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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的命比较“苦”，所有事与愿违的事情全被他赶上了。上级没有批准他转业请求，反而命令他即日出任老八团九连的连长。白守义自然是心满意足，丁保国听到决议后依然是保持了沉默，陆运培则愤愤不平。侦察连重新组建的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出任下一任连长的人选已经敲定，由Z团直属侦察连连长调任。
老白这几天心情很好，多年来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他现在无论见了谁，无论以前是否有无过节，都会主动打招呼。那种彬彬有礼的君子之风给周围的同志留下了深刻的任像。
陈沂生只好无奈地接受了现实。但是，他向老白提出了请求，他希望带几个得心应手的兄弟一块过去。老白满口答应，也拍了胸脯。随即，他一头钻进师部就半天没了动静。
不是老白不办事，而是这件事情乔富年也很为难。从X团调走一个陈沂生，陆运培就已经是急火攻心住进了医院。如果再挖走他几块心头肉，就连乔富年都不敢保证陆运培会不会在背后打他黑枪。
“老白！你是不是太贪心了？一个陈沂生还不够吗？你怎么能得寸进尺啊？”
“师长！这可不是我的意见，而是群众们的普遍呼声，群众的意见您总不能不听吧？”
“什么群众意见？我看是你老白打着群众的旗号为自己拨算盘吧？”
“天地良心！我老白是那种人吗？”
“算了吧！我看你有点过份了，你不怕老陆去告你呀？”
“不怕！我老白除了师长您，还怕过谁？”
“少拍马屁！对了，你打算怎么安排陈沂生？”
“不是叫他当九连连长了吗？”
“任命他九连连长的职务只是权宜之计，目的是有个借口把他调进你们团。不过！我说老白，你真打算把他扔在九连当一辈子连长啊？你就是这么用人的？”
“谁说的？我是想让他在九连先熟悉熟悉情况，然后推荐他出任三营营长。”
“你知不知道九连马上就要换防462高地？”
“知道，可是没办法。在咱们老八团想要升官，那必须要有本事，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老八团立住脚的！”
“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把他给我扔在了阵地上，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他要是活不下来，也就不配当这个三营营长！”
“你自己看着办吧！”乔富年懒得理他。
最终，陈沂生指定的三个人选：洪玉秀、李运开、王治国还是如愿以偿地被调进了九连。陆运培住院了，老白说他心眼太小。“不就是三个人吗？我老白可是用两个军校大学生和他换的，即便是那两个大学生在校成绩差了点……不过人家毕竟是大学生啊？便宜都让他占了，他还想怎么样？嗨！不说了不说了！”老白摆着手，“再说就伤了战友情份，我还是亲自去看看他吧！”
躺在病床上的陆运培从护士嘴里听到这些话之后，破口大骂：“放他个狗臭屁！拿两个废物点心换我四员虎将还敢说风凉话？白守义！咱这仇可算结大了！嗨！我的一等功臣啊！我的陈大胆啊……”从此，陆运培便落下了没事“磨磨唧唧”的毛病。
老陈动身的时候，江素云默默无语。她只是拉着陈沂生的手，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出了十八里。“陈沂生！我数过，你身上一共有十九处伤口。咱们到此为止，不许再给我添上一块！”
“是！”老陈愉快地答应了。
“记着给我写信！”
“是！”
“不要总说‘是是’，多长时间能给我写一封信？”
“三天？”
“不行！”
“两天？”
“你糊弄我！”
“一天一封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江素云心满意足。
“妈呀！女人可真烦！”老陈心里暗道。
九连全体集合。老陈背着手站在队伍正前方，九连指导员程晖东作开场白。
“同志们！咱们九连的新任连长我想你们都知道他是谁了吧？那天他率领侦察连在‘462’和Y国鬼子干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你们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上级把他调给我们连，这是上级对我们连的信任和爱护，也是我们连的荣誉。别的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就请陈沂生陈连长给我们讲话！”
掌声热烈响起，老陈向大家敬个礼说道：“同志们！从今天起，咱们就算在一口锅里吃饭的弟兄了。我这个人喜欢称呼下面的同志为弟兄，听上去有点象国民党……”战士们全笑了，“……可能你们当中有不少人听说过我以前的事情。我也不瞒你们，我这人有个坏脾气——打仗的时候，谁要是敢临阵退缩，我也没那闲心请示上级，直接就嘣了你个舅舅的！不过。咱老陈也有一点好处：只要你能打仗，没说的，我天天给你倒痰桶都行。为啥？能打仗的兵就是宝贝嘛！咱军队要是没有这样的兵，那和放羊赶大车的有什么区别？我老陈不喜欢放空炮，有什么就说什么。从现在起，我要是对哪个兵偏心眼你们也别骂我，我对他好那肯定是他比你能打仗！眼红没用，豁出命去干那才能在我这里捞到实惠。都听明白没有？”
“明白！”回答的声音很响亮。
“再有！军队的政治思想工作由老程负责。我能看得出来，老程有水平！至少这军容军纪抓得就比我原来带的连队要强！所以啊！有贤内助就是不一样……”
战士们想笑。程晖东心想：“你把我比成了什么呀？这道好，我成了你媳妇！”
“……现阶段，我对你们的要求也不算太高，就是要对得起你们这身军装。至于怎么对得起，你自己去想。不是谁穿上了这身衣服都可以说自己军人，什么是军人？照我的理解，那是穿上军装为国为民出生入死的人。你要是穿着军装今天想着怎么升官儿，明天琢磨怎么发财，那么只能说你是半个爷们！人嘛！哪有不想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的？可是，你要
捞足了好处，却连战场都不敢上！那我就劝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劁了吧！这样的人只能给咱们中国老爷们丢脸！丢咱们中国军人的脸！……”
战士们目瞪口呆。不管新兵老兵，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做开场白的。水平谈不上，但是敢说。
老陈不管别人是怎么想，自己是越说越兴奋，毕竟嘛！别人愿意听自己讲话那也是一种快乐。“……我相信你们都是老八团响当当的汉子。本来嘛！老八团就是咱们部队盛产爷们的地方。可是老爷们和能不能打仗，会不会打仗那是两码事！你再有一腔热血，赤手空拳去顶人家子弹也不行。所以啊！打仗，特别是打胜仗那是个技巧性的问题……”老陈的自我介绍已经跑题了。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三言两语就拐到作战方面去了。还别说，九连的干部战士还就对陈沂生是怎么带兵打仗感兴趣。现在旁边就是没有摄影师，否则把这场景拍下来留念，准保照片上的士兵一个个都竖着耳朵……
“……比如说，上面叫你去进攻。命令是死的，怎么打那就是你的事情了。你要是只会往上硬冲，光荣的名单里准保少不了你。打仗不是自杀，都是爹妈养大的，你自己两眼一闭倒无所谓，可你爹妈怎么办？所以，你就要多动脑筋。有的人说了，要是会动脑筋还当什么兵？早就念书考大学去了。我说这简直就是放屁！念书的人脑袋瓜子都不错，可是你叫他扛着八百度的眼镜去当兵打仗那能行吗？一对一肉搏战还得是咱们这些身强力壮，训练有素的精兵……”
“连长！”有位战士喊道。
“连长说话不许插嘴，你还有点组织性纪律性没有？”程晖东的态度很不客气。
“没关系，叫他说吧！”老陈不以为然。
“连长！我想问问，你既然不主张硬冲，那么462高地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做呢？”
“你……”老陈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紫红。他抖动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小兵是彻底点到了老陈的痛处。
“娄勇！有你这么和连长说话的吗？”程晖东自己都觉得这话问得有点过分。
“指导员！我不认为这么说话有什么不对！”娄勇很不服气。
“你是新兵吧？”老陈问道。
“新兵怎么啦？”
“要是新兵那就算了！”老陈强行压住内心的火气，“你们班长是谁？”
“报告连长！我是三排八班班长廖海洋！”从娄勇身边迈出一位壮汉。老陈冷冷说道，“我今天被你的兄弟弄了个烧鸡大窝脖，很没面子！我当新兵那会儿，如果我也象这个新兵蛋子一样放肆，恐怕我的班长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连长！咱怎么能打人呢？您说是不是？这部队也不允许啊！”廖海洋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少他妈跟我玩花活！”老陈有点压不住火，“我的意思你难道真不明白么？我是叫你打人么？”
“那您是什么意思？”廖海洋故作糊涂。老陈绕着他转了三圈，突然笑了：“奶奶的！我明白了。我听人说老八团有个习惯，凡是做了老八团的官儿，都要露上两手。看来你们认为我是那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了。”
“老陈！”程晖东趴在他的耳边悄悄道，“你真有悟性，他们这点心思还是没瞒过你。不过你要小心这个廖海洋。两年前，从他在你们侦察连的选拔中被淘汰下来以后，心里可是一直憋着火呀！”
“噢？”老陈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壮汉，“闹了半天，原来是你小子在捣鬼……”老陈心中有数了，“看来今天要是镇不住他，以后在九连我也别想干了。想必这些人也都希望我能露一手……”想到这，他问道：“说吧！你想怎么来呀？”
“我哪敢呐！您的大名谁不知道啊？我怎么敢在太岁头上拍苍蝇？”
“好小子！嘎咕话还挺多！”老陈被他气乐了。不过对付这种兵，老陈是经验丰富。他转身向程晖东问道：“程指导员！廖海洋拿手的本事是什么？”
“摔跤和格斗！”程晖东拍拍廖海洋的后背说道，“咱们连是找不出他对手了！”
“好吧！”老陈二话没说，开始解扣子。
“连长！我可不敢和您动手！”廖海洋笑道，“我哪是您的对手啊？”
“少他妈来这套！”陈沂生不耐烦了，“有贼心没贼胆，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爷们？别浪费时间，要打就痛快点！撂倒了你，我还得去招呼别人呢？”
“咦！您这么自信？”廖海洋还想说什么，老陈已经把衣服丢给了程晖东。
“连长！既然这样，那我可就放肆了！”廖海洋愉快地脱下外衣，随着老陈走到校场中间。
“你小心了！”老陈道，“我这人下手可黑！”
“放心吧！我又不是泥捏的。”廖海洋还是不卑不亢。
战士们对此很感兴趣。指导员则直接改行做了裁判。
“预备……哎呀！”世界上最古怪的裁判口令产生了……程晖东刚刚说了句“预备”，老陈就飞起一脚将廖海洋踹了个倒栽葱……
“你……你作弊……”廖海洋捂着肚子缩成了一团。
“怪不得侦察连不要你！身手怎么样先不说，就凭你这脑子……嗨！差得太远了！”
“老陈！你这是……？”程晖东觉得自己这个裁判很多余。老陈指着地上的廖海洋说道：“反正这无赖我是耍定了！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自己去想。你们大家也可以帮他一块儿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什么时候给我回个信儿！”
“是！”众人异口同声。
老陈踢了踢仍“赖”在地上的廖海洋说道：“爬不起来啦？熊啦？我知道你小子心里不服气。好！就给你个公平机会，来吧！我陪你好好摔上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