹息声,使得郭仲良感觉自己已经游离在世界的边缘……

“政委!炮弹没有啦!”

“老郭!”丁道恒用力摇了摇他。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心跳声急速加剧,密集的枪声突然清晰可闻,却又一闪而逝……

“老郭!你怎么样?”丁道恒望着一脸呆滞的郭仲良,不由落下了眼泪,“鬼子的排炮已经打完啦!”

“把眼泪给老子憋回去!熊包软蛋别在咱老八团混!”郭仲良一把推开丁道恒,向身后的一营高声叫道:“弟兄们!前面就是鬼子阵地,你们能不能把它砸个稀巴烂?”

“能!”

“敢不敢冲上去和他们刺刀见红?”

“一营没有怕死鬼!”

“司号员!给我吹冲锋号!”

嘹亮的冲锋号响起,一营战士跃出战壕,端起刺刀冲向鬼子阵地前沿的开阔地……

“噗噗噗……”一道道血雾在散兵队形中不停地绽放,有人倒下,有人在瞬间暴成了碎片,也有人一个跟斗甩出自己淋着血水的断肢,可就是没有人后退。

“老郭!你不能去!”丁道恒一把没拦住,郭仲良纵身跃出掩体,随着冲锋队向小鬼子猛扑……

这是鬼子外围防线最脆弱的环节,也是老八团孤注一掷要撕开的关键缺口。如果能突破这道防线,那么不但可以迫使鬼子回援,而且还能缓解师部的压力。同时,也对鬼子造成内外夹击的优势。

很显然,双方对此都很重视,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的胜利。

“老八团!进攻!进攻!进攻!”郭仲良扯开衣服高声断喝。

“杀……”一百米的开阔地,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噗!噗!”一名冲在最前的战士冒起两朵血花,他的身子微微一顿,随后便一头跪坐在地上。

“亮子!”身后的战友嘶声悲号。

“妈个X!”亮子用力咬紧牙关,捂着前胸“汩汩”冒出的鲜血,拼尽全力喊道,“机枪!用我做掩体!”

“机枪!用我做掩体!”几名身负重伤的战士爬到他身上,大声呼喊着同一句话。

机枪班迅速跟上,瞪着血红的目光在自己战友身上架起了机枪……

“噗……”一道血光从郭仲良肩头溢出。

“政委!”警卫员上前将他一把推倒,用自己身体牢牢护住首长要害。

“一边呆着去!”郭仲良踹开警卫员从地上一跃而起,任凭警卫员抱住他大腿死命拖拽,身子一步一步向前奋力挪动……

随后赶到的战士迅速挡在他面前,为首长形成一道牢牢的肉体屏障……

“不要管我!跟我冲!”

“老郭!”丁道恒从后面死死抱住他,将他一把按倒在地,“你要记住自己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员!”

“丁道恒!我命令你放手!否则我就要执行战场纪律!”

“妈个巴子的!你爱咋咋地!”丁道恒扯下帽子摔在一边,“要死也轮不到你!”喊罢,他起身高声叫道,“给我一挺机枪!”

“参谋长!”

“如果我光荣了,就用我做机枪掩体!”丁道恒抱着捷克式冲出人群,对准鬼子阵地一阵疯狂扫射……

“老丁!”

“杀!”前排战士终于突进鬼子战壕,如同两列相撞的火车,灰黄军装迅速纠缠在一起,顷刻间,血雨倾盆,哀声阵阵……

“噌!噌!噌……”血红的刺刀从鬼子体内接连拔出。曾几何时,小鬼子最为骄傲的拼刺技术,如今已成为昨日黄花。他们用一种不可致信的眼神,瞧着自己刀口处那涌动的鲜血,望着自己粉红柔嫩的肠管缓缓流出……事实就是这样,中国人用帝国生产的刺刀,在帝国士兵的身体中不停地搅动。

“一营!快!快!快!再快点!”江永插起驳壳枪,从背后拽出寒光闪闪的大刀,“老规矩!给我可劲儿削!”

一个鬼子军官从背后将一名八路军战士拦腰砍断……

“狗日的……”这士兵在身体分离的一瞬间,转身一把捏住鬼子阴囊。

“啊……叭嘎!”鬼子军官痛得尖声哀号,挥刀剁去这战士的手臂。可是断肢的威力同样惊人,离体的手掌不但力道未消,反而随着疼痛刺激进一步加强。

“叭嘎!叭嘎……”鬼子军官丢弃战刀,扯着断肢来回跳动,不扯到好,这一扯动则更加痛彻心肺。.“噗……”痛苦之中的他,先是感觉左眼一红,随之立刻一黑,一把滴血的刺刀透过他眼眶,从后脑生生穿出。“啊!”未待他惨叫声落,一个如同凶神恶煞暴怒雷公似的中国兵,陡然挑飞他带着战斗帽的脑壳。“噌!噌!噌!”三把刺刀又同时刺进他身体,在气壮山河的呐喊声中,鬼子军官被高高扬起,划着血弧砸向远处反击上来的鬼子兵……

机枪弹壳从枪膛潮涌而出,清脆的落地跳弹声震撼着鬼子那看似坚固的心理防线,直到“咔”地一声脆响,当最后一颗子弹射出枪膛的时候,丁道恒气壮山河高声怒喝:“老八团!进攻!进攻!进攻!”

老八团与日军疯狂绞杀在一起,与此同时,在一座叫官桥的小镇上,王鹤平望着韩柏感觉一筹莫展。

“陈大胆还没有交代吗?”王鹤平问道。

“我们什么招都用了,包括当他面用手摇电话电他老婆。”

“他还是什么也没招吗?”

“他昏过去了……”

“废话!”王鹤平心想,“他不昏过去就怪了。”

“王主席,如果陈大胆死撑到底,这件事情就难办了。没有证据指控他,恐怕你我的脑袋都要搬家。”

“那就快找证据啊!”

“可是…… 可他拒不交代我们也没有办法……”韩柏悻悻说道

王鹤平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啊!就算陈卅不批准你和小于的婚事,你也不能头脑发热把他给扣下吧?这下到好,我跟着你一块儿倒霉!”

“主席,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就算咱们把他给放了,你担保他能善罢甘休么?以他的性格,会相信这件事不是你指使的吗?”

“你和他说了些什么?难道……你告诉他是我下令叫人……”

韩柏的眼睛眨了眨,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反而话题一转,说道:“主席,现如今是如何解决这件事,既然事情发生了,回避也没有用。”

气急败坏的王鹤平有些失去理智,他挥舞着拳头,歇斯底里地狂叫:“什么回避不回避?难道这件事情跟我有关系吗?谁能证明是我叫人绑的?是你,还是他陈大胆?”

“就算这件事与你无关,可是上级能信吗?”韩柏一拍桌子,恶狠狠盯着王鹤平,言语中充满了威胁,也不知他们俩到底谁是一把手。

“你敢威胁我?”王鹤平不肯示弱,指着韩柏喊道,“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抓起来?”

“王主席!”韩柏冷笑一声,挥手拨开他的手指,“至少你并未阻止我抓陈卅,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也很想看他倒霉。现在他倒霉了,你觉得自己能脱离干系吗?就算组织上没有证据处理你,可你仔细想一想,组织以后还会信任你吗?你还能有升迁的机会吗?更何况,你当陈大胆真就咬不死你?他可是有仇必报!”

王鹤平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滴落。“是啊……”突然,他抬起头,对韩柏恶狠狠喊道,“好你个韩柏,我这回可是犯在你手里了!”

“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韩柏轻叹一声,和缓语气平静说道,“只要我们沉着应付,就一定会渡过难关。”

“你有什么办法?”

韩柏弯下腰去,在王鹤平耳边低声细语……

“您是说……想办法将消息透露给国民党,让国民党指证他是……”

“他们巴不得这么做,”韩柏说道,“也许他们非常乐意看到我们想要的结果。这样,大家的心病就不难解决。”

“嗯!这是个办法……”

“那我马上去办。”

“等等!”

“王主席,您还有什么要补充吗?”

“老韩,你对陈大胆真就恨到这种地步吗?”

“怎么说呢?他如果不死,我们一个都别想活。”

阴冷潮湿的牢房,腐烂发霉的稻草堆,几只瘦骨嶙峋的耗子在昏暗中爬来爬去,贪婪寻觅着食物……

原官桥镇警察所,一东一西两座牢房内,分别羁押一男一女两个浑身血污的“犯人”。

“啊!”陈卅在昏迷中被痛醒,紧紧捂住鲜血淋漓的大脚趾……

“当家的,你醒啦……”凤凰艰难撑起身体爬到铁栅旁,向陈卅伸出皮开肉绽的小手……

“凤儿啊!你要当心耗子,这群小畜牲刚刚咬过我。”

“当家的,咱们栽了……”

“是啊!栽在一群卑鄙小人的手里。”

“可是不管怎样,有你陪我,就是死,我也很开心……”

“凤儿啊!”陈卅虎目含泪哽咽着喊道,“你跟着我连一天福儿也没享过,我这做男人的对不住你呀!”

“别说了……”凤凰默默叹口气,微笑着说道,“我在女人当中已经算是最幸福的,至少,我找到了可以用一生来疼我的男人。”

“凤儿……”陈卅也从栅栏缝隙探出手臂,慢慢够向妻子那不停颤抖的小手…… 无情的铁栅将有情人彻底隔绝,无论怎么努力,两只手永远也不能触摸在一起。

“当家的,能让我好好看看你吗?”

“嗯!”陈卅勉强挤出笑容,一双红肿乌青的眼睛,泛出无限的柔情蜜意。

“瞧你的眼睛,”凤凰笑道,“肿得象包子……”

“你也好不到哪去,鼻子都被打豁了。”

“……”

“凤儿啊!咋不高兴了?我说啥错话啦?”

“没有,我……我丑了……”

“不管你丑不丑,永远都是我心里最美丽的凤儿!”

“你唬我……”

“我陈大胆骗过自己老婆吗?凤儿啊!咱别难过,如果能出去,我这团长不干了,咱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种种菜养养鸡。下半辈子如果能这样了此残生,也算是不错。”

“可你能舍得部队吗?”

“舍不得也得舍得了,”陈卅流着泪说道,“我现在才明白,原来陪老婆舒舒服服过日子,才是男人最大的幸福。”

“可你是个大英雄,他们会让你这么离开么?别傻了,有些事情在心里想想还成,真要是做起来,往往不是那么容易。”

“凤儿啊!”陈卅舔着皲裂的嘴唇,失神地问道,“如果我不是什么英雄,你当初还会嫁给我吗?”

“当初我肯定不会嫁给你,”凤凰幽幽说道,“可是现在我一定会嫁给你。”

“为啥?”

“因为我明白了,一个女人最需要的不是英雄,而是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

“凤儿……”

“当家的,干过绺子的注定不会有好死,无论咱怎么挣扎,都逃不过这个命。不过现在我不抱怨了,能带着满足去死,也算是不错的归宿。”

“不许说死!凤儿啊!咱们别那么悲观好不?”

“你还记得当初师傅留给我一个锦囊吗?”

“那不是五哥给你的那个吗?”

“是啊!你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不知道……”

“几年前我就偷看过了,” 凤凰微微合上双眸,平静地说道,“上面只有四个字:凤凰涅磐。”

一个壮汉轻启折窗向外看了看,随后掀开窗户轻轻跳出。慢慢合上纸窗,蹲在窗下又向黝黑的夜色仔细确认一番,这才贴着墙壁向镇外乱坟岗小心潜去……

“嘀嘀嗒嗒”的电波声中,一封来自官桥镇的电文,被转交到国民党驻宁城暂84师师部。

“老徐,你快过来看看这份电文!”国民党暂84师师长段国维,急匆匆闯进徐文远卧室,“这是我们的同志冒死从共区发回的电文。”

徐文远接过电文匆匆浏览,不由震惊得目瞪口呆:“什么?我大哥被人给害了?”

“他们自相残杀这是好事啊!要不要给老板送个信?”

“你觉得这是好事吗?”徐文远冷静地问道。

“难道还是坏事吗?”

“我大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对谁最有利?”

“对我们和日本人都有利。”

“老段,咱们是不是兄弟?”

“那还用说,你我情同手足。”

“借我一个团。”

“嗯?你要干什么?”

“我要攻打官桥镇!”

“你疯啦?这是什么后果你不知道吗?”

“顾不了那么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被人构陷!”

“可你擅自行动是要受到家法制裁的!”

“就是剥我的皮,也得干!” 嘴唇剧烈地抖动,徐文远将电报在书桌上重重一拍。

“老徐,你要冷静!党国的利益为先,难道你忘记老板的教诲吗?”

“没有,”徐文远摇摇头,“我无愧于党国!”

“可你这是在损害党国的利益!”

“但是我们也不能叫日本人得意!”

“这样吧!先请示一下老板。”

“等老板同意,恐怕我大哥早已尸骨无存了。”

“说来说去,还是你这个大哥高于党国利益!”

“救下大哥,我亲自向老板请罪!”徐文远的眼珠子都红了,“现在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大哥我也救定了!”

“老八团!进攻!进攻!进攻!”丁道恒的嗓子已经喊哑了,日军增援部队和一营、二营胶结在一起。

“郭仲良!缺口打开没有?”罗政委在电话中焦急地询问。

“报告政委!有我老八团在,就没有啃不动的骨头!”

“好!告诉干部战士:只要救出师长,我就为你们老八团记上一大功!同时,也希望你们再接再厉,一定要把鬼子挡在缺口外面!”

“请首长放心!就是拼光了我们老八团,小鬼子也别想上前一步!”喊罢,郭仲良撂下电话,转身对三营战士喊道,“同志们!弟兄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今天,我郭仲良已不打算能活着走下阵地!你们怎么样?有没有怕死的?”

“没有!”

“好!这才是我们老八团的兵!”郭仲良点着头,欣慰地说道,“我们都是军人,什么是军人?那是用血来抒写自己荣誉的一把尖刀!我们老八团的荣誉,就是用无数敌人的血和泪铸就出来的!在我们面前,敌人,永远都得给我们跪着!”

“杀!杀!杀!”

“政委!你的伤……”警卫员流着泪喊道。

郭仲良冷眼瞧着他,咬牙切齿地喝道:“从现在起,你要是再敢动摇我的决心,杀无赦!”

“政委……”

郭仲良没理他,挥手一指硝烟弥漫的战场,大声疾呼:“三营弟兄们!在你们前面就是号称‘铁拳’的鬼子岗本联队!你们敢不敢和我一起砸碎他的铁拳,咬断他的骨头?”

“杀!杀!杀!”

“传我命令!准备进攻!”

“杀……”

怎么形容当时的情景呢?可以说,敌我双方已经彻底杀红了眼睛。这是一场硬碰硬,你死我活的两军对决。喊杀声,拼刺声,枪声,骨头断裂声和死亡前那绝望的哀号声,彻底交织在一起。

丁道恒捅死一名鬼子中尉后,捂着汩汩冒血的前胸,拄枪跪倒在地。

“参谋长!”江永钢牙紧咬,反手将刺向自己的鬼子劈成两截,不顾血肉模糊的腿伤,一瘸一拐蹦到丁道恒面前。

“你他妈别管我!保护好政委!”丁道恒一把推开他,端起刺刀就要向前冲。

“参谋长!你的伤……”

“江大个子!你要再敢拦我,我就毙了你个舅子!服从命令吧!”

“是!”江永回身喊道,“一连!跟我上!”

“弟兄们!冲啊!”郭仲良身先士卒,怀抱机枪在队前开道。

“政委!这太危险啦!你不能这样!”三营长白广文上前阻拦。郭仲良微微一停顿,战士们迅速用身体将他牢牢护住。

“白广文!你要干什么?”

“政委!你在这等着,我带人去把前面的制高点拿下来!”白广文扯去鲜血斑驳的外衣,露出伤痕累累的上身。

“你拦着我干什么?是不是……”

“八连长!”白广文脖颈青筋虬结。

“到!”

“你们把政委给我绑起来!如果他有什么闪失,你就提头来见!”

“是!”

白广文亲率八连向日军制高点再次发起进攻。然而,在这座控制主要干道的制高点上,日军配备了两挺重机枪。桔红的拽光在八连冲锋人群里钻来钻去,随风飘散的刺鼻腥气中,八连再次被压缩在掩体后不得抬头。

两名士兵无法忍受这种残酷的修罗场,他们呕吐着酸水,爬起身子向后踉跄退却。

“嗒嗒嗒……”机枪枪口微微一跳,郭仲良将这二人打得支离破碎。

“你们给我记住!”郭仲良咆哮道,“为国捐躯乃是男儿本分!在我们面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进攻!拼死一战敌亡我存!前进者生,后退者,杀无赦!”

“是!”全军将士齐声呐喊。

郭仲良更换了弹夹,望着制高点大声命令道:“老八团只有战死的将士,没有老死的军官!现在,兵退我杀兵,将退我杀将,我退,你们杀我!”

“杀……”全营在政委率领下,趁着鬼子更换链条的间隙,抛出一排排手榴弹。在巨大的轰鸣声和浓烟笼罩的一瞬间,三营战士一跃而起……

“政委!”江永和刚刚爬起的白广文惊呆了……

“弟兄们!冲啊!”郭仲良端着机枪第一个突入鬼子战壕。

“噗……”一道血雾从郭仲良后背猛然喷出,溅得江永一身一脸……

“政委!”

“嗒嗒嗒!”子弹从枪口划出三道拽光后,突然停断下来。郭仲良猛然定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咬着牙拼命扣动扳机…… “嗒嗒嗒……”一排子弹将发射冷枪的鬼子从跨下劈到头顶,可是,从机枪源源喷发的子弹并没有就此枯竭,继续划着拽光从鬼子头顶呼啸而过,越射越高,直至与地面彻底垂直…… “嘭”地一声,不断挣扎的鬼子被血雨强行分成了两半……

“政委呀!”江永和白广文趴在郭仲良身旁,望着他圆睁的怒目,欲哭无泪。

“杀……”三营战士如同愤怒的雄狮,用刺刀、枪托、扁担,甚至用牙齿,将残存的鬼子彻底撕得粉碎…… 这块决定双方命运的制高点,终于被老八团彻底攻克。

“政委啊!我们胜利啦!我们胜利啦!你快起来!起来吧!”江永抱着郭仲良号啕大哭。

“政委呀!你咋就没躲开那颗子弹呢?就差这一步啊!就差这一步啊!”白广文双手捶地也哭得死去活来。

“政委……”丁道恒在郭仲良身旁凄然跪倒,霎那间,整个人彻底崩溃了。过了许久,他瞪着无神的眼睛,颤抖着声音喃喃自语,“我们的好政委啊!老八团没叫你失望,也没叫敌人失望,我们砸碎了‘铁拳’!可是你怎么就睡了呢?起来吧,睡睡就行。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可没法跟老陈交代,跟战士们交待……”

“参谋长…… 政委他走啦?真的走啦?”警卫员呆呆望着首长遗体,哽咽着问道。

“你瞎说什么?政委累了,他想休息一下。一连几天他都没睡个囫囵觉,是不是呀老郭?”伸出颤抖的右手,丁道恒轻轻抚向郭仲良那圆睁的怒目,“瞧瞧你,连睡觉都不闭眼睛,还要别人帮你……”

“参谋长!政委他走啦!他真的走啦!是我没用!是我没保护好政委!你枪毙我吧!求求你枪毙我吧!”江永将佩枪捧到丁道恒面前,刹那间便哭成了泪人。

“我的好政委……”丁道恒惨然失笑,“咱老八团不能没有你……”两行清泪夺眶而出,随之便一头栽倒在地昏厥过去……

一缕轻风卷着血腥的尘土,轻轻洒落在郭仲良那安详的面容上。他睡了,带着四周那一片低沉的呜咽声,静静的,睡了……

“政委!”江永一阵撕心裂肺般的长啸,活生生将那些铁血男儿的心彻底粉碎…… QQXmvnsUYy1VX6Nq4raUEBBjD94QtimirhR5K7vYUGm/V7Lu5TwEzfTA1SFdrW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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