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师身穿天蓝色运动服,散发着现代女孩的气息。她的到来像一颗飞来的石子打破了格桑村的安宁。
土生九岁那年,桃花镇镇政府想起了格桑村,他们送来了一位女教师,并且帮助格桑村建立了学校。村里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来上学,几十个孩子,从七岁到十五岁不等。女教师姓杜,是一位大学毕业生,刚刚二十二岁。杜老师想去最封闭最原始的山村支教,于是就来到了格桑村。其实她有一个自私的想法:逃离嘈杂的现代社会,隐居一段。
那条通往外面世界的土路上出现了一辆吉普车,载着镇干部和杜老师前往格桑村。吉普车像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司机不停地抱怨着:
“这倒霉的路,小杜老师,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想到这里来呢?”
杜老师来不及回答,被颠到车的顶棚,撞得头昏眼花。她正在恍惚之中,突然间,一望无际的格桑花海出现了!她趴在窗口,目不转睛地看着,清风掀起层层花浪,淡紫色与深紫色梦幻般布满了整个时空,杜老师感觉自己被淹没了。
在花海旁,车停下。杜老师走进格桑花中,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
“真美啊!”
杜老师的目光穿过格桑花海,看到青山脚下那片错落有致的房屋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幻境一般。
第一眼,杜老师就爱上了格桑村,这就是她要来的地方。
二百多年来,格桑村有了第一所学校,只有一位老师,学校被命名为格桑小学。杜老师的到来像一颗飞来的石子打破了格桑村的安宁。杜老师是第一个住在这里的外来客人。并不是格桑村不欢迎客人,而是这里离现代社会太遥远,很少有人知道,虽然桃花镇的居民知道格桑村的存在,但他们没有兴趣造访这个落后偏远的地方。
杜老师身穿天蓝色运动服,散发着现代女孩的气息。她身材高挑,相貌秀气,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至少村民是这么认为的,他们看她的眼神像是打量着外星人。村里的女人个个是黑红粗粝的脸庞,就算是小孩的皮肤也像磨损的牛皮纸,泛着毛边。格桑村的女人不懂防晒是什么,她们终日把脸冲着烈日,热烈的光线已经生长在皮肤里。她们对杜老师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杜老师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味,女人们一个个把鼻子凑到她身上,用力地吸着,使杜老师有些尴尬。
“杜老师,你身上真香啊。”
“哦,我用了香水。”
“什么是香水?”
“杜老师,你的皮肤怎么那么白?”
女人们围着杜老师问东问西,萌生出一种愿望:她们也想像杜老师那么漂亮。幸好杜老师有备而来,她带了好多化妆品小礼物。杜老师笑着把香水、润肤露、防晒霜、口红分发给她们,并教给她们使用方法。女人们欣喜若狂,她们像第一次吃到奶油蛋糕的孩子,新奇地使用化妆品。那一天格桑村的女人个个香喷喷,有的女人一次用了太多的香水,把别人熏得头昏眼花。
村民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好奇。杜老师对格桑村的好奇更加强烈,除了格桑花、青山白云、闪闪发光的星星、比湖水还清澈的月亮,杜老师发现了那些百岁老人,他们神清气爽,头脑清晰,充满智慧,像盘根错节的古树一般坚硬,散发着岁月的悠远气息。
杜老师挨家挨户地走访,给孩子们送去了手电筒和可爱的文具。
杜老师来到土生家时,恰巧土生不在家。土生一百二十岁的高祖母、一百岁的曾祖父曾祖母、八十岁的祖父祖母以及爸爸妈妈都在。
杜老师对高祖母充满敬意,高祖母房间的墙壁上已经开满了野花。杜老师惊诧地欣赏着从墙缝里钻出来的野花,想不通是谁把种子撒进了墙壁里。
一百岁的曾祖母亲自招待客人,她走路轻快,谈笑风生。
“大姐,我来给客人送点新鲜水果,刚刚在我家院子里摘的枇杷果。”曾祖母的妹妹走进来。
“奶奶,实在是不好意思,太谢谢了,怎么好麻烦您呢。”杜老师不安地说。
“这是我小妹妹,今年才九十岁,还年轻,她经常帮我跑跑腿。”
杜老师“哦”了一声,惊讶得说不出话。那天,在土生家,她被百岁老人围在中间聊得热火朝天。她心想:多么特别的格桑村!我要好好了解它!
夜幕降临,学校里还亮着一盏煤油灯,那是杜老师的房间。她把房间布置得十分温馨,陈旧的书桌上铺着格子桌布,散发着文艺气息。这里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来自现代社会的杜老师会不会觉得无所适从?杜老师没有感到无聊,正享受着夜晚的安宁,她出神地看着夜空,月牙儿轻巧地倚在清透的夜空中,尖尖的小牙边线分明,好像描了边一般,不远处搭配一颗闪亮的星。远处,繁星密布,杜老师只好把月亮扔在一边,看星星,耳畔蛙鸣阵阵。
格桑村的夜是漆黑的,没有一盏路灯捣乱,更没有那些喧闹的霓虹灯。杜老师看到了黑!突然,两只萤火虫闯进视线,飞行的光芒把她带往神秘之境,她触到了黑夜无形的羽翼。
杜老师不知道,在这里月色好时,煤油灯都省了,一盏月亮灯够三十户人家用的。每个夜晚都是那么安宁,没有汽车的噪声,甚至没有恼人的心事,村民夜夜安眠,不知道世界上有失眠这回事。
杜老师失去黑夜已经很久了,城市的夜晚已经面目全非,安眠变成奢侈的事情。夜本应是安放身心的处所,身心本应舒展地铺在夜里,被星月之光护佑。在这里,她找到了夜。
杜老师吹灭煤油灯,枕着夜晚闭上眼睛,安然地躺在黑夜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一缕晨光唤醒杜老师,她穿上运动服和旅游鞋,跑进晨雾中,湿漉漉的空气中流动着草叶的清香。在山脚下,她被马儿吸引。一只小马驹静卧在草地上,头高高地昂起,享受着湿漉漉的清晨;一对马儿在一丛野花旁吃草,十分温馨。不远处,牛群在飘动的晨雾中静卧,若隐若现……行走的雾,轻抚着杜老师的皮肤,一点点地熄灭了她内心的焦灼,清理着她身心的噪声。
格桑小学有一座瓦房,三个房间,一间是教室,一间是办公室,一间是杜老师的宿舍。瓦房外面是大操场,地面上长满了小草,四周是围墙。学校大门上面粘着红色的布,上面写着四个黑色的大字“格桑小学”,听说这几个字是杜老师的毛笔字。村民们络绎不绝地来到学校参观,赞叹那个布做的“牌匾”,只有杜老师担心雨水会冲走那几个大字。
教室里的桌椅、黑板以及其他教学用具都是从镇上拉来的,据说是镇上小学淘汰的。桌椅的油漆已经剥落,露出了木头,每个桌子上都有小刀的划痕和铅笔写的字,都是以前的学生留下的纪念。
杜老师看着教室里的一切,心满意足。今天对她来说是特别的日子,她即将开始乡村教师生涯!讲台上放着一瓶野花,那是她清晨踏着露水采来的。教室里流动着花香和杜老师身上的香水味。同学们一个一个迎着朝阳走进教室,石灰地上留下了闪闪发光的小脚印。
这是上学的第一天,就在这天杜老师见到土生。土生的命运由此发生转折。
杜老师柔和地环视着教室里的学生,目光在土生的脸上陡然停住,她目瞪口呆,竟然失控地叫了一声。土生的心也随之震颤,他怀疑是自己奇怪的长相吓到了杜老师,在此之前,相貌没有困扰过他,村民只是在他刚出生时产生过好奇。
杜老师急忙调整情绪说:
“哦,刚刚墙上有一条虫子。”
“嘻嘻,老师那么大了还怕虫子。”
同学们嬉笑着议论。杜老师讲课时,总是不自觉地瞄瞄土生,心里说:太像了!
下课时,杜老师找土生聊天。
“土生,你长得太像一个人了,简直一模一样。”杜老师说。
“不会吧,妈妈说我长得和谁也不像。”土生疑惑地说。
“杜老师,那人是谁呀?”小树好奇地问。
“他是一个非常有名的人,全国著名的企业家,在世界上也声名显赫。”
杜老师说的人叫高天,相貌十分古怪。辉煌的成就使高天成为年轻人崇拜的偶像,以至于他那不容易被接受的相貌也受到追捧,有人说高天长成这样必成大器。高天自然绝口不提儿时的遭遇,以及父母曾为他奇怪的相貌产生的种种焦虑。
杜老师觉得土生和高天撞脸实在是太离奇了。这样古怪的相貌,撞脸实在罕见。杜老师觉得有必要拍照留念,她拿出一样新玩意儿:智能手机。
“小树,快给我和土生合个影。”
经过杜老师的一番指导,小树啪啪啪,一连拍了十几张。孩子们涌过来,挤进镜头。智能手机的魔力使孩子们无法安静下来,为了和同学们尽快熟悉,杜老师和同学们一起玩手机游戏,把同学们兴奋得一塌糊涂。
格桑村的孩子们爱上学,每天,他们早早地来到学校等待杜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