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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五月末的北平渐渐进入了暑期。街上的车夫已经打起了赤膊。行人没有了往日的悠闲,神色匆匆,边走边看着手中新发行的《大公报》。

时局变幻莫测,山海关外的辽东大地,在日本人主持下成立了所谓的“满洲国”,大清王朝那位被妃子遗弃的宣统皇帝,摇身一变成为“满洲国执政”。 如今国人再想踏上这块原本属于中国的领土,必须申请“特别许可”。

“这叫什么事儿啊?”街头巷尾到处都能听到这种声音,“就是大清国那会儿子也没怂到这种地步啊?这民国到底行不行啊?”

“老兄,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呀!”往往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便会有“热心人”出来提醒。

街面上的行人是如此,校园内那些莘莘学子们就更加按耐不住内心深处的怒火,纷纷串联、结社、演讲。这天下午,燕京大学校园内的学生组织“铁血社”,刚刚结束“还我山河”的紧急集会,另一个学生组织“光复社”就请来几位原东北大学的流亡学生,进行声泪俱下的演讲,说到逃亡时的凄惨,闻者无不动容涕零。

于慧平静地听着东北学生声情并茂的“呐喊”,心情却糟糕得一塌糊涂……

陈卅这个人她总共见过四次面说过三句话。

第一次见面是在陈卅被校务领进燕大校园的时候。他仅仅从她身边经过,二人谁都没瞧见对方,当时陈卅盯着燕大校牌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奶奶的,老子也算是进了大学。”

第二次见面是在天桥,当时陈卅看见她穿着燕大校服,就主动上前搭讪:“你是燕大的学生?”

“是啊!”

“我叫陈卅,小名叫沂生,东北人,原籍山东……”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我好象在哪儿见过你……”

于慧觉得很好笑,她心想:“这么土的手段你也敢拿出来臭显?”

第三次见面是在一个月前她吃过午饭后,正想丢掉食盒中剩下的馒头和摊黄菜,却发现陈卅的眼睛直勾勾瞧着她食盒,看得她有些心跳还有些恼怒。

“你吃吧……”于慧将食盒递给陈卅,还以为他家穷买不起饭,“…… 还热呼着…… 别凉了……”

陈卅打量着于慧,没说话。

“你看什么?”于慧有些恼怒他的无礼。

陈卅指着自己的脑后说道,“如果你把辫子解开,在脑后挽上一根‘马尾巴’就更加漂亮了……”

“无聊!”于慧生了气,出身名门望族的她还从未受过如此羞辱,她坚信这个苦力打扮的穷小子,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乡下的土丫头。她懒得和这种没素质的登徒子废话,挟起书包拂袖而去。走出很远,陈卅那浑厚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真的,你真的很漂亮,儿唬!”

第三次见面之后,也就是今天早晨。她和自己的同班同学,英俊潇洒的韩柏正在贴板报的时候,陈卅一声不吭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干嘛?吓我一跳!”于慧又气又急。

“我有话想跟你说,”陈卅鼓足勇气说道,“你必须听我把话说完。”

“那你就说呗!”于慧对这方脸厚嘴唇的陈卅感觉极度厌恶。

陈卅咬咬牙,把心一横大声说道:“你嫁给我吧!”说着,他闭上精光四射的眼睛,静静等待那预想中的一巴掌……

于慧挟着图画纸愣立当场,意外之中又感到一丝好笑:“天下居然还有这等厚脸皮的人物……”她对陈卅做出了此生最致关重要的一句评语。

就在于慧想着该怎么拒绝陈卅,她身边的韩柏却按耐不住,怒气冲冲地骂道:“流氓,你简直就是个臭流氓!”

陈卅白他一眼,没吭声。

“你简直和日本鬼子一样无耻……”话音未落。韩柏骤然变了脸色。陈卅的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捏住他咽喉。文弱书生如何承受这种阵势?韩柏的脸色登时就如同猪肝一般红肿。他浑身酸软无力,就连喘上一喘的力气都要消失殆尽。

“放手!放手!你要干什么?”于慧用力捶打陈卅的后背。纹丝不动的陈卅冷笑一声:“你咋骂我都可以,可要把我说成是那狗日的小鬼子,妈个巴子的,看我捏不捏死你个舅舅的?”

“你放手!你要干什么?”于慧感觉手腕一阵钻心似的剧痛,情急之下几欲哭将出来。

陈卅放开手掌,韩柏捂着脖子痛苦地蹲在地上……

“都别看了!别看了!没事!没事!”于慧赶紧驱散围观的同学,慌慌张张将陈卅拉到一边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娶你。”

“你多大啦?开什么玩笑?”

“我今年十九。没别的,就是想娶你做老婆。”

“你……”于慧哭笑不得,她狠狠盯着陈卅问道:“你觉得这个请求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的?娶老婆那是天经地义。我看中你,你就嫁给我,你来到世上,注定要给我陈卅做老婆。”

“你无耻!”于慧被他气得失声痛哭,粉嫩的面颊犹如梨花带雨。

“哭啥?”陈卅回头看看面色铁青的韩柏,说道:“你喜欢这小白脸是不?他哪行啊?现在是啥年头?那是拳头加馒头的年头。拳头硬才能吃饱饭。你就象他……”他一指面如青壳螃蟹似的韩柏,“就凭他咋咋唬唬那咋行?耍笔杆子还想赶跑小鬼子?门都没有!”

“别说啦!”于慧大声喊道,“你赶紧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那好,”陈卅拍拍胸脯说道,“这事儿咱就算定下来,总有一天我会牵着高头大马来娶你!”走了几步,他停下来又道,“不管你嫁给了谁!”

“土匪!臭流氓!”于慧恨不得把这一屋子的桌椅板凳统统砸在他脸上。

陈卅走出教室,却被一位身材矮小,戴着一副近视镜的文弱书生拦住。“大哥,谈得怎么样啦?”眼镜书生问道。

“还能咋样?”陈卅咧嘴苦笑。

“你看看,我说不行吧,你偏去。你瞧瞧这闹的,就没见过象你这样求爱的。”眼镜的嘴不停地埋怨。

“你懂个啥?”陈卅一撇嘴,“漂亮女人那都是给咱这些上马打天下,下马治国家的能人预备的。咱这是事先混个脸熟你懂不懂?放心,经过这么一闹腾,恐怕这辈子…… 呵呵!恐怕这丫头再也不会忘记咱了……”

“你还挺有自信?呵呵!‘上马打天下,下马治国家’这话说得挺溜儿,你到底跟谁学的?”

“在东北看蹦蹦看的。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城里人啊!恐怕就是再想看也看不着,妈个巴子的,整个东北都叫小鬼子给糟蹋了……”

“大哥,你刚才的举动太唐突。唐突你懂吗?唐突就是指你太冒失。于慧可是咱燕大的校花,目标大风险也大。你把她惹急了,她家里人要是出面找你麻烦,那可就有得受的,她家老头可是南京政府的座上宾哪!”

“怕个鸟?”陈卅一瞪眼睛,“谁怕谁还不一定呢?他蒋委员长怕小鬼子,小鬼子马上就会怕我。你算算到底是谁怕谁?奶奶地……”

“行行!”眼镜叹了口气,“不过经你这么一闹腾,依我看,你想娶于大小姐八成是没戏了。信不信?不信咱俩儿打个赌。”

“呼……”陈卅吐出一口浊气,深有感触地说道,“这心事啊!就不能憋在心里。我不说出来,她怎么知道我想娶她?话说出来我就好受多了,该干啥就干啥去。同不同意是她的事情,说不说可就是我的事情了。”

“我徐文远算是彻底服了你!”眼镜一挑大拇指,“世间还有这么娶媳妇的,你可真牛!”

“那咋地?”陈卅瞪着眼睛向天发誓:“在我没遇到梦中仙女之前,就先拿她开开心,要不…… 哼哼!她想嫁,我还不一定娶呢!”

“大哥!你这辈子就想这么讨老婆?表面上拽一个,心里还惦记另外一个。哪个女人肯嫁你那才叫瞎了眼。”徐文远低头想了想,突然赞叹道,“还别说,你有时说话还挺有水平的。”

于慧被陈卅搅得心烦意乱。更加令她恼怒的是,“陈卅风波”并没有就此结束,反而象坐上出膛的子弹,很快在校园内传得沸沸扬扬。一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无耻之徒”,据说还要将此事编成剧本。他们坚信这部戏公演后,一定会继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之后,成为又一部歌颂爱情的“伟大力作”。

于慧快疯了……

令人心烦的陈卅是一个喜欢“起刺儿”的“活土匪”。骚扰了于大小姐后,他蹲在校园内“光复社”集会的讲台下,倾听流亡学生对日本帝国主义声泪俱下的“控诉”,嘴里却“哧”声不断……

“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是不是中国人?”有一位女同学看不过去,义愤填膺地说道,“人家在台上为了唤醒四万万同胞而热血呐喊。你不听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心情捣乱?中国怎么就不缺你这种人呢?”

“你说啥?”陈卅一瞪眼睛,“我不是中国人?”他“呼”地从地上站起,拍着胸脯喊道:“妈个巴子的,小丫头片子知道个啥?你了解中国老百姓吗?他们哪个不想抗日?可你瞧瞧南京政府,他们从心眼里打算过抗日吗?你们这么瞎折腾管个屁用?南京政府的蒋委员长,会因为你们一哭二闹三上吊出兵抗日吗?要是真想唤醒点啥,那还得去唤唤蒋委员长才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撸胳膊挽袖要动手。

“哧!啥意思你都听不明白还大学生呢?”陈卅一撇嘴,掰着手指头数落道,“首先,你们先得告诉蒋委员长:‘醒一醒吧!那小鬼子不是占了东北就算拉倒,他还想要你的华北、西北甚至你家的炕头!’如果有必要,你们还得跟他说,这小鬼子色得很,他不光是要占你家炕头,还想一脚把你踢下去睡了你女人。如果蒋委员长连这口气都能咽下,那没说的,还是咱自己和小鬼子干吧!缺他这根葱咱照吃拌豆腐…… 哎哎!你们跑啥?”陈卅说得绘声绘色口沫横飞,可是这些学生,无不面色突变如作鸟雀散……

“你下来吧!”陈卅一指台上两腿转筋抖如筛糠的流亡学生,喊道,“光动嘴皮子鼓动别人那不是啥本事。你也算是个带把儿的,有种自己去和小鬼子干!老子给你掏路费……”

流亡学生不待他说罢,“妈呀” 一声抱头鼠窜……

“大哥!”徐文远赶过来气急败坏地喊道,“你可真是大胆啊!怎么能在公开场合说这些掉脑袋的话?就不怕被蓝衣社听见抓去杀头吗?”

“怕个鸟!”陈卅跳脚大声喊道,“逼急了,老子就去南方投奔共党!妈了个巴子的,谁干掉谁那还不一定哪!”

陈卅这段关于时局形式的“讲话”,解放后被有关部门载入有关史料,作为对这位身经百战的铁血将军早期革命的一种肯定。当然,官方对这番话的内容进行了有效、合理地修改……

“大哥!你当真要投共?”将陈卅拽到一边,徐文远惊讶地问道。

“那当然,”陈卅点点头,“我就看好了共产党。他们主张抗日,没说的,只要抗日那就是带把儿的。”

“那些不过都是表面文章,”徐文远左右看看,低声说道,“以后这些话千万别在公开场合说,当心隔墙有耳……”

“怕个啥?”陈卅不以为然,“老子马上就不在这里混了,还怕个鸟?”

“你真要去投共啊?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你没瞧见天桥是怎么处决共产党的?摆了一溜儿挨个用枪崩,就连刚生孩子的女人都没放过。”

“我告诉你呀!”陈卅也低声说道,“你说的那是现在。等我当了共产党,那就该轮到国民党摆一溜儿了,不信你就瞧着。”

“你狠!算你狠!”徐文远学着陈卅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令人奇怪的是,蓝衣社等“党国精英”非但没有找陈卅的麻烦,反而对那些经常组织抗日集会的学生加强了监控。特别是那位叫韩柏的 “学生积极分子”,不知不觉上了某些组织的“黑名单”。

陈卅曾不只一次发现有人跟踪韩柏,当然,他是因为跟踪于慧才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如果不是有于慧在场,他真想看看那个韩柏的身手是否有他嘴皮子的一层功夫。

一个月后,正在街头宣发抗日传单的韩柏被人团团围住。特务先是将韩柏和于慧隔离开来,随后便展开了缉捕行动。

别说,这韩柏还算是条汉子。被人按倒在地后,嘴里还大声叫嚷着:“还我东北!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一惯养尊处优的于慧被眼前突发状况给吓呆了,她除了挣扎谩骂,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陈卅出手了……

他瞪圆了眼睛,一记漂亮的侧踢打掉于慧身边便衣特务的手枪,迅如闪电的拳头捣进他镶满金牙的嘴,顺势将他一头杵倒在地……

“哎呀!你快救韩柏!”于慧急得想哭。

“救他?”陈卅瞥瞥被按倒在地满脸是土的韩柏,有些不情愿。

“你救不救?你要是不救以后就别指望我会理你!”于慧哭道。

“妈个巴子的,你这也算是求人?”陈卅一咬牙,眼睛突然变得血红。他慢慢从金牙便衣的血口中拔出拳头,纵身向按倒韩柏的便衣迎上去。

“站住!不许动!”两个便衣特务掏出驳壳枪。

“敢在老子面前动枪?你他妈是活腻歪了!”陈卅抬腿从地上挑起满嘴是血的豁牙便衣,将他横挡在身前,左手在腰间轻轻一拍,一道寒光破衣而出…… 寒光铮亮的飞抓,连皮带骨将一个便衣持枪的手紧紧扣进他腹部。

“叭!”另一个便衣的枪响了……

一道血箭从豁牙便衣的后脑穿出,溅了惊叫不止的于慧一身一脸……

这便衣仅仅只有一次开枪机会,没等他再次扣动扳机,陈卅一脚撩在他跨下,铁一般的拳头将他脑袋打在在转角180度的位置上……

“别动!”陈卅一指其他几名手持德国撸子的特务,右脚一记后踢,将那位颈骨断裂尚未气绝的老兄送上天空……

“你…… 你是哪路的朋友?”一个便衣特务哆哆嗦嗦问道。

“哪路?”陈卅咧嘴一笑,“呵呵!老子是‘吃打饭’的‘常胜’!(指报号为‘常胜军’的土匪)”

“常胜?”特务们傻眼了,“没听说过……”难怪他们不知道,东北胡子的黑话犹如第二外语。

“没听说过?那老子就叫你们长长记性!”

当大批警察闻讯赶到的时候,陈卅已将剩下的便衣打成了血葫芦……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在黑皮警察用枪胁迫下,陈卅最终抱头束手就擒。韩柏趁乱跑掉了,弄不清陈卅到底是哪路神仙的警察,将他和于慧一起关进重犯大牢……

“他的手可真黑……”多年以后,于慧面对新闻记者采访时,深有感触地说道,“我一见他发脾气就腿肚子转筋。他那双手…… 一打人就下死手,小鬼子拍马都赶不上他。”想想又道,“光复那年,小鬼子一听说陈大胆来了,吓得自杀前,把老婆孩子全都剁了……”

现如今,陈卅和于慧正好在大狱关个对门。于慧对自己背景很自信,所以并不着急,可是陈卅不同,他的大脑在飞快运转想着脱身之计。

“你能不能歇歇?你转得我头都晕了!”于慧抗议。

“我和你不同,”陈卅没好气地说道,“你家里有权有势,我算个啥?为救个小白脸锒铛入狱,妈个巴子,想起来就丢人!我这命也苦,从东北到华北,咋总和大狱打交道呢?”

“哼!你也知道丢人?我没听错吧?”于慧扭过脸不再理他。

“喂!我说屋里的。”陈卅真不客气。

“你叫谁呢?土匪!臭流氓!”于慧恨恨骂道。

“能不能把你头卡借我使使?”

“没有!”

“别针也行,有吗?”

“你去死!”于慧这话挺伤人。

“我说你这丫头片子……”陈卅咬咬牙,“你就是不待见我也不至于这么恨我吧?何况我还救了你的小情人。”

“你这人说话怎么…… 这么难听?什么小情人?你胡说什么?”于慧气得想杀人,揪断手中稻草恨恨抛出。

“你不用上火,”陈卅瞥瞥嘴,“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人。”

“你就放心吧!”于慧豁出去了,“我这辈子就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嫁你。”

陈卅点点头,没言语。于慧偷偷瞟他一眼,却发现他闭气凝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臭流氓……”于慧在心里诅咒他无数遍。

“说!你到底想不想嫁我?”陈卅伸出三根手指喊道,“我给你三分钟考虑时间,只有三分钟!”

“省了你的三分钟吧!”于慧不屑地“哼”道,“哪怕三十年我也这么说。你也不想想,我和你有感情吗?我和你有共同语言吗?我和你很熟吗?你…… 你简直就是个土匪!”

“好好!”陈卅点头笑道,“算你有眼光,呵呵!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身份…… 其实啊!你说的那些都是次要的,是不?象你们这些文化人,说起话来就喜欢拐弯抹角。啥叫没感情?你爹和你娘入洞房的时候,我就不信他们有个屁感情;啥叫没有共同语言?你爹和你娘刚认识的时候,有啥共同语言?啥叫我和你很熟?不熟你干嘛叫我去救那小白脸?妈个巴子的,小白脸有啥用?光会动嘴皮子,关键时候跑得比兔子还快。靠他救中国?哧!不是我瞧不起他,就他这胆量上了战场那也是个孬种。说白了,就是我穷你富,对不对?”

“对又能怎样?我喜欢他关你什么事?”于慧终于按耐不住,拿出女人的杀手锏——不讲理。

“好啊!”陈卅拍着光头无奈地说道“既然你这么绝情,那好!从现在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俩以后是井水不犯河水,咋样?”

“哎呦喂!那我得好好谢谢您!”于慧话语间冷嘲热讽,“多谢陈大人饶小女子不死!”

“别客气,反正你后悔是迟早的事儿!”陈卅说罢,左右两边看看,嘴里哼哼起脍炙人口的胡子歌,“提起那宋老三啊!两口子卖大烟哪……”

“你胡唱些什么呀?难听死了……”于慧捂住耳朵,可是那双晶莹剔透如秋水皓月一般的明眸,却紧紧盯在陈卅手上。

陈卅从领口缓缓抽出一枚钢针。

“你要干嘛?”于慧有些好奇。

“这你就不懂了。”陈卅将钢针捅进铁门锁眼,“你家大业大身板子硬,我不过就是个泥腿子,英雄救美既然没啥指望,还是逃命要紧。”

“你要逃?”于慧瞪大了眼睛。

“废话!不逃我难道还等死不成?那几个半死不活的特务可全是我一手成全的,你以为他们会放过我?要是为了自己老婆,上刀山下油锅我也认了,偏偏是遇上你这么个油盐不进香臭不分的姑奶奶,没办法,还是先顾自己吧!”

“喂!你跑了我怎么办?”

“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就等着小白脸来救你吧,拜拜啦!”话音未落,陈卅已经无声无息推开铁门。

“咦!你还会说英文?”

陈卅没理她,双目死死盯住走廊尽头那昏昏欲睡的狱警……

“你…… 你是怎么出来的?”警察刚刚睁开眼睛,一枚闪亮的钢针呼啸而至……

警察局陷入了混乱,犯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不但成功脱狱,而且还打伤狱警。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警察局长捏着钢针仔细端详,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他说他是燕京大学……”侦缉队长吞吞吐吐回道。

“学生?北平有这么厉害的学生么?”

“…… 扫地的!”队长终于鼓足勇气把话说完。

陈卅没敢在北平过多停留,他深夜闯入徐文远宿舍,连人带被将他裹到门外。

“是你呀,大哥?妈的,我还以为遇上绑票呢!”徐文远将睡眼惺忪的眼睛贴在陈卅脸上仔细辨认。

“小声点!”陈卅四下看看,“老子要走了,临行前和你道个别。”

“有你这么道别的吗?”

“没办法,习惯了,呵呵……”陈卅捂着徐文远的嘴,自己却呵呵笑起,“老子要去投奔共产党!”

“你?”徐文远拽下他的手,“就凭你?一个人从北平到江西?”

“是啊!就凭我!”陈卅拍拍胸脯,“就凭咱这一身本事,到哪儿都饿不死。”

“你身上有钱吗?”

“这天下哪里没有个土财主?你放心,他们就是我的‘衣食父母’,走到哪里咱都饿不着。”

“行!”徐文远已经无话可说,“你自己一路保重吧!”说罢,将头一蒙倒头便睡。

“兄弟我告辞了!”

“你先等会儿!”徐文远躲在被里嚷道,“顺便麻烦老兄您,把我从哪儿搬来再送回到哪儿去。”他重重打了个哈欠,“嗬嗬…… 真他妈困哪!”

霉运当头的于大小姐在陈卅杀人越狱后,经警察局长亲自陪同,走出了大狱。她一边走一边痛骂陈卅是“土匪、臭流氓”。

得知于小姐身份的警察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猜想这位大小姐盛怒之下,会不会将怒火转嫁在他们当中某些人的头上。不过还好,于家并没有刻意去找那些小喽罗的麻烦,于慧的二哥于孝明只是对警察局长说句“下次注意”而已。

毕恭毕敬送走于大小姐,警察局长象模象样给了手下一记嘴巴,恶狠狠骂道:“连于小姐你们都不认识,瞎了狗眼!”

于大小姐返回闺房后,卧床休息一个星期,随后陪着韩柏该发传单发传单,什么事儿都没耽误。“陈卅阴影”很快走出她的内心世界,她又变得活泼动人起来。如果有好事者询问有关陈卅其人,恐怕她要想上片刻,才能记起那位曾经被她哧之以鼻,称为“土匪、臭流氓”的关东胡子。

陈卅趁夜色摸进东郊一间日本人开设的洋行,他没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解决掉值班的日本职员,将所有财物搜刮一空。“以后就这么办,”他暗自想道,“即能抗日又能换来实惠,一举两得。”

拧开库房门锁,用手电向库内照去,结果大吃一惊。货架上,一箱箱全是鸦片,而且数量惊人,基本能毒死一个日军甲种师团的步兵联队。“看来小鬼子自打出娘胎,就没安过啥好心眼。”好容易摸到几听罐头,临出门时,目光又被墙角摆放的纸盒箱牢牢吸引。剥开外包装,从中取出一个纸包,陈卅掂了掂打开一看:是专门供应军官的上等巧克力。

“巧克力?”陈卅掰下一块塞入口中,细细咀嚼着,“还别说,小鬼子整的东西就是个精细。”

离开洋行之前他并没有善罢甘休,一把大火令东郊的日本守备队忙活了整个通宵……

该如何评价陈卅这次“砸响窑”呢?(砸响窑是指土匪打劫有武装保护的大户)据后世史学家评论:“XX这次行动是一次比较失败的冲动,他不该烧毁日本仓库,他这种行为给当地百姓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为此,‘七七事变’后,日本人进行了大举报复,枪杀了附近无辜的中国百姓……”

陈卅读罢这条评论,当时就气得暴跳如雷,他拍着桌子喊道:“奶奶的,这耍笔杆子的孙子咋就不说说那是啥仓库?妈个X的,这孙子到底是中国人还是小鬼子?他咋不说说老子抗日的事情?老子曾经打得小鬼子找不着靖国神社……”

后来发生的事情比较具有戏剧性。一心想投奔共产党的陈卅,却因“金光大道”上的一件小插曲,令他人生的轨道稍微拐了一道小弯。过涿州的时候,一辆从胡同被牵出的马车引起他的注意:“装的是啥?车辙印咋压得这么深?”多年为匪的习惯,使得他心痒难耐,不假思索便情不自禁跟了上去。至于投奔共产党等等诸多打算,统统被他抛诸脑后。

这辆大车说起来也是奇怪,乌篷车厢被裹得严严实实,表面看上去,象是大户人家的家眷要出远门。可是在“业务”比较熟练的陈卅眼里,这疑点实在是太多。装个把家眷的大车不会显得如此沉重,另外,七月初的天气,哪家大户不是在车厢安上纱窗,如此捂得严实必定有鬼。另外,车把式也不对,一瞧那身板和上下车的动作,分明就是位身怀绝技的高手。最重要的是,这辆大车不走官道,而是躲躲闪闪直奔荒郊野地。

“再干一票,就算老子黑吃黑给共产党弄点‘拜山礼’啥的。”陈卅是彻头彻尾把共产党看成了“同道中人”。也难怪陈卅有如此想法,在当时那种社会条件下,又有几人能够了解共产党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呢?不过,这种“胡子世界观”却造就了陈卅一个显著特点,那就是打仗爱占点小便宜。

赶车的汉子也不是个省油灯,他似乎发觉有人在尾随,神不知鬼不觉,他悄悄掏出怀中的二十响镜面盒子炮…… cwTHvTZ5PJhbEpmzz9wrGRF8NGtOAhFeyVzOoD4ADuW/g/6BdCe7a+g9D7XdcS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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