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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第奇家族

佛罗伦萨的花之圣母大教堂与威尼斯的圣马可教堂一样,都是城中首屈一指的教堂。但从威尼斯人马可的角度来看,圣马可教堂就是有威尼斯的味道,而花之圣母大教堂则完全是佛罗伦萨风格的一座建筑。

圣马可教堂里那些历年添加上去的雕像和油画,虽然没有什么一贯的排布逻辑,但不可思议的是它美得和谐。而这座佛罗伦萨第一教堂,虽然也是经过多年修建才得以建成,但一眼就能看出它有统一的风格。这种不同,只要一踏进教堂内部,就能强烈地感受到。

威尼斯的圣马可教堂,即使里面空无一人也是那么美丽。但人只要一多,就算马可是威尼斯人也会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相反,花之圣母大教堂内部空间广阔,如果里面人不多,会让人感到空间过大,有种空荡荡的感觉。但当做弥撒的人填满了这个空间时,这种缺陷就完全消失了。

当马可明白了设计花之圣母大教堂的佛罗伦萨人,在最初设计时就把人们进入后的空间感都计算在内后,真心佩服佛罗伦萨人对美的理解的层次之高。

平民在节日也会穿得比平时鲜艳花哨些,当他们挤满了教堂后,那种完美的和谐感不得不让人点头称是。穿得尤为华丽的便是美第奇家族所坐的那一片了。

虽然男女座席分别在左右两边,但谁都能一眼辨认出美第奇家的人。因为不论是男子席位还是女子席位,最前面的那几排,都由身穿盔甲的士兵守卫,与其他人隔开。

“那就是亚历山德罗。”

与之同来的半月馆老板在马可耳边轻声说道。

在面向祭坛右侧的男子座席中,第一排最左面的那个男人就是他了吧。只见他中等身材,体格结实,稍稍有些胖。不过,第一眼见到他的人最容易注意到的还是他那头黑色卷发与厚厚的有些外翻的红色嘴唇。这就是人们认为他的母亲是黑人的原因吧,马可心道。他的两眼虽然又黑又大,但除了偶尔射出的白光,还是会让人感觉那只是两个空无一物的黑洞。

只有一个男人与这位亚历山德罗公爵亲切地说着话,他坐在公爵右边的座位上,毫无疑问也是美第奇家的人。当他侧过脸,让马可看清时,马可立即就记起了他来。

他就是那个在弗朗西斯修道院中见到过的年轻男子。在教堂石柱的阴影下站着的马可看来,他已经和在修道院时截然不同,一身五彩锦罗华服。一开始马可站在他后面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所以完全没有注意,但看见脸时便立即认了出来,那种漠不关心的眼神和在修道院时一模一样。马可对在他身边向导一般一步不离的半月馆老板轻声问道:

“公爵右边的男人是谁啊?”

旅馆老板压低声音回答说:

“那个就是洛伦奇诺。他的父亲出生于美第奇家族的旁支,但母亲却是可以与共和国时代大公匹敌的索德里尼家的小姐。”

在马可继续询问之前,老板为马可介绍起坐在洛伦奇诺右边的另一个年轻人。

“坐在那边的是柯西莫。洛伦奇诺和柯西莫的父亲是堂兄弟,柯西莫的父亲自然也是出自美第奇家族的旁支,不过他可是被称为‘黑队乔凡尼’的名将。”

“他的父亲我知道,”马可回答道,“他可是1526年德意志军队大举入侵意大利时痛击敌军,最后英勇战死沙场的勇将。”原来他就是那位勇将的儿子啊,当时这么想的人一定不止马可一人,因为他是与战场功勋无缘的美第奇家族中特别的一员。

不过这个柯西莫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的十七岁青年,他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老成了。他面朝祭坛,坐在该坐的地方。左边的洛伦奇诺跟他说话,他也只是简短地回答一下。他肩膀厚实,看上去已经成长为一个不错的青年了。不过,这个年轻人的性格,与他那位众人皆知性格豪放的父亲“黑队乔凡尼”总好像不甚相像。他与他父亲相似的地方也许只有体格吧。当想到父亲战死之时他还仅是个孩子,马可不禁对他同情起来,也许是因为马可也是在差不多的年纪失去了父亲吧。

已经完全把自己当作向导的半月馆老板又继续说了下去。当他把美第奇家的男人都介绍完之后,又开始介绍起面向祭坛,坐在左边第一排的美第奇家的女人。

“坐在最右边座位上的就是亚历山德罗公爵在今年六月刚刚举行仪式娶回来的公爵夫人玛格丽特。”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年轻女子。虽谈不上什么大美女,但也不算特别丑,只是一个稍显丰满,不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小女孩而已。

不过不论她给人留下的印象多么稀薄,而且还是个私生女,她的父亲毕竟是欧洲最强君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兼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那个有着黑色卷发和外翻嘴唇的亚历山德罗不就是因为迎娶了这个流淌着哈布斯堡王朝血液的小女孩,才获得了佛罗伦萨统治者的地位吗?

美第奇家族的亚历山德罗能成为佛罗伦萨的统治者,还得归功于他的岳父。他的岳父查理五世最终还是把佛罗伦萨网罗进了西班牙国王的权力之下。

拼命维持着独立地位的威尼斯共和国,抵抗着势力扩张中的西班牙、法国以及土耳其等大国,在威尼斯有过从政经验的马可·丹多洛对此尤其深有体会。

马可看着那个若不是身裹华服便与普通女孩无甚差别的公爵夫人,一时想得出神,一动不动。然而,旅店老板却完全没有察觉到马可的内心变化,继续说下去。

“坐在公爵夫人左边的那位夫人就是‘黑队乔凡尼’的遗孀,也就是柯西莫的母亲玛丽亚·萨尔维亚蒂。”

马可随着介绍朝那边望去,只见在那个穿着华美衣裙的小女孩身边,的确有一位一袭黑衣、头罩灰色薄纱的妇人,她的脸隐藏在面纱下看不真切,但马可可以强烈感受到从她背影渗出的那种欲诉还休的寂寞。

半月馆老板也不管马可做何反应,继续说:

“她不仅嫁给了美第奇家族成员‘黑队乔凡尼’,而且她本人身上也流着美第奇家族的血液。她是洛伦佐·德·美第奇的女儿和雅各布·萨尔维亚蒂之女,相当于洛伦佐的外孙女。她嫁的虽说是美第奇家的旁支,也算是美第奇家族,他们婚后生下的儿子就是柯西莫。”

与美第奇家族如此渊源深厚,而其父又是佛罗伦萨金融大亨萨尔维亚蒂,为何她的周身还蕴绕着挥之不去的忧愁呢?这个疑问久久盘旋在马可心头。旅店老板依然自顾自地往下说,连声音听上去也变得愉悦起来。

“您看坐在左边的那位是不是个大美人?她是洛伦奇诺的妹妹,都说她是美第奇家族中首屈一指的美女。她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嫁进了萨尔维亚蒂家,年迈的丈夫不久之后就去世了,她成了寡妇。本来她得一直穿着丧服,但她那么年轻貌美,听说应男人们的恳求,她可以服丧一年就脱下丧服,而萨尔维亚蒂家也应允了。美真是能克服一切啊。”

那位坐在充满寂寥哀怨的中年妇人左边的年轻女子的确称得上国色天香,不过并不是那种完美到令人难以接近的类型,而是让人感觉世上所有烦恼都会远离她的那种出水芙蓉般的楚楚动人。

随着大主教步入,祭坛下的人全体起立,弥撒开始了。圣歌缓缓响起,然后音量逐渐提高直至充满整座教堂。

正在这时,马可感觉有什么碰到了他的腰。当他回头时,禁不住轻轻叫出了声:

“奥琳皮娅!”

她娇艳的笑容可以让罗马所有的高级妓女失色。虽然此时她身着深灰色的素朴丧服,黑色面纱也遮住了脸庞,很容易淹没在节日中华丽的衣香鬓影里,但马可绝不会看错。马可的眼睛无法离开安静地坐在女子席位上画着十字安详地做着祷告的奥琳皮娅。对他来说,庄严的圣歌和主教煞有介事的说教已成了远方响起的伴奏。

在马可的心中有三种完全不同的感情纠缠在一起,如发生了化学反应般引爆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情。

任劳任怨地在谍报机构CDX(十人委员会)工作,最后得到的竟然是革除公职三年这样一个不名誉的结局,这些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因为奥琳皮娅在威尼斯进行间谍活动时利用了马可。

可另一个念头又浮上心头,难道她当时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吗?即使她不利用马可,也可以利用别人。难道不应该怪自己轻易陷入情网,太过轻率吗?马可又这样反省。

自己没有憎恨奥琳皮娅的权利,当然也没有原谅她的权利。对于罗马妓女来说,如果她们不做就意味着死亡,所以不得不干。如今的马可已把革除公职的三年期限当成了一个休养期,因此当初憎恨的火焰也被理性之水浇灭。

而第三种感情,就是对她肉体的执念。

与奥琳皮娅度过的日夜,在马可这个男人的身体上留下了深刻印记。从不曾有哪个女人和他那么水乳交融。虽然也知道只要一离开床她就会自由飞翔,不知所终,但只要想起他们在床上的那种如胶似漆,马可的血液就会立即沸腾起来。

不论是弥撒还是美第奇家的人,都在马可的头脑中消失了。坐在女席一角的奥琳皮娅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马可那热烈的视线,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祷告中,没有朝马可的方向瞧上一眼。

周围开始渐渐骚动起来,原来弥撒已经结束了。首先退场的是美第奇家的人,而后列席弥撒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出教堂。马可的视线无法离开奥琳皮娅。半月馆老板说店里准备了午饭,邀请马可一同过去,但马可拒绝了他,借口说想散一会儿步再回旅店。

人们从教堂里蜂拥而出,想不跟丢奥琳皮娅虽然并不容易,但若是对其每一寸肌肤都了如指掌的话,即使那个女人裹着衣物,只看背影也能识别出来。马可距离她十米左右尾随而行。

这个罗马妓女在这个节日的白天穿过乱哄哄的大街,朝西格诺利亚广场走去。她好像也没有同伴,以不快也不慢的步调在西格诺利亚广场前右转。

马可以为她住在那边,想不到她仍然继续往前走,然后左转进入了保罗·圣马利亚大街,在街道的尽头处又走上了老桥。

当马可正思索着她是否住在阿尔诺河对岸时,走到桥中央的她突然转过身来,脸上漾着笑容。

走得越来越近的马可和奥琳皮娅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为什么你也会在佛罗伦萨?”

说完,二人同时大笑起来。此时在马可的心里,之前那三种想法中的前两个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就只有那第三个念头了。

奥琳皮娅住在博尔戈·圣雅各布大街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中的一幢的顶楼。

打开窗就能望见阿尔诺河,而右下方能看到老桥上来往如织的游人。

二人之间已无需任何语言,对于他们而言连脱衣的时间都是一种浪费。那就待会儿再来欣赏窗外远眺出去只属于佛罗伦萨屋顶的那份美丽吧。

二人都强烈渴望着对方。女人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下欢喜得激动不已,而男人在沉默中得偿所愿,一番云雨之后终于让女人休息。二人都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在威尼斯的时光。

马可与奥琳皮娅约定明日再见后就出了她的家门。女人希望他能再待一会儿,马可现在的身份已无任何后顾之忧,只是他答应了半月馆老板午饭时会过去。在佛罗伦萨,奥琳皮娅已经不再做妓女,以后任何时候都能见面。

要回半月馆,比起走老桥,走下游处的圣三一桥会更快一些。通过那座桥后往北走,一直走到托纳布奥尼街的尽头,从那儿再往北走一段就是半月馆所在的圣洛伦佐地区了。马可一边回味着留在自己身上的女人香,一边疾步赶往旅店。

虽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但马可推开门时还是大吃了一惊,平时热闹的半月馆今天却悄无声息。旅店里并非没有客人,午饭也照常供应着,只不过客人和服务员都像皮影戏里的人般没有一点儿声音。一个认识马可的客人,对愕然呆立在那儿的他说:

“一些士兵冲进来把乔瓦尼给带走了。”

为什么,虽然马可没有问出口,但他的表情已表达了他的疑问,另一个客人接着说:

“说他是学院山庄案的凶手。”

这时从厨房深处传来乔瓦尼妻子的痛哭声。 MHrU0X+iQs8VKxQ7mWj/jrwkStW8ZZ7ehPeQSSfAEyn1IY6nwqJOi0kApE2ybzq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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