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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转眼间,陈卅等人已在牢房中被羁押了一个月。经宋玉昆亲自安排,救国军各级领导岗位已被组织派遣的同志所接管。可就在这一个月内,北方的形势发生了急剧变化。有消息说,国民政府正派代表与日方进行非正式秘密接触。就在接触的同时,日军大举进犯察哈尔,除了攻城略地,剑锋直指察北重镇多伦。暂时腾出手来的国民党,在手忙脚乱收拾华北乱摊子的同时,想起曾经向他们“借”过军用物资的救国军。对于这个所谓的“救国军”,国民党某些大员无论如何也咽不下那口恶气。从收集的情报来看,在这个救国军内部隐藏着大量“赤色分子”,根据这一点,国民党算是找到借口师出有名了。经过暂短的准备,国民政府从华北驻军抽调一个中央军整编师,准备对救国军实施围剿。

北有小日本,南有政府军,救国军的处境霎那间变得异常严峻。

“老郭!上级已经批复由老郑暂代军长职务,并且还让我们做好准备,参加即将组建的‘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我军今后的工作,都要服从‘察哈尔前线委员会’的统一领导。对了,听说同盟军首长的绰号叫‘吉大胆’,曾经在西北军当过军长,还做过一任宁夏省主席。”宋玉昆攥着文件从门外走进,显得兴奋异常。

“噢……”郭仲良苦笑一声,“想不到你的批复这么快就下来。不过,上级派个国民党来指挥咱们,你没搞错吧?”

“他不是国民党,是咱们自己的同志。”

“自己的同志?”郭仲良默念道,“吉大胆…… 陈大胆…… 都是大胆啊……”

“你就别提那个陈大胆!这家伙死扛到底就是不认罪,嗨……”一提到陈卅,宋玉昆就头痛不止。

“你想让他认什么罪?难道抗日也有罪吗?”郭仲良摇着头,心中凄苦无比,“以他的性格,能认罪那才叫怪了。”

“老郭,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就这个意思!”

“你…… 你……”宋玉昆哆嗦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如果我没有当书记的姐夫,是不是连我也要抓起来?我听杨雨说,你宋政委可没少派人监视她的行动啊?”这两天,郭仲良的火气越来越旺。

“老郭……”宋玉昆叹口气,用着和缓的声音说道,“你想得太多了,好象我宋玉昆是个十恶不赦的野心家。我对党的忠诚难道你还不清楚吗?看来,我们应该坐下好好谈谈。”

“你想怎么谈?咱们还能怎么谈?除了老陈,你认为我还有兴趣听别的吗?”

“你怎么三句话离不开这个陈大胆呢?”宋玉昆再也控制不住怒火,大声喊道:“你不谈就算啦!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把他材料递交给即将成立的‘察前委’,让组织决定该怎么处理吧!我相信前委领导能够解决他的问题。”

“嗯?”郭仲良打个寒颤,瞧着宋玉昆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啦?还有什么问题吗?”

“老宋,老陈的材料你都组织完啦?”

“差不多了,就等几位领导签字!”

“能不能让我先看看?”郭仲良请求道。

“这……好吧!反正你迟早也要看。”说着,宋玉昆取出材料递给郭仲良。郭仲良匆匆扫过几眼,突然,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怎么啦?”

“老宋!老陈说过的‘共产共妻’你也给写上啦?”

“是啊?有什么不妥吗?向组织汇报工作就要实事求是嘛!”

“老宋!”郭仲良的脸上已经说不清是种什么表情,他指着文件,用一种几近乞求的声音哀求道:“老宋,你……你这份文件送上去,陈大胆就算完啦!那可就全完啦!我求求你,刀下留人行不行?放他一条活路行不行?行不行?”

“老郭!你这是什么意思?别忘记你是个党员!你看看你这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不但推三阻四阻挠工作,而且还处处维护他。你到底还有没有党性?该怎么处理陈卅那是由你我决定的么?那是要由组织来决定!”

“你……”郭仲良咬牙切齿地瞪着宋玉昆,缓缓摇着头说道,“小鬼子千方百计要杀之而后快的陈大胆,他没死在鬼子刀下,却要死在你宋玉昆手里!你……你这是替鬼子解决掉一块心病啊!你……宋玉昆!我操你八辈祖宗!”郭仲良喊罢抡圆巴掌,重重扇了宋玉昆一记惊天动地的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太脆,随着宋玉昆旋转不定的身体,那副玳瑁眼镜飞得无影无踪……“郭仲良!”宋玉昆捂着腮,一丝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滴落。他瞪着茫然不知所措的郭仲良,恶狠狠说道:“你这一巴掌打得好!就象你当初在热河写信反映我一样:很好!”

一曲尽落,汤二瘭子提提裤子,伸出乌黑的手掌擦擦鼻涕。包二柱放下手中唢呐,举起铜锣向周围听客赔笑讨赏钱……

几个铜板“叮叮咚咚”落进锣盘,感激得包二柱点头哈腰直掉眼泪,“谢大爷的赏!谢大爷的赏,小的给您磕头…… ”

自从陈卅被抓,他随身的两个警卫员便没有人管了,一日三餐本应供给的食物也被人为停止。按照韩柏的意思,这两个人不适合在军队继续干下去,所以,每人发给一块大洋自谋生路。汤二瘭子倒没什么,可包二柱却不干,他正想破口大骂,便被瘭子捂住了嘴,拖走了……

“瘭子!你凭啥拦着我?”挣脱后的包二柱气得抬腿就踢。

汤二瘭子憨厚地一笑,揉揉生疼的屁股说道:“军长……没人管……”一提到军长陈卅,包二柱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军长啊!我包二柱对不起你,没保护好你呀!”

汤二瘭子龇龇牙,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当晚,这二人买了被褥和吃食悄悄给陈卅送去。

“瘭子!柱子!你们咋还没走?”蓬头垢面的陈卅从单身牢房里伸出大手,摸着瘭子和包二柱的脸,虎目含泪。

包二柱抓住陈卅的手放声痛哭:“军长不走!我们也不走!”

“把眼泪给老子憋回去!别让兔崽子们小瞧我陈卅带过的兵!”

“是!”包二柱立正敬礼,可是不争气的眼泪依旧潺潺不止……

几个人默默对视半天,陈卅忽然叹气说道:“走吧……去找个能要你们的地方,好好干吧……”

“军长!”包二柱凄厉地叫了一声,无奈地摇着头。

“走吧……”陈卅拈着络腮胡须上的草屑,摆摆手,“你们走吧……我陈大胆不想让人看到现在这副熊样,我给咱救国军丢人了……”

“军长!”包二柱跪倒在地给陈卅叩了三个响头,伏在地上哽咽着说道,“军长不走,我包二柱也…… 也不走,要死…… 要死咱就他妈死在一块儿!”

“汤二瘭子!”陈卅背过身去大喝一声。

“呵呵…… 到……”

“你把他给老子拉走!拉走!”话音未落两行热泪滚滚长流,陈卅已是泣不成声……

“军长!军长……”包二柱哭着喊着,被汤二瘭子强行拖出去。

“当家的!”凤凰颤抖着声音,从隔壁小窗户伸来一只生满冻疮的手,不停地摸索着……

“我在这儿,在这儿!”陈卅冲上前一把握住那只小手,哈着气轻轻地揉搓,“凤儿啊!你别怕,我在这儿,在这儿。”

“当家的,咱们是不是快上路啦?”

“不会的,有我在这儿,谁也别想动我老婆。”陈卅说着,伸出舌头在凤凰手背的伤口上轻轻舔噬,“凤儿啊!还疼不?”

“不疼了……有你在我就不疼……当家的,我好后悔……”

“后悔啥?”

“后悔没给你生个一儿半女,叫你老陈家断了香火……”

“傻丫头,说这些干啥?咱这不是遭难了吗?我还连累你跟我一起受罪……”

“我不介意,”凤凰愉悦地说道,“能和你死在一起,这辈子值了。”

“傻丫头,不兴说啥死不死的,咱们都要好好活着,要活到儿孙遍地,地老天荒。”

“当家的,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是逗我开心。不过这也好,咱们终于可以厮守在一起。我在想呀!如果下辈子也能和你做夫妻那该多好?对了,你下辈子想做个什么人?”

“我?”陈卅低头想了想,“如果天下太平了,我就去种地,做一个庄稼人,守着你热热乎乎过日子。”

“那你不带兵啦?”

“带!只要有机会我还会带兵。”

“呵呵……”

“你笑啥?”

“我笑你死性不改。”

“别笑我,你呢?你打算干啥?”

“我…… 我不知道…… 或许生在官宦人家也说不定。”

“生在官宦人家?”陈卅笑道,“你是官宦小姐,我是一个种地的,那你咋能做我老婆?”

“我不知道,”凤凰的声音充满了迷蒙,“反正再苦再难,我也要嫁给你……”

“凤儿……”陈卅鼻子一酸,泪水一滴一滴溅落在爱人的小手上,“咱们俩现在就是夫妻,从现在开始,凤凰就是我陈卅明媒正娶的老婆!”

“当家的,你哭啦?”

“没有!”陈卅悄悄抬起袖子擦擦眼泪,“我是……是流汗……流汗……”

“瞎说!你净骗我……”

瘭子和包二柱流落街头,他二人谋生的手段全靠瘭子那超凡脱俗的小曲。尽管汤二瘭子唱得不错,可包二柱唢呐吹得就不敢恭维。因此,这二人饥一顿饱一顿,有时还靠沿街乞讨来维生。

陈卅和凤凰的状况也不容乐观。负责监管的韩柏不知出于何等目的,以防止二人反抗为由,特意嘱咐手下减少他们饭量。连续八天,陈卅和凤凰就在每天一顿的稀粥里勉强度日。

陈卅还好说,可是凤凰就不妙了,不但月信儿停了,整个人也变得黑黑瘦瘦有气无力。曾经明如秋水静如皓月的大眼睛不但失去光泽,粉嫩白净的瓜子脸也是一层一层脱落剥皮。

“凤儿!你要挺住!绝不能走到我前头!”陈卅倚在墙角,用鞋子吃力地敲着间壁墙。

“当家的……”

“凤儿!咱不能低头,不……不能叫这些狗日的瞧扁……”

“我……我听你的……”凤凰微微睁开眼睛,“当家的,我……我今天……又记住了几个字……”

“记啥了?”

“布尔什维克……”

“瘭子,今天就赚了这么几个大子儿,连买个饽饽都不够,可咋办呢?军长啊!我对不起你……”包二柱满面愁容,蹲在墙角唉声叹气。自从汤二瘭子再入牢房二度侦察,二人知道有人想活活饿死军长。

得知这个阴谋后,包二柱整个人都傻了,精神好似在瞬间就要崩溃。“军长……”他想哭又不敢哭,强迫自己哭却又哭不出来。“瘭子!咱该咋办?咋办哪!”情急问瘭子,可是瘭子又能有什么主意?他除了傻笑就会傻笑,事到如今,他依然未失脸上的童真。

“咱们要给军长送吃的,不能让他老人家饿着,谁挨饿也不该轮到他!”两个人跪在雨雪之中,扯住行人一口一个“叔叔大爷”叫着,希望人家看在他们是外乡人份上,希望这些父老乡亲能看在他们打过鬼子的份上,施舍几个硬面饽饽……

“军长!我包二柱就是要饭,也要让你吃到一口粮!”

当晚,陈卅捧着自己警卫员沿街乞讨弄来的棒子面窝窝头,放声痛哭……“兄弟呀!我对不起你啊!”

“军长!”包二柱也“呜呜”痛哭不止,“我没啥本事,要不,也不至于饿着军长。”

陈卅哭着哭着,有气无力地喊道:“我堂堂救国军…… 响当当的大好男儿…… 没有战死沙场,却跪倒在街头……” “噗!”一张嘴喷出口滚烫的鲜血……

“当家的……”

“军长!”

牢房里哭成一片……

“吃…… 快吃…… 都有份儿…… 呵呵……”汤二瘭子拍着陈卅后背,他那永不改变的笑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含着眼泪,咽咽嗓子眼的鲜血,陈卅将窝头狠狠咬去小半边。

“好吃吗?”包二柱微笑着流泪。

“嗯……”陈卅和凤凰狼吞虎咽咀嚼着,不住地点头。“咳咳……”一不小心,陈卅把碎渣送进了气管。

“当家的,你慢着点儿吃,别呛着!”凤凰心疼得直埋怨。

“哎!哎!我说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只是看看么?谁叫你们送吃的?”陈卅的呛咳引起了看守注意,未待陈卅将最后一口棒子面塞进嘴里,看守一脚将食物踢飞。这一脚不偏不斜正踹在陈卅脸上,鲜血顺着他嘴角鼻孔洒满了前胸……

“当家的!”

“狗日的!你敢打我们军长?”包二柱疯了,他和瘭子上前抱住看守一通乱咬……“啊……”黑暗中传出阵阵惨叫声。

“瘭子!柱子!你们快跑!不要管我们!”陈卅大声喊道。

“军长……”

“这是命令!赶快执行!”陈卅拼出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喊罢,他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

“老韩,我下星期就要走了,你有什么信我替你转交。”宋玉昆换过一席崭新的长衫,请韩柏为他参谋衣服的质料。

“对了,”韩柏取出一摞信封递给宋玉昆,“这些信,麻烦你转交给燕大的于慧。”

宋玉昆仔细瞧了瞧,笑着问道:“看来你没少写呀?”

“取笑了。”

“那到没有。说起来我还真愿意当这鸿雁,为你们这些有情人牵牵线也是功德一件。”

“老宋啊!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我这点小事……对了,你不回家看看吗?”

“怎么能不回呢?我不但要回家,而且还打算去趟北师大附中,看看我那小妹妹。”

“噢?”韩柏抬头瞧瞧宋玉昆,“你还有个妹妹?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丑丫头一个,有什么好说的?”

“令妹今年贵庚?怎么称呼?有没有婆家?”

“你打算给她保媒拉线啊?还早着呢!我这妹妹叫玉琴,今年周岁才13。”

“13已经不早了,在乡下,13岁就能当娘。”

“行啦!没事拿我妹妹开什么玩笑?你到底还有没有正经事儿,要是没有我可要走啦?”

“行啦!你忙去吧!我还有几篇稿子没赶完。”

“那好,我就不打扰你了。不过我走之后,你可要好好照顾大胆,只要他能低头,能向组织承认错,那就还是好同志嘛!”

两个人正说着话,保卫干事突然从门外急匆匆跑进来。顾不得擦汗,他气喘吁吁喊道:“政委!不…… 不好啦!出大事啦!”

一件突如其来的事件,将宋玉昆良好的心情全部破坏。“李通财反水了?消息可靠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绝对可靠!他已经杀害了二师政委。”

“杀害政委?”宋玉昆整个人都惊呆了。

李通财和所有跟随陈卅出生入死的弟兄一样,事先并不知道部队内部发生巨变。部队团、师以上军官被带走时,是以“集中学习”的名义,被客客气气请走的。由于集中学习在部队中时常开展,所以留守军官也没有想得太多。

但是这次就不同了。自从张宝库和朱德彪走后,师政委姜志鹏的表现异常活跃。他先是找到一些党内积极分子私下谈话,随后便以陈卅的名义对军官进行大换血。师长、副师长全部被更换,若不是李通财性情温顺平素少言寡语,估计就连他也有可能被请去“学习”。

“他这是要干啥?”二师参谋长李通财对陈卅很不理解,“军长干嘛要这么做?他对老兄弟难道还不放心吗?”越想越不明白,越想也就越生气。怀着对陈卅深深地不满,他喝起了闷酒……“大不了老子不干了,回家种地去!”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就在老兄弟对陈卅怀有深深误解的时候,包二柱的出现使得事态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包二柱跑出监牢后,和汤二瘭子走散了。他一边哭一边痛骂那些要害军长的“狗尿苔”。骂着骂着就下定决心:“不行!我得救军长,就是豁上命也要把他救出来!”包二柱已是心如死灰,至此,他不再指望任何人。人在绝望之下,往往就会做出极端事情。他跑向二师驻地,准备趁人不备去弄一杆枪,想要单枪匹马救军长。

虽然包二柱的出发点还是可圈可点,可他的身手——作为一名警卫员,就实在不敢恭维了。枪没弄到,反倒被遇袭的哨兵死死按在地上……

这一天是4月27日,也正是李通财当班的那一天。身为参谋长的他,心情原本就不痛快,再加上晚间喝了点闷酒,脾气有些暴躁。一听说二连抓住个“反革命分子”,当时就火冒三丈。也没问是谁,下令将包二柱往死里打。可是没过多久,当他酒醒后,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个反革命分子夺枪并不杀人,那他夺枪干什么?出于好奇,他想亲自过问一下。不料,当二连战士将包二柱押到面前后,这两个人全都惊呆了……

“柱子!你不去守着军长,跑到我这里胡闹个啥?”

“李参谋长……”包二柱号啕大哭,咧着没牙的血口喊道,“快去救军长!再晚就来不及啦!”

“什么?”包二柱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击打得李通财头昏眼花……“你说啥?你给老子把话讲清楚!如果你小子敢撒谎,老子就一枪崩了你个舅子!”

“我说的都是实话!”当下包二柱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全部告诉给李通财……

“军长!”李通财仰天悲号,救国军那些和陈卅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全都哭了……“军长啊!咱这是图个啥呀?你实心实意,可人家是咋对待你?”得知事件真相的二连官兵,全都承受不住这种沉重的打击。

如果当时,如果二师政委姜志鹏的思想不是“左”得厉害,如果姜志鹏能够实事求是耐心劝解,也许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变得一塌糊涂。

姜志鹏并没有针对这种情况开展有效的思想工作,他反而找来新任师长和副师长,三个人率领警卫排赶过来,先给李通财安上一顶“反革命叛乱的帽子”,随后就以党代表的身份呵斥这个训斥那个,最后,他还指着李通财的鼻子说:“李通财!救国军是人民的军队,不是军阀的反动武装!你这样胡闹只会自取灭亡!”如果这些话是由郭仲良亲自说出,或许事态还有挽回余地。但是姜志鹏高估了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他并不理解军队中至高无上的权威,是从枪林弹雨中靠冲锋陷阵换来的。

作为救国军的组建者之一,李通财一个眼神往往要比姜志鹏一堆废话管用得多。姜志鹏只想在气焰上压倒李通财,可他并不知道自己那几句话已让酒后初醒的李通财动了杀机。

“叭!”枪声过后,姜志鹏的顶梁盖儿被揭个大开大合,淋漓鲜血溅得新任师长、副师长睁不开眼睛。

“把这些大逆不道的杂碎都给老子毙了!”李通财吹吹枪口上的青烟,瞪着血红的眼睛下达了反叛命令。

警卫排如何是这些身经百战、血溅沙场老兵的对手?没用怎么反抗,全被按倒在地捆个结结实实……

“参谋长!咱们该咋办?”二连长问道。

“咱们不给共产党干了,老子受不了这份窝囊气!咱们去救军长,拥戴军长另立山头!”

一场本应可以避免的暴乱,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还等什么?赶紧调一师、三师还有军直属连把李通财拦住!”宋玉昆真是急了,他万万没料到在自己的部队内,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宋玉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彻底乱了阵脚。解除一百多叛军的武装,根本不需要调动两个师的兵力,情急之下,宋玉昆已经方寸大乱,不但将救国军所属部队支配得团团乱转,而且还把声势弄得越来越大。

李通财率领二连向看守部队突然发动进攻,猝不及防之下,一个排的监狱守卫部队被他缴了械。

“李通财!你这个叛徒,你不得好死!”看守所所长破口大骂,结果,换来李通财更强烈地杀人欲望。他不但砍下这些人的脑袋,而且还命令将人头高高挂起。

“咋回事?”陈卅从昏睡中醒来,外面的嘈杂声已经超越一般意义上的喧哗。

“当家的,好象…… 好象……”凤凰也感觉出有些不正常。

就在这时,李通财一脚踹开牢门,率领手下士兵急匆匆跑进来。“军长!”看到陈卅那凄惨无比的样子,李通财再也忍受不住,跪倒在地号啕大哭。“军长啊!您受苦啦!兄弟们来晚了。呜呜……那些丧了良心挨千刀的狗杂种……”

“李通财!你狗日的在干啥?赶紧给老子站起来!” 陈卅被人从牢房里搀出,他指着李通财骂道,“你忘了咱救国军的规矩吗?”

“军长!咱不跟他共产党干了!你领着弟兄们咱自己干!”

“先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把政委还有那些看守给杀了。只要您牵头,我相信所有的弟兄都会跟您走。共产党那份窝囊气我他妈受不了!”

“你把政委杀了?哪个政委!”

“二师政委姜狗日!”

“噢……”陈卅点点头,不过没多久,他就觉察出问题的严重性,“其他的老兄弟知道你这么干吗?”

“时间紧迫,我来不及通知。只要有您在,我相信没人敢说个‘不’字。”

陈卅痛苦地摇摇头,他倒不是怀疑自己在军中的威望,而是如此一来,就将和共产党永远走上对立一面。陈卅并不在乎和共产党的对立,因为此时此刻,他还未彻底了解共产党,也未充分意识到共产主义是个多么“伟大的事业”。但是目前的形势,他却看得比救国军任何一位领导都要深远。

仓促之间拉走部队,那么部队清党后空余的军官位置由谁来替代?原来的师、团军官和陈卅是分别羁押,他们目前的下落和生死,就连陈卅自己也不清楚。一支没有中下级军官的军队,一旦遭遇敌情将会面临何等后果,那就可想而知了。

另外,救国军以日本人为敌的同时,也得罪了国民党,最为不幸的是,他们又要和共产党走向分裂。可以这么说,在中国当时的三大政治势力中,救国军已经没有一个朋友,全是敌人。那么向三方同时开战的后果,陈卅虽然大胆,毕竟没有大到如此地步。“该咋办呢?老子好象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陈大胆彻底陷入两难地步。

救国军两个师的兵力全部集结,在郑东贵率领下,以“剿灭叛乱”的名义,准备向二连发动进攻。就在这时,杨雨和郭仲良赶到了。

杨雨和郭仲良对宋玉昆某些做法已是忍无可忍,他们与宋玉昆的矛盾也是越积越深。为了防止某些人对“政治调查”的干预,宋玉昆下令任何人未经许可,不得私自探望陈卅。结果这道命令使得郭仲良认为宋玉昆不近人情。“是不是一当上官,人就会变呢?”郭仲良反问自己。他和杨雨等人带着这样那样的疑问,于半个月前,再次联名向上级领导写信反映。这一次,他们越过了北平市委,直接向中共北方局进行书面申诉。

就在他们苦苦等待回执的时候,救国军却出现了变故……

郭仲良一开始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连杨雨也是发现门外吵吵嚷嚷情形不对,才急匆匆找到郭仲良商量对策。当二人赶到部队集结地,面对茫然不知所以然的郑东贵,简直快被气疯了。

“老郑!你想干什么?谁给你私自调部队的权利?”

“是宋政委下的令,咋地,你们还不知道李通财那小子要造反?”郑东贵真是个二杆子脾气,做事不经大脑,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干,从不想想为什么。

“你弄清楚李通财为什么要造反吗?”

“这个…… 是啊!他为啥要造反呢?”他居然还问别人为什么。

郭仲良叹口气,心说:“老宋啊!瞧瞧你选的这位军长,光听话有什么用,他是领军打仗的材料么?”

杨雨顾不得许多,脱口说道:“郑东贵!我告你先别动,你最好听我的。”

“听你的?你脑子坏掉啦?我堂堂的军长凭啥要听你的?”

“你最好听她的!”郭仲良情急之下,回身向部队命令,“都不许动!给我原地待命!”别说,凭郭仲良在军中仅次于陈卅的威望,这些干部战士多少还是很买账。

“老郭!你要干啥?”

“我以救国军参谋长的身份,命令部队不得擅自行动!”

“谁给你的权利?我可是救国军的军长!”

“你是军长?你敢不敢把这句话对下面的干部战士去说?”

“这……”

“老郑!你想当军长是不是想疯了?你难道没看清上级的命令只是叫你代理军长么?”

“代理咋啦?代理就不是军长啦?”

郭仲良没理他,而是转身对一师二师的干部战士喊道:“救国军谁是军长?”

“陈卅陈军长!”口令回答得很整齐,弄得郑东贵尴尬异常。

“可你们知道陈军长哪里去了?”郭仲良在非常时期不得不采用非常手段,他的目的,就是想在情况还没有彻底弄清之前,及时掌控军队。如今的救国军再也承受不起任何来自内部的消耗。

“是啊…… 大胆哪去啦?不是说学习去了么?”郑东贵想想也觉得奇怪。

“学个屁!”郭仲良真想一脚踹死这个郑二杆子,粗口骂道,“你那猪脑子能知道些什么?”

“你说啥?”

郭仲良没时间跟他废话,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稳定局势。

“郭仲良!你要干什么?谁给你私自指挥部队的权利?”宋玉昆和韩柏闻讯后,不顾危险匆匆赶到现场。

“老宋!难道你真想把大胆置于死地吗?”郭仲良含泪问道。他已经不顾一切,只要能救下陈卅一条命,哪怕上刀山下油锅他也认了。

“把大胆置于死地?”郑东贵一愣,随后转身楞瞪着眼睛问道,“老郭!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咋回事?谁他妈想害我兄弟?”说罢,他随手拔出手枪。

郭仲良热泪滚滚,激动得已经说不出话来。杨雨也不说话,她干脆背过身去,肩头不停地耸动……

“老宋!到底是咋回事?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得把话给我说清楚!”郑东贵是真来了脾气,大张着机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宋玉昆脑门。

“谁想至他死地啦!他要认个错不就没事了吗?”宋玉昆无奈地说道,“我不过就是想让他反省反省,也没把他怎么样,而且还吩咐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说是不是老韩?”宋玉昆问韩柏,可他并不知道真正想至陈卅于死地的,偏偏就是这个韩柏。宋玉昆还是太年轻,书生意气的后果,注定他做出了后悔终身的决定。

“这个……”韩柏的脑筋转得很快,面对这种不利局面,他稍微一停顿就想好了应对措施,“这个…… 我是按照命令行事,领导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一句似是而非的解释,不但为自己找好了替罪羊,同时也为自己的行为进行了有效开脱。

“老宋!我现在就要见到大胆,可不可以啊?”郑东贵气得双眼发蓝,可怜自己不但被蒙在鼓里,而且还被人家无情地当作手枪使唤。

“这个…… 好吧!”宋玉昆无奈地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失去的颜面,可能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陈卅已经走了,在李通财和包二柱的守护下,他和凤凰被二连弟兄抬着,一路向南逃命……

当他得知李通财的所作所为,就清醒意识到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为了不想被人变成刀下之鬼,万般无奈之下,他顾不得联络其他兄弟,伙同二连弟兄一起逃之夭夭……

至于逃往哪个方向,他已经没有选择余地。小鬼子的地盘他不敢去,唯一的出路,就是找自己的兄弟徐文远。人在落难之时,往往最先想到的是亲人,诺大的华北,除了徐文远,他已不知自己还能再相信谁。

“当家的…… 咱们就这么走啦?”躺在担架上的凤凰有些不甘心。

“不走还能咋办?”陈卅苦笑道,“我不想杀自己兄弟,可兄弟却想要我的命。”

“那以后,我跟谁学写字呢?”

“到了北平,我请大学里的先生教你,我就不信咱凤儿成不了秀才?”

“去北平?”

“是啊!”

“我不去北平……”

“嗯?你这是为啥?”

“反正去哪里都行,就是不去北平……”凤凰倔强地说道。

陈卅低头一想,随即明白凤凰的心思——北平有她不想见的人。“那咱们去天津,去天津行不?”

“好…… 我听你的……”凤凰歪着头,沉沉睡去……

4月28日天亮时分,侦查兵返回向李通财和陈卅报告说,在前面十公里处发现国军的大部队…… bkJZQrELUeZL+TMTrliUTR9/AQzFCYEuuf8heEEEcpk+8CwX2kZRbnV/du8TTgF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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