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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自抗战全面爆发以来,日军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拍打得国军节节败退喘不过气。虽然在第5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指挥下,于台儿庄歼灭来犯日军一万多人,但这并没有改变中国战场敌强我弱的根本势态。日军仍然是持续进攻,而国军依旧是节节败退。退到最后,交战双方一个追得四肢抽筋,一个跑得腿肚子转筋。该怎么挽回颓势呢?1938年6月,由于桂永清、黄杰等人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豫东地区20万国军非但不能围歼土肥原师团2万日军,反而还造成豫东会战门户洞开、功败垂成。为了逃避自身被围歼,也为缓解日军进攻武汉的攻势,蒋中正情急之下想到一条“鬼斧神工”的妙计——掘开花园口黄河大堤。9日,由蒋中正下令,国军新8师官兵奉命炸开花园口黄河大堤,让哺育中华民族数千年的黄河之水,来教育教育小鬼子该怎么做人。身为一国之最高军政长官,他把兴趣和爱好用在了“水利工程”上。不过,这道“工程”并没有造福于民。

从公正的角度来说,蒋中正此举不如血战台儿庄,壮烈殉国的川军122师全体将士;也不如兵败后站在滕县城头举枪自戕的122师师长王铭章;甚至连只做3个月县长的周同也不如。“抗战以来,只有殉土的将领,没有殉职的地方官,吾愿开此先例。” 这是文弱书生周同殉国前留给后人的一句箴言。王铭章师长牺牲后,周同抚尸痛哭,仰天啸道:“中国不会亡!中华民族不会亡!中国人民是不会向敌人屈服的!”说罢,跃下城楼以身殉国……

跳下城楼的周同,绝对想不到他为之效命的蒋委员长,会将3省44县黎民百姓一脚踹进了水坑。当新8师官兵炸开河堤时,据说眼望“水深丈余,浪高三尺”的黄河还掉过眼泪。中国历史上一场人为的大灾难就此拉开了帷幕……

“饿殍满地,不为溺鬼,尽成流民。因之卖儿鬻女,率缠号哭,难舍难分,更是司空见惯……”那些修饰人间悲惨绝伦之词语,已经无法描述当时之惨状。有人事后回忆说,那时候什么最不值钱呢?一个字——人,倒贴一个灾区逃难过来的大姑娘,还未必能换来一口袋小米。

1937年12月13日,由日军中支那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主持下的南京大屠杀,遇难的中国军民不过50万。然而,因蒋中正头脑发热所导致的天灾人祸,间接和直接死亡人数却高达89万。蒋中正的心狠手辣,就连陈大胆都自愧不如。有意思的是,和日本人对南京大屠杀死活不承认的态度一样,老蒋也不敢承认自己做过这种丧尽天良的亏心事情。不但如此,急于寻找替罪羊的老蒋还把责任推卸给日本人。不过这一次小鬼子不再沉默,他们上蹿下跳,举事实,摆道理,列出一大堆证据,指明这件事情和他们无关。日本人的意思很明白,翻译成官话那就是:“蒋先生您就认了吧!虽然我们大和民族是一屁股棉花套子,不在乎为你再背上一次黑锅。可是,做人得诚实,自己做过的事情不能撒谎是不?瞪眼说瞎话…… 那还要脸不?”

“花园口惨案”和“南京大屠杀”一样,在事实面前没有人敢对此负责。在这一点上,老蒋和小鬼子如出一辙,有得一拼。小鬼子想借“南京大屠杀”彻底摧毁炎黄子孙的抵抗意志;而老蒋想借黄河之水抵挡住日本人的疯狂进攻。结果,小鬼子把中国人骨子里“不信邪”的狠劲儿给逼出来了;而老蒋呢?从此失去4万万5千万颗民心。用失去民心来换得喘息,不知老蒋是赔还是赚呢?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中国百姓在执政者眼里根本不值一文,只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黄河决堤后,在3省44县形成一片广阔的沼泽地,俗称“黄泛区”。老八团收到赶赴山东的命令后,立刻将目光对准了这片“黄泛区”。

老八团去山东并不是因为山东缺少主力部队,所谓派主力部队去山东,不过是打算以山东为根据地,从背后扰乱日军的进攻步伐。但是从山西到山东,这一路上并不太平。如果不是一支能征惯战的部队,恐怕没等走到山东,半路上就被各方势力给大卸八块了。所以,究竟该派那支部队,该怎么走,八路军总部和中央军委都对此格外慎重。选来选去,双方目光最后都集中在A师老八团身上。

“啥?叫咱们去山东?”陈卅瞧着总部命令,心里一万个不情愿。

“老陈,收敛收敛吧!别那么较真行不行?”郭仲良劝他,“你作报告还没作够啊?”说着说着,郭仲良就忍不住“呵呵”笑起。也难怪郭仲良发笑,陈卅作检查反省的时候,由于被禁止使用宣读稿,结果上台三十分钟先“嗯!啊!这个…… 那个……”十分钟,剩下二十分钟除了冒汗就是喝水,而且一喝起来就没完没了,从老乡水井里打来的两桶水,往往被他喝得“滴水不漏”

“老郭,我不是怕走路,关键是这一路该咋走?”陈卅用铅笔在地图上描来画去,最后叹口气说道,“算了,还是叫我作报告吧!”

“哎?”郭仲良愣住了,“你陈大但也有怕的时候?”

“不是我怕,而是我担心犯纪律挨收拾,”陈卅指着路线说道,“你瞧瞧这一路,不是国民党就是小鬼子。咱们各路神仙都得拜一拜吧?可咱们就这点家底儿,不整点外落儿你叫我怎么补充怎么走?总不能拄根棍子一路要饭要到山东吧?可是一整外落儿没准就犯纪律,说白了还是上台作检查。既然是这样,也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叫我上台算了。”

还别说,陈卅这几句话还真说到问题的关键上。郭仲良瞧着地图,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老郭,咱俩儿这么多年处下来,那可是换命的交情。我陈大胆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能不能给我讨来尚方宝剑?如果你能办到,没说的,我马上出发。”

“老陈哪!”郭仲良很为难,“我跟你不一样,不管怎么说,你考虑的都是打仗事情。而我呢?除了打仗还要考虑其它事情,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陈卅点点头。

“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能不能请到尚方宝剑,也不是我们能不能走到山东。而是这山东情况比你我想象得更加复杂。日伪军、国民党就不用说了,也许你还不知道,我姐夫来信说,老宋和韩柏现在就在山东工作。”

“噢?”陈卅一愣,突然间他想起一句古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老宋还好说,他这个人死脑筋一条道。只要你不做出有损党的利益事情,他就是个弥勒佛。可韩柏则不同,虽说我和他相交多年,但是他心里想些什么,我完全揣摸不透。也许这就是他高深莫测的地方吧?”郭仲良说着,双眼直视陈卅的表情。他心想:“你总不会忘记当年在察哈尔的事情吧……”

“老郭,你还别说!我一听‘韩柏’两个字就想崩他。他和老宋不同,见到老宋我不外乎给他两个嘴巴,谁叫他当年不讲情面差点弄死我呢?可韩柏不同,这小子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狼!要不是他,我老婆至于连个孩子都立不住吗?要不是他,二营为啥取消二连番号?为啥直到现在,张宝库还在为老二连耿耿于怀?”说着,陈卅的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如果当年不是你拦着,如果当年不是大家替他求情,我早他妈一枪崩了他,哪还容他苟活到现在?”

郭仲良一声叹息,转过身子拍拍老战友的肩膀,安慰道:“老陈哪!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你就不要多想了。是!大家心里都明镜:当年他是对不住你和凤凰,是他把供应给你们的粮食变成了稀粥;是他心胸狭窄想要置你于死地。可那时候咱们是个什么处境?大敌当前,已经不允许再来一次窝里反。更何况,韩柏已经受到留党察看处分,该给你的公道组织上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你现在已经是党员了,党的纪律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好!好!好!”陈卅一摆手,“讲这些我说不过你,你老郭那张嘴不次于他宋玉昆。不过我可有言在先,这两个人你愿意见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管我的事!你也不用劝我,对仇人高风亮节,我陈大胆还没达到那种修养。”

“只要你不闹事我就谢天谢地,别的,我哪里还敢奢望?”

将老八团派遣到山东的计划已经决定下来,老八团各级领导的决心书整整齐齐摆放在总部老总桌案上。

彭总翻过几页看了看,随手丢到了一边。从一大摞的纸堆里,他总算找到陈卅关于行军路线和行动布署的报告。“你们这些秘书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文件怎么不好好整理整理?”彭总对身边的工作人员一边发着脾气,一边仔细观瞧手中的文件。刚刚看过几行,彭总突然愣了一下,指着其中几个字喊道:“这个陈大胆,简直就是胡闹!他去河南干什么?难道想带着一个团喂鱼去吗?去!马上给我接通B旅,叫他们问问那个陈大胆,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参谋刚刚打开电台开关,突然彭总一挥手喊道:“慢!先不要发报!”说着,彭总一手拿着报告,一手背在身后,在窑洞里慢慢踱着步,一字不漏地细细品味起陈卅的行动方案……

陈大胆的方案很简单,他准备率领老八团出山西入河南,经由黄泛区从商丘、菏泽之间插入山东。看似简单的行动方案,但是却有着说不出的凶险。一旦付诸行动,老八团不但要面对国民党的中央军,同时也要面对日军的围追堵截。

“老总,出了什么事情?”左副参谋长问道。

“你看看这个陈大胆,胆子是越来越大!现在别人躲避日军都唯恐不及,可是他偏偏要在老虎头上拍苍蝇!偏偏要挑战日军甲种师团的耐性。象这样胆大妄为的团长,我还是第一次见过。”

“噢?”左副参谋长接过报告书仔细端详一番,最后他笑了,“这个老八团,果然是喜欢标新立异。他的计划虽然凶险,不过…… 也并非是蛮打硬干。从某些角度上来看,还有一些可取之处。”

“可取之处?”彭总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说说看,他有什么可取之处?”

“从形式上来看,无论他是走河北还是走河南,都面临穿越大面积敌占区的风险。不过比较河南河北的敌占区,我们不难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情况完全不同。”说着,左副参谋长走到地图前指着河北、河南的区域进一步详解,“‘七七事变’后,鬼子从平津一带抽调大批部队南下,目前这些部队主要集中在徐州、开封一线。虽然,敌人在兵力上处于绝对优势,但是由于花园口的决堤,这里已经成为沼泽密布的黄泛区,十分不利于鬼子的机械化大兵团行动,但却便于我军最擅长的运动战。相比之下,河北敌军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是这里地处平原,交通发达,适合鬼子机械化大部队的迅速集结,但却不利于我军的行动。自从津浦支队进入山东后,鬼子也注意到我军的动态。一旦鬼子发现他们行踪,就会立即做出反应迅速实施围追堵截。走河北看似平安实则凶险万分,指挥员稍有纰漏,全军就会万劫不复。从以上对比来看,陈大胆这步棋虽说凶险,但是以老八团的战斗素质来说,只要能保证行军的隐秘性,保障部队的给养,迅速通过黄泛区直插山东还是可行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敌人一旦识破他们的意图,在平汉路一线实施围追堵截,那可就危险了。关键就在于陈大胆能不能在敌人判断出他意图之前,穿过平汉路进入荷泽地区和当地部队会合。”

“这也是问题的关键,”彭总说,“一旦老八团过早暴露意图,他将面临几万甚至是几十万日军的拦截,弄不好,他这几千人就有全军覆没危险。”

“不过陈大胆倒是很乐观。你看看他的报告,他早已做出安排。他们此次行动是打着南下与新四军会合支援会战的旗号,不但迷惑了日本人,同时也迷惑了国民党。如此一来,只要保密工作做得好,国民党和日本人根本就不会判断出他真实意图。更何况我党早已和蒋介石达成协同作战的共识,陈大胆这么一动,也证明我党积极配合正面战场作战的诚意。所以,我认为老八团此行在一定程度上,能对我党我军在国人面前的影响和声望,造成一定的积极影响。”

“从政治角度上来看,这倒是一招妙棋。可是从军事角度来说,陈大胆能不能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还是个未知数。毕竟,他们团从来没打过这种远距离的穿插硬仗,经验不足那是肯定的,一旦临机处置不当,恐怕他陈大胆十个脑袋也保不住。”

“风险肯定是有的,关键就在于老八团的决心和陈大胆临机决断的能力。不过,这小子既然敢这么想,如果没有九成的把握是办不到的。从军事角度来说,一切的行动都是冒险。老八团这次走极端未尝不是件好事,如果他们能顺利到达山东,这对我军今后开展工作以及提高民众的抗日热情,都有着很深远的影响。至少,人民会知道我们八路军始终坚持在抗战最前线。”

“这个混小子……”彭总无奈地摇着头,“他总能给你整出点事情做做,养个小崽子也不见得这么操心。”

“陈大胆的性格是不怕掉脑袋。一个人如果连掉脑袋都不怕,他还会怕违反纪律擅自行动吗?您要是不批准他的方案,没准后半夜他就能拉起队伍直奔河南。这小子犯起混来,九头黄牛也拉不回来。如果我猜得不错,他现在恐怕已经带队出发了。”

“他这是把我们也拴在一根绳上了,带兵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见过胆敢要挟上级的团级指挥员,他陈大胆简直就是胆大妄为。”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善后,怎么才能保证他顺利到达山东。实在不行,我考虑用总部的名义给中央发报解释一下,一旦出了事情,就由我个人来承担责任吧!”

“这里关系重大,怎么能由你一个人承担?还是老规矩,算我一个。”说罢,彭总提笔在陈卅的报告上签下“同意”二字。

左副参谋长预料得不错,陈卅递交报告后,连夜就率队出发。凤凰因为有了身孕行动不便,被划归到留守人员行列。为此,凤凰大为恼火,拉住陈卅的手死活都要和他在一起。

陈卅指着老婆的肚子劝道:“你现在的任务是给我养好身子生孩子,别的事情你不用管。”

“我不!我就要和你走,咱们俩死活都要在一起。”

“姑奶奶!你当我们是去游山玩水逛窑子哪?我们那是削尖脑袋和小鬼子玩命去!你挺个大肚子,这一路上我们是打小鬼子还是照顾你?你就留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后和老郑他们一起行动。”

“……”

“不许噘嘴!”

“……”

“不许掉眼泪!”

“……”

“凤儿啊!我陈家的根可全指望你肚子啦!来,让我亲一口……”

“去你的!”凤凰闪身躲过陈卅的大嘴,又羞又气,“你陈大胆居然还知道自己有老婆孩子?”

凤凰对陈卅展开了“十八里相送”,部队从隰县出发后,过同浦路、屯留,一路躲避日军悄然无声接近河南,直到快接近长治的时候,陈卅实在是忍不住了,拉着凤凰的手问道:“凤儿啊!你要是再送,就进河南了。如果是那样,还不如直接跟我们去山东,你看好不好?”

“好呀!”凤凰俏皮地回道。几天来,她这是第一次在脸上露出笑容。

“好什么好?”陈卅气得脑仁疼,“你忘了我是咋和你说的?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平时你怎么疯闹我都由着你,可现在不行,绝对不行!你赶紧回去,算是我求求你,麻烦你给我一个面子行不?我的小姑奶奶啊!”

凤凰的大眼睛噙满了泪水,硕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将陈卅胸衣打湿了一片……

“看什么看?都给我转过头去!”郭仲良抬腿象征性踢了踢几个好事儿的战士。

“你要多保重……”凤凰掏出手绢擦擦陈卅脸上的油泥,并将手绢折好,工工整整揣进陈卅怀里。

“我知道,你也要保重,”陈卅抚着自己爱人的秀发,轻声说道,“咱们不用多久就会见面,到时侯看我咋修理你……”说着,他卷起手指在凤凰俏鼻上轻轻一刮。

“我知道……”凤凰的声音象猫叫,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羞红的脸颊上,浓浓的爱意如同拌了红糖的蜂蜜。“要遵守家庭纪律哦!”凤凰低声说道。

“嗯……”

“家庭纪律第一条是什么?”

“不许和女同志无故搭讪……”

“知道就好,”凤凰得意地笑了笑,纤细的手指捋了捋齐耳秀发,“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注意个人卫生,勤洗脚勤换衣服,不要把屋子弄得乱七八糟。”

“放心吧!不是还有柱子么?”

“他?”凤凰叹口气,“有他在我就更不放心了。算啦!只要你能遵守家庭纪律第一条就行,对于男人,我们女人还是不要希望太大。

“你啥意思?对我有点信心行不?”

“呵呵……

“瘭子!”陈卅回身扯过冒着鼻涕泡的汤二瘭子,“我可把老婆交给你了,她要是少根头发,看我咋收拾你?”

“呵呵……”

“别笑了!你把马给柱子留下,然后和警卫班送我老婆你弟妹回去!”

“呵呵……是……”汤二瘭子身背三八大盖,象模象样给陈卅敬个军礼……

“妈个巴子的,教过你多少遍了?敬礼不能用左手!”

老八团继续前进,凤凰则孤零零站在山岗上,目送着丈夫远去…… 一缕山风拂过,轻轻撩起她那灰粗布军服的下摆……

“老陈,别看了……”郭仲良拍着陈卅后背,望着他红红的眼圈,心里也不好受。

“她还在看我……”陈卅指着身后那远处的山岗,哽咽着说道。

“没办法,再忍一忍,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见面。”

“老郭,你不用劝我。”陈卅咬着牙,一步一回头…… 走过百十步后,他突然喊道,“柱子!把望远镜给老子拿来!越快越好!”从包二柱手中夺过望远镜,陈卅迫不及待用它瞄向山岗…… 一块巨石上,凤凰较弱的身躯随风微微颤抖,向着大部队行进方向,不停地挥动着手……

“她肯定哭了……”陈卅心想,“我不在你身边,你可要按时吃药啊……”想到这里,他不知不觉长叹一声,“唉!我不在你身边,晚上谁给你掖被子擦口水呢?凤儿啊!你真真是叫我割舍不下……”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团长!你掉金豆子。呵呵…… 我要告诉政委去!”包二柱幸灾乐祸。

“胡说!你那只眼睛瞧见我…… 那啥了?”陈卅挥起袖子擦擦眼睛,感叹道,“嗨!这风可真大呀……”

拐过山路,直到大山阻隔再也看不到凤凰,陈卅这才依依不舍回过头去。此时的他,攥着怀里的手帕,胸口有着说不出的痛。人世间的憾事,莫过于生离死别,而男人的最大遗憾,也莫过于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陈卅是位铁骨铮铮的汉子,同时他也是一个女人的丈夫。

老八团刚刚进入河南,中央军立刻盯上了他们。自抗战爆发以来,八路军一直从属于山西第2战区。原本安分守己的他们,如今未经请示突然出现在河南,照理说,国民党方面出面询问一下实属正常。但是陈卅没给他们这个机会,一路紧急穿插根本不和国军接触,弄得象屁股着火似的。

“截住他们,问问这伙友军到底想干什么?”国军方面心理承受能力是有限的,特别是老八团那种“快速接近”“快速歼灭”“快速脱离”的三快作风(简化的说法,就是老八团经常喊的“快!快!快!”),令国军叫苦连天。国军参与围追堵截的两个整编师,被他们耍得团团乱转,弄到最后建制都被彻底打乱。可以说是师找不到团,团找不到营连。两个整编师就似拧成一股的两根麻绳,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这怎么能行?一旦鬼子有机可乘,咱们不是要吃大亏吗?”国军战区长官对这支突如其来的部队感到措手不及,打又不敢打拦又拦不住,万般无奈之下,战区长官对侍从参谋喊道:“赶紧给重庆发报,赶紧给第2战区阎老西儿发报,赶快给八路军办事处发报!”

就在老八团摆脱“友军”围追堵截的同时,八路军办事处和蒋委员长的办公桌上,各摆放一份有关老八团进入河南的电报。八路军办事处的领导同志当然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目前要做的,只是该怎么向国民党进行合理的解释。而蒋委员长呢?接到电报后,脑袋都大了。

“娘西皮!”蒋委员长对他的“文胆”陈布雷喊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说什么仅限第2战区活动,一不留神就跑到了河南!照此下去,全国都要被赤化了!”

陈布雷没说话,因为他刚刚接到八路军办事处的通报,解释说这支叫“新一团”的“地方部队”是划归到南方新四军配合会战的部队,由于战事紧急,并且又是在敌我交战区,没有时间向友军打招呼实属无奈,希望有军能够见谅。

八路军的解释合情合理,而且又是老头子事先答应人家的事情。陈布雷能说什么呢?万般无奈之下,陈布雷只好向委员长进言:“要不…… 把雨农兄找来问一问,听听他有没有什么高见?”

蒋中正阴沉着脸,过了许久,他才默默点点头。

戴雨农对此也没有什么更好办法。不过,他向蒋中正推荐了一个人——现任军委会二厅二处的副处长于孝明。同时,他也提醒蒋中正:于孝明手下一个叫徐文远的特工人员,是新一团团长陈卅的拜把兄弟。

“这个徐文远可靠么?”从这一天开始,蒋中正的头脑中记住一个叫徐文远的年轻人。

“校长,我敢用脑袋担保,此人绝对可靠!”戴雨农说道,“他绝对是党国最可信赖的同志。”

“那好,就叫徐文远去接近陈卅,我倒要看看这个陈卅,凭什么把我两个师耍得团团乱转?”从内心角度来说,蒋中正并不相信那个徐文远能“感化”陈卅。通过和共产党多年的打交道,蒋中正认为一个人,哪怕是一个懦弱的人,一旦他被真正地“赤化”,就会变得不认民族,不认国家,甚至不认亲情不认祖宗。一个连祖宗和亲人都疏远的人,凭什么他会对结义兄弟另眼相看?仁、义、礼、智、信,中国人最看重的是这个“义”字,在他的眼里,共产党恰恰缺乏就是这个“义”字。由于这些观念的作祟,蒋中正对共产党根本就不抱有任何幻想。所以,他只是期盼徐文远能够接近陈卅,在换取陈卅好感与信任后除掉陈卅。

然而,就在他亲自对徐文远下达行动指令的同时。老八团又出人意料闹出了事端,他们将一个县城附近的粮库守备营给缴了械。

这件事怪不得陈卅。老八团路过洛阳一带,灾民饿殍遍地卖儿鬻女的惨状令老八团这些硬汉心都碎了,部队基本上是一边走一边掉眼泪。什么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保护老百姓。自己无能打不过人家,就把老百姓推到前沿当炮灰,陈卅说,这这种军人该杀。面对那些灾民,当老八团战士将自己的口粮送给他们时,这些人手握着救命粮,眼睛却不断在自己儿女身上瞄来瞄去……

“老陈哪!”郭仲良痛心疾首地说,“那些人贩子就是用一口粮换走他们的亲生骨肉,更可气的是,有些国民党军官本身就是人贩子。”

“啥?”陈卅一听就火了,“毁了人家房子,还要卖人家儿女,这他妈都是些什么畜牲?”

“没办法,这就是国民党军队,实实在在的国军作风。”郭仲良无奈地说道。

在国民党军队中,有英勇抗战为国血染沙场的部队,也有爱民如子对百姓秋毫无犯的部队,同时,那些贪婪成性视百姓如草芥的部队却更加普遍。陈卅本来就对国民党这种祸国殃民的行为看不过去,一听说国军居然还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心里可就压不住火了。他马上命令部队注意警戒,派出人员对前面的国军驻军实施侦察。

“老陈,你是不是又打上国军的歪主意了?”郭仲良苦笑着问道。

“知道你还问?”

“嗨……”郭仲良叹口气。

“咋地,又想说啥?”

“还能说啥?”郭仲良说道,“我说啥管用吗?知不知道给你当政委很累?不但要替你擦屁股,还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琢磨怎么保住这颗脑袋。别人的政委能活一百岁,我这个政委能活过五十,那就谢天谢地了。”

“照你这么说,那还跟着我混啥?你忘记自己是八路军所有政委里,待遇最好的一个?我哪顿酒肉少了你郭政委?你哪次不是吃得舔嘴抹舌?既然你这么不讲情面,我也不拦着,就凭你是老八团的政委,走到哪儿人家不得敲锣打鼓供着你?”陈卅一嘴醋味。

“我要是申请调离,老八团的干部战士能舍得吗?”

“那倒是,我……话说回来,我第一个就舍不得。”

“既然这样,你还说那废话干什么?行啦!咱们还是琢磨琢磨怎么教训那群兔崽子吧!”

两个人“狼狈为奸”,躲在一片芦苇丛中研究起该怎么收拾国民党。

人要是倒霉,拜多大的佛都不起作用。国军粮库守备营就是这样。清晨的蒙蒙细雨刚过,一群拖泥带水,松松垮垮的杂牌部队出现在他们防区前沿。

“你们是干什么的?”哨兵端枪询问。

“我们是八路军新一团的。”

“新一团?”闻讯赶到的中央军连长一愣,“八路军听说过,新一团是干什么的?对不起,没听说过。”难怪他不知道,新一团的番号根本就不在军委会花名册中。

“没听说过不要紧,我们要借点粮。”老八团的带队排长喊道。

“不行!没有上峰的手令,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动用军粮。”

“真不给面子呀?兄弟,有没有得商量?”老八团的排长不死心。

“这里我说的不算,你去请示军委会吧!如果军委会说你们可以借,我当然没意见。”国军连长还挺横。

“那好,咱们不借了,兄弟们!休息啦!休息啦!两边休息让老百姓自己去借吧!”话音未落,人群向两边一闪,身后的树林中涌出一群黑压压的饥民……

“你们要干什么?想造反?”国军连长刚刚喊了一句,饿红眼睛的灾民就“扑通扑通”跪倒在地。

“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国军连长一边喊,一边抓起电话向上峰请示。不幸的是,守备营营长正在和手下打麻将,一听说有人闹事,不耐烦地骂道:“你脑子进屎啦?手里的家伙是烧火棍子吗?再有人闹事就给我突突!”

这群灾民跟着老八团,是因为老八团能给他们弄口吃的,他们打心眼里就认定老八团是救星。一路之上,老八团的确也没有亏待他们,宁肯自己饿肚子,也要保证这些灾民能有一条活路。可是现在不行了,老八团没有了粮,而国军又不给面子。

老百姓不管那么多,从军营里飘出的炒菜香味,早就令这些灾民垂涎欲滴,饥肠辘辘。“老总!给口粮吧!俺们给你磕头了……”一时间,哀声四起哭嚎遍野。

“你们赶紧走!”国军连长怒道,“想要饭到别处去要,这里是军事重地,不许胡闹!再不走,老子可要开枪啦!”

“妈个巴子的!你他妈开枪试试!”老八团的排长从地上蹦起来,“孙子,我告诉你,不开枪咱还有得商量,如果你胆敢开枪,伤到这里一个人,我他奶奶点你天灯!”

“你吓唬谁呀?我他妈是吓大的?”国军连长一拍胸脯,“有本事你就过来,看谁灭了谁?”说罢,他吩咐机枪手准备。

“老乡们!”老八团排长喊道,“这群兔崽子不教训不行,你们先让一让,免得打起来伤到你们!”

“让啥?”一个老头有气无力地喊道,“哪里还有力气?就让遭殃军把俺们打死算啦!”说罢,他恨恨地抓起石头,向国军连长扔去…… “老少爷们!咱们自己动手弄口吃的吧!别为难八路了!”

“妈个X的!开枪!”国军连长捂着头上“金包”,指着汹涌潮动的人群气急败坏地喊道。

“嗒嗒嗒……”机枪手向人群里疯狂扫射,与此同时,国军也听到了有生以来最恐怖的声音:“老八团!进攻!进攻!进攻!”

有些事情不用解释,就象老八团说打就打根本就不想解释。中国人打中国人本不是什么光彩事情,过于描写或者是渲染则有伤国人自尊。这么说吧,老八团突然从树林中出现,三面围攻,上来就动用迫击炮掀掉国军的机枪火力,不待国军反应过来,步兵二话没说,马上就是一个“稳、准、狠、急、快”的冲锋。

“妈呀!真打呀?”国军连长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被枪把子敲得全是小星星。他还算走运,那些手持自动火器的士兵,还没等把子弹推进枪膛,就被老八团的神枪手给掀开了脑盖……

一个加强团对一个营,孰优孰劣一经交手就暴露得一览无遗。凡是想开枪反抗的,不是被老八团步兵,就是被机枪手给干掉,老八团这是想暗示国军别打歪主意,乖乖跟老子拼刺刀。可拼刺刀国军也不行,不但汉阳造比三八大盖整整短了一截,而且拼刺技术也比不上老八团。不知有多少国军士兵的虎口被震裂,也不知道有多少被震裂虎口的国军士兵,“哇哇”怪叫着,被老八团的人一脚踹到背后山墙上。总之,一堵山墙就在不停地撞击中居然轰然倒塌……

“就这熊兵还能打仗?”陈卅举着望远镜,一脸地不屑,“这国民党到底行不行啊?还有没有个象样的部队?”

“团长,你嘴下积点德吧!”丁道恒说道,“咱碰上的国军虽说熊了点,可是并不代表所有国军都是这么孬。国民党里,还是有不少部队不但能打,而且也很爱国。”

“那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陈卅不以为然。

正说着,突然有人过来报告说,有几个国军士兵硬是从一营的正面阵地突出了重围。

“啥?”陈卅气坏了,他跳脚骂道,“江永这个鳖犊子,他是咋带的兵?居然让几个小蟊贼给溜了,而且还是正面?我他妈枪毙他!”

“老陈,你先别急,”郭仲良劝道,“江永打仗向来是稳、准、狠,这次居然放跑几个人,说明这几个人肯定不一般。我看,还是找人问问,看看这几个蟊贼到底是什么来路?”

找来几个俘虏一问,结果,一个国军排长听到那几个士兵样貌后,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们是说邢维民?嗨!那一点也不奇怪。”

“嗯?”老八团几位首长全都愣了。陈卅说:“你给我讲详细点,这个邢维民到底是咋回事?”

“他是在黄河决堤后参加了国军,据说祖上曾是前清的武举人,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他打仗倒是很有一套。率领几个人就把鬼子一个中队部给端了。这当兵才几个月呀?凭战功升到了排长。”

“噢?这可是人才啊!”陈卅的眼睛烁烁泛光……

“警卫排!”丁道恒喊道。

“到!”

“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一定把这个邢维民给我抓回来!”

“是!”

“慢着!”陈卅一摆手,“你们不许伤害他,一定要把他完完整整给我带回来,去吧!”

“是!”

陈卅当即命人开仓赈粮。那位被俘虏的国军营长望着欢天喜地的老百姓,一脸地哭丧。

“哎?救济百姓那可是善事,你就不能高兴一点?”陈卅揪起那营长的耳朵进行“思想教育”,“老百姓和你有仇啊?一见到他们开心你就难受是咋地?”

“不敢!不敢!”国军营长强颜欢笑。

“刚才是哪个兔崽子下令开枪?”陈卅想起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这个……”国军营长迟疑一下,突然扭头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连长骂道,“曹富财!谁叫你他妈开枪?我他妈毙了你!”

“营长……”国军连长曹富财哭丧着脸解释,“不是你叫我开枪吗?您不下令,咱们谁有那胆子?”

陈卅瞪着那营长,冷笑一声说道:“我咋瞧你咋不顺眼,你说说,我咋就不觉你是块好饼呢?”

“长官!我可没办过缺德事啊!”那营长赶紧解释。正在这时,几位被欲将贩卖的少女在老八团战士陪同下,走到陈卅面前。如此一来,那营长的脸色骤然突变,犹如死灰。

“你啥也别说了,”陈卅一摆手,“来人!”

“长官!你我同是国军,没有上峰的指令,你可不能枪毙我!”

“枪毙你?”陈卅笑了笑,“不错,我没接到命令的确不能枪毙你,可上峰也没说不能用大刀砍掉你狗日的脑袋!行刑队准备!”

陈卅手黑是出了名的,营长、营副还有两个参与贩卖人口的连长,全被他摆成一溜,削去脑袋。

如此一来,剩下的俘虏全尿了……

“妈巴子的,有本事就卖日本娘们,祸害咱中国女人算咋回事?”

“长官!我们给你当兵你要不要?”灾民中,一些年轻人拽住老八团干部苦苦哀求。

“老陈,你看这件事……”郭仲良也拿不定主意,部队目前的状况添不得累赘。

“收下!想要参军的年轻人全收下,”陈卅对丁道恒说道,“你给我找些得力的干部,把那些想参军的单独编成一队带好。我不求他们能上阵杀敌,只要能跟着咱们走到目的地,那就是胜利。”

“是!”

“老陈,这些中央军俘虏该怎么处置?”郭仲良低声问道,“这些人可都是经过训练的老兵,稍加点拨就能上阵杀敌呀!”

“他们?”陈卅回头对俘虏们喊道,“你们以后就跟着八路军干吧!”据说,八路军从国民党俘虏中招收战士有一个规定,那就是想参军的举双手欢迎,不想参军的发给路费。可是到陈卅这里就全变了,无论你是否自愿,全得给他“卖命”。

“长官!八路一个月能关多少饷?”有的俘虏问道。

“关饷?”陈卅一撇嘴,“老子的饷还不知道管谁要呢?不过……”陈卅换了个笑脸,“不过我们老八团和别人不一样,要粮要饷得自己从鬼子那里弄,你有本事多弄那就多拿,没本事你就看着别人发财。”

“啊!这个……”郭仲良赶紧接过话题说道,“团长的意思是说,咱们八路军的粮饷由敌人给发,发多发少那就看敌人配不配合,是不是团长?”

“对对!我就这个意思。”陈卅干笑几声,“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是打老百姓主意,管老百姓‘要饷钱’,老子不但不讲情面,还要崩了你,听明白没有?”

“是……”国军俘虏的回答声稀稀落落。

“长官,我家有老婆孩子,可不可以放我回家?”一个俘虏刚一张嘴,陈卅那两道如同寒光利刃般的眼神就盯上了他,“有老婆孩子你当什么兵?”

“我是被抓的差……”

“你担保回到家不会被再次抓差吗?”

“有啥法子呢?都快一年没见到家人了,就是砍脑袋,临死前能见一见老婆孩子也好。”

“还有谁想回家?”

“呼啦”一声站起一大片……

“老郭!给他们发口粮叫他们远远滚蛋!”

“哎?你咋转了性?”郭仲良对陈卅的决定吃惊不小。

“你不知道,”陈卅压低嗓音说道,“河南现在遍地都是兵源,有没有这几个废物无所谓,反正口粮也不用咱们掏腰包不是?顺水推舟,咱给自己落个好名声。”

警卫排的人回来了,一个个灰头土脸。他们带回两条叫人泄气的消息:一是邢维民打他们一个埋伏后跑了;另一条是县城驻军听说这里发生“暴乱”,正在急三火四向这里增援。

“老郭,咱们的口粮解决了吗?”陈卅沮丧地问道。

“备足了一个星期。”

“老百姓呢?”

“该拿也都拿了。”

“撤吧!”陈卅叹息道,“可惜那个人不能为我所用……”说罢,他抬腿照准警卫排长的屁股就是一脚,“你个废物点心,请个人你都不会,真他妈给老子丢人!” C0GsLpLojox8u/L99dwOvUvOekKPt6Cye72MxfnJTfXk8fGz5FrEuYOtM8DsnV6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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