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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东在南京接到了周小米的信。看过信的内容和信封上的斑斑泪痕，当时正在吃午饭的陈东一下子就晕厥过去。
被同学七手八脚送进医务室之后，就在医生转身开方抓药准备进行急救的时候，陈东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了……
陈东的失踪震惊了学校领导。他们在气愤陈东不辞而别的同时，纷纷猜想陈东的家里一定是出了事情，于是，学校主要的负责领导在讨论对陈东处分的同时，增派了工作组去陈东家庭所在地进行情况了解。
陈东的父亲，某部的师长在得知这条消息之后也很震惊。震惊的同时，他实在想不起陈东究竟能去什么地方。不过，人多毕竟好办事，很快，陈师长通过各种渠道很快就查清了自己宝贝儿子的下落——正在赶往中Y边境的途中……于是，各方面的负责人陪同学校方面的工作组，不得不连夜乘车赶往岚山……
一百多位兄弟一下子全没了，这个打击对陈东来讲是最致命的。在医务室清醒的一瞬间，他就决定要亲自去悼念那些朝夕相伴亲如手足的兄弟们。但是学校的请假制度实在是过于苛刻。即便是直系亲属亡故，也要讨论批准之后才能给假。算算这些时间，至少也要三天左右才能拿到准假条。内心的焦急外加情绪的失控，陈东决定豁出去了，就是不读这个大学，他也要在葬礼之前，赶去送死难的兄弟们最后一程。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总算在葬礼的最后一刻，赶到了会场。然而，此时悲痛欲绝的他，还不知道团部已经收到了工作组的通知……
会场上的战友和首长们虽然诧异陈东的突然出现，但是此时此刻的情景也不允许他们进一步盘问。仅仅是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几句，随后便各自乘车离去……
当会场只剩下老陈和陈东二人的时候，陈东抹着眼泪说道：“老排长！他们死得怨！我不甘心！咱们从来就没受过这种冤枉气。不行！只要二排还有一个喘气的，就要把这面子找回来！”
“找？”老陈摇摇头，“还能怎么找？你难道叫我拿挺机枪把这群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畜牲统统干掉？嗨！要是能这么做我何必还坐在这里难受什么？再说了，上面已经把罗玉浦隔离审查了。罪魁祸首已经沦为了阶下囚，你还能怎么样？”
“老排长！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呀！”陈东愤怒了，“你可从来没熊过！再说，你能眼睁睁看着这群兄弟就这么死不瞑目么？不行！我一定要讨个说法！至少也要找找Y国孙子的晦气！”
“你简直是胡来！”老陈怒道，“就凭你一个人又能干出什么大事？没准小命都得搭进去。咱们侦察连的人再也折腾不起了！”
“不行！”陈东“呼”地站起来，“我不甘心！我如果就这么忍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好过！妈的，至少让老子先出了这口恶气再说！”
“你和谁称老子？”老陈瞪圆了眼睛。
“少来这套！”陈东火大了，“你要是不敢干，以后就别提是我的老排长！”陈东已经是气昏了头。
“你他妈放肆！”陈沂生轮圆了巴掌扇向陈东……“耶喝！你居然还躲过去了？”老陈这一惊可是吃得不小，他甩着轮空生疼的手臂，上下打量着陈东：“你小子长了能耐啦？”
“老排长！我在军校学得是特种作战……”陈东解释了一下。
“特种作战？”
“对！毕业之后就是特种兵！”陈东说得是再明白不过了。
“是长能耐啦……！”老陈的心里一阵失落，“看来读书和不读书真是有区别啊！嗨！看来我真是没用了……”
“老排长……”陈东很后悔，心里不是滋味。
“你去吧！我管不了你了，看来这军队迟早都是你们有学问人的天下……”老陈没再阻拦他，默默转身，向台阶下一步一步凄凉地走去……
“老排长！”陈东的心很痛，“他……难道真的老了吗？”
老陈又恢复了沉默寡言。不管陆云培用什么办法询问关于陈东的下落，他始终都保持着摇头状态。
从傍晚直至熄灯，师部团部的领导以及学校工作组的同志彻底绝望了。在他们看来，老陈和周小米的确是不知道陈东的具体下落。
然而，一宿过去之后，师部军部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反倒是Y军那边的情况到出现了极不正常的变化。据我方侦查人员回来报告说，Y国境内从入夜之后就再也没消停过……
“坏了！东子准保又是去惹事了！”周小米暗道，低头看看自己的下半身，周小米急得快疯了，“妈的！老子为什么偏偏少的就是腿？”一枚手榴弹就彻底改掉了周小米调皮捣蛋的坏毛病。不能和兄弟并肩去闯祸，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这个陈东……”老陈咬咬牙，“妈个X的，真不愧是老子带出来的兵！看来你小子已经把老子的毛病有一学一了！”
一小时之后，当江素云端着暖壶走进病房的时候，她惊奇地发现：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褥单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是……陈沂生不见了。
Y国的哨兵接二连三地被枪杀。枪打得很准，全是近距离从眉心射入。从伤口和Y国兵临死前那不可思议的表情来看，杀手是在近距离之内开的枪。
暗哨是最先被干掉的对象。他们的咽喉被匕首一刀两断，手法是同一个人的手法。地上没有一滴血，被切断的咽喉上，一条胶布贴住了断端。
没听见枪声，反而Y军居住的山洞中，被扔进了几捆手榴弹……闻讯赶来的Y国人在半路上还踏响了地雷……
这种手法似乎是预谋已久了，干净利落不说，而且是一气呵成。就连赶到现场视察的131团团长陈河也忍不住赞叹这个杀手的职业素质。
“让部队加强警戒！”陈河指着山洞说道，“看来这杀手并没有什么特殊任务，他此举不过就是为了杀人而已。”
“团长！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他手下的连长问道。
“多设暗哨，增加巡逻人手，口令要时时变更！”
“是！”
Y国人的情报被递交到师部的时候，师部正在开会。重点是讨论有关陈沂生以及陈沂生的侦察连何去何从的问题。
乔富年已经重点阐明过自己的想法——希望陈沂生替代已经牺牲的黄春雨出任老八团九连连长。
他的意见无异于在沸油中倒进一盆冰水，登时就在X团的代表中炸了锅……陆云培是反对最激烈的一位。他明确表示：要想从他这里挖走陈沂生，除非他陆云培见了马克思。
老八团团长老白倒是很平静，静静地欣赏着陆云培的“表演”，时不时还劝上几句。X团政委丁保国是一言不发，似乎侦察连的事情根本就与他无关。
陆云培的态度受到了乔富年、政委高树青以及副师长吴晨东的强烈批评。随后，高树青在总结阶段重点强调了要反对军内的“山头主义”。并说明军队是人民的军队，不是哪个人的军队；军队的主要职责是为人民服务，而不是为哪个人服务。他的发言是有的放矢，所有的人都能感觉到政委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整顿军队内部的不良风气了。陆云培的脸色被撸成了茄子皮。他在内心不敢怨恨自己一向敬重的高树青，反而把满腔怒火全部抛向了一言不发的丁保国。
会后，他拒绝了丁保国“一起吃顿饭”的好意，甩手坐上吉普车怒气冲冲地回了团部。丁保国并没有把陆云培的失态放在心上，他甚至对副团长苏会有解释说：“老陆太冲动了，他怎么就不好好想一想师长是什么意思？师长表面上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供大家参考。可是，这种意见如果没经过师部几位头头点头，他能提出吗？所谓让大家参考不过就是走走形式而已，老陆还真当真了，还真以为师长是想让咱们讨论？”
苏会有苦笑一声没说什么。
与会者的意见被提交到代军长纪涌泉手中的时候，纪涌泉正在为罗玉浦的何去何从而苦恼着。他从侧面了解到专案组对罗玉浦的询问内容。甚至，他还列席了一场询问。
这场询问是在军区举行的。罗玉浦那天穿了一身普通的中山装，带着一副玳瑁色的黑边眼镜，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排专案领导的面前。
“罗玉浦同志！我们是代表组织来向你核实几件事情，希望你能积极配合，争取早日把问题解决！”
“放心吧！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会向组织如实回答。”现在的罗玉浦已经彻底冷静并想开了。曾几何时他也坐在类似的位子询问过别人，只不过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他而已。事以至此，惊慌失措烧香拜佛都已于事无补，还不如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回答问题来的实在。这毕竟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
“罗玉浦同志！我们看过你的档案，从你参加革命到现在已经将近四十年，并且在文革中，你的表现也尚属可圈可点，可以说，你是我党一位久经考验的老同志。但是近几年，特别是你担任Y军军长一职以来，在你们部队的内部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包括这次收复462高地的战斗中所发生的问题，请你先谈谈个人的看法。”
“好吧！”罗玉浦清了清喉咙，“既然你们问到了‘462’，那我还是先谈谈这件事情吧！我想你们最关心的也就是这件事情。”
几位领导点点头。
“我承认，我个人对陈沂生是有意见。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经常做事冲动、出言不逊。而且，还时不时地搞出一些令人无法忍受的举动……”
“你能说得具体一些吗？”一位从北京赶来的领导问道。
“可以！”罗玉浦点点头，“比如他酒后扰乱会场，私自带队进入Y国……”
“你说得这些和‘462’所发生的事件有联系吗？”
“要说联系，只能证明我个人对他的反感。”
“噢！你个人对他很反感……”北京领导点点头。
“继续！”丁道恒提示他。
“虽说我个人对他很反感，但是，这毕竟还不能说明我欲除之而后快。相反，我还是比较欣赏他的军事才华，所以，我曾经破格提升他为侦察连的连长……”
“那么提升他为连长之后，你对陈沂生的看法在公开场合表露过没有？”政治部钱部长问道。
“表示过！”罗玉浦直言不讳，“我曾经多次不同场合表示过对陈沂生的不满，因为次数较多，一时我也想不起来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那好！你继续吧！”
“在这次‘462’行动之前的联欢会上，陈沂生再一次扰乱会场不说，会后还将代表部队领导进行基层慰问的张金虎部长气病了。为此，我很生气，我个人觉得陈沂生简直是无法无天，他不但辜负了领导对他的期望，而且也暴露出他的部下‘山头主义’的思想极其严重。我个人的意见是：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有多大的战功。这种向领导示威，向军队纪律挑战的行为是绝对不能姑息的。所以，我当着王主任的面表示了我个人下定决心要对他所在部队进行整顿的意见。但是，大敌当前，用人为先，我个人就是再怎么反感他，也不能不顾全大局。所以，在两难之下，我还是最终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因此，我改变了原先的作战部署，在战斗序列中加上了陈沂生的侦察连……”
“请稍等一下！”丁道恒打断他，“你能谈一谈你原先的行动部署是什么吗？另外，再请你说一说为什么要加上侦察连的原因？”
“好吧！”罗玉浦略想了一下，“我原先是命令老八团的六连、八连和九连在正面牵制Y军的注意力，由七连从背后一举插上‘462’主阵地。但是，我考虑到一个问题，那就是‘462’主阵地前有一块狭窄的土坡。人多了只会给Y军当靶子，少了，又不能充分吸引Y军的注意力。所以，在选择部队上，我只有采用野外攻坚能力比较强的六连、八连和九连。但是，后来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什么变化？”
“Y军换防了，由Y军号称‘能攻善守’的猛虎连代替了原先的部队。因此，我不得不考虑是否修改原先的部署。”
“于是你就选择了侦察连？”
“侦察连的能力是众所周知的。但是最主要的，就是人数虽然减少了，可是部队的实力却加强了。这是我军在该地区进行的首战，我不能不考虑它的政治和军事影响。”
“所以你就命令侦察连去打冲锋吗？”
“事实上我并没有命令侦察连去打冲锋，而是叫他们自由发挥。”
“可是你的手令里并没有写明叫侦察连自由发挥啊？”
“是的，当时我被气糊涂了，忘记把这一条写上去。不过我在随后的确认电话里叫他自己看着办。”
“你在电话里还强调了什么？”
“没有！”罗玉浦苦笑了一声，“我当时心情不好，只是在询问了他是否接到手令之后，和他强调了一句‘怎么打？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说心里话，我真不愿意和这个陈沂生多费一句口舌。”
“罗玉浦同志！你注意到没有，你交待陈沂生的那句话是否有歧义？”
“这……”罗玉浦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