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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前几天没有一激动,把补录的消息告诉章伟。当时多么想告诉他啊,深心还有一种展示成功的欲望,只要自己努力,在麓城,也不是那么没有空间的。我一个女生都能够争取到机会,你一个男生,还不敢跟命运来一场搏斗吗?可是现在,想好的程序都落了空,留下的只有羞辱,羞辱,羞辱。
章伟是我的男朋友,前男友。我只有过这么一个男朋友,暑假前分手了。我曾经那么坚定地认为,自己的爱情是超越校园的,因为它的真纯。可是,当事情来了,这种真纯却打了折扣。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怎么会呢?不会的。可是,当事情来了,真的就会了。
认识章伟是很偶然的,后来我一直把这种偶然当作缘分的证明。那一年夏天,我还在读大一,有天晚上去学院参加学生党校的活动,出来的时候,看见几个人在学院前坪玩一种特别的兵器,打得乒乓地响。这块空地白天是停车坪,晚上老师们把车开走了,就有同学来进行各种活动,轮滑、健美操等等。这种兵器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好奇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这时他走过来问:“美女,愿不愿意加入我们协会?”见我不懂,又说:“这玩意叫三节棍。”他把兵器舞弄了几下,路灯下我看见他肌肉很强健。他说:“我们正在招兵买马,要不你加入吧,这套三节棍就送给你了。”又示范了一下,打得乒乓地响。“我们是全校最小的协会,才几个人,你看还有两个女同学。”又跟我说了一大堆加入的好处,说:“说实在的,实在是太多好处了。”我冷淡地说:“玩不起。”他说:“一套不用多少钱,送给你了。”把兵器递过来。我说:“我还有事呢。”就离开了。心里想着,这都是有闲的人,像我这样,一个星期做两次家教养活自己,哪得空闲?
暑假前我把那个家教辞了,男主人有点骚扰。那是一个医生,每次去他家,当着女主人的面,他正眼都不望我一下,一副高傲冷漠的神态。背地里他经常发信息给我,说我是个“好女孩”,有种“迷人的气质”。开始我还有点云端飘,觉得自己的确不错,有得到理解的感觉。顺着这种感觉,我在镜子前反复打量自己,想让这种感觉得到确证,似乎也真实地得到了确证。有时很晚了,还得到他关切的询问,这让我心中很温暖,在回信中有了一种不自觉的亲热。我们这种关系,总还是有一点暧昧,我想着应该坚决地放弃,可还是有点舍不得。世界上多一个人关心自己,懂自己,这怎么能说是一件坏事?有几次赵医生要我把银行卡号发给他,让他表示一下,520,1314。这超越了我为自己定下的界线,就回信说,不要让我为难,没发。有一次他发信息来,说要给我五千元,说这是家教的补助,本想把课时费提高,但又怕家里人不同意。五千元钱,这让我有一种强烈心动的感觉,我爸妈卖菜,得卖两个月啊,而现在,我指头一点,钱就进来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多么渴望有个人来支撑自己的人生啊!何况,自己对他,虽然谈不上有什么热情,但也并不反感。这钱的后面有什么意味,我不能对自己装聋作哑。钱拿了,然后还是铁板一块,那可能吗?就没回信。父亲说过:“前面掉了一个钱包,你不要弯腰去捡,一弯腰你就掉进坑里。”虽然赵医生不曾交代,我和他之间还是形成了一种默契,就是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绝对不能让女主人知道。这种默契让我觉得神秘而又心虚。有一次赵医生似乎随意地说,他们医院领导班子调整,他会去竞聘一个副院长,这样等我毕业,他就把我安排到院办工作。他们是三甲医院,待遇非常好,去那里工作,对一个来自边远地区的女孩来说,已经是最理想的了。这真的是一个钱包,弯腰就能捡起来,可是,前面还是有坑啊。我试探着说:“啊,天上掉钱包了!”带着夸张的表情,“那我怎么报答你呢?要不我就不收课时费了吧。”他说:“你觉得我是对钱那么有感觉的人吗?周末被接出去动个手术,几千一万就进来了。”我装作疑惑地望着他:“那……”他说:“对我好点。”我说:“怎么好?”他掩着嘴笑一笑说:“怎么好?你不是小孩,你知道啊!”我说:“我真的不知道。”他笑笑,不再说什么。
终于有一天,他发信息来,说自己要去青岛开一个学术会议,是会议的主讲者之一,问我愿不愿意陪他去,如果可以,就把身份证号发给他去订机票。这意思太过明显,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又发信来说,一个女孩,为什么要放弃自己成长的机会?我还是没有动心,但把他提出的问题想了很久,最后回信说,我相信自己能够独立成长。“唉,你还是不知道世事的艰难。”他给我回了信,就再也没说什么。
暑假前我辞了这份家教,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父亲对我的选择大加赞赏,说:“再穷也要先把腰挺起来。”又说:“开学了给你带几千块钱过去。”我说:“老爸,你发财了?”他沉默一会儿说:“怕你被钱逼着走邪路。不会吧你?不会,不会。”
去学校我只拿了一千块钱。一到学校我就去学生会勤工助学部,看能不能找到一份家教。那是个下雨天,我推开门,转身把雨伞留在门外。进门一看,那在桌边的就是那个玩三节棍的男生。我刚想表示一下惊异,可他并没有认出我,一种公事公办的热情。这让我有点失望,自己不是那种能给别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我把自己的情况登记了,准备离开时,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还在玩三节棍吗?”他马上显出惊喜的神情:“你知道我们?”我说:“我知道你。”他蹙着眉想了一下,显出迷茫的笑意:“是吗?”还是没有想起来。这简直有点让我伤心了。我有点赌气地想离开,却神经兮兮地说了一句:“还想拉人家入会呢。”他笑笑说:“我拉过你?我拉过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气愤地说:“只能说你拉过的女孩太多了。”往门外走。他追出来说:“你是那个,那那……那个新闻学院……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懒得理他,从地上拿起伞,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在后面说:“我叫章伟!”
第二天章伟给我打电话,说找到了一份家教,要我过去一下。我去了,他第一句就说:“许晶晶,你实在是个好女孩呢!”我说:“难道别人是坏女孩?”他说:“昨天又来了两个女孩,进门就把伞放房子里,木地板都湿了。”我说:“坏,把地板弄湿了,太坏了!”他笑了说:“也不能说有多么坏,实在是太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了。”在章伟的劝说下,我参加了三节棍协会,这是我参加的第三个社团。会长就是章伟,他是公管学院研二的学生。这样我又多了一个网友,每天总会有一两条信息。我的男生网友有好几个,都是外院的。每天的信息来往太多了,说话暧昧是有的,打情骂俏也是有的,反正是在网上,我不当真。有两个男生要我做他们的女朋友,我就说,二十岁之前不谈这个事。由他们怎么表白,我只当玩笑。在学院的迎新大会上,代表老师发言的就是吴老师,她说,在大学里应该有一次恋爱经历。研究生学姐代表说,女生不但要有恋爱的经历,最好能把男朋友找定,在学校有比较大的可能找到真纯的感情,出了校门,那就是功利主义的考虑为主了。在座的各位女同学要珍惜大学这个窗口期。大家哄地笑了。学姐说:“这么严肃的问题,笑什么?小心有哭的那一天!”就下台了。大家笑成一片。旁边一位女生,叉着双臂,用力拍打自己的肩膀,忘情地大笑。
那天我也放肆地笑了。笑完之后认真考虑了这个问题。既然要在学校找定,那就得看准,不能着急。外院的男生发信息来玩暧昧,可以,玩就玩呗,请我去吃饭,我就问请几个人,请我一个,我有我的原则,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