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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丁！在部队干有什么意思？放个屁都有一大堆人管着。回来吧！我给你留了位子，公、检、法政府机关，你想上哪上哪！有你弟弟我刘为国在，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谁敢不给我面子？”刘为国喝高了，学着刚从香港录像里看来的新名词，将胸口拍得“空空”作响。
丁保国呷了一口红酒，冷眼瞧着刘为国半天没言语。
刘为国又道：“你也是！都什么年代啦？改革开放你懂不懂？这年头谁不捞钱？你放着手里的权利不用图个什么？你又怕什么？谁还会查你呀？你呀！就是胆小……”
“为国！”丁保国笑了笑，“不是我这做哥哥的说你，你这话我就不敢苟同。怎么就没人查你？你当上面和中央那班子人都是白痴啊？我跟你说，咱做事心里有数就行，何必要大张旗鼓那么招摇呢？你真以为没有人敢动你么？那是时候不到。你别看着有些人表面对你唯唯诺诺，可那心里指不定怎么恨你。你还真当岚山是太平天下唯我独尊？我告诉你：嫉妒你的人有得是，想把你踩下去取而代之的人那也是车载斗量。你小辫子不被人抓到则已，一旦被人抓到，你自己琢磨琢磨会有什么下场。”
“老丁！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些我曾经也想过。人嘛！狡兔还三窟呢！何况是我？我告诉你，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和应变措施了。”
“你做了什么准备？”
“表面上，咱得过得去是不是？所以啊！这党员党性为人民服务什么的咱可要时时讲，日日讲，月月讲。没办法，招牌嘛！这共产党也要有一面大旗是不是？私下里，咱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些事情咱是不能亲自出面的，所以啊！就得养着一帮能出面的人，关键的时候，他们能当大车使唤……”
“就这些？”
“哪能就这些呀！”刘为国撇撇嘴，“另外，我已经托人办好了护照时时备在身上。定期再往国外的银行存些钱以备不时之需。即便是哪天东窗事发，咱也有个退路不是？”
丁保国点点头。别说，这个刘为国办起事情还真是挺稳当。
“老丁！就咱们两个坐在这儿喝闷酒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叫几个小姐过来陪陪。对了，夜总会新来一个叫‘姗姗’的妞儿，长得水灵。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说着，刘为国回头向门外喊道：“王志伟！你他妈进来！”话音一落，一身休闲装的王志伟推门走进……“刘总！您叫我？”
“哎！我说为国，这就用不着了，我对那些事没兴趣。”丁保国赶紧拦住了刘为国。
“你把‘姗姗’给我叫进来！就说我刘为国请她。记住，不管她现在陪着谁，哪怕就是在床上，也得给我拉过来。一分钟之内，叫她马上出现在我的面前！”
王志伟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为国！你这是干什么？”
“嗨！你就别操那份心了。我比不了你——家里有个如花似玉善解人意的老婆。你不要我还想过过瘾呢！”
果然不到一分钟，一位花枝招展的妙龄女郎推门走进。远远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呛得丁保国不由自主地禁禁鼻子……
“刘哥！您找我？”妙龄女郎搂着刘为国的脖子，坐在了他的腿上。
“怎么？我不能找你？想你了叫你过来行不行？”
“行！有什么不行的？可是你想我，也不能叫你的哥们打人哪？人家以后还能在这里混么？”
“打人？打人了吗？你等会！”刘为国扭头向站在门口，不停用餐巾纸擦拭手上血迹的王志伟问道：“老王！你打人啦？”
“刘总！那家伙废话太多。您要请‘姗姗’，可这家伙居然问什么‘有没有先来后到’？没办法，我只好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先来后到。”
“噢？什么是先来后到呀？”刘为国故作不解。
“就是他先来，我拳头后到！”
“噢！”刘为国点点头，摸着“姗姗”滚圆的屁股笑道，“这回你明白了吧？不过，我这哥们没吓到你吧？”
姗姗苦笑了一声，搂着刘为国狠狠地亲了一口……血红的唇膏，清清楚楚地印在了刘为国那苍白铁青的脸上……
丁保国皱了皱眉。
“老王！”刘为国向王志伟一摆手，指着挂在衣架上的皮包吩咐道，“给那混蛋送三千块钱过去，算是陪他的医药费！”
丁保国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可是他没心思去考虑这些。原本，他这次来是想和刘为国商量一下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但是看到色迷心窍的刘为国，他已经索然无味。
轰轰烈烈的百万大裁军即将进入尾声。就在这个时候，担任军区司令员的陈卅却出人意料地向中央递交了辞呈。按理说，以他的年纪再干几年也不会招致什么非议。即便是百万裁军也不见得会裁到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头上。老将军曾对自己的老战友说，他已经老了，已经到了拿不动指挥棒的年纪了。他亲自指定赵廷峰作为下一任司令员的首选候选人。随后，在他的带动下，丁政委也向上级递交了辞呈。为此，整座军区进入了新老交替的阶段。
赵廷峰担任新一任司令员，这对丁保国来说，本来是件好事。可赵廷峰是一个只认能力不认人的主儿，通过赵静，丁保国明白了赵廷峰的心思：想升官可以，不过先让他看看能力再说。费尽心思娶了一个原本认为是个大靠山的女人。有了这层关系的庇佑，在部队众多能人面前，可以保佑他丁保国脱颖而出。但是目前看来，这座靠山有和没有没什么太大区别。赵静除了长得漂亮，能消费能使点小性子之外，丁保国还真就没觉得这个女人能派上什么大用场。为此，头痛了好几天的丁保国又想起了自己的发小刘为国，他希望能借助刘为国曾经在军队的影响和势利，重新给自己找座理想、安定和坚硬的靠山。
刘为国的确色迷心窍了。他和姗姗无所禁忌的亲密举动，令丁保国看了恶心。从刘为国的身上，丁保国很难理解这是一个曾经深爱一个女人并立志终身不娶的男人。
刘为国和丁保国在夜总会纸醉金迷纵情享乐的同时。陈沂生却在苦着脸眼巴巴地数着手里的块八毛。余萍的毒瘾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据李雪梅临走时吩咐，这是到了戒毒最关键的时候，只要能挺过这一关，人就算救过来一半了。为此，老太太专门预备了捆人的绳子。原本体态端庄，风姿绰绰的余萍，现在只剩下了一层皮包骨。对于没黑没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狂性发作的余萍，老陈也快吃不消了。白天累了一天的他，晚上还要时时“警戒”余萍小姐的“突发事件”。羸弱的余萍让老陈走了眼，原本认为凭自己多年当兵的老底子想要按住一个小女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几次下来，老陈每每大汗淋漓。肩头前胸布满了于小姐整齐而又别致的齿痕。
老太太在心疼儿子的同时，也可怜这位较弱无助的姑娘。她曾私下里和儿子商量：“崽子！这姑娘挺可怜，咱救人帮人不能图人。咱这家也未必能留住这样的媳妇，即便是将来她不愿意跟你过，咱也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
老陈笑了。在外人的眼里，陈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太太。但是老陈知道：自己的娘是一个没有文化，却又最通情达理的慈母。
母子的对话被余萍无意间听到，余萍哭了。她曾经怀疑过这母子救她的真正目的。余萍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人间冷暖。原本，她已经对这个世界不报有任何幻想了。不报任何幻想的她，却在绝望中遇见了好人。和老陈邂逅的那天晚上，她游历了和刘为国初次见面的北湖公园。在她看来，这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生经历。随后，她准备回到和刘为国初次相好的地点，用白粉来结束自己年轻短暂的生命，对自己的一生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天不灭曹，老陈的出现，不但使她的白粉彻底泡了汤，而且还使得她的句号变成了逗号。对于老陈，余萍除了认为他是个好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好感。甚至阅历丰富的余萍，早就从这母子对她的态度中隐隐觉察到了什么。她同情老陈娶不上媳妇的尴尬，却又觉得他母子二人的这种打算有点可笑。直到她亲耳听到陈母的内心独白时，才发现错了的人原来是自己。
以身相许感恩戴德的事情，余萍想都没有想过。书本上的事情原本就和现实是两回事。但是书本上的好人却在了现实中出现，这是任何人都始料不及的事情。余萍哭了，她不但欣慰于自己酸辣的人生汤里被人轻轻加进了一勺糖，更欣慰于这碗汤恰恰是在她又饥又渴的时候，被人亲手端到了面前。
女人的心是最软的，但是女人的心也是最坚决的。天性使然，本当如此。
“娘！我去看看她……”
“去吧！别吓着她。”
“嗯……”
余萍轻轻翻了翻身，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老陈……一行清泪却无声无息地打湿了枕巾……
雪梅的救护队看到了面前八百米的死亡线，护送救护队的齐班长心里十分紧张。尽管事先将所有的可能都进行了预演，但是Y国那个叫武水仙的魔鬼女狙击手的存在，却令这些久经战阵经验丰富的老兵们不寒而栗头痛不已。
八百米死亡线我军的一侧将那首“绵河上的小船”播放了七天七夜。这七天里，陈东始终也没有撤离过潜伏地，大小便都是就地解决。用他自己的话说，身上肥沃得已经长了草。“绵河上的小船”给这条死亡线带来的最大效果并不是武水仙的出现，而是这条死亡线上安静了许多。死亡线两旁埋在沼泽和暴露在浅表的地雷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但是在这七天七夜，随着“绵河上的小船”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往日枪声不断，炮声隆隆的战场彻底还给了大自然往日的清静。
“妈的！这个疯婆子可真有耐性，七天了，怎么连个动静也没有？”以老兵自诩的鞠元亮沉不住气了，嘴里不住地骂娘。
“别说话！”陈动用手语提醒他。尽管陈东的忍耐力也即将达到极限，但是他却更加坚信一种预感——武水仙就在附近。他的预感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么寂静的环境，原本就是死神最青睐的仙山洞府。陈东知道：在他们观察Y国人的同时，Y国人也同样在观察着他们。
“队长！我们的人要过‘死亡线’。”余名振用手语提示陈东。陈东皱了皱眉，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的救护队看了看……“雪梅姐？”陈东惊呆了，“怎么能选这个时候？这可怎么办？该怎么通知他们呢？”
“李护士长！前面就是‘八百米死亡线’，山上山下只有这一条通道。到时你跟紧我，别停，也别往两边看！”
“好！”雪梅点点头。
“你们两个把护士长给我夹好！记住！她要是少根毫毛，你们俩提头来见！”齐班长一指两名老兵，大声吩咐。
“是！”两名老兵将冲锋枪提在手中，子弹被推进枪膛。
“听我命令：预备……”齐班长举起了手。
武水仙在泥水中静躺了两天两夜。随身携带的干粮已经吃完，但是她丝毫没有撤退的打算。作为一名狙击手，她过于自信了。习惯独来独往的她多次拒绝了上级配备副手的安排。在战场上天马行空自由翱翔——她喜欢这种感觉，她觉得这种寂寞中透露萧杀的感觉是那么惬意和温馨。只有这种感觉才能压抑住她时时疯狂而又暴虐的冲动，才能缓解她对自己爱人和孩子的思念。
“绵河上的小船”被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这首歌她百听不厌。世上的声音，只有这种声音才能使她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来不及了……”陈东看着这群加速奔跑的战友，心彻底凉了……
武水仙冷笑了一声，慢慢举起了SVD狙击步枪……
音乐并不是万能的，它可以陶冶人的情操，却并不能阻止战争的杀戮。
李雪梅犯了一个大错误：这种错误起源于她脚上所穿的防刺鞋并不防滑。急速的奔跑中，她摔了一跤。当她再次爬起的时候，一颗炙热的子弹，拖着刺耳的呼啸音爆开了她那温馨俏丽的脸庞，拽着粘稠的脑浆蹿入了草丛……
“雪梅姐！”齐班长哀号了一声。眼睁睁地望着一股血箭从李雪梅的鬓角射出，却又无能为力……
雪梅的脸上凝固着微笑，纤细的身躯慢慢跪倒在地……失神的秀目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山峦，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仰面向后慢慢栽去……
一颗黄澄澄的弹壳飞出了枪膛，嘴角的冷笑依然残存。满眼杀机和仇恨的武水仙触摸了狙击手不应该触碰的禁区——仇恨之下，忘记了及时转移自己的藏身处。就在她还在陶醉自己“艺术杰作”的同时，同样是一颗炽热的枪弹，狠狠地钻进了她的右耳门……
“咻……”
这是她在人世间所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啊…….！”她悲号着，并没有马上死去的她，伸出颤抖的手，摸了一把从左耳门不断喷射的红白血浆，缓缓举到自己的眼前看了看……
一个咬牙切齿的黑影，“忽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刮着尽风的枪托向她的面门一下、两下……疯狂地砸落……直致将她脸上的苦笑，彻底砸成了血沫……
齐班长喷火的眼睛饱含着热泪……他哭着，骂着，一脚一脚在武水仙那温热的尸体上不断地发泄着……武水仙的下体已经被他踢得血水横流，整个尸体已经破碎不堪。顺着指尖不停滴血的手指，依旧还捏着一把子弹壳做成的哨子……
“算了老齐！你冷静些！”陈东抱住了疯狂的齐班长，可是他的脚也不由自主在武水仙的尸身踹上两脚……陈东的子弹结束了这个Y国女人的悲哀，可是他自己却从这女人的身上继承了悲哀……
“雪梅姐！”齐班长撕心裂肺，向悠远巍峨的群山悲号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