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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正在回想着，余萍端着饭盒轻轻送到他的面前：“吃吧！还热呼着呢！”老陈笑了笑，打开了盒盖一瞧：红烧带鱼。鱼刺已经剔除，
“你吃过没有？”老陈夹起最大的一块鱼肉，送到了余萍的嘴边，“这里有饭，你不用给我送！”
“你自己吃吧！我一会儿还要回去看看娘……”余萍笑着拒绝了。老陈没有依她，依旧坚持着把菜送进了她的嘴里……
“家里的钱要不够了……”余萍低声说道，“我再去想想办法……”
“你还能有什么办法？你哥哥嫂子是不会借钱给我们的。”
“嗨……”余萍也犯愁了。
“你快回去吧！这里有我照应，不会有事的。”
“不行！我还得去想想办法……”余萍说完，默默地转身，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望向老陈……“不行我就去找刘为国……哪怕是把我自己卖了……”余萍的心阵阵地刺痛……
赵静躲在树后，默默地看着狼吞虎咽的老陈，手里握着巧克力……她实在没有勇气迈出这艰难的一步。
“农村兵，有人对你好我就放心了……”赵静流着眼泪说道，“下辈子我一定会嫁给你……”
端着盒饭的老陈，依旧念念不忘招揽生意……“盒饭啦！新出锅的盒饭！”
“卖盒饭的！谁叫你在这里摆摊？你有许可吗？”几个城管干部模样的人出现在老陈的面前。
“啊！这个……我是下岗的工人，混口饭吃……”
“混饭吃？”其中一位肥头大耳，头戴墨镜的干部说道：“都象你这么混饭，那国家还不乱套？”
“我……我这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你就可以随地摆摊？行啦！咱什么也别说，交五百元吧！”城管干部从皮包里掏出票子。
“我……我这生意还没开张哪！能不能缓缓？”老陈恳求道。
“缓缓？”城管干部冷冷一笑，“你这种人我见多了，都跟我说没钱，没钱你还做什么生意？”
“我……”老陈气得想打人，可是一想起家里的老娘还有余萍，举起的手又不知不觉地放下了。
“他的钱我来付！”赵静从树后闪出身子，从包里掏出了五百元钱。
“你？”老陈愣住了。
“是我！”赵静苦笑道，“好久不见了。”
“你们认识？”城管干部问道。
“是的！”赵静把钱递过去，“把钱拿好。你看好了，五百元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城管干部接过来数了数，狠狠看了一眼陈沂生说道：“这次就算了，不过你马上离开，一个小时后，如果我再看到你，那就不用说了，后果你自负！”
站岗的士兵握紧了拳头……
愁容满面的赵静微微摇了摇头。
一脸无奈的老陈只好收拾起盒饭摊子。
“你还好么？”赵静无话找话。
“你看看我这样还算好么？”老陈苦笑道，“别说，还能过得去……”
“噢……”赵静沉吟了一下，突然问道，“刚才那个漂亮的……是你的妻子？”
“刚才？”老陈点点头，回道，“就算是吧！”
“什么叫就算是？农村兵！你可真逗！”
“是啊！我们还没最后定下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可不可以邀请我做伴娘？”
“没说的，没说的……”老陈仔细打量了一下赵静，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微笑，“家里还好么？丁政委还好么？孩子听话么？”
赵静把脸别了过去，老陈问的这几句话，恰恰是她不愿提不敢想不想听的事情。“农村兵……你还是这么傻……连讨女孩子喜欢的话都不会说……”委屈的眼泪流了下来……
“别别……”老陈举起油污的袖子，正想给赵静擦拭，忽然又觉得不妥，一时尴尬得手足无措。
“农村兵！你真的很傻……”赵静微笑着，拽过老陈的袖子将眼泪轻轻擦了擦。“你还爱吃巧克力吗？”
老陈想了想，重重地点点头。
“给……”赵静举起白嫩的小手，将一把巧克力糖端在老陈的眼前。
“甜吗？”她问。
“甜……”
“还想吃吗？我这里还有。”说着，赵静从挎包里向外掏糖……
“不用了，这些已经够了……”老陈摇摇头说道，“谢谢你！赵静……”
“你谢我做什么？”
老陈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糖揣进了口袋。
“你怎么不吃？”
“我已经吃过了，剩下的我要留给萍萍还有我娘……”
赵静哭了，泪眼婆娑的她深深地望了老陈一眼，轻摇着头，转过身，将白嫩的双手插在腹前一步一步走去。边走，她还微笑着回头看看站在风中那一身油污的老陈……
老陈笑着向她挥挥手，猛然间，他突然发现今天的赵静变了——军帽下赫然疏着两把小刷子……
“妈个X的！你们就是一群废物！这么点小事情都办不好！”躲在暗处的王志伟破口大骂。
“王总！”城管干部不停地擦着头上的冷汗说道，“我们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女的，如果没有这女的，我们早就把他……”
“别他妈说啦！”王志伟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们就是一群猪！妈的，刘总要是砍我的脑袋，我他妈就先拿你们这些鳖孙子垫背！”
“王哥！陈沂生不是还有一个老娘吗？不如……”他手下一个卷发黑衣人怪声怪气地说道。
“你觉得弄死一个快要断气的老太太，是他妈什么光彩事儿啊？”王志伟一脚踹过去骂道：“当流氓也得有个出息吧？”
“行行！王哥，算兄弟我什么也没说还不行？”卷发揉着屁股赔笑道。
“行啦！把你们的家伙都给我收起来！”王志伟指了指手下拎在手中的日本军刺。又看了看这群只会吃饭不会办事的“城管”说道，“原指望你们挑起他的火气，给他安一个殴打城管的罪名。现在看来，我他妈真想殴打你们一顿！”
“老陈呐！你还傻站在这干什么？你家里出事啦！”骑着自行车的刘师父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出事？出什么事啦？”老陈吓呆了。
“萍萍不知去哪了，你娘……你娘……”
“我娘怎么啦？”
“你娘吐了好多血……”
“娘！”老陈仰天大叫一声，丢下了摊子，发了疯一般向家中跑去……
“老陈！老陈呐！你慢点，慢点！”
老陈就象那开足了马力的跑车，一路上哭着喊着跑进了家门。原本就一无所有的屋子，现在显得更加零乱不堪。
“娘！”老陈抱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娘，放声恸哭。
“崽……崽子……咱们……回老家吧…….”老太太断断续续说出了这句话，又是一口鲜血从口鼻中喷出，随后便人事不省……
“娘！您等着！我背您上医院……”老陈咬着牙，默默将娘背上了后背……
“老陈呐！”气喘吁吁的刘师父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从口袋中掏出一百元钱说道，“老陈呐！我也帮不上你什么？这一百元钱你先拿着，先拿着……”
“谢谢！”老陈抓着刘师父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哎呀！你就别啰嗦啦！赶紧带上你娘上医院吧！”
老陈背着奄奄一息的娘一头冲进了附近医院的急诊室。过不得擦去头上的汗水，大声喊道：“大夫！大夫！赶快救救我娘！”
医生和护士倒是跑出了不少，可是一看到老陈这身打扮，脚步却慢慢停了下来……
“大夫！麻烦您给我娘看看！”老陈急得都变了声音。
“你……你先把老太太放在床上！”一个护士皱着鼻子，一边说一边带上了口罩。
“哎哎！好好！”老陈刚刚把娘放下。医生就过来简单地看了看。
“你怎么才把她送过来？”
“我……我……”
“行啦！你先去挂个号，这里有我们。”
“好好……麻烦你了大夫！”
挂个号，花去63块2毛钱。老陈掂量着手中剩下的36块8毛，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回到急诊室的时候，医生已经开好了处方和住院通知单。
“钱交了吗？”
老陈将挂号单递了过去……
“你去划价，顺便把入院手续也办了！”
“这……这要多少钱？”
“算上住院押金……一共是……3千5百6十9块8。”
“3千多？这么贵？”
“没办法！这是医院的规定，我们也没有办法。”
“大夫！麻烦您先给看看，我求求您还不行？”老陈急得就要给大夫跪下。
“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我已经尽力啦！可是医院制度就是这么定的。没钱我们也帮不了你，是不是？我们也得养家糊口啊！如果每个患者都象你这样，那我们也为难不是？”
“可是……可是你们是大夫啊！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我以后给你们补上还不行吗？”
医生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无能为力啊！医院有规定：患者如果不交钱就给看病，那是要扣我们工资的，我们也是拖家带口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医院领导点头……何况院长今天也不在，要不，您去别的医院试一试？”
“去别的医院？”老陈绝望了，“您这里都不给看，别的医院就能给看了吗？”
“那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医生无奈地摊摊手。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老陈急得满地转起了圈……医护人员摇着头，慢慢散去，急诊室中只留下了团团乱转的老陈和他那昏迷不醒的娘。
“妈个X的，老子当初受了伤怎么就没要钱？他们怎么就不提钱呢？”老陈有点想不开了，“老子也是流过血的人……对了！”他头脑中灵光一闪，冲出急诊室喊道：“大夫！大夫！血库在哪？我要卖血！我要卖血！”
“你别嚷了！”一个护士探出头来喊道，“你没看见牌子么？肃静！肃静你懂不懂？”
“老子要卖血！”
“我们有专门的血站！不收来历不明的血！”
“来历不明？”老陈的眼睛突然变得血红，他随手“哗啦”一声扯开了衣服，露出胸前的伤疤喊道：“老子为国卖过命！老子为国流过血！老子这血怎么就来历不明啦？今天你们是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懒得理你！”护士哼了一声，重重摔上了门……
“我去你妈的！”老陈飞起一脚“咣当”一声踹开了门……
“你……你要干什么？”护士吓得花容失色，“快……快来人哪！抓流氓啊！”
“流氓？老子是流氓？”老陈那点残存的理智即将崩溃，他伸出了铁锤一般的手，正要抓向尖叫不止的护士……
“你要干什么？这是你撒野的地方么？”门外的医生喊道。
“撒野？老子今天还要杀人！”说着，老陈一脚就将身旁的木椅踢得粉碎……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门外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喊。
“你站在哪儿别动！”两个警察挤进人群，顺手从枪套中拔出手枪……
“你要想你娘没事就乖乖别动！”警察喊道。
“他们怎么知道我娘有事？”老陈一愣神的功夫，两名警察栖身过来，反扭住他的手臂，将六四手枪紧紧顶在了他的后脑……
“娘！”老陈被带走的时候，向天悲怆地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