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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老八团撤离没多久,徐文远和中央军的增援部队就赶到了粮库。一身戎装的徐文远显得格外威武,他摘下白手套,俯下身子瞧瞧尸体刀口,点着头叹息道:“唉!没错,是我大哥干的。”

“徐中校,咱们到底追还是不追?”带队的姚旅长问道。

“追?”徐文远摇摇头,“你不知道我大哥的脾气,惹毛了他,你这一个旅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可是咱们该如何向上峰交代?再说了,这陈卅公然向国军发动进攻,那就是造反,是赤裸裸地破坏合作。”

“你老兄说得没错,”徐文远点点头,没过多久,他又苦笑着说道,“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位哥哥,我相信他列举的进攻理由,绝对会让军委会那群饭桶乖乖闭上嘴巴。”

“这个…… 令兄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徐文远心潮澎湃,“他是一位有情有义的真汉子,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土匪胡子。”

“这……”

徐文远不说话了,他瞧向沙滩上那一排排整齐的脚印,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酸苦:“大哥,你我兄弟又要见面了……”

当年陈卅在察哈尔蒙难,徐文远得知消息后急得牙床子都肿了。就在他积极准备营救的同时,又听说秦学礼团在白马峡伏击了救国军。他兄弟二人心照不宣,徐文远知道大哥在危难时刻是想投奔他。可是,一个小小的秦学礼却彻底改变了一切,兄弟二人非但未能想见,反而永远地走到对立一方。

徐文远赶到白马峡,不顾淫雨霏霏,一遍又一遍检查每一具救国军尸体。最后,他松了一口气,双眼盯着天空的阴云默默为大哥祈祷……

一晃多年过去了,这些年里,他再也没得到有关大哥一星半点的消息。共产党的高级军官普遍使用化名,陈卅是否还活着是他一直牵肠挂肚的事情。直到几天前,当他接到上峰指令,才知道自己朝思暮想的大哥不但活着,而且还在蒋委员长那里挂了号。他手捧指令百感交集,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满脑子都是大哥在他最困难时候,请他吃的那顿酱驴肉……

“大哥…… 嗨!造化弄人哪……”

“老陈,”郭仲良皱着眉说道,“咱们弄出这么大动静,小鬼子能不察觉吗?咱们的行动意图……”

“你瞎操什么心?”陈卅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没见咱们正在向后转吗?”

“对了,我还没搞明白你为什么要沿原路返回,难道你不想按原计划行动啦?”

“答对了,呵呵!晚上我请你喝酒。”

“你啥意思?”

“我原本也没想按计划去走!黄泛区那些烂泥塘子,是人走的地方吗?”

“什么?”郭仲良吓得差点没从马上栽下来,“老陈!私改行动计划可是要掉脑袋的,你连总部老总都敢忽悠?”

“你喊啥?”陈卅瞪他一眼,“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懂不?现在是啥情况?那是时局一天一变。咱们如果不跟着时局变,还死抱计划不放,那是要栽跟头地!”

“老陈,我相信你说得有道理。可你怎么向总部解释?你和总部老总放横那能有你好果子吃吗?”

“嘿嘿!”陈卅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总部老总最喜欢啥你知道不?”

“我没你那份闲心!”

“我告诉你,总部老总最爱才!可不是钱财的财哦!”

“我知道,少在我面前卖弄你那点墨水。”

“不管咱咋变,只要胜利完成任务,老总非但不会枪毙咱们,相反,还得请咱们喝酒你信不信?”

“老总请你喝酒?你以为自己是多大的屎壳郎?”

“不信咱就打个赌?”

“少来这套!”郭仲良一甩袖子说道,“做你的政委,我那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老八团的行动不但震惊了国共双方,同时也震惊了小鬼子。黄河改道后,小鬼子和国军隔岸保持对峙,双方小日子都过得太太平平挺滋润。可陈大胆一来,这一切就全变了。先不说他们如何调兵遣将如何加强防范。单说国民党的战区司令部,每天都能收到来自共产党方面的抗议信。

“他们灭了我的部队,还倒打一耙说我们破坏抗战,这简直是岂有此理!”战区长官气坏了,把桌面上的水杯摔得粉碎。

“司令,”参谋长读罢抗议信后,说道,“在场的老百姓都证明是我方士兵先开的枪,这一点,我们很被动……”

“那他们劫了粮库杀我们的人又该怎么算?难道还让我向他们赔礼道歉不成?”

“我们那几个人参与倒卖军粮贩卖妇女,这已经被报界披露。如果咱们出面为他们做主,这恐怕…… 再说了,那些无聊的记者还四处渲染,说国军守着粮库却见死不救,任凭灾民饿殍遍地,八路军只不过是解民于倒悬之苦…… 这个…… 这个……”

“行啦!”战区司令仰坐在椅子上,气急败坏地喊道,“打嘴仗,我们根本就不是共产党的对手!”

老八团突然又消失了。不但小鬼子的飞机找不到他们踪迹,就连共产党方面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这个陈大胆!他到底在干什么?”彭总气得直拍桌子,“他到底耍什么把戏?”

“老总啊!”左副参谋长苦笑道,“不但咱们不知道他在哪里,就连国民党和小鬼子也在天天找寻他下落。这个陈大胆,就象在人间蒸发了一样,神鬼莫测。”

“可他是死是活,怎么也不该瞒着总部吧?他们到底还是不是八路军?还是不是我们党领导下的军队?”

“老总,”左副参谋长笑道,“你不用着急,我估计这陈大胆肯定是平安无事。”

“噢?快说说看。”

“陈大胆这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用得很好啊!敌人找不到他,就无法正确判断他的意图,也无从对他下手,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吗?鬼子从徐州抽调兵力紧急加强了黄河新道布防,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鬼子也相信他们要过长江和新四军会合。这就证明鬼子已经被我们牢牢牵住了鼻子。”

“嗯……”彭总心头怒火消散了许多。不过,当他看到鬼子新的布防图后,不由得指着黄河新道一线焦急地说道,“小鬼子已经对黄河各渡口加强了戒备,那么新一团该怎么过河呢?”

“这一点我也搞不清,看来只有陈大胆自己才能弄明白。”

八路军总部搞不清陈卅的动作,国民党军委会二厅也搞不清陈卅下一步要干什么。按理说,一个团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消失,它总应该留下点什么痕迹才对。可是老八团消失得很彻底,就连一根毛发也没有留下。

“哲光兄,那个徐文远还没有消息吗?老头子已经大发雷霆啦!”戴雨农一边和于孝明通着电话,一边不住地擦着冷汗。

“局座,徐文远刚刚发回消息,就连他也找不到陈卅的具体位置。是不是这几天连降暴雨,他们被困在某处动弹不得?”

“那也不对,如果他们被困在什么地方,当地的保长乡绅难道还会不知道吗?怎么搞的,难到这个陈卅会飞天遁地不成?”

“局座,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会把陈卅给你揪出来。”

“不是我不给你时间,而是老头子他不给我时间。你要知道,老头子现在对这个陈卅特别上心。”

“噢?”

“他是欲除之而后快呀!”

“噢……”

也难怪各方势力找不到陈卅,他们把目光都集中在洛阳、郑州以南,黄河以西的范围内,能找到那才叫怪了。此时的陈卅已经北渡黄河旧道,穿过阳武、封邱冒雨进入河北。

“老陈,你猜老总和旅长他们在想什么?”郭仲良端坐马背,紧了紧湿透的领口。

“我想…… 他们恐怕煎、炒、烹、炸把我烩了好几回。”

“你知道就好,”郭仲良叹口气,“我现在和你狼狈为奸一起糊弄老总,奶奶的,咱们到底还是不是八路军?”

“那当然,咱们不但是,而且还是主力’。”

“我现在总算明白你小子事先为啥要请‘尚方宝剑’,原来弄到先斩后奏的权利,你小子就可以放心大胆欺上瞒下。真是居心叵测呀!”

“呵呵……”

“你还有心情笑啊?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打通平汉路到达微山湖吧……”

未来的几天内,陈卅突然出现在山东的消息,就象雪片一般飞到蒋委员长的办公桌上,消失多日的陈卅又出现在众人视野中。陈卅进入山东后,于长亘以北30公里处遭遇日军照屋、上木两个大队。

蒋中正对八路军的战果不太感兴趣,虽然老八团将日伪军的“什锦拼盘”部队打得找不着靖国神社,但是老蒋还是不感兴趣。他就想知道这个陈卅到底要干什么,共产党到底想要干什么。

“委员长,陈卅全歼日军照屋大队和五百多汉奸部队,并将上木大队撵出一百余华里?”蒋中正的侍从室主任林蔚,读着战报冒汗了,“他这么能打?简直是不可思议啊!”

“是啊……”蒋中正一头栽倒在靠背椅上,慢慢合上眼睛,“共产党又增添一员能征善战的猛将,有朝一日,此人必成党国心腹大患……”

“那怎么办?咱们在山东的势力…… 这个…… 这个……”

“政府在山东还有哪些军队?”

“于学忠的东北军……”

“我是问政府的军队。”

“那就要数秦牧荣部……”

“秦牧荣?”

“是的。”

“他好象是……”蒋中正想起来了,这个人是戴笠的学生,属于自己“直系亲属”,“立即电令山东省主席,叫他密切注意陈卅。在关键的时候……”老蒋五指敲敲紫檀木书桌……

“是!”林蔚心领神会。

老八团在长亘收拾小鬼子有一个典故,当地百姓称之为“陈大胆三怒”。原本老八团经过长亘时,并没打算“教育”城里的日伪军。可人要想死谁也拦不住,这伙不开眼的东西就属于那一类人。

日军南下支队驻长亘有一千多人。人数不多,但是挺威风,向来不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当他们听说有一队八路要经过防区时,照屋大队长果断下达了进攻命令。

照屋犯了一个致命错误,那就是在没搞清对手是谁的情况下,冒然用脑袋去碰钉子。他最先遇到的对手,是老八团先遣队三营八连。不过双方一交手,照屋就发现不对了,日本人觉得自己简直是活见了鬼—— 一千多精锐皇军外加五百治安军,居然攻不下人家二百多人把守的小山头。

“这些是什么地干活?”照屋指着八连问翻译,翻译官摇摇头,他也是一脑袋雾水。就在这时,老八团的主力部队及时赶到。一营和团属骑兵连主攻,二、三营左右包抄,在老八团那特有的战斗口号下,鬼子死扛不住了。

“老八团,快、快、快、再快一点,这是什么意思呢?”照屋敲着自己脑袋,反复思考他不应该考虑的事情。

“太君!咱们快撤吧!这伙八路实在太厉害,兄弟们顶不住啦!”伪军旅长两腿直打哆嗦。

“叭嘎!没用的东西!”照屋狠狠骂了一句,可是一抬头,发现皇军精锐也顶不住了。那些想要拉手榴弹和八路同归于尽的部下,反到被人家神枪手掀开了脑盖子。

“撤!撤!撤!”照屋不再犹豫,骑上东洋马领着残兵败将一溜烟后退了十里……

“妈个巴子的!就这么几个窝囊废也能把他们放跑,传出去老子以后还咋见人?”陈卅瞧着江永,气得直咬牙。

“团长!我给你丢脸了,你枪毙我吧!”江永解下佩枪举在陈卅面前。

“少来这套!”陈卅拨开江永的手,指着他鼻子骂道,“你狗日的江大个子,不是我说你,你们一营现在的表现连个大姑娘都不如,真他妈丢人!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赶紧把营长位置腾出来,你给老子喂马背锅去!”

“团长!”江永急了,“你小瞧我江永可以,但是不能小瞧一营!我一营个顶个都是爷们!”喊罢,他气呼呼拍着自己胸口叫道,“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收拾不了这个照屋大队,我就把脑袋砍下来给你当夜壶!”

江永说到做到,一营八百多人马上开拔,对十公里外原地休整的鬼子伪军发起进攻……

“吕桑!老八团快、快、快…… 到底是什么意思?”照屋仍然对这个问题不死心,他死活都想从吕翻译官那里找到正确答案。

“太君!八路又上来啦!”伪军旅长哭丧着脸喊道。

“哪你?”照屋瞪大眼睛,可是一阵急似一阵的枪炮声却无法造假,八路趁鬼子汉奸立足未稳,马上从侧翼发动进攻。

“侯旅长!你地顶住,皇军地包抄,你地明白?”照屋恶狠狠盯着伪军旅长。

“是是,我明白!我明白!”

看来当汉奸也得有点脑子,否则被人家卖了也不知道。照屋这哪里是什么包抄,摆明了想要脚底抹油开溜,“可怜”的侯旅长,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失去鬼子的支援,这五百多伪军能是个什么下场就可想而知。包括侯旅长在内,一个都没跑掉,全做了一营刀下之鬼。八路军其他部队向来是“缴枪不杀”,可是老八团则不然,缴了枪照杀不误。原因很简单,第一,老八团从来不喊“缴枪不杀”,所以你缴枪是你自己的事情,跟他们无关;第二,挂着手榴弹也算反抗。

“我没喊‘缴枪不杀’你把枪丢了算咋回事?谁知道你要干啥?再说,你缴了枪还挂着手榴弹干啥,比没缴枪更可怕,不杀你我不放心。”这就是陈卅面对上级派来的调查组,堂而皇之说出的理由。当然,这是歪理,他也没少为此挨处分,可是屡教不改。若不是上级考虑他是个人才,恐怕早就进马号铡草去了。

一营消灭了伪军,陈卅非但余怒未消,反而火气更大,他指着江永问道:“我叫你收拾小鬼子,你给我拾掇这些虾兵蟹将算咋回事?你江大个子就是这么当的营长?”

“团长!啥也别说了,我明白该咋做了!”江永回头喝道,“一营的弟兄们!你们还是不是个爷们?还能不能再打一仗?”

“能!”

“那就给我咬紧牙关,追上去再和小鬼子过过招!”营长一声令下,一营全体将士如同爆发的火药桶一般,气势汹汹不要命地追赶鬼子……

“老陈,一营也够累了,是不是叫二营三营替换一下?”郭仲良问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陈卅冷静地回道,“等一营咬住小鬼子,二营三营两翼一包抄就全解决了。”

照屋率领残兵败将再次后撤十公里。就在他们解下水壶,还没等和壶嘴进行一次亲密接触,八路又上来了。啥也别说,继续跑吧?照屋留下一个中队作掩护,用电台通知附近的上木大队做接应,火烧屁股似的,直奔长亘狼狈逃蹿……

照屋一心逃命,可陈卅已经派出骑兵迂回包抄。没等照屋接近上木,老八团骑兵连就在他正面发动进攻。

鬼子惨了。他们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部队——彪悍。骑兵连挥举马刀在鬼子队形中犁了数遍,寒光闪闪的刀刃已经见了崩口。

“老八团!进攻!进攻!进攻!”随后赶到的一营、二营、三营快速包抄。潮水一般向鬼子反复冲击。终于,小鬼子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了,他们凶悍的本性也被激发出来。双方人马在旷野中展开了激烈厮杀。

“过瘾!真他妈过瘾!这才象个带把爷们!”江永扯开嗓子一阵狂喊。

不过鬼子在人数上处于劣势,无论他们如何抵抗,也没逃过被逐渐压缩、分割、包围的厄运。终于,在万般无奈之下,一百多鬼子守着照屋钻进了一片高粱地。

陈卅瞪着部下第三次发起了脾气:“就这么几个土鳖,你们还能放他们进高粱地?你们一个个都是干啥吃的?老八团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啦!我也不指望你们了,警卫排!跟老子一起冲锋!”

“团长!这没你事儿,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张宝库顾不得上下级关系,回头喊道,“老江,你还行不行?咱们相互配合再打一次冲锋咋样?”

“没说的,干了!”

“还是老规矩,看谁杀得多,”张宝库喊道,“输了就是一顿酒儿。”

“也何?”陈卅愣住了,“小兔崽子,你们还把老子放在眼里吗?”

手榴弹雨点一般飞进高粱地。枝叶夹杂血雾象开锅沸水似地不停涌动。“这么打太慢!放火!放火!”陈卅高声喊道。

“老陈!老乡的高粱怎么办?”郭仲良急了,“咱们拿什么赔给人家?”他太了解陈卅的性格了,这小子有钱都不愿意出血,更何况是没钱?

“钱哪?老子的私房钱哪?”

“不都叫老郑那个抠门把持了吗?咱们哪里还有闲钱?”

“妈个巴子!没钱也烧!赶快点火!”

“长官!长官!不要点火!不要点火!皇军…… 那个照屋先生有话对你讲!”吕翻译官喊道。

“有什么屁快放!”

“照屋先生恳求能给他一个武士的体面死法,允许他切腹自尽!”

“奶奶的!他死管啥用?那一百多条狗崽子难道都能投降吗?”

“他们……”吕翻译低头和照屋“叽里呱啦”一阵对话,随后绝望地喊道,“照屋先生说,他们将一起效忠天皇!”

“给你们三分钟!要是不死,老子就烧死你们!”

“长官!照屋先生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要问问阁下!”

“讲!”

“你们到底是哪个部分的?”

“记住喽!是八路军新一团!到阎王爷那里千万别再做个糊涂鬼!”

“新一团……”照屋沉默了,他缓缓抽出随身佩戴的武士刀……

顷刻间,临死前那种绝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碎片手榴弹的爆炸声络绎不绝。据当地老乡说,那“嗵嗵”的声音就跟过年放花炮似的。

终于,一切都沉寂下来。当吕翻译喊着“别开枪”,高觉双手走出高粱地时,一股浓浓的血腥扑面而来……

“还有能喘气的吗?”陈卅向高粱地努努嘴。

“就剩我了……”吕翻译忐忑不安偷眼瞧着陈卅。

“那你咋不死?”陈卅骂道,“象你这种没皮没脸不要祖宗的人,活着还有啥意思?”

“长官…… 我家里有老有小…… .”

“去你妈的有老有小!”陈卅正想发作,郭仲良及时制止他,“算了老陈,这种人你跟他废话不值,把他交给当地老乡,是死是活叫老乡们自行解决吧!”

战斗结束后,进去收尸的战士被眼前景象惊呆了,诺大一片高粱地,被血液、碎肉、骨茬染成红乎乎一片,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夺目、刺眼。从此,当地老百姓就将这块土地出产的高粱称之为“红高粱”或者叫“鬼子高粱”。

“报告团长!三营将一个日军增援大队打得狗撵耗子追,白营长请示您接下来该咋办?”

“咋办?追呀!为啥不追?给我追!”陈卅瞪着通讯员心想,“这点小问题还用问我吗?”

可是通讯员耷拉着脑袋没吭声。

“你傻愣着干啥?还不快去传我命令?”

“团长,那伙小鬼子跑得太快,恐怕咱们追不上。”

“跑得快?难道他们长了四条腿?”

“那倒不是,”通讯员解释道,“他们全是机械化,咱们两条腿撵不上。”

“妈巴子的,那你们为啥事先不包抄?”

“包啦!可这伙鬼子很怪,见了我们一枪都没放,扭头就跑。”

“啊?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小鬼子?”陈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通讯员并没有谎报军情,这支日军部队,是一支与其它精锐部队所不同的“精锐部队”。

日军上木大队隶属于大阪第4师团第8联队,第4师团是日军精锐的甲种师团。但是这个师团与其它甲种师团相比,有着自己的显著特点——这个师团的士兵“爱好和平”。

第4师团成立于1888年,和其它具有尚武精神的甲种师团代号不同,其代号为“淀”,经考证,这个代号可能是源于大阪市内横穿梅田商业区的淀河,不但商业气息极其浓郁,而且深有招财进宝之意。第4师团其治下士兵多来自于大阪城的菜贩,是日军中资格最老的师团之一。从装备和人员配备上来看,第4师团下辖四个联队,装备日军最最精良的武器。可是这只部队从它成立伊始,其鼎鼎大名就传遍了日本军界。

1904年爆发在中国东北的日俄战争中,第4师团核心部队第8联队表现尤为突出,他们屡战屡败,竟然在日军中赢得“败不怕的第8联队”之绰号。一般日军部队在蒙受这种耻辱后,不是部队长自杀就是士兵无颜面对家人,总之不是什么光彩事情。不过第4师团则不然,他们不但堂而皇之面对这一切,而且还挺自豪。

曾任第4师团师团长的寺内寿一,对媒体说过这么一句话:“第4师团的士兵并不象外界传闻那样毫无战斗力,这是对大日本皇军的侮辱,是对帝国军人的侮辱!”。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1933年的日本大阪。在他说这句话的几个小时前,他标下松井洋二二等兵在大阪市中心闯了红灯,更加不幸的是,闯了红灯的松井二等兵居然和警察发生了激烈冲突。为了维护“大日本皇军的尊严”,第4师团师团长寺内寿一率部砸毁了警察所。这就是日本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阪go—stop事件”。由此可见,“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的优良传统也并不是国民党部队专利。

该怎么整肃部队,焕发这支部队的战斗精神呢?为此,日军大本营对第4师团可谓是用心良苦。经过激烈地讨论,他们认为一支部队的部队长对该部队的战斗力有着决定性作用。因此,大本营煞费苦心不断挑选名将对第4师团进行整训,就连后来被称为“马来之虎”的山下奉文,也曾经担任过该师团的指挥官。可是最后,大本营不得不向自己愚蠢的决策投降了,第4师团就象患上了癌症,无论是谁都拿它毫无办法。历任名将都是意气风发地到任,泪流满面灰头土脸地走人。不管谁当部队长,第4师团的士兵依然是我行我素自由散漫,小日子过得比天皇两口子还要滋润。

1937年后,第4师团调防至中国东北,划归关东军序列。经过两年的集训之后,第4师团终于有了出头之日。1939年苏、日在中蒙边界爆发了诺门坎事件,关东军下令驻扎在北满的大阪第4师团,仙台第2师团进行战备动员。第2师团接到命令后,徒步急行军4昼夜赶到战场,并于赶到战场的当天不顾疲劳即刻投入战斗。不过,他们很快就被苏军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可是第4师团呢?问题来了。在部队接到出战令后,不但迟迟未动,而且队内“伤病患”与日俱增,一时间,医务所内急于就诊的士兵人满为患。放眼望去,满营都是以五花八门理由要求留守的士兵。第8联队联队长在暴怒之下,亲自入驻医务所参与诊断,“联队长改行当医生”的笑话,就此在日军中广为流传。

拖是拖不下去了,第4师团士兵在一万个不情愿的前提下,不得不整装出发。可是没多久,新的情况又出现了。第2师团从接到命令至赶到战场,仅用了4天时间。第4师团呢?从出发直至赶到战场,整整花费了8天时间,而且一路之上不断出现集体掉队现象。当第4师团先头部队赶到诺门坎时,苏、日之间已经宣布停战。接到停战命令后,第4师团掉队的士兵们,此时就象吃了补药一般迅速赶上,连那些因病留守的官兵,也“带病”一口气从驻地跑到了诺门坎。面对硝烟袅袅的战场,第4师团大部分官兵跪地痛哭流涕,有的人抓起石头一边用力拍打,一边抱怨老天连给他们打上一仗的机会都吝啬。

归程的路上,出现了一幅奇怪画面:一边是神情沮丧,伤痕累累,哀号遍野的第2师团;另一边却是神情饱满、齐装满员、意气风发的4师团。关东军一位负责新闻宣传的军官实在看不下去,他提笔在审阅的新闻稿上,将标题为《我无敌皇军第4师团威势归来》改动了一个字,变成《我无伤皇军第4师团威势归来》。一字之变变出来一口活气,外行人不容易想到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可是当过兵的人就不同了,由此,日军精锐第4师团“战场无伤”的报号,在日军中如雷贯耳。

第4师团尽管窝囊,但它的命运却比其他师团好得出奇。虽然诺门坎一战,第4师团有着自身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中日之间的战争已经全面爆发,华中地区日军战事吃紧,急需增兵。军情如火,日军大本营根本没有时间追究第4师团的责任。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这个“窝囊废”推到中国内地的主战场上。第4师团的离去对关东军来说算是一种解脱,可是对接收第4师团的日军精锐第11军来说,这只不过是恶梦的刚刚开始。

徐州会战之后,疲惫不堪的中国军人突然发现一支“奇怪的日军”。当时,李宗仁麾下四十万大军刚刚跳出日军铁壁合围,正想穿越鲁苏皖边境一条公路进行整修。就在这时,先头部队回来报告说,在公路上发现一支装备精良的日军部队。惊慌失措的中国军人赶紧撤退至附近深山密林严阵以待。可是,令中方指挥官感觉到奇怪的是,这支日军部队不但未曾追击,反而设立警戒哨后,大摇大摆在公路两旁升火做起了日本料理。

“小鬼子搞什么名堂?他们怎么不追击?”中方指挥官想破了头,也没弄明白这支部队到底什么意思。可是形式紧急,刚刚跳出包围圈的国军急需脱离险境,万般无奈之,国军只好横下一条心,硬起头皮强行穿越公路。想不到的是,不但一路之上风平浪静,而且日军吃喝照旧根本就没理睬他们。

“这伙鬼子到底是什么来路?”脱险之后,中方指挥官派人对此进行调查。调查的结果显示,这是日军精锐第4师团的南下支队。“大阪的日本兵不会打仗”这一铁的结论从此也被中方获悉。

事后,南进支队的部队长以“严格遵守作战纪律”为由向上级解释:“并没有得到对中国军队进行截击的命令。”收到这一“合情合理”的汇报后,第11军最高指挥官紧闭双唇,用一只颤巍巍的手打开了“急救盒”…… .

战场上的连锁反应是很激烈的,从此,只要中国军队一听说对手是“大阪第4师团”,往往就会士气大增,争先恐后表示“愿杀身成仁,为国尽忠”。可想而知,第4师团会获得一种什么样战果。他们一败、二败、三败、四败…… 败得连他们自己都懒得去数。

第11军司令官就是不信邪,他死活都不肯接受第4师团会是这样一支无用部队的事实。长沙会战中,他大胆起用第4师团担任进攻薛岳部队的主攻,结果可想而知,司令官阁下算是一脑袋碰在了铁钉上。第4师团在长沙门前虚晃一枪,拍过几张可怜兮兮的战地照片后,就被中国军队象撵兔子一样追得漫山放羊。不仅如此,第4师团的“意料惨败”还连累了友军,造成了全线溃败。事后,友军抱怨说道:“有第4师团参战,本来能打赢的仗,也因为敌军士气大振而败得一塌糊涂。” 第11军司令官无话可说,他向上级坦诚自己是“猪脑子”,并为此一气之下入院治疗。

从此,第4师团在日军中成了不折不扣的“丧门星”,哪个军都不敢要它。万般无奈之下,大本营只好将其改为直属部队,长期驻扎中国上海。有人谈起这段往事时曾戏虐地描写道,这下第4师团的兵有得吹了:“老子当兵就在甲种师团,开战时候属于关东军—— 精锐,仗打起来在11军 ——还是精锐,最后11军装不下我们了,只好改为大本营直辖……”

调防上海后,中国军队就是想打第4师团也够不着了,不过令大本营极度懊恼的是,进驻上海的第4师团,其中某些人员又和中共的新四军做起了药品生意……

日军其他部队的“挨拶”(临别赠词)都有着自己特点,比如有说“武运长久”或者是“九段坂见(东京靖国神社所在地)”,可是第4师团则与众不同,他们常对抽调到其他部队的战友说一句话:“御身大切”。这是日语,翻译成中文就是“请保重贵体”,或者说成是“保命要紧”也不过分。

后来,在日军发动的衡芷战役中,遇到中国军队顽强抵抗的原第4师团部分官兵故伎重演,从军官到士兵纷纷入院,积极配合医生“治疗”,消极而又合理地拒绝作战。当一些伤兵被送进医院时,第4师团的“先辈”们还不解地询问:“你这么玩命干什么?脑子傻啦?”当有人问及第4师团的“伤兵”为什么不愿意卖命时,这些官兵牛气冲天地说道:“担任佯攻打起来没意思,要是主攻嘛!一定干巴累(努力)!”

第4师团就是日军中这样一支赫赫有名的另类部队,战后,美军曾将日军第4师团评价为“爱好和平的部队”。当他们走出二战的硝烟,返回到日本家园的时候,满面红光精神抖擞的第4师团士兵,望着满脸菜色形容枯槁的日本同胞,双方都吓了一跳。但最令国内民众吃惊的是,这些昔日的“皇军精锐”于归国第二日起,就争分夺秒在美军基地门前吆五喝六,兜售起了战争纪念品……

如今,陈卅所遇到的正是这第4师团所属的部队,因此,别说他把日军精锐打得后退一百余里,就是加把劲把它撵回日本老家,那也不足为奇。

怎么评价日军第4师团这种奇怪的现象呢?日本作家司马辽太郎(原名福田定一,其笔名用意为“远不及司马迁之太郎”)曾经认为,这是由于大阪的独特文化造成的。古代日本的基本社会结构为农民依附于大名(诸侯),而大名服从于天皇。这种长期不变的社会结构导致日本形成上下等级森严,富有盲从精神的文化特点,这也是日本军队普遍狂热“效忠天皇”的心理基础。

然而大阪则不同,它是日本著名的商业城市,居民多为商家,对大名的尊重远不如一枚铜板来得实惠。相反,围绕着苛捐杂税等问题,大阪人几百年如一日,坚持不懈和大名斗智斗勇、讨价还价。至于忠诚问题,那就根本谈不上。所以尽管在二战中,大阪出身的士兵也受到军国主义蛊惑,然而大阪人却并不着急“为天皇尽忠,为大日本帝国献身”,在大阪人的眼里,能不死还是不死,活着就是一笔财富,就有了赚头。对待上级的指令,大阪官兵也习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至少不会象其他人那样死脑袋一根筋。从第4师团内部制订的“无益的牺牲不要付出”、“不合理的战斗不要参加”、“穷途的敌军不要追”的“三不要”原则中,你就可以看出大阪人对军部制定的“大东亚圣战计划”,持有一种什么样态度。

日本历史学家关幸辅对第4师团做了一段总结,说得耐人寻味,“如果日本军队都能象第4师团这样,大概中日之间也就不会爆发那场战争了。如果是这样,也许就不会有日本的战败……”

作为一支“爱好和平的部队”,战后,第4师团被保留了番号。直今在日本陆上自卫队中仍然能找到第4师团这支部队的番号。也就是那支战前集体装病,遇事得过且过,被陈卅和薛岳打得狼奔豕突狗撵耗子追的日军精锐第一窝囊废师团。(关于第4师团的资料,翻译于日文原件,略有改动。) I1DLowQmm8MfBLk5Q/IWxKGl88HCYqisIwG0r0tqbVKFKLup6GxplpG2gD4Rko9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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