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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新闻规律是新闻活动的产物

作为主体性规律,新闻规律自然蕴含在人类新闻现象、新闻活动之中,是在新闻现象的不断变化中、新闻活动的不断演进中形成的。伴随人类新闻活动方式的演进、更新过程,那些贯通性的新闻规律始终处在形成之中,而有些具体规律会消亡,有些具体规律会诞生。但作为主体性的新闻规律,不管是贯穿于人类新闻活动始终的历史性规律,还是仅仅存在于一定历史时代、一定社会新闻活动中的特殊规律,抑或是那些针对具体媒介形态而言的个别规律,本质上都是人类自在活动与自觉创造活动的共同结果。新闻规律不是天定的、预制的,而是在人类作为新闻活动主体的新闻活动过程中生成的。

(一)新闻规律是新闻活动的自在产物

新闻活动是人类传收、交流新闻信息的活动,是人类固有的一种活动,并且首先是相伴人类历史演进的自在自发的活动。因而,如果人类新闻活动存在规律,那它首先也是在如此自在自发过程中自然而然形成的,不是什么神秘意志或权威意志的产物,不是上帝的预制,也不是某个人设计的、创造的结果,而是在所有新闻活动者的新闻活动中逐步形成的,是新闻活动系统中所有要素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自发产物。这是理解新闻规律形成的基础。

人类首先是自然进化的产物,人类历史就像自然世界的展开过程一样,是一个自然的历史过程。在《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的序言中,马克思就曾明确指出:“我的观点是把经济的社会形态的发展理解为一种自然史的过程。”

马克思论述的对象是经济现象,但对我们理解其他社会领域现象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其实,人类的所有活动包括新闻活动的历史形态 演变也首先是一个自然的历史过程,即只要人类生存发展,就是一个必然的或不得不展开的过程。这就从根本上决定了人类历史活动规律及其所有具体活动领域、活动方式的规律,都是在人类自然演进过程中形成的,而不是按照某种神秘的意志预先设计的、创造的。

新闻活动不是纯粹孤立的人类活动形式,它始终与人类的其他活动形式交融渗透在一起。因而,新闻规律既是新闻活动内部自发形成的规律,也是新闻活动与其他社会活动自发相互作用过程中形成的规律(对后一点我将在下文专列一节讨论)。新闻活动,不管是自发的还是自觉的,主要是人类认识事实世界变化、反映事实世界变化的一种活动,理论逻辑上,有其内容上、方式上的相对独立性和特殊性,因而,新闻规律首先是人类新闻活动之内的规律,而非新闻活动之外其他力量附加的规律。这就是说,作为人类自然演进中的一种活动规律,新闻规律首先应该是在新闻活动中自然自在形成的。

新闻活动是自发的历史过程,又是不断发生历史变迁的过程;新闻活动的历史变迁规律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形成和表现的。同时,不管是针对整体的人类社会来说,还是针对一定的具体社会 而言,都有其不同历史时代主导性的新闻活动方式。比如,在人类意义上,如果以媒介形态做参照,人们通常认为人类社会经历了这样一些主导形式不断变迁的新闻时代:前口语时代—口语时代—文字时代—印刷时代—广播时代—电视时代—网络时代—融合时代,或者是生物媒体时代—机械媒体时代—智能媒体时代(刚刚开启)。如果以业态为参照,则大致的历时形态是:前新闻业时代—(现代、传统)新闻业时代—后新闻业时代或新新闻业时代。 面向未来,新闻活动的时代演进都是开放的,人类对未来的新闻活动方式很难具有完全确定的认知,而在所有的时代之间,并不像理论上描述的那样清清如水,而是总存在着相互交融、模糊的状态。

每一时代都有主导性的新闻形态及新闻生产方式、传播方式、收受方式和管理控制方式,而每一主导方式都有自身自发自在形成的过程,相应有一些时代性、主导性的具体新闻规律,比如印刷新闻必然有印刷新闻的具体规律,传统电子新闻(主要指广播电视新闻)必然有电子新闻的具体规律,网络新闻以及各种新兴媒体新闻必然有自然的相关规律。这些具体规律同样不是人类自身主观设计的、预制的,而是在相关新闻活动过程中自发自在形成的。比如,建立在互联网技术基础上的一系列新兴媒介对人类新闻活动产生了翻天覆地的作用和影响,已经形成了与以往具有巨大区别的新闻生产、传播、收受、管理控制等的结构,但目前人们对新兴媒介的演进规律仍是茫然的。这不仅是因为人类的认识能力有限,更主要的是因为新兴媒介毕竟只有几十年的历史,其变化演进的趋势还没有在客观上显露出来,它还是一棵破土时间不长的新苗,可能还没有表现出稳定的规律性的方向。新兴媒介作为技术性的存在,有其自身作为技术的自主性,有其自身演进的特点,但这需要自在自发的历史过程。技术,一经产生,便具有自身的相对独立性,不会完全按照人的意志演进,人在一定意义上很可能成为技术自身演进的“生殖器”。

正是因为新闻规律也像其他社会活动规律一样,其形成具有自在自发性,人们才会说新闻发展的未来是开放的、可能的,是难以准确预测具体图景的;但是,以自在自发形式生成的规律又是可认识的,因而,人类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预测新闻图景的可能变化。这属于另一个问题,此处暂不深究。如果规律是已定的、既在的东西,那就意味着未来的图景是必然的,人们只要按照蓝图“施工”就行了。但事实不是这样,未来是不断展开的过程,其中的动力、机制也要经历一个不断生成的过程。显然,规律认识与规律运用的艰难性也在这里。

总而言之,就像人类新闻活动具有自发自在的一面,新闻规律也是在人类新闻活动历史过程中逐步自在自发生成的规律,具有自然历史的自发性和自在性,不是哪个神、哪个人或哪种主观愿望、主观力量自行设计的、预制的。这也正是人类历史活动规律包括新闻活动规律客观性的生成根源。新闻规律的这种自发自在生成性,也从根源上决定了新闻规律也像自然规律和其他社会规律一样,会以自发自在的客观力量作用和影响人类的新闻活动,不会具有主体偏向性。如果说新闻规律具有主体偏向性,那也是偏向那些能够认识它的人、尊重它的人、按照其内在要求展开新闻活动的人。对此,我将在后文专列章节进行讨论。

(二)新闻规律是创造性新闻活动的产物

如上所说,新闻活动是人类自在自发的社会活动,是自然而然展开的社会活动,但与此同时,人在自然进化中转变成了典型的社会动物,人转变成了可以自觉自主活动的理性动物。这就是说,新闻活动也是人类自觉展开的活动,是有目的性的活动,并且是目的性越来越强、越来越专门化的活动。作为主体性规律,新闻规律无疑是在主体活动中形成的,自然也是在主体自觉自为的新闻活动中产生的。

其实,恩格斯早就说过这样的话:“在社会历史领域内进行活动的,是具有意识的、经过思虑或凭激情行动的、追求某种目的的人;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没有自觉的意图,没有预期的目的的。” 新闻活动,正如我们反复言说的,就是以传收新闻信息为目的的活动,实际上是为了满足社会主体的新闻需要,最根本的则是主体通过新闻认识方式,了解生存发展环境的变化,进一步实现其他一些延伸性的社会目的。只是人类可能在相当长时期的新闻活动中,并没有自觉的新闻意识、新闻观念,并没有将新闻信息与其他信息清楚分开的意识,但人类并不是无目的地展开信息交流活动的。这意味着,新闻规律也是在人类自觉的目的性的新闻活动中产生的、形成的。

社会活动规律内在于人的社会活动之中,内在于所有活动者的相互作用、相互影响之中。事实上,整体的人类历史发展规律、社会领域活动规律和某种具体活动规律,都是在不同活动主体相关活动的相互作用、相互影响之中形成的。原则上说,所有的具体社会活动主体都是自觉的活动者、有目的的活动者。这些不同的具有自觉性、目的性的活动主体之间,以恩格斯所说的“力的平行四边形”原则或“合力”原则 ,最终形成不以任何个人意志为转移的活动机制,也就是活动规律,并形成一定的活动表现或活动结果。因而,人类活动规律的形成,离不开社会主体的自觉性和目的性,但又不是任何个人意志的主观愿望和主观结果,这便使人类活动规律既有客观性又有主体性的特征。新闻规律作为人类活动领域、活动方式的一种规律,也是通过如此机制形成的,即在不同新闻活动主体的相互作用、相互影响之中形成的。因而,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新闻规律是人类新闻活动的产物,是在人类创造性新闻活动中生成的。甚至可以直接说,新闻规律是人类自己在新闻活动中创造的规律,但又不是按照某些人的主观意志创造的、形成的,而是在所有新闻活动主体的相互作用、相互影响中形成的,其中包含着所有活动主体的主观意志、认识活动、实践行动所释放出来的能量。但要比较准确地理解这一点还需要进一步的阐释,还需要哲学家们针对社会规律的主体性做出不断的探究。

如果纵观人类新闻活动的历史过程,就会看到,这不仅仅是一个自发自在的演进过程,也是一个人类不断主动创造新的活动方式的过程。不同信息载体的选择、加工和运用,不同符号形式、符号系统的发明、创造,不同媒介形态的发明、创造,不同传播技术的发明、创造,不同生产方式、传播方式、收受方式、管理控制方式的发明、创造、设计、建设,等等,并不都是自然而然的产物,更多的是人类自觉自为活动的产物。可以说,麦克卢汉意义上的所有人类延伸物 ,都是人类自主性、积极性、创造性在新闻活动中的体现。人类从最初的以人体本身或人体感觉系统为中介的直接传收活动发展到以传统机械技术中介系统为主的间接传收活动,直到今天已经开启的以智能技术(人工智能媒介)为中介的传收活动,正好说明,像人类的其他社会活动一样,新闻活动也是一个自觉性、创造性不断增强、不断提高的过程。在这样的历史过程中,不是某个人创造了历史,而是所有人在新闻活动中共同创造了历史,其中的机制就是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历史的方向就是“合力”的方向,历史是在千千万万社会民众的共同活动中创造的、形成的。群众是历史的主体,是历史的创造者,应该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在新闻活动历史演进过程中,可能有些主体的力量大一些、强一些,有些主体的力量小一些、弱一些,但不管是人类新闻活动的总体的历史变迁规律,还是某种具体的新闻规律,都是在人类自觉的新闻活动历史过程中形成的,新闻规律不是一些人为另一些人创造的,而是人类作为新闻活动主体的共同产物。

人类历史的展开过程是社会文明程度不断提升、社会日益复杂化的过程,自然也是一个信息需求持续增多的过程,是一个对事实世界新近变化需要及时准确认识把握的过程。事实上,在一般意义上,人是需要的动物,需要的升级更新史就是一个维度中的人类演进史。正如马克思指出的,“由于人类本性的发展规律,一旦满足了某一范围的需要……又会游离出、创造出 新的需要 。信息需求、新闻需要的持续扩大、增加与更新,作为最强劲而深层的动力,会促使人类更加自觉地创造新的信息活动方式、新闻活动方式。实际上,人们能够明显地看到,信息领域、新闻领域越来越多的革命性变革,都是在人类主体高度理性、自觉的行动中形成的。这就是说,在规律论视野中,自觉自为的行动越来越成为新闻活动规律形成的力量源泉。每当人类创造出新的具有变革性或革命性的新闻活动方式——主要表现为新的技术的诞生、新的媒介形态的形成,本质上就在促成一种可能的新闻活动规律。事实上,列宁早就表达过这样的思想,“每个历史时期都有它自己的规律” 。当人类新闻活动进入以互联网为基础的新兴媒体时代时,不仅对人类探究媒介形态历史演化规律带来了新的课题(如“后新闻业时代”的演变规律),同时,新兴媒体本身的发展规律也会成为新闻规律系统中的重大问题。事实上,我们已经看到,当今世界的重要国家都在战略层面上高度重视新兴技术的发展变化,都在探索未来技术发展的趋势,都在争取自己在新的信息时代的优势地位。这从规律论的角度看,就是都在试图很好地认识、把握和运用新兴技术的发展规律。

(三)新闻规律是自在与自觉的共生结果

如上所述,人类新闻活动具有自发自在的一面,是一个自然的历史过程。同时,人类新闻活动又有自觉自为的创造性的一面。这就从根本上决定了,蕴含于新闻现象、新闻活动中的新闻规律必然是在自发与自觉的新闻活动中形成的,即新闻规律是自在与自觉的共生结果。原则上看,自发自在与自觉自为之间是一个共在共动的历史过程。

如果我们回望历史,不难发现,人类的社会活动总体上是一个自觉性不断提升的过程。事实上,所有人类活动,只有演进到一定历史阶段,人类才会形成反思性的认识,充分自觉到它的存在,才会以自觉方式展开相关的活动,提高活动的自觉水平。在一般意义上说,几乎所有人类活动最初都是浑然一体的,只是演进到一定程度,不同领域活动才逐步相对分离、独立出来,分门别类,各司其职,最终形成在一定历史时期比较稳定的社会活动领域、行业结构、社会分工、社会职业。可见,自觉以及自觉的不断提升都有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从自发到自觉也是一个历史过程,并不是某一时刻的断然产物。这里足以见出,人类某种活动的规律是一个历史的形成过程,也是在自发与自觉相互作用过程中形成的。只是在有些历史阶段,自发自在的作用大一些,在有些历史阶段,自觉自为的作用大一些。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并不是说某种人类活动发展到整体自觉的水平,自在自发的因素就消退了、没有了,其实,“主体性不可能完全自我认识,就像眼睛不能看见自身” 。每一种人类活动,不管演进到什么样的状态、发展到什么样的水平,总有一些因素是人类无法自觉到、认识到的,人类也难以总是以非常清醒的、理性的方式进行某种活动。人类并不是被纯粹设计的或计划式地生活,不是“按图索骥”式地生存和发展。正像无意识总是相伴人类的意识活动一样,自发自在的因素、自发自在的活动方式总是存在的,自发自在的作用和影响总是自然而然地进行着。人类对自身的活动不可能做到上帝式的绝对或完全觉知,总有一些盲目的(自在的)力量在支配着人类的行为,这是由人类的人性能力从根本上决定的。何况,主体性的活动规律,如上所说,是在不同主体的“合力”作用中形成的,而“合力”的具体机制是人类能力无法完全自觉自知的,起码在一种活动的起始阶段和进行过程中活动主体不大可能完全认识和把握其中的内在关系。这就是说,新闻活动规律的形成,有自身的客观机制,不是主体可以控制的;一定主体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的、自律的,只能是自己的具体新闻活动方式,而非整体的新闻活动环境和活动方式。因而,任何轻言掌控了规律生成机制的说法都是危险的。

规律是在主体自觉活动中形成的,不过是说主体的活动具有自觉性、目的性,但并不是说规律是主体自觉地、有目的地创造的,并不是说活动主体想创造什么规律就能创造什么规律。同样,新闻活动可以是目的性活动,但新闻规律不是目的性产物,新闻规律是在人类目的性的新闻活动中自然形成的,这是自发与自觉相结合、相统一的实质。我们不能说,要通过什么样的新闻活动方式创造想要的某种新闻规律。从本体论上说,规律是在客观的感性活动过程中形成的,尽管这一过程始终有主观因素、主体因素的参与,但我们却不能说规律是主观意志的产物。从认识论上说,规律是可认识的,但它是人类通过“后知后觉”才能做到的,并且,“后知后觉”是相伴人类历史全过程的事情,而非某一历史阶段的事情。规律形成在先,规律认识在后,这是不可颠倒的逻辑。人类关于任何事物的未来趋势预测与想象,如果是严肃的而非纯粹的幻想,都总是基于对既有事实内在机制的认识。

人类整体的历史活动规律,不同社会领域的活动规律(包括新闻活动规律),总体上就是在自发与自觉活动的统一过程中形成的。如果以今天的人类眼光观察,也许我们可以说,越是向过往的历史深处观望,自发自在的力量在规律形成中的影响越大,而越是向未来的远处眺望,自觉自为的力量在规律形成中的影响越大。但这只是可能,并非必然,因为,如前所说,人类直接创造的是新闻活动方式,并不是新闻活动规律。一定意义上说,人类不断创造新的新闻活动方式,本身可能就是新闻规律的历史表现。 myjU27x8G6dY+b4gV8inBif+ItC5TO7QJkWxyDNYeK3Omagp5r8hUUTWfOTVbNz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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