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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张学良的心情很烦躁。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反复揣摩见到汤玉麟该用什么语气该说些什么话。汤玉麟汤二虎不比其他部下,他是随大帅张作霖打天下的老兄弟,算起辈分,张学良还得称他一声叔叔,可就是这位叔叔,如今却闹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表面上二人是从属关系,实际上,汤玉麟能不能把他这个侄子放在眼里,张学良也是心知肚明。

车队同行的,还有蒋委员长的小舅子宋子文,宋子文是当时国民政府代理行政院长兼财政部长。张学良丢掉东北后,财政上极为拮据,部队的军饷,钱粮等琐事搅得他寝食难安。为此,他几次电令南京政府,希望在财政上能够给与支援。可南京政府也不是富得流油的土财主,江西前线几十万剿共大军就象个吞钱机器,每天消耗着巨额银元,看着入不敷出的账单,财政部长宋子文有些手脚冰凉。就在这时,张学良又冒冒失失插进一腿,而且是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是几十万人的粮饷,这就让宋子文连上吊的心思都有:“钱是没有,命倒是还有一条。钱送不过去,我把自己送给你总可以当几个钱花花吧?”当然,这是宋子文的气话。

面对两线作战,无论是谁都承受不起,这一点,蒋中正心里最清楚。收到张学良电报后,他把宋子文找来商量对策。宋子文说:“汉卿既然开口,咱们也不好驳他面子。不过现在,财政甚是吃紧,实在没有多余闲钱拨给他。”

“嗨!”蒋中正犯愁了,一边愁还一边埋怨张学良,“这个纨绔子弟,谁叫他把东北弄丢了?现在可倒好,中央还得出钱养着他们。”

“要不还能怎么办?他手下几十万军队一旦哗变,不但后果难以预料,而且日本人也会趁火打劫兴风作浪。到那时,国家可真就是四面楚歌。”

“这……”蒋中正揉着太阳穴,感觉脑仁一阵疼似一阵。

“要不…… 我去北平找介浦想想办法?”宋子文问得很小心。

“介浦?”蒋中正摇摇头,“咱们亏欠人家太多,以前的人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现在再借钱恐怕……”

“先救救急再说,介浦的人情由我想办法补上吧!”

两个人经过磋商,算是找到一条应急措施。宋子文临动身前,蒋中正嘱咐他说道:“告诉汉卿一定要守住热河,这是我对他唯一的要求。国家兴亡,一看江西二看承德。”

于世超倒是很大方,听罢宋子文来意,马上从自己账户划出50万块银元,不仅如此,他还发动平津两地商会筹措400万资金。

“介浦兄……”宋子文感动得快要落泪。

“别说客套话,”于世超拉着宋子文的手说道,“只要是为了抗日,散尽我这万贯家财也在所不惜。”想了想,他又说道,“告诉汉卿,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冷静,千万别意气行事。”

钱总算是借到了,可对于那位在风月场叱咤风云的张少帅,宋子文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为此,他致电蒋中正希望在关键时刻,能抽调中央军几个师前来支援。甚至,他还请求委员长亲自助阵。这倒不是说宋子文对中央军和蒋中正本人绝对信任,而是这几百万银元交付在败家子手里,他实在不放心。出于对钱的执著,宋子文决定亲自看看张学良把钱用在什么地方,因此,他整天跟随张学良,甚至达到形影不离的地步。

张学良决定亲自“拜会”汤玉麟,不用邀请,宋子文便主动请缨提出“随驾”请求。经过“简单”的准备,二人率领由30辆汽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赶赴承德……

陈卅并不知道这车队的来头,他只想着怎么捞到油水。从山顶向山谷公路远远望去,30辆汽车排成一列纵队卷起滚滚尘烟……

“派头不小啊?这里没准会有大鱼,”陈大胆冷冷一笑,喊道,“张宝库!”

“到!”

“怎么打还用不用我教你?”

“报告军长!断头去尾拦腰斩!”

“好!”陈卅点点头,拉过张宝库吩咐道,“你小子打仗倒是没啥说的,不过老子要提醒你,这车上的东西你啥都可以动,就是不能动娘们,听见没有?”

“是……”

“别跟那丧气王八似的,你放心,只要你小子好好干,将来我一定赏你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呵呵…… 谢谢军长!”张宝库笑着,不由伸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瞧你小子那没出息的样!”陈卅抬腿踢了他屁股。

“保根!你小子能不能一炮干掉头车?”张宝库指着山下警戒车向身边炮兵问道。

“没啥球问题!就是把这三十辆全轰了都行。”盛保根伸出拇指,蘸蘸唾沫举在眼前进行标定……

“那就行,等打完仗我请你喝酒,好好干!”

“谢谢营长!”

“一号炮准备完毕!”

“二号炮准备完毕!”

“准备装填!”

“是!”

“嗵……嗵……”炮兵蹲在地上,张大嘴巴轻掩耳朵……

“隐蔽!快隐蔽!”头车的警卫连长大喊一声,话音未落,车体剧烈一震,连人带车被气浪卷到半空…… “轰”地一声巨响,车体翻卷着被冲击波肢解得粉碎……

“隐蔽!快隐蔽!”警卫营长刚刚醒过神儿,尾车也在一声巨响中被炮弹高高抛起,熊熊烈火瞬间席卷了整座车体……

“打得好!就这么干!”陈卅兴奋地放下望远镜,大声喝彩。

“全体注意!准备冲锋!”张宝库拔出大刀跃上战壕,振臂一挥高声喝道,“目标:黑色小汽车,跟老子冲啊!”身边警卫一把没拦住,张宝库就象头下山猛虎,迎着子弹呼啸音,发疯似地冲下去……

“张宝库!你个狗日的,谁叫你小子亲自打冲锋啦?来人!”

“到!”

“你们谁也不许拦着我,我要亲自把这小子抓回来!”陈卅这是瞪眼说瞎话,明明是他手痒痒想上去试试,却把责任推给了张宝库。

“哎!哎!军长!这可不行,你违反条例啦!”身边四个警卫一起大声叫喊,可是陈大胆已经冲出去能有二十几米。还是包二柱机灵,他二话没说便追上去……“军长!你等等我!”

“妈个巴子的!到底是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居然让老子等着你?”

两个人嘈嘈嚷嚷,四个警卫紧随其后。

部队冲上公路后,宋玉昆在郭仲良搀扶下气喘吁吁爬上山顶。

“军长呢?”郭仲良向留守战士问道。

“别…… 别问了…… 肯定又打冲锋去了,”宋玉昆擦着汗,捂着岔气的肚子吩咐道,“快把…… 把他给我拽回来……”

“是!”

仗打到这种程度,神仙也止不住。张学良的卫队,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军中精英,陈卅的部下也是经过实战考验,敢于和鬼子一对一刺刀见红的虎狼之师。孰优孰劣一交手就高下立判。

卫队的机枪手还没推上子弹,脑袋至少被三颗子弹穿成了破壳鸡蛋,红白之物如同蛋花汤一般溅得到处都是。

救国军在战场上的表现可以用三个字来概括:勇、猛、快;作战特点也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稳、准、狠。也不知张学良是怎么挑选的警卫,平时神气活现的他们,没超过一分钟便被救国军冲得七零八落。张少帅和宋子文被手下架到一块巨石后,张学良还好说,宋子文哆哆嗦嗦抖成了一团,死死抓住张学良的手臂,口中不停地哀求:“汉卿啊!汉卿啊……”

“你放心,只要我张学良在,一定会保全兄脱离险境。”张学良一个大子没花就开了张空头支票,他这话在宋子文听来如同久旱逢甘露。不过,空头支票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救国军是干什么的?那是一见打仗两眼都放光的虎狼之师,东北人的骠悍在救国军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仗打得真窝囊,从开战到现在,张学良居然连对手是谁都没弄清楚。两位“朝廷大员”躲在石头后面,耳畔“咻咻”呼啸流弹的破空声,一枚枚子弹击在巨石上,不间歇地溅出火星。

宋子文虽说被吓得肝胆俱裂,可他毕竟见过大世面。偷偷向战场上观察一番,他拽着张学良的衣襟喊道:“汉卿啊!这些土匪怎么都穿东北军的服装?”

“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 难道汤玉麟的部下又干回老本行去了?”张学良也是疑惑不解。

宋子文不说话了,他甚至怀疑张学良是不是故意设局来害自己性命。万般无奈之下,心灰意冷的宋子文跪倒在地,开始祈祷上帝能够救他一命。

警卫营长操起机枪喊道:“妈个巴子的,这不是一般的土匪!保护好少帅!”喊罢,他率领手下弟兄想打个反冲锋,把这些来历不明的胡子兵彻底压制下去。然而他错了,这些“土匪”非但没有被压制住,反而将警卫营的官兵分割包围进行压缩……

“保护好少帅!保护好少帅!”按理说,警卫营长不该在这种情况下暴露张学良身份,可是事态紧急,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乱成一锅粥的脑袋中,只想着怎么才能冲出去。

“少帅?”张宝库一怔,停顿片刻他突然挥手喊道,“别打啦!都给老子停下!停下!”

“嗯?”警卫营的官兵全愣了,心想这群兵不象兵匪不象匪的胡子玩什么把戏?

不用张宝库进一步发话,那些原隶属于东北军的救国军战士,便主动撤离了战斗,纷纷退到一边,眼望着巨石不知所措。

“少帅?是少帅吗?”张宝库拖着颤音喊道。

“你是……”警卫营长端着机枪跑过来。

“我……”张宝库含着眼泪摇摇头。

“张宝库!你个狗日的,谁叫你停止战斗啦?”陈卅怒气冲冲,拎着二十响冲过来,恶狠狠骂道。

“军…… 军长!是…… 是少帅……”张宝库指着从巨石后慢慢站起身的张学良,哽咽得不成样子。

“少帅?”陈卅先是一愣,随即问道,“你能肯定他是张学良么?”

张宝库挥泪如雨,狠狠地点点头……

“张学良?老子打的就是你张学良!”陈卅牛脾气上来了,他挥枪指着警卫营长喊道:“别用那种眼神瞧我,咋地,不服气是不是?”

“这位兄弟,我和你没什么过节吧?”张学良上下打量着陈卅,在印象中似乎没有这么个仇人。

“过节?过节大了去啦!”陈卅一指张学良破口大骂,“你也算是个爷们?东北三千万父老,万里锦绣河山。你一枪没放全送给了小鬼子,你可真大方啊!你是干啥地知道不?你是东北的保安司令啊!你就这么当的司令?你不想着咋收复失地,还成天搂着娘们逍遥快活,你还是咱东北老爷们不?你简直把张大帅的脸全给丢尽了!”陈卅上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别说是张学良,就连躲在他身后的宋子文,也觉得这话特别刺耳。

张学良并没有生气,他制止手下的躁动,低头默默无语……

“少帅!”张宝库含着泪给张学良敬个礼。

“你是……”

“少帅,原东北军七旅二团八连士兵张宝库见过少帅!”

“七旅?你是王以哲的部下?”

“是!”

“那你…… 你怎么和这些人混上了?”张学良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原来建制?”

“我…… 原来的建制残了……”张宝库转身瞧瞧陈卅,脸色羞愧难当。

“这位是……”张学良指着陈卅低声问道。

“我就是陈大胆,没听说过么?”陈大胆对张宝库那哭哭啼啼的样子很生气,他觉得张宝库给他丢人。

陈卅的名号实在是太过响亮。他大闹义县,纵横辽西的故事已被北平天桥说书艺人改编成评书。天桥一带,现如今不说陈卅的书,那说书先生就没办法留住听客拢住生意。特别是前几日在青石村与鬼子的战斗,经北平市委刻意宣传,“虎将”陈卅的威名已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所以,一听到“陈大胆”这三个字,张学良和宋子文不由一愣,随后便用疑惑的眼光上下打量他……

“你瞧个啥?”陈卅向宋子文瞪瞪眼。

“没什么,没什么,”宋子文赔笑道,“好奇而已,好奇而已……”

“有啥好奇的?难道我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岂敢岂敢…… 只不过您和传说中……”宋子文不敢再说。说书先生嘴里的陈卅,那是虎背熊腰丈二身高,浓眉大眼外带鼻方口阔。能生撕虎豹不说,还能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可面前这位,相貌身材方面倒是有点传说中的意思,至于生撕虎豹…… 宋子文开始佩服起说书先生那张嘴。

“我听说过你,”张学良说道,“还听说你打仗很有一套。”

“名声都是虚的,能把小鬼子赶出中国那才是实在买卖。”陈卅说话挺气人,“不象有些人,白养了那么多军队,居然连小鬼子的鸟毛都不敢碰一下。”

“……”张学良无言以对。场面冷落了许久,张学良突然对张宝库说道,“你跟着他没受什么委屈么?他待兄弟们好不好?”

“报告少帅!我现在是‘冀热辽抗日救国军’的营长,一切都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张学良叹口气,“是我这个司令没本事,怪不得弟兄们……”

“少帅…… 我们……”

“我知道你们想抗日,”张学良自言自语道,“可是我窝囊,不能领着你们去抗日。我连自己的祖坟都守不住,何况是关照你们这些老弟兄……”

“少帅!不是我们不想跟着您,而是咱们受不了那份窝囊气。”张宝库哭了,“少帅待弟兄们恩重如山,如果忘记您的恩德,我们就连个畜生都不如。可是现在不同,日本人打进来了!咱们是军人哪!老百姓养着咱们是干啥的?不是一有事就拍拍屁股走人。我们不去抗日,还能指望谁呢?您瞧瞧锦州一战退下来的弟兄,老百姓都在背后都骂咱们些啥?说咱们是‘太监兵’。我听这话难受啊!都他妈是军人,凭啥咱就不敢和他小鬼子斗上一斗?我还就不信了,难道靠咱自己就不能把小鬼子打回他姥姥家去?”

张学良反复琢磨张宝库的话,最后苦笑着说道:“你说得很好,我很欣慰,这才是咱东北军的种儿。嗨!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你们都是好样的,我虽然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儿,但是,我说话还算数:你们今后有什么难处,需要我帮忙就尽管来找我。”

“少帅……”

“不要叫我少帅,”张学良摆摆手凄苦道,“现如今你已经不是我东北军的人,还是换个称呼比较好。”

“少帅!”张宝库整理一下军装,流着眼泪重新向张学良敬礼……

张学良拍拍张宝库肩膀,把目光投向陈卅:“我看不出你有什么魅力会让我这些部下对你死心塌地。不过,我敬佩你能打鬼子。我这个司令虽说不是什么称职的司令,可是我的兵绝对不是孬种。把他们交给你,希望你能善待他们。”

“张少帅,请问你能不能再多送给我一些兵?”陈卅没客气,张嘴就往要害地方问。

“这个……”

“既然不能给,说那些屁话干啥?你张学良窝囊在哪儿知道不?我告你,你熊就熊在说得太多,做得太少。如果我是你,那就直接跟小鬼子干了,说这些废话干啥?志气不是用嘴吹出来的,那是要靠拳头打出来。初次见面我老陈也没啥送给你,就一句话:‘你如果还是个东北爷们,那就别犹豫,拿出勇气让你祖宗们看一看。’如果不敢那就哪凉快哪呆着去,你这辈子要是倒霉,也就倒在婆婆妈妈的性格上。”

张学良的脸色很难看,一旁的警卫气得要杀人。宋子文听到陈卅这些话,聪明的他,已经基本摸清陈卅的职业经历。

“好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现在请张少帅留下车上物件走人吧!”陈卅向手下努努嘴。

“你们要干啥?”警卫营长握紧了手中的机枪。

“废话!你眼睛是擤鼻涕的,看不出来要干啥吗?简直是明知故问嘛!我跟你说,这些东西送给汤二虎也是白送,他要是能抗日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既然大家都是抗日,送给谁不是送?”陈卅说完向手下喊道,“都给我上去卸车,凡是咱们用得着的,可劲给我往下搬!”

“你们真是胆大包天,政府的物资也敢劫?”宋子文实在忍无可忍,他上前指着陈卅怒道,“你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你算说对了!”陈卅“呵呵”笑道,“这年头就是无法无天的年头。反正老子没钱没饷就得伸手管你们政府借,这点东西对政府来说不算啥,国民政府可不比咱们这些土包子,那可是富得流油啊!拔根毛都比咱这腰粗,谢谢啦!谢谢蒋委员长!呵呵……”

“你…… 你们这和土匪抢劫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有区别!”陈卅一边应承一边在小本子上写画,“土匪嘛!那是动手抢,咱们呢?是借,‘借’字你明白吧?那是迟早都要还地。”说罢,扯下纸条蘸口唾沫,随手结结实实贴在宋子文的眼镜上……

张学良低头一瞧,只见上写:舅(救)国军陈卅相(向)将(蒋)O(委)员长借东西若干。借期二十年,归还清(请)当面插手(查收)。民国二十二年二月十七日

看着这张借据,张、宋二人的心情各自不同。

张学良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没看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不摆明了要赖账么?”

宋子文则哭笑不得,暗道:“这还能要回来么?也没写明借些什么,到时候怎么和你对帐?想明抢就直说嘛……”

陈卅是根本就没打算还。别的不说,如果二十年后蒋委员长找他要账,恐怕陈卅非但不肯拔毛,弄不好连蒋委员长的裤子都得扒下来充当军用物资。

二十年后,陈卅就连借据都找不到了,这主要是蒋委员长没机会向他讨要。作为凭据,也作为一段历史见证,据说宋子文那张欠条至今还被完整保存在台北故宫博物院……

张学良走了,带着一种失落和无奈的心情走了。宋子文和他并排坐在后车座,见他神情沮丧,便出言安慰:“汉卿,此等小事不必挂在心上。回北平后,派兵剿灭他就是。”

“剿灭?”张学良摇摇头,突然问道,“我有一件事情始终没弄明白。”

“噢?”

“都是同样的兵,为什么换了陈卅指挥,就能把小鬼子打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呢?”

“这个……”宋子文心想,“你让我说什么?难道让我说你是个草包?”

“我必须要好好想一想……”张学良低沉着嗓音说道,“为什么陈卅能做到的事情,而我却做不到呢?我难道不如他吗?”

“大胆啊!你…… 你弄了这么多……”宋玉昆指着堆积如山的军用物资,说不出话来。

“不多,够装备一个加强营的。”回到驻地后,陈卅面对一脸怒气的宋玉昆轻松地笑了笑。

“你…… 你不怕张学良跟你秋后算账啊?他手下那几十万大军难道是留着下崽的?”就连郭仲良也觉得陈卅这次玩大了。以救国军现有的实力,想对抗几十万东北军,无异于蚂蚁撼树。

“啥也别说,咱们赶紧卷铺盖卷儿走人,再晚可就真不好说了。”陈卅对占了便宜该怎么安排退路很有一套。

“走?你打算上哪儿?”宋玉昆没理解他又想干什么。这个陈大胆做事经常是出乎意料,如果不是逆向思维的人,恐怕很难理解。

“你们过来看看,”陈卅在桌面上摊开地图,指着朝阳、叶柏寿方向说道,“小鬼子现在是大军压境。虽然他们一直按兵不动,可总不会放在那里吃干饭吧?如果他们一旦动起来,我敢保证,汤二虎绝对不是人家对手。所以,守住热河是没指望了。既然是这样,那咱们也不能傻乎乎在这儿等死吧?晚打算不如早打算,咱们三十六计走为上,赶紧撤离这是非之地。”

“撤?你要往哪里撤?”宋玉昆问道。

“先到察哈尔再说。”

“一营和老郑他们怎么办?”

“我已经派通讯员联络去了。老郑和一营暂时不动,能捞一把为啥不捞呢?我给郑二杆子下了死命令:不带回一个加强团就不用再回来,找棵歪脖树吊死算啦!”陈卅说得很坚决,看来他的决心已经雷打不动。

说走就走,这就是救国军的优势。当夜,救国军军部、二营以及军部直属部队一同向察哈尔开拔。

要说陈卅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刚劫了人家车队,居然还敢在承德城外大摇大摆搞穿插。守城国军虽然听到城外“呼呼隆隆”动静异常,但是没人敢理会。只要城池不受威胁,这些小兵当然不愿意多管闲事。否则一个电话报上去,当官的准保叫他出去看看。这年头谁愿意黑灯瞎火冒那份险啊?

所以,救国军从汤二虎眼皮子底下行军,包括热河省主席、张副司令、宋院长(行政院)这些中央及地方大员在内,居然均是一无所知。看来靠这些人守土抗战,热河省若是能守得住,那可真就奇了怪。

陈卅对国军的表现十分满意,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他走着走着,突然放声大笑。

“当家的,你怎么啦?”凤凰俏皮地扭过头。睫毛忽闪忽闪,脸上充满了好奇。

“我想起了一件事儿,”陈卅说道,“老蒋这是要把天下拱手相让啊!”

“噢?”这些手下全都愣了。郭仲良插科打诨:“谁也别插话,让他说,让他说!听听他又有什么惊人之语。对了小杨,赶紧拿笔把他话记下来,没准将来能整理出一本书。”

陈卅满不在乎,他指着天上星斗说道:“老蒋的兵是一见日本人就散,而咱们呢?他散多少咱们就收多少。他老蒋是越打人越少,可咱们呢?人会越来越多。再经过咱们一调教那就了不得,横扫天下是迟早事情。到那时,老蒋就是想不挪窝都不行。”

“你那么肯定老蒋一定会和小鬼子死缠烂打么?”凤凰笑着问道。

“不敢肯定,不过他越不打那就越糟糕。为啥这么说呢?因为咱们抗日啊!这年头谁要是抗日谁就能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可不是瞎说的,老百姓心里有着一杆秤啊!”

“大胆说得对!”宋玉昆点头称道,“我们所作的一切若是对不住百姓,那也会失去天下。前车之辙后车之鉴,古往今来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不少,可是真正做到的,又能有几人呢?”

“老宋,你们共产党做得就很好么!”陈卅突然说道,“我觉得你们将来很可能会得到天下。我这眼睛看事情毒得很,没撇的事儿我绝不会乱说。”

“噢?”这些共产党员全都来了兴致。郭仲良兴奋地问道:“老陈啊!你说说看,你根据什么认定共产党能得天下?”

“就说你们对待老百姓那个实诚,我可从来没见过对老百姓这么好的绺子……”

“嗯!嗯!”郭仲良苦笑着打断他,“老陈哪!咱能不能不用‘绺子’二字?我听着别扭。”

“行!行!可是……”陈卅扭头问道,“可是不用‘绺子’用啥?那我可就不懂了。”

“就用‘组织’二字吧!中国共产党是代表广大人民利益的先进组织。”宋玉昆接过话题纠正陈卅。自从认识陈卅到现在,他第一次感觉心情是那么的舒畅,提起自己组织名称的时候,也从未象今夜这样:有着一种酣畅淋漓的自豪感。

“好,就叫他组…… 组织吧!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组织,那对老百姓象对自己眼睛似的。就拿老宋来说吧!论学问那就不用提了,可人家一点架子都没有。手无缚鸡之力眼睛都近视到那种地步,还时不时帮助老百姓挑水扫院子,整得跟一家人似的。虽说挑的水还没有洒的多,可人家心意尽到了呀!你再看看国民党,我就没听说哪个国民党肯放下架子帮老百姓忙这儿忙那儿。”

陈卅这几句话说得宋玉昆面皮发热,他赶紧打着哈哈解释道:“过奖过奖…… 我做得还不够…… 那个…… 很不够……”

“你就不用谦虚了,”陈卅笑道,“我这人不会轻易夸人,既然夸你那就说明你做得叫我佩服。当然,也不仅仅是老宋一个人,还有小杨、老郭…… 你们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别别!你可千万别夸我!”郭仲良赶紧摆手。

“陈军长!我一个小丫头不提也罢。”杨雨也突然变得谦虚起来。这二人不是不喜欢被人夸,而是陈大胆夸人的方式很特别,刚才夸奖宋玉昆那几句话大家全都领教了,听起来感觉有些怪。

“看看!你们又谦虚了不是?”陈卅很认真地说道,“你就说小杨吧!女孩子家家,按理说应该呆在闺房描龙绣凤,可人家不一样,啥地方不一样呢?人家和戏文里那个花木兰差不多。花木兰也比不上她,花木兰是替父从军,小杨呢?那是为国从军。就说咱救国军,哪个伤员没被她护理过?这还不算,上战场抢救伤员,她比郑二杆子表现得还象爷们。一个姑娘家家,枪林弹雨中钻来钻去,背过的伤员都赶上半个连了……”

杨雨咂咂嘴,品着陈卅的话痛苦地问道:“陈军长,您这是在夸我吗?我怎么总觉得你……”

“别谦虚,别谦虚!谦虚过头那就是虚伪。”陈卅信马由缰,一边走一边叹道,“这还不算,就说咱们在青石村驻扎的时候,有一户人家…… 好象是老王家…… 对!就是老王头家。老王家的小孙子病了,发了高烧。这杨雨可了不得,守这孩子守了整整三天三夜。咱队伍上的药向来都不够用,可是杨丫头为了这孩子,基本上把药箱子都搬到老王头家去了,而且还是免费赠药。后来那孩子好了,你看老王那一大家子,二十几口跪了一整院子,嘴里不停叫你观世音菩萨。不明白的,还以为这孩子是你的…… 哎呦!”

“当家的!你有点嘴德好不好?小雨还没嫁人呢?你这么说以后谁还敢要她?”凤凰心细,抬手在陈卅腰眼上一拧,及时制止他胡言乱语。

果不其然,杨雨听到陈卅的“赞美之词”,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她捂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个…… 嗯嗯……”陈卅清清喉咙,连忙解释,“我…… 我没别的意思,是在夸你…… 这个…… 夸你…… 没别的意思…… 是吧!领会我的心意就行,不必认真。呵呵…… 这个,我的话还没说完,不过咱就不说小杨了,还是说老郭吧……”

“别别!求求您,还是放过我吧!我宁肯挨骂!”郭仲良拨马落荒而逃。

“呵呵…… 你瞧这老郭,那小脸皮薄的…… 呵呵……”陈卅笑得很开心。

“老陈哪!你今天怎么有兴趣说起这些来了?”宋玉昆问道。

“我是想说你们共产党哪点都好,就是有一点挺招人烦。”

“噢?你说说看,是哪一点呢?”宋玉昆觉得陈卅这句话很关键,说不定这就是陈卅在通往革命的道路上,迈出最至关重要的一步。

陈卅想也不想,继续说道:“你们没事总在一起嘀嘀咕咕开啥小会,好象有啥见不得人似的。既然你们觉得自己是光明正大,为啥还要在救国军里偷偷摸摸做事?其实这倒也罢,我听说你们这一段时期把我媳妇也给拉进去了,弄得我想见她一面还得问她有没有空?你说说,这象啥样子?要不是相信你老宋,我早就把你们几个捆上好好问问到底是咋回事。”

“你瞎说什么?谁是你媳妇?”一旁的凤凰不高兴了,她伸出指甲在陈卅腰间重重一掐,嗔道,“你有点正事儿行不行?那是…… 的小组会,你想到哪里去了?”

“…… 的小组会?什么的小组会?你这娘们手可真黑,总往一个地方下手,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掐掐?”陈卅揉着腰眼,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有多复杂。

“大胆啊!你误会了,”宋玉昆眼见不把问题说破是不行了,他叫过陈卅低声说道,“这是我们党的内部会议,你还不是我们党内同志,所以没叫你参加。请你不要多想。”

“我不是你们同志?那咱们混了这么久算是咋回事?”

“那是另外一回事。你没有提出申请,所以只能算是党外人士。”

“党外人士?我咋越听越糊涂。”

“所谓党外人士,就是同情我党和我党保持一种朋友关系的开明人士,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好象有点明白了…… 对了!我那没过门的小媳妇也是党外人士吗?”

“你是说凤凰?她不能算是党外人士,如今她已经是我党的预备党员。”

“预备?还就党员?”陈卅听得满脑子都是浆糊,“老宋,你能不能说得再明白些?我听着有点乱。”

“所谓预备党员,就是经过一段时期的考察后,证明确实符合我党党员要求的党外积极分子……”

“你的意思就是说,只要凤凰没啥大毛病就可以成为你们党员是不?”

“差不多吧!”

“太突然了吧?这么大的事情她咋不和我商量?”陈卅挑理了。

“加入共产党要凭个人自愿,只要她愿意,就没必要请示任何人。”

“郑二杆子呢?这小子是不是啥预备党员?”

“他也快了……”

“你就告诉我还有谁不是吧!”陈卅越来越觉得共产党办事真是干净利落,就凭这办事效率,将来若不成气候,那老天爷真该配副眼镜。

“老陈,你就没想过要和我们一起干么?”

“一起干?咱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么?”关键时刻,陈卅往往揣着明白装糊涂。

“噢…… 这个…… 是的,是的!”宋玉昆没再说什么,他暗道,“看来齐书记的话还是很有道理……”

凤凰一直谛听二人的对话,直到陈卅装疯卖傻故意转移话题时,才忍不住插嘴说道:“他陈大胆是个典型的流氓无产者,除对金钱和利益感兴趣之外,说别的都是白搭。”帮助陈大胆是党组织对凤凰的考验,她对此很上心。

“流氓?还啥无产者?啥意思?流氓我懂,和我原来的买卖行当差不多,可这无产者是个啥?和你写的那个‘钱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有啥关系?”陈卅怎么看,怎么觉得凤凰象是外星人。

“是‘全世界’,不是‘钱世界’。你脑子里整天都想了些什么?”凤凰想笑又不敢笑。

“有区别吗?这个世界没钱还叫啥世界?你还敢笑?笑个啥?我说错了吗?不好好读书还笑话别人,你个小丫头片子……”陈卅越说越生气,越生气越想说,“我吃高粱米干饭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

“你这个人哪!”凤凰摇着头一脸地惋惜,“自己不读书居然还笑话别人,知不知道你这些话要是传出去能把人笑死?”

“笑我?凭啥笑我?我哪点不对啦?”

“你不服气是不是?那好,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是能答出来,从今往后我一切都听你的”

“你问吧!谁怕谁啊?”

“你知道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是在哪里建立的吗?”

“这个…… 是啊!在哪里建立的?说书的咋没讲过?”

“看看?不知道了吧?”

“谁说的?你等会儿,让我想想…… 我还就不信我不知道……”陈卅抓耳挠腮,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后转身向宋玉昆问道,“啥是无产阶级政权?”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问别人能代表你自己明白吗?”凤凰对这未来的“老头子”,是一点面子都没留。

宋玉昆微微一笑,正欲回答,不料凤凰喝道:“宋先生别告诉他!他不是什么都知道么?那就让他自己说。”

“说就说,这有什么呀?”陈卅左思右想,觉得今天反正是丢人了,索性就丢到底吧。于是,他干咳几声娓娓道来:“这个…… 这个无产阶级政权…… 哎?我说!咱们能不能先解释解释这无产阶级?”

“你说吧!”凤凰心中抽笑,她竖起耳朵打算听热闹。

“这个无产阶级……”陈卅咂咂嘴,“这个所谓的无产…… 啊?那就是没有家产对不?有家有业那还叫啥无产呢?对不对宋先生?”

“有点这个意思,不过……”

“那就对了!”陈卅呵呵笑道,“穷人就是穷人,还整那么文绉绉干啥?呵呵!无产我是答出来了,至于这个阶级嘛…… 啊?就是阶级…… 至于政权呢?政权…… 对了!是不是政府的‘政’字?”

“不错!”宋玉昆点点头。

“那就更对了!”陈卅一拍大腿说道,“那就是政府要有权,是不?政府要是没权就跟那蒋委员长似的——成天看人家外国人脸色。所以啊!这句话连起来就是:穷人阶级的政府要有权,对不对?”

“这个……”宋玉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一旁的杨雨,却笑得前仰后合。

“你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凤凰哭笑不得,“真难为你还能把这句话解释得如此丰富多彩,佩服,佩服,呵呵……”

“那咋地?难道穷人的政府就不能有权么?我说错了么?”

宋玉昆叹口气,摇头说道,“话糙理不糙,接着说,接着说!”

“所以啊!无产阶级政权也就是穷人的政府,这个穷人的政府是啥时候开山立柜的呢?这个…… 这个…… 我好象听张贯一张大哥和我提起过…… 那是啥时候的事来着?我记着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好象是在笆篱子(监狱)……”

“对对!是巴黎,就是巴黎!”宋玉昆连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用力点着头。

“呦!蒙上来啦?”凤凰吃惊不小。

“那还……”陈卅脸上异常得意,可是心里却在“嘭嘭”乱跳,“这点事情还能难住我吗?呵呵……”

凤凰噘着小嘴不服气:“我学了半天才弄明白的事情,居然被你三言两语给蒙出来?不行!绝对不行!我还得考考你。”

“随便!”陈卅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你说说马克思是谁?他是哪个国家的人?”

“马…… 个啥斯?还…… 还哪国人地干活?”陈卅一惊之下学起了日本话。

“恩格斯又是谁?他和马克思是什么关系?”

“嗯?”

“你知道列宁是谁吗?他领导的革命叫什么革命?是哪一年爆发的?建立的政权又叫什么政权?”

“嗯?嗯?”

“你知道无产阶级为什么会受压迫,资本家是通过什么手段来积累财富的吗?”

“嗯?嗯?嗯?”

“什么是帝国主义,帝国主义的特点有哪些?”

“嗯?嗯?嗯?…… 哎呦我的吗哎!”陈卅一声怪叫,差点没从马背上栽下来…… 4TmbIKxUECYgyuuWq9puzsURWBhv5Botn39mGNDzv6xPIXEkpGHrw/n3TPHRk3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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