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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妈个巴子的,跟自己老婆上街都不行啦?没咋地就开始嫌弃我。我就跟着你,看你能咋地?”陈卅那种睡凉炕的脾气又发作了。

凤凰摆出一付无所谓架势,浅笑一声问道:“你不等瘭子回来啦?”

“不等啦!老子谁也不等!连媳妇都要泡汤啦!还哪有那份闲心?”陈卅象个受气孩子,缠着凤凰不依不饶。

“那好,”凤凰无奈地说道,“你愿意跟就跟吧!不过咱可说好了,别和旁人说我认识你。呵呵……”凤凰欢快地笑着,象小鸟一样飞出大门。

陈卅算是说到做到,他气呼呼跟在后面,凤凰去哪他就跟到哪里,心甘情愿做起跟屁虫。身边的警卫战士可不敢大意,梁非率领众弟兄身着便衣,紧紧跟随在陈卅身边。(要不说警卫员最难做,首长两口子一吵架,最发愁的往往不是首长老丈人,而是首长身边的工作人员。)

“你们说说,这他妈叫啥事?还没咋地就嫌弃我。老爷们剃个光头犯啥毛病?你瞧瞧这些娘们,一个个那个娇贵!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鬼才知道到底哪行?”陈卅一有气就扯开嗓门开始了骂街。

老北京人喜欢看热闹,特别是陈卅那口流利的东北腔,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好在大家不认识他,否则当天报纸肯定会在头版头条,刊登救国军最高指挥官的“奇闻轶事”。

凤凰在前面先是悠哉游哉走着,可是听到陈卅那几句不伦不类的话,便一言不发转身来走到陈卅身前,扬起小手“啪啪”扇他两个大嘴巴,随后一蹦一跳继续进行北平之旅……

“军…… 陈爷!您没事吧?”梁飞捧着陈卅的脸,虽然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没…… 没事…… 妈个巴子的,这娘们的手可真黑…… 把老子鼻子都给打出血了……”陈卅两眼观天,任凭手下用袖子擦拭鼻孔的鲜血,“梁子!以后找婆娘千万别找这么厉害的。丑点就丑点吧!放在家里咱省心不是?”

“是……”梁飞苦笑着应承。

两记巴掌下去,陈卅倒也老实多了,虽说他心里依旧不服不忿,可在表面上必须要装作老实重新做人。

几个人一前一后在北平大街小巷东游西逛。凤凰没进过北平,所以对这里风土人情文化建筑等等,充满了好奇心。女孩子逛街有个特点,一般都喜欢找个伴儿陪逛。这主要体现在买东西上:希望有人能做做参谋。不幸的是,她身后几位有一个算一个,不但做不成参谋,反而沦落到苦力地步。陈卅最开始还没往心里去,身边人多,不管谁扛东西,按理说也轮不到他。可是,当凤凰捧着几匹绸缎摞在他手上后,陈大胆暗叫一声“不好”,随后在心里就产生了负担。

“过来几个帮帮手!”陈卅大喊一声。没人理会他。“我说话不好使是不?”陈大胆咆哮着,回头正待发作,手下们捧着山一般的南北杂货,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苦笑地望着他…… “算啦!还是我自己扛着吧!”陈卅再也不打算指望别人。

如果凤凰不是因为口渴进了家茶馆,或许就不会发生以后事情。如果茶馆跑堂的不是闲着没事向她介绍老北京天桥,估计后面发生的事情,也不会那么惊天动地。

然而,以上两个条件全都具备。凤凰进了茶馆,随后决定去逛天桥。

“凤儿啊!咱别走啦行不?就算哥哥我求你!”陈卅扛着绸缎布料,从后面气喘吁吁撵着凤凰。

“不爱逛你就回去,大不了我雇辆洋车!”凤凰没好气地说道,“一年到头难得有机会出来走走,瞧瞧你,一点也不心疼人,陪我去逛天桥难道能累死你?”

“好好!我服了,我陪你,不就是这条小命么?累死拉倒!”陈卅也是没有办法,这姑奶奶相当难伺候,一不小心惹毛她,后果绝对是不堪想象。

要说凤凰对大胆那真是没说的,一听这话马上换副笑脸,趁着没人,在陈大当家脸上迅速亲了一口……

凤凰领着“手下”逛天桥。凑巧了,于慧也拉着同学在天桥满世界游荡。火星和地球原本各有各的轨道,按理说应该没机会撞在一起。可世事就是这么难料,陈卅想都没想到的可能,偏偏它就发生了。

凤凰喜欢吃巧克力,一听说天桥有最好的进口巧克力,她若不去天桥那就出鬼了。巧合的是,于慧最喜欢吃的零食,碰巧也是巧克力。她经常光顾天桥的原因,多半是冲进口巧克力来的。自从韩柏走后,于慧每天沉浸在苦苦相思中不能自拔。不过情绪归情绪,这食欲却是一点都没耽搁,照吃不误。于慧最喜欢坐在茶楼吃巧克力听相声。天桥的繁华,造就了老北京城一段特殊的历史文化,这里不仅仅是三教九流各类艺人一展身手的绝佳舞台,同时也是北平各种小吃的聚集地。远近闻名的“天桥八怪”就是在这里诞生、发展和没落的。

天桥八怪共有三代。第一代天桥八怪产生于清末,到民国初年就逐渐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穷不怕:原名朱绍文,相传是相声鼻祖。醋溺膏:也是相声演员,但长于口技并依此跻身八大怪之列。 韩麻子:单口相声艺人。盆秃子:秃头艺人,表演民间小唱,用筷子敲瓦盆伴奏虽然简陋,却抑扬顿挫颇为悦耳。田瘸子:早年因为练武落下残疾,在天桥表演杠上二指禅等硬功。丑孙子:相声艺人依扮怪样闻名。 鼻嗡子:表演小曲的艺人,鼻子里插进两根竹管就能吹出曲调,腰间挂一个洋铁壶敲打出节奏,因此也被称作“敲马口铁壶的”。常傻子:表演硬气功的艺人,招牌是掌劈鹅卵石,兼卖大力丸。

第二代天桥八怪出现在辛亥革命后的北洋政府时期。训练蛤蟆教书的老头:他训练的蛤蟆和蚂蚁模仿课堂教学和军队操练,自他以后,天桥再也没有训练这两种动物的艺人了。老云里飞:原为京剧演员,因国服禁响而在天桥撂地卖艺,表演滑稽戏。花狗熊:与妻子在天桥表演民间小戏,因扮相似狗熊而得名。耍金钟的:首先绘制一些比例失调的画,游客透过擦得锃亮的金钟反射就能看到正常的图象,因为新奇而颇受欢迎。傻王:表演碎石背磨盘等硬功,因面相憨厚被称为傻王。赵瘸子:早年因习武残疾,在天桥表演杠子,所谓杠子就是在一条单杠上的杂耍,与今天体操中的单杠项目非常相似。志真和尚:以僧侣装扮表演硬气功,推销所谓“治饿不治病”的切糕丸。程傻子:表演训狗熊和顶碗等杂技。

第三代天桥八怪出现在1930年代-1940年代之间,随着政权的更迭,天桥撂地的艺人也逐渐消失,因而这一代天桥八怪也是最后一代。云里飞:老云里飞的长子,承父业表演滑稽戏,据称有将耳朵壳塞进耳朵眼和用舌头舔鼻子的绝活,因此名扬天桥。大金牙:拉洋片的著名艺人。焦德海:相声艺人,穷不怕的徒弟。大兵黄:曾是辫帅张勋的兵,在天桥贩卖药糖,以骂街的形式招揽生意,因为他所骂多涉及民生鞭辟时弊,因而颇收欢迎。沈三:表演摔跤的艺人,1933年全运会摔跤冠军,曾经斗败过俄罗斯大力士而名震京城。蹭油的:是一个贩卖肥皂的商贩,只要看到路人衣服上有油渍,就主动上前用自己肥皂给人家洗净,蹭油免费,以此推销他的肥皂。拐子顶砖:一个残疾乞丐,行乞时头顶两米多高的一箩方砖跪在地上。赛活驴:一个装扮毛驴的民间艺人,因其表演神似活驴而出名。(以上有关“天桥八怪”内容均为资料摘抄。)

凤凰和于慧在百货店历史性地见了面,见面时候,凤凰望着于慧,于慧打量着凤凰,两个人同时攥着最后一包巧克力。

“是我先拿到的!”于慧喊道。

“是我先看见的!”凤凰也不甘示弱。

“你这个人到底讲不讲理?”于慧有些不高兴,大小姐的脾气立刻发作。

“讲理?”凤凰冷笑一声,从小到大,她唯独不愿意讲的就是道理。

“你放手!”于慧喊道。

“敢叫我放手?你是哪根葱?”于慧若不是女孩子,凤凰早就一巴掌扇过去。

“你再不放手我可要喊人啦!”于慧威胁道。

“喊人?嗬嗬?你试一试!”凤凰说着,将手慢慢伸进自己怀中……

“呼啦”一声,从门外冲进来六七个女学生,一个个“杀气腾腾”向凤凰怒目而视……

“陈爷!要打起来了,您看……”梁飞推推将脑袋埋进绸缎堆里的陈卅。

“唔唔!我知道了,知道了……”此时陈卅就连想死的心都有。整座北平城,他最怕遇见的人偏偏就遇见了,而且事先连点心里准备都没有。没办法,他现在首先想到是如何保全自己。躲是躲不掉了,把凤凰扔下自己逃之夭夭,恐怕后果比见到于慧更加可怕。万般无奈,他只好选择逃避——将脑袋扎进布堆。别人愿意怎样就怎样,只要于慧没认出他陈卅,就算是得道升天。

凤凰并不知道陈卅心中的小九九,她双目泛着寒光,死死盯住于慧身边那几个女学生。不料,北平的女孩子比较有素质。别看一个个横眉冷对撸胳膊挽袖,可是袖子挽起后,却双手卡腰站在那儿“唧唧咯咯”吵个没完没了。

“就这本事?”凤凰有些哭笑不得,“就这本事还想学人家打架?”她快被这些女学生气晕。

“陈爷!要不…… 我们几个过去劝劝?”

“唔唔……”陈卅嘴里哼哼唧唧,心中暗骂,“梁飞!你个鳖犊子,咋就没个眼力价呢?这事儿你劝得了么?”

可梁飞并不知道军长心思,他喋喋不休地说道:“咱不能让凤凰姐受委屈不是?依我看……”

陈卅实在是按耐不住,头也不抬,飞身照准他屁股就是一脚……

两个女孩仍然针尖对麦芒,各持巧克力一边,谁也不肯相让。外面围拢一群瞧热闹的,两位天仙一般的姑娘站在一起吵架,这光景可是百年难遇。不听吵架看姑娘,基本上人人都抱有这种心态。

“什么地干活?”人群外传来极不和谐的声音。话音未落,一群身穿和服的日本浪人,从人群外挤进来。

“小鬼子?”梁飞等人的眼睛“唰”地一亮,右拳在左掌心不由自主地蹭了蹭……

据在场老客后来对警察回忆:“小鬼子没事也喜欢逛天桥。天桥这地方热闹,而且又是老北京有名的繁华地带,小鬼子当然会象苍蝇一样盯上这块地方。不过这小鬼子也真是的,你说你逛街就逛街,中国的事情关你们什么事儿?有事没事就喜欢插上一脚,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腿短儿个子矮似的。退一步说,就算想管中国闲事,可也不能一见姑娘就跟那天桥八怪里的‘赛活驴’似的,‘尔啊尔啊’叫个没完没了!再退一步,就算你学发情的公驴叫,可也不能对咱中国姑娘动手动脚不是?你瞧瞧他们那德性,拉着咱们姑娘那个贱哪?那口水流的……”老客给了自己一嘴巴,恶心地说道,“哎呦喂!我都说不出口!”

小鬼子粘粘糊糊拉着几位姑娘不肯放手。凤凰到好说,于慧的小脸蛋却被鬼子那毛爪子摸了好几回,吓得她象受惊的小猫一样连喊带叫。

梁飞等人不待陈卅下令,早就从腰间拔出了“三八”军刺。救国军那是干什么的?生来就是为了杀鬼子。他们不找小鬼子麻烦,已经算小鬼子祖上烧香拜佛积来的福分。

凤凰没客气,右手从怀里一扬,“噌、噌、噌!”三声,身边三个鬼子的脑袋倒喷血雾飞将出去。“扑通!”不远处卖羊汤的“羊汤老六”,心疼地瞧着自己那锅上好的羊杂汤…… 锅内,一颗黑乎乎的鬼子头随着水花翻腾不停地滚动……

人群“哗”地一声散开,于慧的同学连鞋子都顾不上捡,钻进人群不见了踪影。

“叭嘎!”余下的鬼子急了,从怀中拔出自戕东洋短刀,气势汹汹向凤凰围拢过来。

于慧吓傻了,她呆呆站着象个木头人,哭闹全忘了。陈卅急忙丢下绸缎,近身将她扯到一边。

“操你大爷的小日本!敢欺负咱中国人?”周围那些卖艺的、练杂耍推销大力丸的,甚至说大鼓书、倒腾葱蒜的全都不干了,个个操起家伙就要上。没有趁手家伙的爷们赶紧向旁边的熟人借:“三哥!你那根扁担借兄弟用用,回头就还你。”

“没空!等哥哥我打趴下小鬼子咱俩再说。”

陈卅将惊魂未定的于慧拉到身后,瞧一眼“战场格局”后,喊道:“老少爷们!都别插手!这群鳖犊子就不劳烦你们亲自动手,由我们救国军自己解决!”

“救国军?他们是救国军!”老百姓先是一愣,随后那情绪…… 就跟几十年后在天安门前喊“毛主席万岁”差不多。

“老少爷们!有救国军给咱们做主,宰了这群日本王八!”看来老百姓恨小鬼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也难怪中国人一提起鬼子就恨得牙根直痒痒,你说这小鬼子,没事就不能少想点女人,多想想到底是如何把中国人给得罪到这种地步?不过话又说回来,长记性那就不是小鬼子了,你给他一百个好儿倒不如给他一个嘴巴。就跟那养孩子似的,没事不能总惯着,该打还得打,棍棒才能出孝子不是?

不过老百姓就是不如专业人士行动迅速,没等老百姓把家伙拍到小鬼子头上,救国军这群兵则轻轻松松从鬼子要害部位拔出了刺刀。

老百姓惊呆了:“这么厉害?一照面就撂倒一大群?”要不怎么说老百姓没见过世面,这群小子,个个都是陈卅手把手调教出来的,一刀毙命那是救国军肉搏战的基本功。有一次,梁飞在考核时稍微拖泥带水,结果挨了陈卅一记清脆的大耳刮子。打完后,陈卅还很客气地问他:“你小子服不?”

“服了……”

“下次咋办?”

“下次我注意……”

“告诉你:不管和谁交手,只要你小子磨磨唧唧,那挨刀的肯定是你。记住没有?”

“记住了……”

“那你下次该咋办?”

“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他拿家伙,就先捅他个舅子……”

如此训练下来,下手想不狠都不可能。于慧蹲在地上,身体抖得象筛糠,她抱着陈卅大腿死活不肯放手。人群一拥而散,在警察赶到之前,及时脱身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法宝。刚才还是热闹的市场,现在空荡荡仅剩下救国军这孤零零的十几个人。

“都解决啦?”凤凰轻松地问道。

“都解决了。”梁飞也是轻松地回答。

“看看有没有值钱的,别落下!”

“没啥值钱的,”梁飞说道,“这群犊子上街从来不带钱。”

“把那些东洋手插子都带上,这东西当吧当吧还能值几个钱。”和陈卅相处时间久了,就连凤凰也学会了刮地三尺。

凤凰吃着巧克力,领着众人轻松往回走。可是走了没几步,发现队伍中少了个人…… “咦?大当家的呢?”她前后左右四下看了看,不看还好,一看却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陈大胆背着刚才那位姑娘正忙着钻胡同。

“陈大胆!你给姑奶奶站住!”凤凰再次拔出匕首,怒气冲冲追赶过去……

陈卅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他原以为趁凤凰不注意,偷偷转移走于慧是掩盖他“历史罪证”的最佳时机。就连事后该怎么向凤凰解释他都想到了:“呵呵!凤儿啊!那不是人太多我没瞧见你们吗?所以啊!咱们就走散了。”演戏要演得十足,连替死鬼他都想到了:“包二柱!你个狗日的,你咋保护我的?就连军长丢了你都不知道,简直就是饭桶!”一想到这天衣无缝的借口,他就暗暗得意。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在街口转弯的一瞬间,却被凤凰给瞧个正着。

凤凰虽说身如电闪,怎奈陈卅路熟门清,一转眼便消失在胡同和四合院的深处。“陈大胆!你行!你真行!”一双秀目升腾起旺盛的火苗。

“凤凰姐……”梁飞等人远远站着。这个时候,和凤凰适当保持些距离,与人与己都有好处。

凤凰没有吭声,拧着眉头一言不发,转身向协和医院快步走去……

“你放下我!快放下我!”缓过精气神的于大小姐,用力敲打陈卅的后背。陈卅扛着她从高墙跃下,顺手收回扣在砖缝中的飞抓。

“陈大胆?果然是你。”于慧捂着被陈卅硌得生疼的小腹,怒气冲天。

“是我又咋地?你能咋地?”陈卅蹲下身,笑嘻嘻瞧着她。

“活土匪!臭流氓!”看来于慧这辈子再也改不掉对陈卅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我说你这人到底咋回事?是我救了你知道不?你不谢谢也就算了,犯不着对我这样吧?”于慧要不是女人,陈卅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你知道不?世上就属你这种女人欠收拾。长得漂亮又能咋地?长得漂亮就能乱使性子吗?我该你的?我欠你的?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就是蒋委员长,只要老子心情不好,照样敢扇他。你这个人事不懂,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

“你说谁呢?”于慧从地上拾起半块砖头,“你再说一遍让我听听?”

“一百遍我也敢说,有本事你就拍我,对!往这拍,就往这拍。”陈卅弯腰指着自己光头,心想,“连你个丫头片子都对付不了,老子还打啥小鬼子?”

于慧高举着砖头,酝酿半天也没敢拍下去。

“你也就这能耐吧!我还以为于大小姐有多了不起,算了吧!”陈卅劈手夺过砖头,抛到围墙另一边……

“哎呦!谁这么缺德啊?哎呦……哎呦……是砖头?我的妈呀!瞧这血流的……”

“坏了!砸到人了……”陈卅一见情形不对,马上对于慧吩咐道,“你先走,剩下的事情我来应付。”

“当然是你来应付了,丢砖头的是你又不是我。”于慧摆明了要看好戏,气得陈卅直咬牙,他气急败坏地喊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你真行!你有种!下次……”陈卅指着于慧大声喊道,“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

“呦!你能把我如何?”于慧一撇嘴,根本没把面前这个选手放在同一个等级。

“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墙头上闪出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手捂同样是精光铮亮的脑壳。

“呵呵!对不住了兄弟,”陈卅瞧见他指缝“哗哗”流淌的鲜血,赶紧赔礼道歉。

于慧白了二人几眼,哼着大鼓书若无其事向着街口慢慢溜达。

“你给我回来!”陈卅大声喊道。

“你要干嘛?”于慧背着小手拧身问道。

“这个……这个……你身上带钱没有……借我几块大洋使使。”

“呵呵……”于慧觉得好笑,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陈卅,“你会没钱?堂堂大军长身上居然不带钱?”

“叫你猜中了,我身上还真就没带钱。呵呵!我的钱都叫那没过门的媳妇划拉去了……”陈卅窘得透不过气。

“军长?您是位军长?”墙头少年吓了一跳,“哎呦喂!这钱我可不敢要,回头见吧您哪!”说着跳下墙头仓皇逃窜。

“你给我站住!”陈卅跃上墙头在腰间轻轻一拍,精光迅速扣抓住少年腰带,“你不能跑!我们救国军有规矩,损坏东西要赔,更何况是打破人家头?”陈卅正待继续解释,不料那少年掏出一把特大号剪刀,“咔嚓”一声,铰断连接在飞抓尾部的钢丝索。

“哎?你要干啥?”陈卅万万没想到此人会有如此举动。

“对不住了朋友!”少年笑道,“燕子门贺三看上了你这件宝贝,多谢陈军长忍痛割爱!”说着,这秃头少年紧踏几步,如狸猫一般攀墙跃壁,跳上一间小四合院屋顶……

“燕子门?贺三?哎呀不好!这小子设套骗我家传宝贝!”陈卅再也顾不得于慧,纵身便追,可这贺三的轻身功夫实在了得,三两个纵身便消失在院落之中……

“我咋这么笨呢?”陈卅懊恼不已,“这小子早就料定我会用飞抓套他,所以就来个苦肉计…… 嗨!损坏东西要赔…… 赔吧?瞧瞧吧?老子连家传宝贝都赔进去了。妈个巴子的,早知是这样,就该再使点力气砸死这狗日的!”陈卅拾起那半块砖头,正想狠狠砸下去解气。不料,他发现整洁的砖面上,居然连半滴血迹都没有。“他奶奶的!连出血都是假的?”

这飞抓是陈卅父亲留给他的遗物。其设计和普通飞抓不同,五根钢抓是靠尾部五根钢丝相互配合操控,就象人的五根手指一样,能够缩放自如,是飞檐走壁翻山越岭的绝佳工具。

“我咋会这么笨?”陈卅捶着头,顺着原路沮丧地返回。

别说,在钱的问题上于慧表现得还算大方,她非但没走,反而高举着钱袋笑嘻嘻迎过来,“陈大胆,借多少钱就说话吧!这些够不够?”

陈卅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伸手从钱袋掏出一块大洋,说道:“用不着那么多,够个坐车钱就行!”从此之后,陈卅暗下决心:这辈子就是出家当和尚,也不想再看见这只会落井下石的女人。

两个人走出胡同口,一个向西一个向东。陈卅坐在洋车上,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回去后该怎么向凤凰交待呢?“她一定会宰了我……”陈卅开始酝酿着最坏打算,越想越怕,最后干脆闭上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出。

凤凰并没有象陈卅想象中那么暴躁,相反,她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嗑着瓜子。陈卅的行为本来令她十分恼火,可是一进屋,当她看见陆陆续续返回的手下,反而为迟迟未归的陈卅异常焦急。

“没找到吗?”

“没有……”梁飞无奈地摊摊手。

“他能去哪里呢?”凤凰开始了牵肠挂肚,“这个小冤家,他怎么总做出叫人摸不清头脑的事情呢?”凤凰在心里不停埋怨着陈卅。

“要不…… 我们再出去找一找?”

“不用了!”凤凰冷冷说道,“我就不信他这辈子都不回来!”

正说着,陈卅耷拉着脑袋推开房门……

没有凤凰许可谁都不敢和他打招呼,只好挺直腰板立在原地装泥菩萨。

“你回来啦?”凤凰吐出瓜子皮,头不抬眼不睁。

陈卅没心情搭理她,倒在沙发上不言不语。

“怎么?人家姑娘没有以身相许吗?”凤凰的口气充满了火药味。

“救人一条命就换来个以身相许,你戏文看多了吧?”陈卅豁出去了,心想,“老子心情不痛快,要打架还是要吵架就痛痛快快来吧!”

手下士兵一瞧这架势,赶紧相互使个眼色,马上悄悄退出客厅……

“那姑娘漂亮吧?我瞧你陈大胆抱得倒是挺紧。”

“哪里哪里!行侠仗义!”

“行侠仗义?就凭你?”

陈卅摸不准凤凰真实底牌,干脆来个投石问路:“我咋地啦?我难道就不能行侠仗义吗?”

“我怎么没瞧见你对男人也这么热心呢?你要是真有胆量也不用满嘴瞎话,干脆想个办法把她纳了二房才是正经事。”

“她把我纳了二房还差不多!你以为这样的女人有啥好啊?喝口凉水都能感慨半个月的娘们谁愿意要谁要,反正我是不要。”

“看来你对她很是了解啊?”凤凰轻轻捏着瓜子皮,杏目死死盯住陈卅眼睛。

“了解?呵呵!象这种女学生那满大街不都是吗?还用我去了解?”陈卅就好象在洗牌:洗来洗去,把自己需要的牌,一张一张偷偷摆放到面前。

“那你为什么不抱别人偏要抱她呢?瞧你那作贼的样子,还敢跟我说你心里没鬼?”凤凰不是傻子,陈大胆想凭几句瞎话就能蒙混过关?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没办法!”陈卅摆出一付无辜姿态,“你瞧她吓得那副样子?就连走路先迈哪条腿都忘了。你说说,我要是不抱她,那‘黑皮’或是小鬼子来了可咋整?你总不能眼看她被那群畜牲给活活糟蹋吧?再退一步想想,如果换了你凤当家的,你能忍心看她往火坑里跳不伸把手么?”

凤凰不吭声了,毕竟她也是当事人之一,事情发展的经过她是一清二楚。那女孩当时的确是被吓坏了,如果单从行侠仗义的角度去考虑,换她凤凰遇见这种事,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我跟你讲,我把人家姑娘送到安全地方后就立马回来,连她姓啥叫啥我都没问。咱哪还有那闲工夫啊?我当时就一心惦记你有没有危险,因为这个,我一着急把飞抓都给弄丢了…… 嗨!我这个上火啊!你瞧瞧我这舌头,全是火泡,你说说,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陈卅自怨自哀,瞧那模样就差找根绳子吊上。

“飞抓丢啦?在哪里丢的?你没好好找找吗?当家的,那可是你的传家宝啊?”凤凰一听陈卅连吃饭家伙都给弄丢了,登时就顾不得再使性子,坐到陈卅身边,拉着他的手连声安慰。

“嗨!钱财乃身外之物,反正这东西也不是啥稀罕玩意,大不了我再做上一把。关键是你,你可是我最值钱的宝贝,只要你不丢,我陈大胆就不算是个穷光蛋。”

“去你的……”

“呵呵…… .”

“哎?对了当家的,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来着?”

“于慧…… 哎呀我的妈呀!走嘴啦!”

“陈大胆!我看你这回还怎么狡辩?我…… 我…… 我杀了你!”

“哎呀!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哎呦!痛死我啦!救命啊……”

门外的梁飞无奈地摇着头,每每陈卅惨叫一声,他梁飞也跟着哆嗦一下。遇到这种事情,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为了保全自己,梁飞只好忍痛牺牲掉军长的皮肉。

“看见没有?以后找媳妇不能找这么厉害的,否则今后就甭想抬头做人。”梁飞对手下弟兄现场施教,“只要她对你好,模样过得去就行。”

“队长,那凤凰姐对军长不好么?”战士小马问道。

“这个…… 那当然是不错了,不过……”梁飞伸手一指房门,“只要你能扛得住,那自然是没说的。”

“哎呦!哎呦……”哀号声络绎不绝,其中还夹杂着凤凰悲愤地吼叫:“你说!你的飞抓到底给谁啦?是不是当作定情物送出去啦?”

“没有!绝对没有!”

“你还敢骗我?我倒要看看你嘴里还有多少瞎话!”

“哎呦!救命啊!”

两个小时后,一切风平浪静,满头大汗的凤凰哭着跑出来……

梁飞等人冲进客厅后,一脸淤青满身掐痕的陈卅,乖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军…… 军…… 长!您…… 您没事吧?”梁飞感觉自己有点失职。

“没事!没事……”陈卅摆着手,心中不停地检讨自己,“看来编瞎话的工夫还得练哪!主要是这精气神的问题,一定要把瞎话编得跟真话似的,如果连自己都相信这是真话,那么,以后就再也不怕别人套我话……”

看来凤凰还得多下苦功,教育和帮助陈大胆进步,恐怕是任重而道远。

陈大胆不用出去见人了,瞧着自己身上的淤伤,至少一个星期内,他是不打算白天出门。反正是在医院住着,护士给他拆开缝合线后,看在他是抗日英雄的份上,顺便又免费替他处置了一身皮外伤。

郭仲良本打算找陈卅汇报工作。屏退警卫后,看着陈卅那一身“花斑”,不由连连摇头,随后便缄口不言。

“你别磨磨唧唧,有啥话就说!”陈卅没好气。

“看来……我还是找凤队长商量着办吧!”郭仲良苦笑着说道。

“有话你就明说!她是军长我是军长?”

“可军长您…… 呵呵……”郭仲良忍不住“呵呵”笑起。

“我没事,你快说!再跟我磨磨唧唧,老子就毙了你个舅子!”陈卅这是不拿郭仲良当外人。只要他对哪个手下粗口,那就表示他已经把这人看成是自家弟兄。郭仲良当然知道他这性格特点,所以欣慰地笑了笑并不介意。“小鬼子又闹事了……”他低声说道。

“噢?这好啊!我正愁一肚子气儿没处发呢!想不到小鬼子还挺有眼力价啊?”

二人笑了。

陈卅也感觉出刚才对郭仲良使用的语气有些不妥,毕竟人家是文化人,不能象对待那些没念过书的士兵一样,张口闭口全是粗话。

“是这样,”郭仲良低声问道,“你们今天杀了几个日本浪人是不是?”

“是啊?这咋地啦?”

“日本驻北平领事馆向北平市政府提出了严正抗议,并限定北平政府定期交出凶手,否则……”

“否则他想干啥?”

“否则他就向日本军部请求派兵保护侨民。”

“小日本这是典型的给脸不要脸哪!”陈卅冷笑道,“看来小鬼子是想借机把事情闹大。”

“没错。”

“国民政府的官儿是咋说的?”

“北平市长周大文搪塞日本人,说这件事情他说了也不算,要请示南京国民政府。”

“这就对了!”陈卅点头称赞,“他周大文做的是咱中国人的官,不是他小鬼子的官,凭啥把他小鬼子的话当圣旨啊?噢!小鬼子说让抓谁就抓谁,咋地?把咱这里当成他家后院鸡窝啦?”

“可现在的问题是,日本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国民党也肯定有顶不住的时候。所以啊!咱们还是尽早做好防范,以备不测。”

“嗯!”陈卅点点头,“老郭啊!还是你考虑得周到。不错!从以往经验来看,咱们还真就要防着国民党吃里扒外那一手。眼下我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依我看,咱们准备准备,还是尽早回去比较妥当。”

“是!我马上下去吩咐。”

“哎?先别忙,我话还没说完哪!”陈卅摆摆手,“老郭啊!我看你是忘了咱们救国军的规矩。”

“嗯?这个…… 呵呵!的确是我忽略了。”

“咱来北平这一回,咋也不能就这么回去不是?至少这盘缠这看病钱…… 小鬼子怎么也得替咱付了吧?噢!他们打伤我就算没事啦?这年头你打了谁不得掏个三瓜俩枣地意思意思?何况他小鬼子还差一点要了我的小命。”

“那您的意思是……”

“不管怎么着,我也得从小鬼子身上把钱捞回来不是?而且还得算利息。”

“利息?”郭仲良哈哈大笑,“你还真敢想?不知咱陈军长打算怎么向小鬼子讨还利息?”

“北平不是有他们商号吗?咱们一不做二不休,顺手牵羊能端多少端多少。”

“北平这么多商号,咱们的人手又不够,不能搞一勺烩,要挑些有钱的,民愤大的,明是商号暗是情报机关的黑商下手。”

“这些都没问题。对了!我瞧这个鬼子领事馆太他妈不地道,咱们干脆也将它一锅端算了!”陈卅越说越来劲。

郭仲良听完这话差点没被噎死。他苦笑道:“我说老陈,你可真敢想啊?你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你干脆直接向日本政府宣战算啦!” SY36OusPhpbWj0AYzbXyyllHq3yJl7xkjmImnUh8l1mJXWHdJohU1fk3r2cUUy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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