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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张宝库,你个狗日的,死哪里去啦?”郑东贵敲着门框低声喊道。

“来啦!来啦!”只听里面“稀里哗啦”响过之后,张宝库系着裤带慌慌张张现了形。

“你他娘干啥去啦?”陈卅盯着他湿了一片的裤裆。

“我…… 我上茅房……”张宝库低着头结结巴巴解释。

“上茅房?”陈卅躬下身在他耳边问道,“你他妈唬谁?说!到底干啥去啦?”

“军长…… 这个…… 嘿嘿嘿……”张宝库带着讪笑,显得尴尬异常。

“妈个巴子的,是不是把日本娘们给…… 那什么啦?”就连陈卅都觉得这句话难以启齿。

“军长…… 那个啥!我不是那个啥…… 没整多长时间……”

“我说你小子还有没有点出息?”陈卅斜楞着眼睛问道,“咋一见女人就管不住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呢?你小子,咋说你呢?二十多岁没个媳妇也挺不容易。行啦!这次就算了,下回可别这么骚性,想要干啥先吱个声,明白没有?”

“是!”难得顶头上司对自己这么宽容,张宝库还挺高兴。

“你小子给我记住!对日本娘们我可以睁一只眼儿闭一只眼儿,可对咱中国娘们,你小子要是敢祸害,看老子咋收拾你!”

“放心吧军长!我张宝库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陈卅想了想,说道,“还是赶快给你找个媳妇,要不然你这毛病…… 估计是啥药也治不好了。”

陈卅在无意中,居然干掉了第14混成旅团的稻本中佐。锦州关东军宪兵队得到消息后,彻底炸了庙。青木秀雄的立事牙痛了两天两宿,刚刚继任宪兵队中队长的中野,为此挨了十几个金光灿烂的大嘴巴。

“中野!你难道是吃猪食长大的吗?居然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陈卅,你还有何面目存活于世?”青木捂着腮,痛苦地栽倒在沙发上。

“阁下请息怒,”中野沮丧地解释道,“不是我们无能,实在是陈卅大大地狡猾!”他眼含委屈的泪水,向青木表明衷心,“我一家七口全都死在陈卅手里,我恨不得剥他皮抽他筋喝他血!请阁下再给我一段时间,如果还是拿不住陈卅,我宁愿切腹谢罪!”

“算了吧!”青木无奈地摇摇头,“我已经给了你半年时间,可是你呢?也许真象你所说的那样:陈卅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中国惯匪。既然我们无法判断他下一步行动目标,看来,我们不得不重新考虑对付他的策略。”

“阁下,第14混成旅团按耐不住了,吉野联队长已奉命对陈卅进行讨伐。”

“讨伐?他们想怎么讨伐?”青木皱皱眉。

“目前还不清楚具体作战计划。不过,我听说他们要对支那的129师团进行打击。”

“现在就动手吗?他们是不是疯了?难道他们不清楚目前的装备补给,还不足以支撑这场战争么?”

“吉野联队长说了,哪怕他们全部战死在热河,也决不能容忍自己同胞被支那人侮辱和践踏。”

“军部同意他们出战吗?”

“据说军部中,有些人已经完全站在他们一边,他们认为支那军队都是些乌合之众,根本没有能力抵抗大日本皇军的铁拳!”

“万一支那军队若是拼死抵抗呢?”青木从沙发上站起身,“这些所谓的军部高参,对战争怎么总是一厢情愿呢?”

陈卅等人驮着战利品从容不迫穿越铁道。捎带着手,他将一节铁轨轻轻挪动了位置。“挪不挪是我的事儿,能不能及时发现那就是小鬼子的事儿。”陈卅轻轻松松就把责任完全推卸到鬼子身上。

做完他们该干的事情,陈卅抹抹头上的汗水,喊道:“弟兄们辛苦啦!天快亮了,咱们赶紧找个地方歇歇脚!”

“歇歇脚?”郑东贵哭笑不得,“你可真有那份闲心哪!”

“那咋地?你不累这马还不累么?咱们稍微休息一下,然后赶紧去和宋先生会合。哎?对啦!把脚印给小鬼子留下,免得这群兔崽子跑错了道。”

“是!”

宋玉昆累坏了,两鬓汗水都快汇成了小溪,那副圆边玳瑁眼镜上,覆盖一层厚厚的汗碱。若不是被凤凰的战马驮拉,估计整个救国军里,第一个掉队的就是他。部队在深山密林和129师加强营无休止地拉着磨,同一个地点同一棵树,宋玉昆已经记不住自己和它照过几次面。陈卅和凤凰的绺子套路还真管用,转了两天两宿,愣是没跟国军照面。往往国军向东他们就向西,国军若是突然出现在北面,那你就往南看,说不定救国军正在哪座山头喝着雪水啃着玉米饼子。偶尔,国军这瞎猫也能逮着死耗子。两支部队都转迷糊后,无意中在哪块山坳一碰头,没等国军把机枪架起,救国军连招呼都不打,“呼啦”一声作鸟兽散……

一哄而散也很有说道,并不是漫无边际随便那么一散。按照陈卅和凤凰事先布置,每个干部各带一队,分成若干小股从队伍中逐渐脱离。脱离大部队的小股人马则迅速钻进密营进行休整,以等待大部队的到来汇合。总之,救国军是越跑人越少,当最后一个人消失在茫茫的林海雪原后,心生闷气暴跳如雷的杜德彪,突然发现救国军的大队人马居然跑到了自己背后。

“妈个巴子的,这他妈打得叫啥仗!这群损贼,除了逃就是他妈逃!”营长杜德彪气得双眼发蓝,身边那老实巴交的勤务兵被他狠狠踹了几脚。

“营长,要不咱先歇歇?弟兄们可是再也走不动啦!”手下一个连长哀求道,“您瞧瞧弟兄们都成啥样?眼睛都抠抠了。”

不用他提醒,杜德彪也知道手下都是什么德性。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临行前,旅长下了死命令,那句话还挺难听,说什么“不把匪首脑袋带回来,你他妈就找棵歪脖树自己看着办吧!”如今满山都是歪脖树,可是杜德彪就连拴绳子的力气都已所剩无几。

“营长,他们能分兵咱咋就不行呢?要不,咱们也分开去追?”二连长还算有点脑子,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关键。

“你他奶奶懂个啥?”杜德彪咆哮道,“土匪巴不得咱们分兵哪!咱们毕竟是外来户,门路没有人家熟你知道不?人家为啥总躲着咱?还不是想把咱们拖垮拖死,分成一块一块吃掉吗?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么幼稚的伎俩咋就看不出来呢?”

二连长不敢吭声,剩下的三连长一瞧形式不对也乖乖闭上嘴巴,既不触那份儿霉头也不惹那份儿闲气。

杜德彪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自己把对手的实力给估高了。一开始,杜德彪打心眼里并不敢小瞧这股土匪,他认为应该把这股匪徒放在劲敌位置上去对付。所以,自从追击“剿匪”以来,他始终不敢松懈那根快要绷断的神经。

救国军根本没想过要跟杜德彪交手,他们寻找一切机会能躲就躲。转了两天,一见国军停顿下来,救国军还觉得纳闷:头两天不是追得挺欢吗?今天咋跟落秧的茄子似的?这不追可咋办?你要是不追,老子也不知道该干啥。不行!还得想办法让你追,只要你追,咱们这戏才能唱。

如果陈卅在这里,他肯定要选择打上一仗。不为别的,碰到这种软柿子不捏捏,那就不是他陈大胆。可是郭仲良却不敢,不是他忧犹寡断胆小怕事,而是他对手下这些兵实在是不放心。这些新兵绝大部分来自129师,对129师多多少少还有着那么一点怀念。如今命令他们把枪口对准昔日的兄弟,估计这子弹十有八九会朝天上飞。

怎么办呢?几个干部碰头讨论一番,大家一致认为不能叫国军如此消停,还得想办法叫他们继续追。于是,双方事态就完全改变了。

追得筋疲力尽的国军刚刚躺下没多久,山那边“叮叮当当”锣鼓碗盆响个没完没了。噪音倒是不能把人怎么样,可听多了也比较心烦。气得杜德彪从地上蹦起大声喊道:“都给老子站起来!撵上这群王八蛋,看老子咋收拾他们!”于是乎,深更半夜的莽莽群山中,这群国军不得不跟随着杜德彪,象没头苍蝇似的摇摇晃晃满山乱蹿。没过多久,国军也发现了问题:只要杜德彪一动,这群土匪立刻就偃旗息鼓,无声无息消失在深山密林。

“妈个巴子的,你们到底还是不是爷们?有本事出来,咱们真刀真枪干一仗!”杜德彪站在歪脖树下跳脚大骂。不过这招儿没管用,救国军带队的是凤凰和杨雨,所谓是不是爷们的问题早已定性,两个人加在一起也凑不成半个老爷们。因此,这二人干脆一笑了之不予理会。

“你们出来啊!出来!”杜德彪瞪着血红的牛眼,抱挺机枪开始漫无边际地狂射……

陈卅在路上遇到了麻烦。按理说,他成功激起小鬼子的野性,已经算得上是功德圆满。在返回撤退的路上,聪明绝顶的陈卅只顾想着这一趟捞了多少油水,反倒忽视了一个严重问题——驻扎在八家的鬼子中队。自从陈卅袭击鬼子骑兵后,八家的小鬼子连做梦都在发誓报仇雪恨。后来,他们接到通报,通报上说陈卅在连山卑鄙无耻地杀害了稻本大队长,并嘱咐他们,要对八家一带严加戒备,谨防陈卅从此处蹿回热河。

八家的鬼子中队长谷田善弘,觉得机会来了。从连山返回热河有两条必经之路,一条是走东北军驻守的喇嘛庙镇,另一条就是经过八家附近的山谷直接进入热河。到目前为止,关东军依然坚信陈卅是国民党军队的小头头,所以在通往喇嘛庙的路上布置了重重哨卡。而八家这里,小鬼子也没放松警惕,第14混成旅团吉野联队正奉命星夜兼程向这里开拔。通过对兵力布署和对地形的比较,谷田善弘断定陈卅一定会经过他的防区。

一开始,陈卅忽视了上述情况,但是当他走到八家附近时,头脑冷静下来的他似乎想到些什么,“老郑啊!你没觉得有点不对劲么?”

“你指啥?”

“你说咱们搞出这么大动静,八家的小鬼子能不知道吗?”

“应该知道啊!鬼子驻地都有电台,难道……”郑东贵突然打个寒颤,一股子冷汗顺着后脊潺潺而下……

“如果你是小鬼子,该咋想咋做?”陈卅平静地问道。

“我…… 嗨!都啥时候啦?你就别卖关子,痛痛快快地有啥说啥吧!”郑东贵急得火上房。千算万算,怎么就没算准回去路上还有一个鬼子步兵中队呢?

“郑二杆子,你给我冷静点!”陈卅喊道,“天塌下来又能咋样?就是死,你能不能死得象个爷们?”

“兄弟,”郑东贵哀求道,“我还不想死啊!哥哥我三十好几的人了,现在连个媳妇都没娶上。我一死那老郑家可就绝后啦!大胆,我知道你平时鬼点子多,现在能不能闯过这一关,哥哥我可就全靠你啦!”

“大哥,你先别着急。先找个背阴地方让我好好琢磨琢磨。”说着,陈卅回头喊道,“李通财、梁飞!”

“到!”

“你们几个注意警戒,万不得已不要开枪!”

“是!”

小分队钻进一片坟地。陈卅跳下马背从口袋中取出地图,对着夕阳,他仔细核对一番各方面的势态。良久,只见他眉头越拧越紧,脸色也越来越沉重。

“大胆啊!到底咋样了,你快拿个主意啊?”郑东贵抓住陈卅手臂死活都不肯撒手,危急之中,陈卅就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情况不妙啊!”陈卅冷静地说道,“你看看八家附近的情况:背靠大山,咱们马队要想进入热河,就只能走前天伏击鬼子骑兵的路线。可是再想想这条路线:你担保小鬼子不会有样学样躲在林子里对咱们下手么?即便他们不在林子里伏击咱们,山梁下面的山谷可是马队进入热河的必经之路。一旦小鬼子封锁山谷,咱们就彻底没戏唱了。”

“那…… 那还有别的路吗?你比如说能绕个远儿啥的?”郑东贵并不死心。

“那也不太可能,除非咱们走喇嘛庙。可那里是国军地盘,咱们和国军似乎还有笔帐没了结吧?别忘了咱们出来为的是啥?”

“那可咋办?可咋办哪?”郑东贵急得团团乱转。

“大哥,我发现你进步了!”

“你胡说个啥?”

“至少现在遇到危险,你已经不尿裤子了,呵呵……”

“哎呀我的兄弟!这都啥时候了,你咋还有心思开玩笑呢?还不赶紧想辙等啥呢?”

“对了大哥,我忘记提醒你了。”陈卅笑道,“咱们只考虑前有堵截,忽略了后面还有追兵。你看看这地图:连山鬼子驻军兵力薄弱那也就算了,可是绥中呢?绥中的鬼子肯定不会放过咱们。从绥中到这里,就算鬼子乘汽车,最慢也要走上三个时辰。也就是说,刨去咱们在路上花费的时间,我们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去突破八家防线。你我的性命是死是活,就全在这一个小时内决定。”

“啥?”郑东贵只觉天旋地转,差一点没晕过去。刚才还沉浸在发财美梦中的老郑,如今已经是手足冰凉心灰意冷。什么娇妻美妾什么高头大马小洋楼,象一个个彩色泡泡,“嘭嘭”全部破灭。“兄弟啊!”郑东贵颤着声音喊道,“咱就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么?要不…… 咱们翻山头?不就是爬个大山么?哥哥我背你!”

陈卅摇摇头,微笑道:“你咋不用脑子想一想?咱们能爬山,可咱们弄来的战马和枪支弹药咋送过去?弟兄们辛辛苦苦弄来的日本娘们你打算咋处理?难道还给小鬼子?”

“都啥时候了,你咋还惦记那些身外之物呢?兄弟啊!大不了咱们啥都不要,东西没有了,咱下次再弄成不?”

“大哥,你知不知道我陈大胆是个啥样人?”

“啥样?”

“到嘴的肥肉你叫我吐出去,还不如拿刀把我给剁喽!”陈卅指着远处的山峦喊道,“你咋不好好想想?咱们舍弃战马攀过大山就算万事大吉了吗?小鬼子能甘心自己受了这么大委屈吗?他会眼睁睁瞧着咱们从眼皮子底下白白溜走吗?我敢跟你打赌,小鬼子肯定会闯进热河穷追到底。咱要是没有了马,到时候你咋脱身?”

郑东贵不说话了,蹲坐在雪地上面如死灰。他想哭,又哭不出来,只能望着坟头无意识地数着“一、二、三、四……”

“大胆啊!”郑东贵干笑一声说道,“咱们兄弟一场,哥哥也没啥事儿求你。如果哥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别忘记给哥哥烧对红男绿女哦!哥哥这辈子到死也没娶上个媳妇唔的,你也不忍心看哥哥闭上眼睛还接着打光棍吧?就算是哥哥最后求你这一回……”郑东贵说着,落了泪。

“你瞎说个啥?啥死不死的?你寻思啥呢?”陈卅听不下去了。

“你就别给我吃宽心丸了,”郑东贵摇着头说道,“就连你陈大胆都没办法,咱们不等死还能干啥?”

“谁说咱一定会死?”陈卅瞪着眼睛喊道,“我说过就一定会死吗?”

“那还能有啥法子?”

“也不是没有法子,不过……”陈卅叹口气说道,“不过这个法子就连我自己都不敢去想。”

“兄弟,有啥话你不能直说非要吞吞吐吐?是不是想急死哥哥!”郑东贵差点没给陈卅跪下。

陈卅叹口气,犹豫片刻,拍着大腿缓缓说道:“这办法就是…… 就是由我引开小鬼子的注意力,然后你们趁机冲过山谷。”

“啥?”郑东贵傻了眼,问了半天,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我想你们应该明白鬼子的目的,我闹了这么大动静,小鬼子巴不得将我剥皮抽筋。咱们这些人当中,有谁能把小鬼子的注意力吸引住?”陈卅指指自己的鼻子,“只有我——陈大胆!”

众人低下头,默然无语。

陈卅瞧瞧众人的脸色又道:“如果我是小鬼子,一定会考虑山谷是陈某人的必经之路,如果不出意外,他重点防守的地方也一定在山谷。可是我偏不让他这么消停,他不是傻老婆等蠢汉字么?那我就去打八家,我就不信老巢受到攻击,他还能有心情观山望景?”

“可是大胆啊!”郑东贵犹豫了半天,小心问道,“你想过没有,小鬼子毕竟是一个中队,就算他们在山谷设下埋伏,可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在八家也至少要留一个小队,你这一去仍然是凶多吉少啊!”

“现在的问题是,只有我一个人还不行,我需要再有一个人来配合。配合好了,小鬼子就有可能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八家。一旦山谷的小鬼子出现异常调动,你们就借着骑兵优势快速插过去。这是一招险棋,如果小鬼子的指挥官看破了我的计划,咱们很可能会全军覆没。不过……如果我们不去试一试,恐怕就连这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陈卅说罢抬起头,“我的话说完了。现在,你们当中有谁愿意和我闯这龙潭虎穴?”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看得众人不敢直视,纷纷低下了头。

“怎么?连一个不怕死的都没有么?”陈卅的脸色变得很难堪。

众人没有回话,呆呆站立低头不语。此时此刻的陈卅,那颗滚烫火热的心渐渐冷却下来,他没说话,只是苦笑着瞧着这班兄弟。

“江永,你敢不敢?”

“我…… 我……”江永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

陈卅无奈地叹口气,站起身,背着双手在雪地里来回踱步。凌乱的足印,显得格外深邃悠远……

“大胆啊!这个……”郑东贵咕哝一句就此再无下文。

陈卅摆摆手,紫红的脸膛透露出绝望和凄凉:“你啥也不要说了,我陈大胆既然把你们当成自家兄弟,那么为兄弟去死,我无怨无悔。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情我绝不会做,你们……自己多保重吧!只要今后你们能继续打鬼子,就不算辜负我陈大胆为你们舍掉的这条命。”

“兄……”郑东贵无话可说,直视死亡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即便是久经战阵出生入死的战士,在战场上面对横飞的子弹也会心存一份侥幸,希望这颗子弹击中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直接面对死亡的威胁,能够站出来敢于正视的,千之八九而已。

众人自觉惭愧,有人想解释几句,可是一望到远处那高山白雪,一想起山后的明朗世界,不由得,又将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陈卅紧紧腰间的皮带,默默检查着枪支弹药,深深呼出胸中那一口污浊的闷气。正当他转身向众人告别时,突然从人群中一瘸一拐走出个人。

“瘭子,你要干啥?”陈卅大声问道。

汤二瘭子吸吸鼻子,憨笑着无声无息走到他身边。

“瘭子!这可不是开玩笑。你别闹了,赶紧给我回去!”陈卅胸中温暖了许多,一团热气霎那间蹿遍全身……

“呵呵…… 我…… 就喜欢…… 跟着你……”瘭子双手插在袖筒,用肮脏的袖子蹭了蹭鼻涕。

“瘭子!我这可是去送死啊!”陈卅的眼圈红了。

“死…… 呵呵…… 算个鸟?呵呵……”瘭子脸上依然是那么的天真无邪。

陈卅在瘭子肩头轻轻一拍,哽咽着说道:“好兄弟,你这份心意哥哥领了,可是哥哥不能带着你,明白吗?哥哥这次要干的,是一去不回的买卖!”

瘭子的小眼睛眨了眨,回身又瞧瞧那群呆若木鸡的战友,嘴里只是默默重复着一句:“呵呵…… 我就要…… 呵呵…… 跟着你,呵呵…… 我要…… 花生米……”

陈卅无言以对,他抱着瘭子用力摇了摇,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好兄弟!既然这样,那咱哥俩就一块上路吧!”说着,他牵过战马将瘭子亲手扶上马背。

救国军其他人走到一边,纷纷掏出弹药放在一座坟头上。李通财用袖子擦擦机枪,有些依依不舍。

陈卅背起弹药机枪跃上马背,挥手扬鞭大声喊道:“都走吧!你们过了山谷后听我消息!”

“大胆……”郑东贵的眼睛湿润了。

“别那么婆婆妈妈的,男人活着就要有个男人样!把眼泪给老子憋回去,老百姓还指望你们打鬼子呢!”说罢他双膝一磕马腹,高声断喝道,“驾!”

第三步兵中队的谷田中队长,瞭望着山谷那条小路,神色愈发焦急。从早晨接到上司通报伊始,他就开始着手准备。八家守备队两个小队的士兵已经进入预设阵地,机枪、步枪、掷弹筒、迫击炮全部对准山谷那一道狭长之地。

陈卅并未将对手估计错误,而谷田也没有轻视这个狡猾的关东胡子。两个人都在心里盘算对方有没有出现失误。

“八家的防备应该不会有问题,”战壕中的谷田暗自盘算,“从情报分析来看,土匪只有三十几人。凭借我大日本帝国这八十多个勇士,陈卅应该是在劫难逃了吧?”

陈卅也没有停止思考,他一直琢磨使用什么办法才能让鬼子乖乖就范。不过,万一小鬼子放弃八家死活都要固守山谷该怎么办呢?这些复杂问题搞得陈卅头痛不已。

进入八家附近一片河滩地,陈卅和瘭子舍弃战马反穿棉大衣,向村子匍匐前进。快接近村口的时候,陈卅发现旗杆上悬挂着红灯。“看来这是小鬼子报信用的信号灯。”正想着,瘭子轻轻捅捅他,顺着瘭子手指方向,陈卅发现藏在暗处掩体里的机枪。“果然是有防备。”陈卅将头埋在雪地中,冰冷刺骨的雪水使得混乱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下来,“不能跟鬼子硬拼,要想办法混进去,只是离开这片开阔地,哼哼!小鬼子,你就等着慢慢享受吧!”两个人斜行移动五十米,寻找进村最佳的突破口。瘭子似乎对这一带很熟,东瞧瞧西看看,不久就在一幢篱笆墙外找到一口狗洞。

“呵呵……”瘭子拨开被玉米秸堵住的洞口,吱着黄牙冲陈卅一阵傻笑。

“哎呀……你瞧我这命,呵呵!都混到这份上了。”万般无奈之下,陈卅自我解嘲,“韩信当年也钻过人家裤裆不是?我就委屈这一回吧!”两个人谁都没忌讳那么多,陈卅反倒觉得偶尔钻钻狗洞感觉还不错,至少安全性是有了保障。爬进八家后潜行一百多米,两位难兄难弟这才发现百十户人家的村子,除了巡逻的鬼子兵,竟然空无一人。“这太阳刚落山就都睡啦?不会吧?”陈卅觉得情况有点反常。

汤二瘭子从篱笆上探出小脑袋,四下瞧了瞧……

“瘭子,看啥呢?”陈卅低声问道。

瘭子没说话,吸着鼻涕盯着街口。街口地面一片乌黑,透过雪光反射,陈卅隐隐觉得那是一大滩的血迹。找处顺风口仔细闻闻,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当初鬼子占领八家后,为防止驻扎骑兵的消息走漏,将全村八成以上的人口全部诱至村外枪杀。陈卅的突然出现,骑兵的全军覆没,使得鬼子又将怒火全部转嫁到那些残存的妇女身上。在一天前的下午,凶残的鬼子将这些女人驱赶到街口,全部用刺刀挑死。这就是陈卅爬进村子后,为什么没发现村民的原因。

“别看了瘭子,咱们走吧……”陈卅叹息一声,说道,“这肯定是咱中国人的血。”

瘭子没说话,也没笑,他在墙角踢了踢,从冰雪下拾起一面带血的拨浪鼓。轻轻晃动一下,从拨浪鼓那皲裂的鼓皮上发出阵阵呜咽声……

陈卅紧绷着面孔,将手中盒子炮的机头轻轻掰开。“叭!”他突然抬手就是一枪,躲在墙角正向他瞄准的鬼子兵,摇晃着身体,一头杵在尖锐的篱笆墙上。热气腾腾的液体从他后脑钢盔碎片间泉涌而出……

“瘭子,小心!”陈卅一脚踹倒瘭子,抬手又是一枪,躲在房顶上拼命拉动枪栓的鬼子兵向后重重一仰,从屋檐直接砸落进猪圈。

“瘭子!跟在我身后,给我压子弹!”陈卅大喝一声,左手在腰间一拽,双手举着快慢机盒子炮背靠墙角,两眼在瞬间电闪出浓烈的杀机。

几个鬼子兵猫腰贴在墙边慢慢靠近,陈卅冷笑着暗道:“贴墙角就能躲过子弹吗?你当我陈大胆那么多年的大炮手是吹出来的?”炽热的子弹从他枪管呼啸着快速击发,几个放弃活捉念头的鬼子兵撕心裂肺地惨叫着,喷着血雾打着飞旋从墙角甩到路口。

“快撤!”陈卅拽起瘭子,两个人灵猫一般的身形在破烂不堪的木窗前一闪,便消失不见……窗棂轻轻摇摆,一只臭烘烘的破鞋在天空转来转去,象长了眼睛一般,“噼叭”一声扣在鬼子军曹的鼻子上……

“叭嘎!”鬼子军曹扶了扶被打得七扭八斜的眼镜,怒气冲冲怪叫一声。毛茸茸的手掌一挥,命令部下向陈卅消失方向迂回包抄。

“兄弟,下回别扔鞋,要扔就扔手榴弹,那玩意杀伤力大记住没有?”陈卅瞧着一脸开心的汤二瘭子,自己也忍不住“呵呵”笑起。

“呵呵……”瘭子的小眼睛贴近窗纸破洞向外望去,对面,一只圆咕隆咚的眼睛也正在瞪着他,而且还是一眨一眨的。两个人两只眼睛零距离相互对视一秒钟,突然“啊”地一声惨叫,汤二瘭子举着鲜血淋漓的手指,一瘸一拐从另一侧窗户迅速翻出。

“兄弟,别闹啦!咱们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待!”

“呵呵……”

“山崎受伤啦!”一个鬼子兵喊道,“他眼睛被支那人捅瞎啦!”

“怎么回事?”眼镜军曹不耐烦地问道。

“他本来也想捅那支那人,可那个支那人出手比他还快……”

“叭嘎!”眼镜军曹气得大骂,“你们简直就是一群饭桶,打了半天,对手到底是谁?”

“老子就是你们要找的陈大胆!”黑暗处话音未落,眼镜军曹的左颊“突”地一跳,一颗子弹从他右侧太阳穴呼啸穿出……

“他到底是谁?”鬼子兵听不懂中国话,急得“哇哇”乱叫,同样,陈卅也不知道鬼子说些什么。他只是想尽力推荐自己,让鬼子明白究竟是哪位祖宗来了。

“手榴弹!快用手榴弹炸!”一个鬼子摸出手雷在墙上一磕,顺手扔向枪响方向。

“瘭子!手榴弹!快扔手榴弹炸死这群狗日的!”陈卅在万分紧急时刻,居然和小鬼子想到一块去了。

“轰……”两颗手榴弹在天空一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砖头瓦块四处横飞,所有人都身形不稳东倒西歪,就连陈卅和汤二瘭子也未得幸免,被气浪卷着从东墙撞到西墙。

“瘭子!你扔得太近啦!”陈卅强忍剧痛,从狗洞连滚带爬钻出,想了想,他突然喊道,“这不行啊!小鬼子听不懂咱说啥,打了半天,他要是不知道咱是谁该咋办?” MY9Avdkks0Lr6lg3kKGDxnE/AHC0ado3CLnsJpfbsJNuWzdIDYyzW4OOwdgmy35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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