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08年3月份的一天,晚上八点,夜幕开始降临。在省城江城市的主干道上,到处是车水马龙,在一个个主要的交通路口,小汽车、摩托车都排起了长队,司机们焦急的等待着红绿灯,在绿灯亮起的一瞬间,有些心急的摩托车手,已经发动车子,箭一样的冲了出去。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一切似乎都显得那么迫不及待。人们已经失去了耐心,连等待个红绿灯,都感到难以忍受。
街道两边的广告牌,发出刺眼的光亮,那一排排大功率的射灯,照的人眼睛一点也不舒服,但商家就是要的这个效果,强势,逼人,让你不得不留意一下它的存在。
倒是路边各个建筑物上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在彰显着这个省会城市的繁华。到处是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在这样的城市,这样的夜晚,一定有很多故事要发生吧。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说起。
在江城市最豪华的五星级大酒店——江城国际大酒店里,一场高标准的宴会正在进行中。
宴会的主人是滨海省省委副书记、省长范小兵。他宴请的贵宾是一个由国家发改委副主任毛志强带领的调研组,十几个人,都是国家各有关部委的司局长,虽然级别不高,但位置关键,所以整个滨海省不敢怠慢,上上下下都把这当成一件大事来抓。
晚上,范小兵先在装修豪华的会见大厅里,会见了调研组的各个成员,和大家一一握手,省电视台的记者,抓拍了十几分钟的镜头,明天晚上,不出意外,全省人民都可以看到他们到滨海省调研的镜头。
晚上的宴会也是高规格的,酒上的是茅台,烟上的是软中华,每一桌的标准,都要上万块。
滨海这边,出席会见并参加宴会的有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孙家万,省政府秘书长赵民权,和各有关厅局的厅长、局长们。
整个宴会的总操办人是省政府秘书长赵民权。当然,他不会具体过问太多的事情,吃什么菜,上什么酒,他只要说个标准,下面自有人跑断腿,为他鞍前马后的服务。他是省政府的大总管,这些事情,一年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回,轻车熟路,根本不用他操什么心。
宴会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了,酒敬了一轮又一轮。开始是省长范小兵敬,接着是副省长孙家万敬,滨海这边,从大官到小官,各个厅长,也借花献佛,走了一圈。
这一轮下来,调研组有些的人的脸,就红成了关公。能喝的不能喝的,大家心里基本上就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歇息了一会儿,调研组方面开始反攻,发改委副主任毛志强带头,走了一圈。
赵民权看他,个子虽不高,但肩宽背厚,料子很好的名牌西服裹在身上,走着像是一辆低速行驶的坦克。说话的声音高亢,洪亮,一看就是一个豪爽之人。从他一饮而尽的举动来看,此人的酒量不会是个小数目,说不定是公斤级的。
赵民权迅速的看了一下表,觉得今天的酒宴,不会很快结束。这个毛志强,显然兴致很高。这就是好现象。把这帮爷伺候好了,滨海省在几个大项目上,才能获得国家发改委的立项,尤其是核电站、大炼油项目,是省委书记张运来和省长范小兵主抓的一号工程。这两个项目要是批下来,那投资一下子就是一千多个亿,是整个滨海省建国以来最大的固定资产投资项目了。项目建成投产后,光是税收,就可以为滨海省每年贡献上百亿。这是多么大的一块肥肉啊,也算是张运来和范小兵这届省委班子,最重要的一项政绩工程了。
所以现在滨海省的大小官员们,没有谁不知道这个两个项目,对滨海省意味着什么。最关键的是,对这两个项目的态度问题,将直接决定官员们的命运。省委书记张运来和省长范小兵在大会小会上一再强调,全省干部一定要进一步统一思想,认真贯彻省委、省政府的决策部署,在重大问题上,和省委常委会保持高度一致,对于那些干事不力、阳奉阴违、消极怠工的领导干部,要坚决拿下,不换思想就换人。
当然,作为省政府的秘书长,赵民权知道,自己是范小兵的铁杆,以自己和范小兵十几年的交情,就是省委书记张运来对自己有看法,他也不会一点面子不讲,就把自己省政府秘书长的位子给拿下了。毕竟省政府是范小兵的地盘,在这个大院子里,是他说了算。
范小兵在上面,是有很深厚的人脉的。
范小兵今年五十八岁,他的父亲,是一位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叫范成功,解放战争中,已经升任四野一个军的政委,后来随部队南下,一直打到南海边。建国后,留在了滨海省,担任省军区政委。1955年,第一次授衔时,就已经是少将,后来做到了某个大军区的政委。八十年代,中央要求领导干部年轻化,他就进了中顾委,离休后就留在了北京,属于军队中的老领导。范小兵就是范成功的二儿子,在滨海省出生,上了幼儿园、小学,随着他父亲职务的升迁,他就到了外省,读了中学,下乡当过几年知青,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大学,大学一毕业,就到了国务院某个部委,从科员做起,十几年时间,就做到了一个司的副司长。四十三岁的时候,被中组部以培养年轻干部的名义,下派到滨海省,担任省城江城市的副市长。此后的十几年,他稳扎稳打,先后做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市长,省委常委、市委书记。最后在省委、省政府领导班子换届时,当上了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
上一任省委书记钱华元和省长秦英海闹不团结,拉帮结派,搞得整个滨海省派别林立,干部没有思想干正事,经济发展迟迟没有起色,几位中央政治局常委到滨海视察,都不满意,中央一气之下,把他们两个双双调出了滨海,一个到中央宣传部当了副部长,一个到国家某部委,当了一个排名第一的副主任,享受正部级待遇。
这样,从中央调来了张运来,出任省委书记。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范小兵,升任省委副书记、代理省长。到了年底,省里开过了人代会,范小兵的这个代理省长,就名正言顺的把“代理”这两个字去掉了,成了一人之下、五千万滨海人民之上的省长大人了。
赵民权也就是从范小兵到了江城市,出任副市长的时候,开始为他服务的。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赵民权已经是正处级的江城市政府办公室副秘书长了。论年龄,他比范小兵也就是小三岁,两人都属于“文革”结束之后的第一届大学生,都下过乡,当过知青。赵民权的家庭,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的父亲赵胜,是滨海省一位著名的老领导,曾经做过县委书记,副专员,专员,地委书记,副省长,省委副书记,最后在省人大副主任的位子上退休。
赵民权在省里的滨海大学政治系毕业后,就被父亲托关系,安排进了省城江城市的市政府,从办公厅秘书做起,做到了正处级的副秘书长。那个时候,他父亲赵胜已经在下面的一个地区,担任地委书记了。安排自己的儿子进个好单位,还是不费太多的力气的。
范小兵一到江城市,出任副市长,就由副秘书长赵民权负责对应他,做专职配合他工作的副秘书长。本来两个人都是工作关系,来自五湖四海,是为了革命工作,走到一起来的。但人这个东西,是有感情的,用惯的人,用惯的东西,一旦分开了,就有些不自在。
赵民权这人也聪明,出身于干部家庭,本来就有官场的慧根,再加上本人非常有悟性,自然伺候的范小兵非常舒服。你想啊,范小兵虽然在北京,也算是司局级干部了,但在北京,实在是算不上什么的,那个时候,像他那样的副司长,在部里,连专车都没有,上下班还是骑一辆凤凰牌自行车。也没有专职的秘书伺候,基本上就是一个大兵蛋子。
但到了地方上,就陡然不同了,在市政府担任了副市长,就有专职的秘书了,出门有自己的专车,也有为自己鞍前马后伺候的司机了,大的工作,还有一个专职的副秘书长配合,专门供自己使唤,这才真是当大官的感觉啊。出去到哪里视察,都是前呼后拥的,时间长了,自己就有些飘飘然了,不知不觉间,真以为自己就是那身份显赫的大人物了。
赵民权的伺候无微不至,一开始的那几年,范小兵一个人到江城市,老婆、孩子都留在了京城里,虽然北京到江城市的航班天天有,但你一个副市长,一天到晚,也是忙得焦头烂额,有时候几个月还不能回一趟北京,和老婆、孩子团聚团聚。闲暇的时候,尤其是夜幕降临的时候,看着万家的灯火,想着家家团聚的日子,赵民权就感到,范小兵心里特别的失落。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这个时候,赵民权就会陪着他,游泳、打球、唱歌、跳舞,有时候还组织几个信得过的人,陪范小兵打上几圈牌。市歌舞团的几个台柱子,都是常客。江城电视台和江城日报社几个长相漂亮的女主持人和记者,也是赵民权经常联系的对象。自然这些长相靓丽、风骚迷人的娇娃,是愿意向权势人物献身的,有时候是两情相悦,一拍即合;有时候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反正男女之间的事,说不清,一对眼,就知道心里有没有,该发生的自自然然就会发生。
一旦遇到棘手的问题,比如有的女人用情过深,从一开始接受范小兵的玩弄,到彻底爱上他,爱得死去活来,非他不嫁,甚至甘心情愿当小三都无怨无悔。有的为了他竟然争风吃醋起来,几个女人,为此出现火拼之势,一旦真的爆发,那在整个省里的影响,都是非同小可的。这会毁掉范小兵的大好前程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赵民权深知,像范小兵这样有深厚背景的人,如果不出大事,在中国的政坛上,很快会飞黄腾达的,人家有这个实力。但是,一旦在女人身上出了很大的问题,社会舆论的影响,也是不容小觑的。所以,这个时候,赵民权为了范小兵,就只好赴汤蹈火了。
每当这个时候,范小兵就会说:“民权弟,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一定要千方百计安抚好,这些女人,真是没有政治头脑,闹什么闹,我完蛋了,你们还有什么?什么都不会有!这个都不懂!老子在一天,就会有你们的好日子。去,一定要迅速摆平。不能让风言风语扩散到社会上。”
至于怎么摆平,赵民权自有办法。有的靠金钱,有的靠待遇,反正那些女人需要什么东西,只要能办到的,他就千方百计的满足。当然,还有耐心细致的思想教育工作,如春风化雨,让她们认清形势,顾全大局,为了自己的未来,也要忍辱负重,见好就收。
赵民权的工作卓有成效,每次都化险为夷,自然很得范小兵的赏识。这样,他也获得了范小兵的绝对信任。
等范小兵当上了省委常委、江城市委书记,有了独霸一方的用人权之后,就让他以市委副秘书长的身份,兼任了省城最繁华的城区——城中区的区委书记。并且很快就得到提拔,担任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等范小兵到了省政府,当了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就又向当时的省委书记钱华元推荐了赵民权。
钱华元当时正在和省长秦英海闹矛盾,就想拉拢范小兵,牵制秦英海,于是对范小兵就高看一眼。看在他鼎力推荐的面子上,格外开恩,提拔赵民权,到了下面的地级市海城市,担任了正厅级的市长。
五年之后,范小兵时来运转,陡然出任了省政府的代省长,他首先就想到,要选一个得力的人来辅佐自己,当这个省政府的大总管,于是他首先就想到了赵民权。在他的运作下,赵民权终于回到省城,担任了省政府秘书长。虽然都是正厅级,但位置关键,实际权力大大增加,在全省也成了声名显赫的人物,隔三差五,省里的新闻里,都能露一下脸。他虽然不属于副省级领导,但省里的电视台,在播放新闻的时候,都会特别加上一句“省政府秘书长赵民权会见时在座”。
别看就是这简单的一句,同是正厅级的那些厅局长们,混到退休,电视台也不会报一句他们的名字,官场就是这样,残酷至极。没到那个级别,就是想死你,也享受不了那方方面面的待遇。
酒宴还在继续进行,调研组这边,确实有几个司长的酒量不可小觑,每人走一圈,滨海这边,几个年龄大的老厅长,就有些受不了了,赵民权看到,有些人喝酒就开始耍赖了。酒杯一磕,再一晃,用手腕迅速的一拧,像玩魔术似的,一杯酒就被他们晃出去一大半,这些官油子,他们才不管你这是茅台还是五粮液,虽然一杯酒就是几十块,但只要对他们的身体没好处,他们不想喝了,就是全糟蹋掉,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吝惜的。反正又不用他们掏一个子。再说了,现在能在省城里当上厅、局长的,谁家里会缺茅台、五粮液啊!
俗话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现在当了省政府的秘书长,赵民权才知道,光是这酒,一年下来,就要买七八十万的。就这样还是从经销商那里拿的批发价,要是到了酒店里,直接从各个宾馆、饭店里消费,按照他们的价格,一年下来,省政府的接待费,不知道要增加多少万。所以每逢大型的接待活动,赵民权都要求省政府办公厅接待处,自备酒水,这样一场酒宴下来,光是酒水一项,就可以节省几千块。
滨海省还是穷省,地处大西南,全省五千多万人,一年下来,GDP才有六千多个亿,财政收入刚刚突破一千亿,还比不了东部地区一个发达的地级市的财政收入,所以过日子,一切还是要精打细算。
赵民权站在自己的位子旁边,刚刚和一个姓王的司长碰了一杯酒,还没有坐下来,就看到包厢的门轻轻被推开了,自己的秘书覃邵华左手拿着一个手机,往自己身上迅速的扫了一眼,马上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过来。
覃邵华是赵民权在海城市当市长时选的秘书,小伙子当时才二十八岁,在海城市电视台做主持人,是新闻主播。赵民权刚到海城市做市长时,自己原来的秘书万远航因为家在省城,就没有跟着来。海城市政府秘书长马天水就为他临时安排了一个秘书,用了几个月,赵民权感觉不满意。毕竟不是自己一手选的人,用起来有顾虑。选秘书就像是选情人,也讲究个眼缘,看着顺不顺眼,用着顺不顺手,有特别私密的事情,交给秘书去办,放不放心。所以领导选秘书,都比较苛刻,有时候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标准,就是看双方有没有缘份。
下基层视察时,作为一市之长,到了哪里,市里的电视台和海城日报社,都是要派主持人和记者跟随的,这样,一来二往,覃邵华就和市长赵民权混熟了。赵民权首先对覃邵华的第一印象就不错,小伙子长相俊秀,一米七八的身高,皮肤白净,浓眉大眼,五官长相是没什么说的,口才好,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听着就顺耳。用这样的人当秘书,做市长的,带出去,也有面子。秘书就像是官员们的小蜜,长的丑了,就显得官员们没有档次。
覃邵华这小子,聪明透顶,早就想结识赵民权这样的高官权贵,往行政系统钻,好混个一官半职,再不济了,弄个电视台的台长当当,那在整个市里,也是人物啊,比自己做这个新闻主持人,强多了,又不是在中央电视台,有名有利。一个小城市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撑死了,也没有几个人认识你,在这里干一辈子,有什么出息!
所以,当赵民权正式表示:“小覃啊,我看你这小子挺聪明的,跟我吧,做我的秘书,在市政府混几年,怎么样?”
覃邵华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他没想到,自己的梦想终于实现了,于是激动的不得了,眼睛发酸,膝盖发软,几乎要晕倒在赵民权的办公室里。他看着赵民权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老板,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了,请允许我私下里喊你一声‘干爹’好吗?在我的一生里,你比我亲爹对我都重要啊。从今往后,就是赴汤蹈火,我也无怨无悔了。”
赵民权听了他的话,觉得虽然有些肉麻,但很入耳,当领导时间长了,都有些飘飘然的,有这样的部下,当领导的就会感觉心里很受用。于是就说:“从年龄上来说,我今年五十多了,当你的叔叔,是没有问题的,你既然有这个心思,说明你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但是,在市政府工作,有了这层关系,倒是会引来风言风语,还是叫叔叔好,这样好相处。”
覃邵华看赵民权没有答应做自己的干爹,也就没有勉强,他知道,只要表示了自己的心意,让赵民权解除对自己的陌生感,让他觉得自己是他的铁杆,这就够了。至于干爹不干爹的,那只是个形式,最关键的,是要当上这个市长秘书,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果然,试用了几个月,赵民权对覃邵华的服务,感到非常满意,比自己在江城市当副市长时用的秘书万远航还满意,于是就安排市政府秘书长马天水,正式把覃邵华的工作关系,调到市政府办公室,参加了全市统一的公务员考试后,一过分数线,就安排人事局进了公务员的编制,直接就安排为正科级的秘书。覃邵华在市电视台时,也已经是副科级的主持人了,给市长当秘书,安排个正科级,小菜一碟。
小覃在市政府呆了四年多,赵民权就从代省长范小兵那里,得到自己即将出任省政府秘书长的确切消息。原来在海城市的人事问题上,他从来不敢跟市委书记方大光较劲。方大光说提拔谁,他这个做市长的,都是全力配合,让海城市的许多干部认为,他这个人,没有魄力,这个市长,做得窝囊的很,处处要看市委书记方大光的眼色。
这样的议论时不时的也会传到赵民权的耳朵里,他微微一笑,心里说:“你们懂什么啊!小样。老方是省委书记钱华元的红人,铁哥们,都说钱华元曾经私下里表态,要提拔他做省委常委、宣传部长,这样的人,你和他较什么劲。最好的办法,是忍气吞声,把他熬走,或者高升了,或者调走了,自己稳稳妥妥的接任市委书记,当上一把手,那个时候,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官场上的事情,岂是凭义气就能了事的吗!风物长宜放眼量,谁笑到最后,才能笑得最好。”
等钱华元一调走,张运来出任滨海省省委书记,滨海官场,风云突变,各种政治力量面临着重新洗牌,范小兵出任代省长,这让赵民权在全省的地位,陡然上升。民间早就风言风语的传开了,他作为范小兵多年的铁杆,即将出任省政府秘书长这个要职。
眼看着赵民权春风得意,而失去了后台的方大光,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升迁的事情,已经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许多人都议论说,他的下一步,就是回到省城里,再做一届厅长,就回家抱孙子了。想再上一步,已经基本上没有任何希望。而赵民权,说不定几年之后,就能升副省长了。滨海这几十年,能够当上省政府秘书长的,绝大部分,都升任了副省长,混得最差的,也弄了个省政协的副主席当当,这样看,他赵民权,当上副省级的干部,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有底气了,说话的方式和份量就不一样了,在临离开海城市之前,赵民权就提议,市委常委会研究提拔一批干部。把自己该安排的人,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这个时候,方大光知道,再过个月把二十的,等省里的人大会一开,赵民权就是名正言顺的省政府秘书长了,到那时,他在全省的份量,就更不一样了,自己说不定哪一天,还要在人家手下干活,这年头,谁能说得清。一纸令下,我方大光说不定就回了省城,做个厅长什么的,到那个时候,省政府秘书长,就是自己的直接领导了。这还不算,要是有一天赵民权真的升了副省长,自己到时候还没有退休,那就是名正言顺的上下级的关系了。所以,这个时候,无论如何,要给赵民权留足面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想提拔谁就提拔谁,我这个市委书记,全力配合。
所以,赵民权在临离开海城市时,真是办了不少该办的事情,欠别人的人情,都还上了。自己想提拔的人,都通过了。各方皆大欢喜。自己的秘书,也得了一个副处,到了省政府,一下子就名正言顺的当了省政府办公厅省长办公室的副主任。
作为省政府的秘书长,名义上赵民权没有配自己的专职秘书,其实谁都知道,这个覃邵华,就是为他专职服务的。
赵民权看了覃邵华一眼,就知道,有急事。
覃邵华还是非常精明,在这样的场合,表现的非常到位,满脸带笑,冲着省长范小兵和常务副省长孙家万不住的点头,末了还不忘对着各位客人扫视一眼,点头致意,他虽然出场的时间不到几十秒钟,似乎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关照到了。这就是悟性。一个当秘书的,就是要有这种滴水不漏的悟性。
他走到赵民权身边,用手轻轻的掩住嘴,对赵民权说:“老板,是民英姑姑的电话,有紧急的事情。”
赵民英,是赵民权的大妹妹,是省卫生厅排名第一的副厅长。赵民权一听,不敢怠慢,连忙接过手机,放在耳朵上,边听边往外边走。
覃邵华不声不响的跟在他后头,临出门时,还不住的向各个领导点头致意。大家仍然各人干各人的事情,对他这个小萝卜头的好意,似乎不领情。在座的不是这厅长就是那局长的,人家的眼睛,都盯着省长范小兵和常务副省长孙家万看呢,谁会过多留意你这个小人物。
到了走廊里,赵民权才大声的对妹妹说话,问:“民英,有什么急事?”
就听话筒里传来很焦急的声音,说:“哥,爸爸出事了,心机梗塞,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
赵民权一听就急了,忙问:“现在情况怎么样?抢救过来了吗?”
民英说:“刚醒过来,幸亏发现的早,要不然就完了。”
赵民权说:“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赶过去。”
民英说:“在省人民医院高干住院部。我和民爽都在这里了,今天这个事情,多亏民爽了,她细心,发现爸爸上厕所,半天没有动静,敲门不见答应,她就知道出事了,连忙打了120,撞开门,就看见爸爸一个人已经躺在地上了,裤子还没有提上。医生说,他可能是解大便一使劲,心脏病就发作了。”
赵民权一听,眼泪就下来了,自己的爹啊,要不是抢救的及时,说没有就没有了。只有到了他这个年龄,七老八十的,才知道生命是如此珍贵和脆弱,出不得一点闪失。
放下电话,赵民权还没有从这个气氛中缓过神来,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他对父亲,太有感情了。都说尽孝要抓紧时间,这些年,他赵民权除了忙,还是忙,连安安静静的陪老父亲吃顿饭,有时候都成了奢望。老父亲对他还是非常满意的,知道他忙,就不攀他,说:“忙是好事情,说明领导器重你,下级需要你,一定要好好干,多为老百姓做些好事情。我们的干部,还是要为人民服好务,不允许三心二意。”
在自己的四个子女中,父亲对他抱有的期望最大,倾注的心血也最多。父亲希望,儿子能像自己一样,在官场上越走越远,官越当越大,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也可以光宗耀祖。当父亲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出息一些呢!最好能超过老子。
秘书覃邵华看自己的老板情绪从来没有这样过,悄悄地递过来一张纸巾,让赵民权擦了擦眼睛。然后立即打了司机徐庆春的电话,说:“你赶快发动车,老板马上要出去。”
在一楼的另外一个包厢内,一帮子省政府领导的司机和各个厅局一把手的司机,正在吃饭。领导们在二楼喝着茅台,吃着大餐,这些司机们,今天也上的是茅台,抽的是软中华。
接待处的女处长何冬梅知道,这些领导的司机们,更是一个也不能得罪的。他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是跟的这省长,就是那厅长,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你招待不好了,他们随便在背后说你几句坏话,领导说不定就信了。没听人说吗,领导身边的人,你一不能得罪他们的秘书,二不能得罪他们的司机,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他们的小蜜。
吃饭也是挺讲究的,秘书们一个包厢,司机们一个包厢。秘书那个包厢,不用何冬梅张罗,省长范小兵的秘书龚和平当仁不让的坐了首席。他的旁边,是常务副省长孙家万的秘书曾帅才,其次是覃邵华,各个厅局长的秘书们,大家众星捧月,围着坐了一桌,大家相互之间本来就非常熟悉,对着龚和平,不住的说着恭维的话。
另外一个包厢里,是一帮子司机,为首的是范小兵的司机艾明达,其次是孙家万的司机苏宏宇,赵民权的司机徐庆春,就坐在这个包厢里。
徐庆春今年四十一岁,在领导司机里面,这个年龄已经显得有些老气横秋了。领导司机,一般三十岁出头的居多,这个年龄,精力充沛,经得起折腾。领导的生活都不规律,遇到紧急的事情,不管刮风下雨,是说走就走的,做司机的,要随叫随到,还要确保行车安全。所以,给大领导当司机,确实不容易。
徐庆春跟了赵民权好多年了,从赵民权在江城市做城中区区委书记开始,就给他做专职司机。赵民权到了海城市,就把他带过去,档案还放在江城市政府办公厅。赵民权是从江城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位子上提拔走的,就是江城市的市长陈明远,也得给他这个面子。不就是留一个司机在办公厅吗,国家发个基本工资,有什么呢!在官场上混,谁都有用到别人的时候,山不转水转,留个人情,大家好见面,今后有了什么事情,用到对方了,也好开口啊。
徐庆春正在和艾明达碰杯,作为领导司机,他们是严格遵守纪律,在领导用车的时候,不喝白酒的,什么茅台、五粮液,这些当领导司机的,只要想喝,有的是机会。谁家里不是一箱一箱的,那些巴结领导送礼的,为了能够及时见到领导,对他们的司机,都不敢怠慢,随手送个三五瓶茅台,那是常事。
论年龄,徐庆春比艾明达大两岁,但人家是省长的司机啊,在这个圈里混,谁伺候的主子官大,谁就最牛。所以徐庆春也不得不主动拿起面前的一个高脚杯,里面倒了满满一杯牛奶说:“来,明达弟,我们俩碰碰奶吧。”
他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起哄说:“你们两个,有奶吗?”
常务副省长孙家万的司机苏宏宇插话说:“两位老哥,等过几天,我来安排,找个地方,让你们好好碰碰奶!省城里新开了一家‘今夜无眠’夜总会,那里的老板,我很熟悉,我们去,他是不敢多收钱的。”
大家说:“好,好,到时候一定去。最好是碰碰洋妞的奶,听说他们那里,有俄罗斯小姐,个个丰乳肥臀。”
一帮司机,被勾引得群情激奋,大家都在脑海里,想象着碰洋妞奶的样子,说的话,也越发放肆起来。
这个时候,徐庆春突然听到,自己腰间的手机震动起来。一看,是覃秘书的电话,连忙走到外面接通,覃秘书吩咐他,赶快发动车,老板要走。
做司机的,都有这个经验,刚坐下,三下五除二,风卷残云,先把肚子填饱再说,然后才开始聊天,磨时间。回到座位上,徐庆春拿起一包软中华,放进自己口袋里,说:“各位兄弟,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用!”
说完,转过身,快速的到停车场,发动自己的车子,停在酒店的大门口,等着赵民权出来。
赵民权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常态,他转过身,重新走进了包厢,来到范小兵身边,弯下腰,在他的耳朵边小声说:“老板,我父亲心脏病发作了,在医院抢救,我得赶过去看看。”
范小兵一听,做出很惊讶的样子问:“问题大不大?我要不要也立即赶过去?”
你看范小兵多会说话,这老板当的,有水平,不管真去假去,反正让部下觉得,心里特别热乎。
赵民权说:“不用,已经抢救过来了,民英他们都在那里了,这里我就不多陪了。”
范小兵说:“好,好,你赶快去,见了老人家,代我问好,抽个时间,我会专门看望老爷子的。”
赵民权说:“谢谢老板了。”
说完,他又向国家发改委的副主任毛志强简单说明了一下。毛志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赵老弟,你是个孝子,赶快去,赶快去。”
其他的人,他就不用一一解释了,冲大家点了点头,他就出去了。门口覃邵华已经提好了包,跟在他后面,坐着电梯,到了一楼的大堂,出了大堂,就看见徐庆春已经发动车子,等在那里了。
覃邵华为赵民权打开车门,看着他在后面坐好,才轻轻的关上奥迪车的门,坐在前排的副驾驶位子上,对徐庆春说:“徐哥,去省人民医院。”
汽车飞快的拐上主干道,穿过一个个路口,二十分钟后,才赶到省人民医院的高干住院部。
这是一个单独的大院子,里面有几栋楼,自成一体,和省人民医院的住院部,也就是一墙之隔,这里对于普通人,是一个神秘的地方,门口有专门的武警把门,大楼内部,都经过精心装修。各种仪器设备,一应俱全。在这里值班的,都是省里著名的各个方面的专家。连护士,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技术精湛外,还要长相俊美,一看就是为身份不一般的人服务的。
在这里看病住院的,都是省里一些副省级以上的干部,一般的厅级干部,根本不接待。除非你有自己特殊的关系。
赵民权赶到急救室门口的时候,看到门口已经站了一群人。大家一看他来了,都迎上来。
为首的一个,赵民权认识,是省人民医院的院长樊凤鸣,省里著名的脑外科专家。樊凤鸣和他妹妹赵民英是省医科大学的同班同学,又曾经是省人民医院的老同事。两人几乎是同时被提拔的,做的副院长。后来赵民英调去了省卫生厅,做了几年的处长,就升了省卫生厅的副厅长。樊凤鸣呢,也升了省人民医院的院长。
这个樊凤鸣,上大学时,曾追求过赵民英,有一段,民英还领他到家里去过,见过赵民权的父亲赵胜。那个时候,赵胜已经是一个地区的地委书记了。家里人看樊凤鸣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虽然他家里穷,是农民的儿子,就没有反对,同意他们俩交往。
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两个人分手了,没有成。对这个情况,赵民权也没有细问,问民英,她只是说,没缘份。当哥的,对妹妹感情上的事,也不能细问,女孩子的心,大海里的针吗!只是樊凤鸣这个人,见了赵民权,还叫哥。逢年过节,还会到家里看看。见了赵胜,一开始叫赵叔。后来干脆对赵胜说:“赵叔,你看我一个乡下孩子,在省城里也没有什么亲人,要不你收下我做你的干儿子吧?”
那个时候,赵胜已经升任滨海省抓文教卫的副省长了,赵民权推测,樊凤鸣这个人,可能就是看上了赵胜在省里的位子,才下定决心,巴结赵胜他们这家人的。
赵胜看樊凤鸣是个聪明的孩子,就想栽培他,于是就答应了他,做自己的干儿子。此后,在樊凤鸣的培养上,赵胜有意无意的就给当时的省卫生厅厅长陆志鹏打了招呼。
作为自己的顶头上司,赵胜的话,陆志鹏不能不听,很快就破格提拔樊凤鸣做了省人民医院的副院长。又过了好几年,赵胜从省委副书记的位子上,去了人大,当了省人大的副主任。就向当时的省委书记钱华元,再次推荐了樊凤鸣。钱华元看在德高望重的老领导赵胜的面子上,就提拔樊凤鸣做了副厅级的省人民医院院长。
可以这样说,没有赵胜的关照,他樊凤鸣就是技术再好,充其量,在省城里,也就是一个名医生,绝对不可能混上省人民医院院长的位子。他一个农村孩子,能当上处级干部,就是一步登天了。没有强硬的后台,想做到厅级干部,根本不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赵民权观察到,妹妹民英对樊凤鸣一直是不阴不阳。有一次他实在是忍不住,问民英,为什么看樊凤鸣的样子有些怪怪的?偶然说上一句话,也是话中带刺。
赵民英说:“我就是看不上他那个下贱的样子。见了当官的,就不住的想溜须拍马。”
赵民权一下子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妹妹,还是非常有血性的。在这一点上,她像自己的父亲赵胜。父亲是那个时代的官员,耿直,但在官场上混,还有一些空间,而现在这几十年,时代变了,官场上的风气也变了,像父亲那样的官员,越来越少,甚至几乎绝迹了。不说假话,不溜须拍马,你根本没有生存的空间。像赵民权这样官员的后代,尚且遇到这样的问题,不得不委曲求全,而像樊凤鸣这样家在农村,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没有任何靠山、背景的人,人家向上发展的机会,比着他们这种父亲在省里一言九鼎的人,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不客气的说,他们要是不这样做,他们就只能永远是小人物,一辈子也不要想有出头的机会。
樊凤鸣见了赵民权,还是先叫了一声:“大哥。”
赵民权伸出手,第一个和他握了握手,然后看了自己的妹妹民英、民爽一眼,冲两个妹夫况鸿钧、谢啸天微微点了点头,说:“你们都来了。辛苦你们了,现在爸爸怎么样?”
民英说:“醒过来半个小时了,现在能说话了,已经脱离了危险期。”
樊凤鸣走在前面,众人前呼后拥的,陪着赵民权就进了急救室。
赵民权看到,父亲躺在急救床上,鼻子上插着管子,正在吸氧。手上打着点滴,旁边站着几个护士和医生,围着老人家,静静的观察着。大家一会儿看看老人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注视着输液瓶里几秒钟一滴的水滴,护士还不时的摆弄一下老人的手臂,让他的身体保持最舒服的姿势,那份小心谨慎劲,真是让人感到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场所,医生、护士都是传说中的白衣天使。
本来他们这些人都忙活完一阵子了,要是换了别的退休的老干部,没有实权了,他们最多是象征性的问候一下,看看基本上都处置妥当了,他们就会很快撤退,各人干各人的事情去了,最多留下一个护士看着,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抢救过来的病人,这么多人,在这里毕恭毕敬的守着半个多小时。
而今天这个赵胜,身份却比一般人特殊,他虽然也是退休的副省级老干部,但他却是医院的院长樊凤鸣的干爹,这在整个省人民医院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樊凤鸣都来了,在这里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忙活了半个多小时了,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你一个下属,怎么好意思提前撤退呢!那样院长对你是什么看法吧!
最关键的是,大家心里都知道,要不了多久,老人的大儿子,省政府秘书长赵民权,肯定会赶到医院来的,就是再忙,他爹都要见马克思了,他会不来看看。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和这些省政府的大官接触的机会。
当医生的,靠自己的技术吃饭,平常里和这些大人物,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只有等到这些大领导自己得病,或者最关键的亲属得了病,他们才会来到医院里,和这些医生、护士们打下交道。这个时候,如果善于抓住机会,是可以和这些权势人物建立一定的关系的。
再大的官,谁都有生病的时候,谁也保证不了自己的家人不得病。所以,这些当官的,对那些有求于自己的下属,尽管平常里都是冷若冰霜,但到了医院里,他们面对医生和护士,还是相当客气的。医生和护士,也愿意以自己良好的服务和精湛的技术,获得大官本人和家属的信任。双方一旦建立了非常良好的互动关系,那对于双方,都是非常有益的。大官们自己的生活方便了许多,而医生和护士们,也可以利用大官们的权力,为自己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比如为自己的亲人调动一下工作,解决子女的工作安排、自己的职称评定、出国留学、升职提拔等问题,有了这层关系,就非常简单了。有的时候,就是大官们一个电话,一切棘手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谁也不想错过。
赵民权走到病床边,他看到,父亲睁着无神的眼睛,有气无力的看着他,那双眼睛再也不像原来那样,有些锐利,有些逼人的寒气,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个老人,曾经叱咤风云过,而现在,父亲像一个无助的小孩,浑浊的眼光里,透露出一副无奈和自责的神情,似乎在说,自己的身体不中用了,开始拖累儿女们了。
赵民权知道,父亲自从从省人大副主任的位子上完全退休后,身体情况就每况愈下,他当领导当惯了,习惯了发号施令,到了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不是开会,就是视察,几乎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陡然间退了休,过于寂静的日子,让他很不适应。当领导久了,都养成了一种固定化的生活方式,现在突然回到家里,一天天面对着老太太和保姆两个人,也没有什么话题好聊,就是等吃等喝,一天到晚,打发不完的时间,显得非常无聊,没趣。
思想上不痛快,活着就没有精神劲,吃饭也不香,睡觉也不沉,看着什么都不顺眼,是不是的要把自己的老婆和保姆,骂一通。弄的老伴也很郁闷。大家知道他心里不适应,都迁就着他,不和他斤斤计较。
赵民权一看自己的父亲这个样子,知道他是官瘾大害的,这样的人,习惯了每天当官,发号施令,指挥别人,他们是不甘寂寞的,也没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多余的精力没有地方打发,于是心里就憋闷,时间长了,对心脏特别不好,这样下去,是会短命的。
俗话说,喝酒别有酒瘾,打牌别有牌瘾,这当官,也不能有官瘾。什么东西,你玩得过分了,都不好。于是,赵民权就想个办法,让自己的弟弟民建,抽时间陪着自己的老爸,到省城最著名的高尔夫球场学习打球。
江城市高尔夫俱乐部,是一家台湾老板投资兴建的江城市档次最高,设施最好,风景最宜人的高尔夫球场。那里地处江城市的西郊,依山傍水,到处是连绵的丘陵,几千亩土地上,有葱绿的树林,有一望无际碧绿的草场,视野开阔,在蓝天白云下,漫步在草坪上,享受着这大自然的馈赠,心情一下子就会好了许多。
当然,这样的运动,一般的老百姓,你是玩不起的。而赵民权这样的家庭,却丝毫不是问题。
玩这些东西,他根本就不需要掏自己的腰包。这些球场,他都有专门的会员卡,都是老板们送的。这家球场在投资的时候,赵民权还是江城市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在征地拆迁的时候,曾经帮过这个台湾老板的忙,兴建的时候,赵民权还到工地上,视察过几次。
台湾老板姓郭,是个小个子的四十多岁的男人,见了赵民权,一口一个“赵市长”的叫着,逢年过节,都要专门请赵民权全家吃顿饭,在这些私人场合,他见了赵民权的老婆闽丽霞,都是叫“嫂子”,叫赵民权,也不叫“赵市长”了,都是叫“大哥”。这些当老板的,一个个的,都是精明的很,最善于和这些当大官的,搞好关系,因为他们知道,有了这些权势人物做自己的后台,他们才能顺风顺水的赚钱。一旦有什么人找麻烦,影响了他们的生意,这些权势人物一句话,就可以摆平。在中国混,要想赚到大钱,不这样做是不行的。
酒喝完了,饭吃完了,一家大小,郭老板都准备好的有礼物。为赵民权准备的,通常是名牌的西服,衬衫,领带,皮鞋,一套下来,都是上万甚至几万块。为闽丽霞准备的,都是名牌的手提包,还有一些化妆品,首饰之类的东西,通常还有几千块的购物卡。可以到超市和江城百货大楼,随便选自己喜欢东西。对赵民权的儿子赵宏图,通常送的是最新款的手机,或者是笔记本电脑。反正郭老板准备的东西,都是些不俗的礼品,他很少直接送钱,让这些当官的,收了也没有心理负担,反正现在当官的,只要你不收现金,其他的吃的喝的用的,纪检、监察部门根本不会管。中国本来就是人情社会,送礼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不说谁。要是全部规范起来,像国外,凡是公务员,超过三十美元以上的礼物,都要上缴国家,否则以贪污罪论处,那样在中国当官,就没有多少意思了。光靠当官的那几个死工资,不贪不占,两袖清风,他们怎么可以积攒起上百万、上千万的财富。水至清则无鱼,你在官场上混,太严格要求自己了,就成了另类了,那样你就会首先被淘汰出局。
所以这些年,赵民权的官一天天的大起来,手中掌控的资源越来越多,能办的事情越来越大,但是,他家里的存款,却基本上都是自己干干净净的工资和奖金。这些钱他根本花不着,当领导的,吃喝嫖赌简直是都可以报销,没听人说过吗,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官当到他这个正厅级的省政府秘书长,干干净净,光是自己的钱,一年也可以存起来十几万。熬到退休,最差了也有二三百万的存款。看病不要自己花钱,养老不要自己花钱,你说你还那样贪婪,是想干什么吧!万一出了事,进了监狱,所有的东西,都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到时候你就是想后悔,都来不及了,那样干,不是自作孽吗!
所以,赵民权自忖,这些年自己还是经受了金钱美女的诱惑的,还是一个有基本的道德底线、有操守的干部。父亲一辈子当了那么大的官,在省里当副省级领导将近二十年,家里也就是多了一些烟酒茶叶之类的东西,谁给他送钱,他都要退回去,还会郑重其事的和人家谈话,批评人家,说今后不能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会害人,也会害自己。
弄得那些送钱给他的人,非常尴尬。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什么人向他送钱了,等他到了人大,基本上没有实际权力了,到家里来看望他老人家的,更是日益寥落。一退休,真正是体会到门前冷落车马稀了。除了自己的儿女,当年提拔的秘书,身边的工作人员,还隔三差五的到家里陪他聊会儿天,其他的人,基本上没有踪影了。他当初就是为别人说了话,办成了事情,由于没有收钱,人家反而不相信他,认为自己是命好,理所应当的得到了,没有把人情记在他头上。所以,年老后,赵民权经常听到父亲愤愤不平的说:“要不是我帮他说句话,某某哪里会有今天?”
赵民权知道,父亲心里也是不平衡,为别人办了事情,由于没有收别人的钱,别人也就不承他的人情,甚至会把人情记在别的领导头上。因为现在的人没有几个相信,你一分钱也不收的人,会为我真心出力办事,那你成了什么了,活雷锋吗?现在这样的官员,还能有吗!
心里不平衡,气不顺,就容易生气,身体的抵抗力就差。看着自己的父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赵民权也很焦急。他就对弟弟民建说:“反正你也闲,当着老总,不用坐班,不用干具体的事情,你自己也是经常打高尔夫,干脆把爸爸交给你,你陪他打打球,散散心,调节调节身体,让他多活几年,也算你尽孝了。”
赵民建现在的头衔,是江城市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董事长,这原来是一家直属于江城市人民政府的国有房地产开发企业,前几年在企业改制的大潮中,也进行了股份制改造,后来又通过几次资产重组,现在完全变成了私营企业,有几个大股东,赵民建个人的股份,达到百分之三十三,是第一大股东。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亿万富翁了。这家房企,在江城市开发了十几个楼盘,在房价一路飙升的行情下,赚得盆满钵满,赵民建个人的财富,估计也成几何等级增长了。
于是赵民建有一段时间,就天天抽出时间,陪自己的父亲去球场练习,郭老板看赵胜老爷子来了,也在旁边亲自陪着,并且请了场子里最好的教练来带,怎奈老爷子练习了一段时间,球技上没有长进,也就逐渐失去了兴趣,还是在院子里,一个人郁郁寡欢的溜达。别的老干部,退休了,有的打球,有的画画,头发花白了,还穿的精精神神的,到处抛头露面,不是参加这展览,就是那座谈的,不甘寂寞,反正不停的折腾,身体倒没见江河日下。相反,那些找不到新的寄托,新的乐趣,没法迅速转移注意力的老同志,离开权力宝座了,不得继续发号施令,心里倒是有越来越强烈的失落感,有的开始有些自闭症的嫌疑,谁也不理,什么活动也不参加,自己又没有可以排解的渠道,于是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有的刚离开权力宝座没几年,就一命呜呼了。真是让人哀叹!
赵民权看到,有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像小区门口经常见到的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婆,腰弯的成九十度了,整个上身和下半身成了直角,身体走着,向前探着,像是一只鸵鸟,看年纪怎么着都有七八十岁,满头银发,脸上的皱纹,一道道的,沟壑纵横,背上经常背着一个大大的塑料编织袋,里面装着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宝贝,什么矿泉水瓶之类的东西,长年累月,也没见她有休息的时候,有时候夜里十一点了,赵民权还可以在小区门口见到她,背着一大袋东西,迅速的向外走着,又是满载而归。
本来,像赵民权住的这个小区,是江城市的公务员小区,最里面有几栋是为市里的四大班子领导成员建设的房子,都是大户型,面积有两百三十多个平方。其它的几十栋,都是各个局委副科级以上干部的房子,这老太太,是不可能住在这里的。
赵民权估计,那些看大门的保安,也是看着老太婆年龄大了,才没好意思驱逐她,让她来去自由,在小区里可以任意翻果皮箱。倒是这样的劳动人民,身体健康的很,老了老了,还可以每天劳作不停,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什么都没有,就是有一个好身体。
赵民权弯下腰,对着爸爸的耳朵说:“爸爸,感觉好点了吧?”
赵胜有气无力的张了张嘴唇,说:“一般,胸口还是闷,看来我是老了,身体不行了。要拖累你们了。”
赵民权一听,父亲说的话有些泄气,于是就开导他说:“没事,你这个病,是老年人的常见病,只要抢救的及时,抓紧治疗,是不会有后遗症的。你现在最关键的,是要万事想开,不能急,不能动不动生气,悠着点,再不能像年轻的时候,不服老,好好静养,是会恢复的。”
赵胜将信将疑的微微点了点头,闭上了嘴,一副很累的样子。
赵民权连忙替他拉了拉被子,左手拿着纸巾擦了擦他嘴角的口水,扔到床边的垃圾桶里,和站着的几个护士和医生,挨个握了握手,说:“谢谢你们了,辛苦你们了。”
旁边站着的樊凤鸣对赵民权一一做了介绍,不是这专家,就是那教授的,在省人民医院,都是个顶个的业务骨干。这让赵民权认识到,他樊凤鸣,在抢救干爹赵胜的事情上,是真正用心了,是出了死力的。
赵民权用非常欣赏的眼光,看着樊凤鸣说:“凤鸣老弟,让你费心了。”
樊凤鸣得意的摇了一下脑袋,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们都忙,照顾老爷子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赵民权说:“你是院长,那么多事情,还是交给民建和民爽吧,他们相对自由些。”
赵民权看了一眼,发现民建还没有来,就有些不高兴,问民爽:“你没有通知老四?”
民爽说:“通知了,他正和一帮朋友在郊外的温泉谷应酬,路程远,进城的时候,又碰上堵车,估计再有五六分钟,也到了。”
赵民权看自己的老婆闽丽霞还没到,妹妹、妹夫、弟媳和两个外甥、侄女都到了,只有自己的老婆、孩子没到,这当大哥大嫂的,似乎没有以身作则,起到良好的带头作用,于是就有些怪自己的老婆闽丽霞不懂事,这样的事情,非常关键的时候,还磨蹭个什么呢!
于是脸一沉,就吩咐自己的秘书覃邵华说:“你赶快打你闽阿姨的电话,看她到哪里了。”
小覃连忙把电话打过去,闽丽霞说:“到了,正在停车场停车。”
过了两分钟,儿子赵宏图和媳妇胡晓莉,一左一右,陪着他老婆闽丽霞来了,同着自己的妹妹、妹夫,还有下一代的几个孩子,赵民权没办法发火,只好换了一副脸孔,用缓和的语言问:“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闽丽霞说:“儿子正在和一帮朋友应酬,接到电话,先开车回家接媳妇,然后又到我们家接我,路上又碰上堵车,所以就迟到了十几分钟。爸爸怎么样?没问题了吧?”
赵民权一听,她讲的也有道理,脸上的颜色立即就缓和了下来,对儿子说:“宏图,你进去吧,陪你妈看看你爷爷,看一眼就退出来吧,他累了,让他休息吧。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替我守一夜,尽尽孝,你作为长孙,小时候,你爷爷可没少疼爱你啊!”
赵宏图说:“好,我留下陪爷爷。”
闽丽霞知道自己的儿子要辛苦一晚上了,心疼的说:“你晚餐吃好没有?饿不饿?要不要我做好后,让你徐哥给你送来?”
赵宏图说:“要,我问一下爷爷,看他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赵民建才来到。一看哥哥姐姐们都在,他连忙加快了步子,走过来,边走边问:“大哥,爸爸没事了吧?”
赵民权说:“没什么大事了,就是显得很累,现在闭上眼睛休息了。”
赵民建的老婆裘淑珍和女儿赵莹陪着赵民建,又进了一次病房,看了老爷子一眼,盯了一下吧嗒吧嗒往下滴的盐水瓶,冲陪同的护士点了点头,就悄悄的退了出来。
赵民建说:“哥,姐,爸爸没什么事情了,你们都撤吧,今天我陪爸爸一夜,我最年轻,理所应当。”
赵民权说:“我已经安排宏图了,他年轻,经得起折腾,你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今天晚上,就好好回去休息吧,明天交给你值班。”
旁边的两个妹夫况鸿钧、谢啸天连忙接过话茬说:“我们也算一个。”
赵民权看了大妹夫一眼,说:“鸿钧你第三天。”
对二妹夫说:“啸天你就第四天吧。辛苦你们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一摊子的事情,天天要批的文件都是一大摞,还要陪省长会见方方面面的客人,实在是走不开,所以就辛苦你们几个了。”
况鸿钧和谢啸天都说:“大哥你去忙吧,反正我们人多,换的过来。”
赵民权知道,大妹夫况鸿钧每天也没什么事情,他是省建筑设计院的总工程师,是省里著名的建筑师,手下有一批小青年,做他的助手,他根本不用做什么具体的事情,参加些会议,挂挂名,动动嘴皮子,就行了,许多工程虽然是以他的名义设计的、中标的,但他根本就不管那些具体的事情,下面反正有人干,到了他这个层次,什么也不干,每年也有几十万的年薪,干技术的,就是这样,只要你的名气出去了,就可以一本万利,坐着不动,也有钱赚。
当初赵民英和樊凤鸣分手后,经人介绍,就认识了在省设计院做工程师的况鸿钧,两个人还挺有缘份,一谈很合得来,很快就确定了恋爱关系。当时,赵胜已经升任副省长了。上面有这样一个大官罩着,作为副省长家未来的女婿,在省设计院的领导眼里,况鸿钧的地位陡然上升。几任院长都悉心栽培他,很快提拔他做了副处级干部,以后又逐渐提拔,在四十六岁的时候,就升了副厅级的总工程师,级别上去了,职称也上去了,成了国家一级建筑师。现在光是他那个小本子,放到别的建筑公司,挂挂名,一年什么活也不用干,就是十几万的收入。
二妹夫谢啸天,是省纪委驻省工商银行的纪检组长,虽然也是副厅级的干部,但在省工商银行这样的业务单位,他这样的干部,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案件要他们查。大的严重的案件,几年也没有一个,都交给了检察院、法院。平常里在办公室,也就是喝喝茶,看看报,看看文件,一天到晚,逍遥的很。
相比较而言,妹妹民爽,是官当的最小的,只是省实验中学的党委书记,虽然只是个处级干部,但省实验中学,却是省城里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每年考上重点大学的考生比例,在全省的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所以她这个位置,也非常关键,每到招生的时候,求她的人,也是挤破了头。找的人实在是太多,有的是有钱的,更多的是有权的,甚至一些省级干部,为了自己的子女、孙女上学,也会托人求到她这个校领导头上。找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办也办不完,于是每到招生的时候,她和校长就玩失踪,家也不回,找一家郊区的宾馆,躲起来。
别人找不到她,有身份有地位的,就找她的哥哥、姐姐们,让他们用发手机短信的办法,告诉她。别人的信她可以不回,但哥哥姐姐们的,她还是得回,在中国,当官的要想完全杜绝人情关系,基本上没有可能。谁也做不到六亲不认。
一大家子人都站着走廊里,围着赵民权,看着他的脸色,听他的吩咐,他是长兄,又是家里现在官当的最大,最有实权的,是整个大家庭的主心骨。赵民权也感到,在父亲病重的情况下,他实际上已经成了整个家庭里新的领头羊。
领头羊得有领头羊的气质,他微笑着,看着每一个人的脸,亲切的问候着每一个人的情况,对于几个下一代的孩子,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关心。他问两个外甥况小勇和谢小强,工作怎么样,进步没有。
况小勇子承父业,大学毕业后,也进了省建筑设计院,当了一名工程师,现在一门心思,就是多揽工程,多赚钱。有什么他搞不掂的工程,时不时的会找到舅舅赵民权,让他和建设单位打个招呼,在招标投标的时候,给以关照。现在在省城里混,如果没有关系,就是技术上再有优势,也揽不到什么工程。特别是那些厅局机关的工程项目,舅舅这个省政府秘书长,一个电话,也是相当管用的。那些厅局长们,看在赵民权的面子上,也会在招投标上,千方百计的给况小勇留够面子。要不然见了赵民权,没办法开口啊!万一有什么事情,需要他这个秘书长协调的,人家装糊涂,拖着不办,你当厅长的,就知道错了。
所以,现在的官场上,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大家相互给对方面子,这样大家你好我好,才都有面子。如果不这样,你不给我面子,我也只好背后拆你的台了。这样大家都不好看。
谢小强大学毕业后,被安排进了省政府办公厅第三秘书处做秘书,当时为了让他顺利的进省政府,赵民权先是托了当时的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范小兵,向当时的省政府秘书长石顺利打了招呼,这个已经差不多了。为了进一步加深印象,在一个周末,当时做海城市市长的赵民权,特意驱车几百公里,回了省城,在省城里一家最高档次的饭店里,请石顺利全家吃饭。酒喝的是三十年的茅台,为石顺利的老婆,送上了一个国际品牌的皮包,三万多块钱,特意从国外买回来的。此外,茅台酒和五粮液,一样送了一箱。软中华的香烟,送了二十条。算算这些东西下来,也要五六万了。
妹夫谢啸天,还提前准备了十万块钱的现金,交给了赵民权,说:“哥,你看这些够不够,不够了你说一声,我马上送过来,我和民爽说了,就是花五十万,也得让我儿子小强进省政府。这样起点高,三混两混,就是处长了,这一辈子,再怎么着,都能混到厅级干部,说不定还能混个副省长的当当。我看了,还是当公务员好,稳定,一本万利。现在花这几个小钱,只要能进去,值!”
赵民权看都没看,一把就把装有十万块现金的纸袋还给了妹夫谢啸天,说:“你以为石顺利缺这个钱啊!现在这些当官的,不三不四的,谁敢收那么大的现金,一旦犯了事,就这十万块钱,就够判十几年的了!聪明的人,谁也不会收现金的。好了,准备些烟酒就够了,有我出面,请他们全家吃一顿饭,上面又有范副省长出面打招呼,我相信,他是会办的。有时候,还是人情管用,有钱根本用不上。”
在赵民权的斡旋下,他外甥谢小强终于如愿以偿的进了省政府办公厅。虽然也经过了严格的笔试、面试,笔试还好说,成绩只要不是太差,能进入面试名单就行了。面试的时候,谢小强的成绩,就上升到第三名。综合成绩排名,就进入了第五名。那一年,省政府办公厅总共进了八位新人,谢小强能进去,没有赵民权这个舅舅在背后的运作,根本是不可能的。
进省政府办公厅,才仅仅四年,谢小强已经是主任科员了,按照这个速度,三十岁之前,当上副处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的省政府,秘书长是赵民权了,他一句话,就可以成批的批发副处级和正处级的官帽子。虽然是至亲关系,同在一个单位,谢小强故意回避和赵民权直接打交道。从来没有在上班时间,到赵民权办公室,说过一句话。只是在私下场合,见了赵民权,叫声:“大舅。”因为在机关里,大家都很敏感,谁是谁的人,谁和谁什么关系,都一清二楚。你表现的过于亲密了,大家就会议论你。说你太张扬,没有城府。等到了你该升职提拔的时候,大家就会投你的反对票,让你不能顺利过关。在省政府办公厅混,别说你是秘书长的外甥,你就是省长的亲儿子,也得学会夹着尾巴做人,混个好人缘,到时候考评的时候,你的得票率才会高。领导就是对你再好,一万个想提拔你,但你的群众基础不好,反对票太多,也说不过去。
上班这几年,谢小强渐渐已经看懂了官场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潜规则。
见大舅问自己,谢小强只是笼统的说了一句:“还行吧,反正每天办公文,忙得也是不可开交。”
赵民权也只好勉励他说:“好好干,多向老同志学习。”这样的话说了明知道也是废话,但不说这些,实在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话题。
接着他又问了赵莹的学习情况。赵莹正在省医科大学读大三。听说爷爷发病了,急急忙忙打车来了省人民医院。赵莹还没有毕业,樊凤鸣已经表态了,说:“大侄女,只要你一毕业,就可以来我们省人民医院上班。虽然我们医院这些年,已经不再要本科生了,我们最低的要求,是硕士,绝大部分是博士了,但对你,我特事特办,先把你的档案接收进来,入了编制,再送你到省医科大学进修,带薪上学,医院还给你报销学费,你拿到硕士,就可以执业了。”
看看,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孩子们找工作,光是家族里的关系,就用不完。一般的老百姓,你是没办法比的。
站在走廊里,又聊了一会儿话,樊凤鸣就招呼大家,到大厅里的椅子上坐下来。医院值班的女护士,为每个人客气的端上来一杯白开水。大家忙说了声谢谢,然后就交头接耳的,聊起了天。平常里大家也是各忙各的,很少像今天这样,一下子聚的那样齐。
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走着,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看看马上就到晚上十点钟了,赵民权止不住的仰头打了几个哈欠。他夜里的睡眠不好,一到晚上,就精力不足,毕竟是五十五岁的人了,熬不得夜了。
樊凤鸣看他这个样子,就说:“大哥,你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赵民权站起来,又到父亲的床边转了一圈,看了看输液的情况,问了护士,还有三瓶水,估计点滴要打到凌晨两点钟,趴在父亲的耳朵边,问了一句:“爸爸,现在感觉好点了吧?”
赵胜半开半闭着眼睛说:“没问题了,你回去吧,留下一个人,看着就行了。回头告诉你妈,让她不要挂念。”
赵民权说:“好,我先去家里,看看她,再回去。”
赵胜的眼睛马上就闭上了,看起来还是非常疲劳,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闽丽霞问:“爸爸,你想吃什么东西不?”
赵胜轻轻挥舞了一下左手,算是做了表示。
赵宏图搬了一个椅子,在爷爷的病床前坐下,说:“你们都可以回去休息了,这里就交给我了。明天早上,来个人换我。”
赵民建说:“我明天七点就来换你。大侄子,你就辛苦一个晚上吧。”
赵宏图说:“没事,我顶得住。”
大家陆陆续续的撤退后,赵宏图走到走廊里,向自己的处长汪大志请了假,说自己的爷爷发病了,今天晚上要在医院里值夜班,明天上午,就不去上班了。
赵宏图在省发改委地方投资处,做副处长,处长是汪大志,快五十岁了,在整个发改委机关,也属于老资格的处长了。赵宏图才三十岁,是处里排名第二的副处长,本来,像他这样的小年轻,汪大志是看不到眼里的,但现在不一样了,赵宏图的老子赵民权,当了省政府的秘书长了,于是,汪大志对待赵宏图,也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处里有什么事情,都首先和他这个最年轻的副处长商量,把老资格的副处长马远征,远远的撇在了一边。马远征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他知道,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别说汪大志了,连发改委的一把手——主任胡民,见了赵宏图,都是笑容满面的。其他的几个副主任更是和赵宏图称兄道弟,亲热的不得了。谁心里都清楚,人家有个好爸爸,随便一句话,就能把你的乌纱帽,给废了去。作为省政府的秘书长,在省长面前,肯定是一言九鼎的,你和这样的权势人物,较什么劲哪!
赵宏图这个工作,安排的也是相当不错的。当初他从省里的滨海大学经济系毕业后,为了让他顺利进入很热门的省发改委,赵民权曾经费了不少心思。当时的省发改委主任叫郑树人,是中央部委的下派干部,和省里没有多少渊源,能够和他说得上话的干部,实在不多。赵民权和他,平常里也没有打过交道,人家是省长助理、省发改委主任,而赵民权,是江城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平日里工作上根本没有什么交叉,连开会都很少撞上。但为了自己的儿子,赵民权厚着脸皮,亲自给郑树人打了电话,约了时间,请他吃饭。
都是在省城里混的厅级干部,位置都很关键,所以郑树人就给了赵民权一个面子,答应赴宴了。在酒席上,两个人才逐渐熟悉起来,赵民权特意把自己的儿子带上,叫郑树人伯伯,明确表示,想让郑树人关照,让自己的儿子赵宏图,进入省发改委工作。
但谁知道郑树人酒也喝了,菜也吃了,礼也收了,但只是推说,要回去研究研究,再给个明确答复。等了半个月,把赵民权父子弄得抓耳挠腮的,也没有等来一句痛快话。赵民权判断,郑树人一定有什么事情,看起来他可能有别的特殊的要求,如果这个要求赵民权满足不了,那他的儿子赵宏图,就没办法顺利的进入省发改委上班了。
于是,赵民权又一次厚着脸皮,拨通了郑树人的电话,明确表示:“老哥,你有什么需要我办的事情没有?要是有,千万不要客气,趁我还在市里,虽然不是一把手,但在市政府,作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还是说得上话的。现在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你千万不要客气。”
在他的一再请求下,郑树人终于开了口,说:“老家有一个侄子,大学也是刚刚毕业,工作还没有着落,到江城市投奔我来了,现在还在家里住着,你是不是把他安排到你们市政府办公厅,做个秘书什么的,小伙子学的是中文,也对口。”
赵民权一听就明白了,这老狐狸,是想交换,你替他安排好他侄子的工作,他才会安排你儿子的工作。虽然自己不是市长,市政府进什么人,都是市长陈明远说了算,但为了自己儿子的工作,赵民权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豁出去了,他说:“老哥,你放心,你侄子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我去找老陈,千方百计,一定要把你侄子弄进市政府办公厅,我一定会办好。”
本来赵民权和市长陈明远,不是一条线上的人。谁都知道,当时赵民权是省委常委、市委书记范小兵的死党,而陈明远,原来是省水利厅的厅长,被省委书记钱华元点名,当了江城市的市长。钱华元之所以用他,就是为了牵制范小兵。所以,江城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一直是面和心不合,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陈明远见了赵民权,也是不阴不阳的,弄得赵民权每次开市政府办公会,都要看着他的脸色说话,心里真是不痛快。但作为副手,你又一点办法也没有。人家后面有省委书记撑腰,底气足的很。陈明远看着几个副市长,都是眯缝着眼睛,有的时候,你和他说话,也搞不清他看你还是睡着了,弄得七八个副市长,和他说话,都有一种挫折感。
陈明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官场上混,别看正市长和副市长只有一个字的差别,但在具体的权力上,那可有天壤之别。市长在市政府,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其他的副手,你说的话,下级可听也可不听,有的处级干部,甚至可以软抵硬抗。凡是人、财、物,市长都是一支笔,其他的副手,你根本没有决策的权力。市政府别说进一个秘书,就是进一个有编制的勤杂工、保安,都要市长签字才能行。
所以,为了自己的儿子,赵民权只得拿起小架,亲自跑到市长陈明远的办公室,向他送上自己收藏的特别金贵稀罕的茶叶、名烟,都是顶级的奢侈品,那大熊猫香烟,一盒就是几千元,市场上还不容易买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想要他网开一面,安排郑树人的侄子郑建军,进市政府办公厅。
陈明远看赵民权,一个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都跑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送起了大礼,还低三下四的求自己,心里也是非常受用的,于是,就有了恻隐之心,大家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个小事情,彻底闹翻。不就是进一个人吗,市政府每年都要进十几个人,不多这一个。于是,就爽快的答应了,在赵民权走后,叫来了市政府秘书长贺之江,安排他,在招录新的公务员的时候,把郑建军一定录进来。
当市长的一句话,一个外省的小伙子,大学毕业生郑建军,就顺利的进了江城市政府,做了办公厅文电处的秘书。作为交换,郑树人也没有食言,很快安排赵民权的儿子赵宏图,通过了当年的笔试、面试,进了省发改委地方投资处,试用期一过,就定了副主任科员。等赵民权升了海城市的市长,逢年过节,都不忘让儿子亲自到郑树人家里拜访,好烟好酒,不知道送了有多少箱,儿子几年一个台阶,很快就升了副处长。不到三十岁,就在这么关键的省直机关当上副处长,也算是非常幸运了。
等郑树人升了副省长,接任他的是省发改委的副主任胡民。胡民和赵民权,是大学校友,一届的,不同专业,赵民权是政治系,胡民是经济系。原来每年的校友会,两个人都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所以,有了这层关系,他儿子赵宏图在省发改委的前途,是一天天明朗了。
对于儿子的前途,赵民权已经有一个基本的设计,就是想让儿子在省发改委,迅速的混上个正处级,马上就参加省委组织部的挂职锻炼,到下面的市县,当个县委副书记什么的,混上地方上的经历,以后不管是留下地方上任职,还是重回发改委当处长,提拔的机会,就会大很多了。最好是趁自己能够说得上话,把儿子在三十五六岁的时候,提拔到副厅级,凭自己和省长范小兵的关系,赵民权觉得,让他在赵宏图的提拔任用上,说句话,是完全有这个可能的。这样,说不定到四十岁左右,儿子就完全有可能成为正厅级干部。如果真出现这样的结果,那儿子的前途,将会极其光明。放眼全省,四十岁能做到正厅级的,随便找,也找不出几个来。在目前的干部选拔体制内,只要你的级别上去了,先站住位子,在以后的工作中就是没有大的作为,也不要紧,只要按步就班的混,这一辈子,也能混到副省级。运气好的,说不定还能混到正省级也未可知。要是真是这样,那老赵家的祖坟,算是又冒了青烟了。
赵民权自忖,自己的政治生命,已经基本上可以看见尽头了。也就是这一两年之内,如果能顺利的升上副省长,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升不上副省长,退而求其次,还有当省政协副主席的可能。最坏的结果是,在省政府秘书长的位子上退休,都回家抱孙子了,还是一个正厅级干部,连副省级高干的位子也没有混上。
以自己和范小兵的关系,赵民权觉得,最坏的结果基本上不会出现,除非在这中间,自己犯了什么事,被什么人告了,或者被组织上抓住了什么明显的把柄。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赵民权一项对自己有严格的要求,什么事情能干什么事情不能干,他是有自己的原则的。送钱的一概不收,不管多少;送购物卡的超过两千元,一概退回;好烟好酒好茶叶,中纪委没有明确要求,几乎所有的领导干部,都是心照不宣,把这作为必要的人情往来。赵民权也没有免俗,但为了好看,他都是在来人走的时候,把自己家的东西,拿上一两件,算是互通有无。一来给他送礼的也感到有面子,看人家赵民权,多会来事,堂堂的大秘书长,还给我送礼物;二来就是出了什么事,组织上调查的时候,也好讲清楚,礼尚往来吗,有来有往。对于女人,这些年不论是在江城市当副市长,还是到海城市当市长,坦率的说,随时随地,都有数不清的女人对他表示过好感,甚至有许多姿色颇为出众的,向他暗送秋波,或者干脆是投怀送抱。
所以,现在像赵民权这样的权势人物,在目前人欲横流的社会里,想要完全保持住对婚姻的忠诚,一生一世就只和自己的老婆接触,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为所受到的诱惑简直是太多了,机会俯拾皆是。只要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你都有把持不住的时候。
像在海城市当市长的时候,一忙起来,一个多月也见不了老婆的面,碰到合适的对象,合适的机会,他也会逢场作戏,和那些自己喜欢的女人,亲密接触,释放一下。但和女人打交道,赵民权都记住了一个原则,犯法的事情绝对不干,小恩小惠的会有,像给女人们送个礼物,替她们换一个好的工作,解决她们个人的编制问题,或是在提拔的时候,为她们说句话,把她们从副科提成正科,正科提成副处,副处变成正处。对于那些正处级的妇女干部,在向省委组织部推荐副厅级后备干部人选的时候,把她们的名字列进去,她们就已经非常心满意足了。这样的女人,都是非常有素质的,你替她们办了事,玩弄了她们,她们还非常感激你,对你还一往情深。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她们还会给你。况且都是不声不响,让你感到非常放心。
不像那些素质不高的桑拿小姐、按摩女郎,你搞了她,她一旦知道了你的底细,就会不断的要钱,你不给,她就要挟你。让你整日惶惶不可终日,想尽一切办法,为她们弄钱,最后只好贪污受贿,弄不好就是身败名裂。这样的例子简直是太多了。
从医院回到省委老干部大院,赵民权看了看母亲。母亲在保姆的陪同下,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儿子回来详细汇报老伴的情况。听说老伴已经脱离了危险期,母亲才长出了一口气,说:“明天早上,做好早餐,一定到医院里亲眼看看。”
赵民权知道,父母这些年,感情上虽然有磕磕绊绊,但总体上,还是说得过去的,尤其是老了,都息脾气了,知道互相关心对方了。母亲年轻时,也是争强好胜的人,在省总工会做机关的工会主席,虽然级别不高,只是一个正处级干部,但在父亲赵胜面前,却从来没有示弱过。有什么事情,说不到一块的时候,照样和父亲当面顶撞,有的时候,两口子生气,赵胜一气之下,就住进了省委招待所——江城宾馆里。几天吃住都在宾馆,直到气消了,才回来看看,两口子重归于好。
年轻的时候,赵民权也看不懂,父亲和母亲为什么生气,大人之间的事情,作为孩子,他们不给你明说,你也搞不懂。后来从母亲和妹妹们的言谈话语之间,赵民权才知道,母亲怀疑父亲和省歌舞团的一个女歌唱演员,有不清不白的关系。那个女演员,叫刘芳兵,三十五六岁了,和老公离了婚,至今还是单身。赵民权从电视节目里多次见过她,长相确实漂亮,颀长的身材,丰满适中,两眼顾盼生辉,确实有种勾人的魅力。她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成熟女人的气质,让人见了,不由得不怦然心动。她经常在省里举行的各种大型文艺活动中抛头露面。当时赵胜已经到省政府担任副省长,主抓文教卫,自然有许多和文艺界的名人接触的机会。
当时赵民权大学毕业刚一年,在江城市政府办公厅做秘书。他和闽丽霞是大学同学,已经谈了三年的恋爱,闽丽霞大学毕业后,就留校做了老师。因为双方觉得结婚是早晚的事情,于是就提前偷吃了多次的禁果。血气方刚,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每天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两个人都情绪高涨,只要有机会,就会抓紧时间卿卿我我。有的时候,一星期十几次。真正体验到了什么是疯狂。刚上班,市政府办公厅就给他分了一套五十多个平方的小房子,虽然不大,但作为两个年轻人的爱巢,却绰绰有余。每逢星期天,两个人经常就泡在一起,连门也不出了,吃了睡睡了吃。
有了女人,有了完美到几乎疯狂的爱,赵民权才渐渐理解了自己的父亲。别看父亲身居高位,他知道,父亲对和母亲这一辈子的夫妻生活,是非常不满意的。
父亲个子虽然不高,但结实、强壮,非常有男人味,但母亲,却显得瘦小干枯,个子只有一米五六,身材也不好,用现在的话说,作为女人,没前也没后。几乎是一马平川,像是巴掌大一块,裹在厚厚的裤子里,丝毫没有性感的味道。当初父亲选择母亲的时候,还是一个普通的乡镇干部。在整个乡镇里,有工作而没有结婚的女人,也找不到几个。长得好看的乡下姑娘,因为是农村户口,今后生的孩子,都是乡下的农民,所以作为已经端上公家饭碗的赵胜,是绝对不可能再让自己的下一代,过农民的日子的。县城的女人,虽然漂亮的不少,但以赵胜的条件,是挑不到出色的女人做自己的老婆的。再说了,一个在乡下,一个在县城里,人家也不知道你猴年马月才能调到县城里上班。万般无奈,在媒人的撮合下,赵胜就娶了很不起眼的乡邮电所的女工周桂云做了老婆。
周桂云虽然长相不怎么样,但因为有工作,父亲是乡里的老邮电所长,母亲是乡中学的语文教师,全家都有城市户口,所以在乡里,也有不少的追求者。
那时候,赵胜只是乡农经站里一个普通的职工,他是地区农校毕业的中专生,因为没有关系,连县城里也不能留,被分到本乡本土,好歹有一个铁饭碗,比当农民强。谁都知道,他兄妹八个,爹娘都是农民,家里这么多张嘴,家里的生活非常困难。别的家庭条件好的人家,还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呢。
一开始,周桂云的父母也不同意这门婚事,也是嫌赵胜家负担太重,兄弟姐妹太多,今后结了婚,有管不完的事情。但周桂云铁了心了,要嫁赵胜。她对自己的父母说:“赵胜人实在,有文化,又有志气,不会一辈子受穷的,我跟了她,就算是一辈子受苦受累,我也认命了。”
父母看劝不住自己的姑娘,只好同意了他们的婚事。谁知道,结婚没几年,赵胜就时来运转,先是被县里破格提拔为副乡长,后来就乡长,乡党委书记,县委副书记,县长,县委书记,两三年一个台阶,最后坐上了地区专员、地委书记的宝座。不到二十年,在本乡本土,一路升迁,做到地委书记的,建国以来,在他的老家华亭地区,现在叫华亭市,他都算是第一个。老百姓都议论,他老祖坟肯定是占住什么风水了。要不然后劲不会这么大。
父亲官做得一天天大起来,眼界开阔了,也有风度了,举手投足,都有一种高级干部的样子,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巴结献媚的人,男人女人多了去了,自然更少不了那些长相漂亮、身材性感的美女。
赵民权推测,父亲在自己妻子的身上,找不到自己需要的女人的性感、妩媚、温柔、体贴和善解人意,身体和心理长期处于一种饥渴的状态,后来有了机会,作为一个男人,是无论如何也抵御不了那么多的美女暗送秋波的诱惑的。在别的性感的、丰满的、风情万种的女人身上,他一旦体验到这种刺激,一个成熟的男人,就会像吸食毒品一样上瘾。所以,赵民权对自己的父亲充分理解。男人吗,大权在握,春风得意,谁还能没有几个红颜知己,要不然这一辈子不是白活了吗!
所以,他总是让自己的妹妹们劝母亲,算了,爸爸也不容易,他只要不提出离婚,就让母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现在这样的事情,实在不稀罕了。母亲已经衰老的像是七十岁的老太婆了,身体一直不好,高血压,心脏病,样样都有,连走路都不稳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当到父亲这样级别的干部,有个把女人,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当个小科长小处长的,都有几个情人。
开导的多了,母亲渐渐也就心平气和起来,不再争风吃醋,反正自己的身体不行了,也伺候不了男人了,他要花,外面有女人让他随便折腾,也好,免得自己受罪了。于是,对自己的男人彻底撒手,只是时不时的好心提醒他,要保重身体,干什么都不要贪心,适可而止。
等完全退了休,没有实际的权力了,身体也不行了,这些事情,想的越来越少了。那些女人,也就不再缠他了,大家又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日子。
闽丽霞从社会上的风言风语中,也知道些公公赵胜和刘芳兵的风流韵事,于是在两口子忘形的时候,就敲打赵民权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的,见了稍有姿色的女人,都想上,一个一个,像是发情的公猪,不把心仪的女人睡了,就不甘心。”
赵民权照自己老婆的屁股上捏了一把,说:“你们女人,一个个都是醋罐子,见不得别的女人多看你男人两眼,好像你男人的身子,一刻也不能离了你的视线,所有的东西都得属于你一个人。你看人家沙特阿拉伯的妇女,几个女人,嫁一个男人,和平共处,伺候一个老公,也没有像我们中国的女人,是不是搞个你死我活。”
闽丽霞性子上来了,一把把赵民权从身子上推下来,说:“你给我听好了赵民权,我不管你们家有什么优良的传统,我要是发现你给我戴绿帽子,你等着,我非报复你不行,我也豁出去了,也还你个绿帽子戴戴,让你也尝尝那个滋味。我就不相信,就凭我这身材,姿色,我送到男人嘴里,什么也不图,就让他白睡,看哪个男人能招架得住。”
赵民权一听,知道闽丽霞也是一个牛性子的人,这样的女人,要真是激怒了她,她一豁出去,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当时追闽丽霞的时候,赵民权就知道,她也是非常有脾气的人,当时学校里,追她的男孩子很多。闽丽霞个个高高的,身材又好,前凸后翘,是学校里出名的美女,家庭条件也不错,自然非常挑剔。后来之所以选择嫁给赵民权,就是看着当时他有一个做地委书记的爸爸,想着有这样一个老爷子罩着,今后的日子,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要是论长相,赵民权就不是她的第一人选了,那些长相帅气、健美的男孩子,多了去了。赵民权只能算是一般般。安慰了母亲一番,回到家里,已经十一点了,两口子洗洗澡,就休息了。
早上七点,赵民权就被屋里的动静弄醒了。他知道,老婆闽丽霞正在为他准备早餐。闽丽霞这个女人,虽然有些脾气,但很知道疼男人,只要赵民权在家里睡觉,每天早上,他都会六点半准时起来,为赵民权准备早餐。
赵民权知道,该起来了,上午八点,省政府那边还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呢,于是两条腿垂在床下,休息了几分钟,就穿上衣服,去了卫生间,刷牙洗漱,顺便冲了一个热水澡,吹干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后,就看到老婆把煮好的稀饭,微波炉烤好的面包,咸菜,鸡蛋,都端在饭桌上了。
赵民权喝了一碗稀饭,吃了一个鸡蛋,一个面包,感觉差不多了,就放下了筷子。
闽丽霞看自己的男人今天吃的不多,于是就用爱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男人说:“怎么?昨晚让你劳动了十几分钟,就累着了。”
赵民权说:“哪里,已经吃的不少了。现在得控制食欲,你没看,肚子又大了点吗?”
闽丽霞说:“肚子大有什么呀?男人吗,肚子大有官相,更有风度,你没看我们省里的领导,一个个肚子都不小,张运来的肚子比范小兵的还要大,人家不就当上省委书记了吗!”
赵民权想起省委书记张运来的肚子,像是怀孕了六七个月的妇女,穿着宽大的西装,像是围了一圈布料,走起路来,看着非常滑稽,于是突然有了一个坏主意,看着自己的老婆笑了笑说:“你说我的肚子,要是长得像张运来那么大,咱们两个,怎么亲热呢?”
闽丽霞噗的一声差点把嘴里的稀饭喷出来,说:“你们男人,真够坏的,这样的问题也问得出。”
赵民权说:“这是一个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谁也没法回避,总不能一辈子不亲热吧,你说张运来的老婆,该采取什么姿势伺候他?”
闽丽霞说:“用什么姿势都不好办,他那么大的肚子,双方根本接触不了,除非他老婆是杂技演员,身体柔韧度极好,要不然真是没办法。”
赵民权说:“我还是保持好自己的身材要紧,要是真吃成了张运来那样的大肚子,那你可要遭殃了。”
闽丽霞嘘了一声,说:“你这个厚脸皮,我们女人,到了这个年纪,都死心了,谁还会一天到晚的想这个,就是你们男人都死光光了,我们照样活。”
七点三十分,司机徐庆春准时摁响了赵民权家的门铃,闽丽霞打开门,徐庆春叫了一声:“阿姨,早上好。”然后冲赵民权点了点头,说:“老板,早上好。”
赵民权边用纸巾擦嘴,边冲徐庆春说:“吃了吗?有稀饭,有面包,你还可以吃点。”
徐庆春说:“在家里吃过了。”说着开始帮赵民权收拾皮包,把手机、香烟、打火机放在黑色的大提包里。这几年,不管是当大老板的,还是当大官的,都习惯用那种又宽又大的皮包了,里面可以放不少东西,什么文件啊,小礼品啊,都可以往里面塞,就是放钱,一下子塞进去十几万,也一点问题没有。
这些年,赵民权对徐庆春可是没少关照。在江城市做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时候,他亲自给市人事局局长打招呼,为徐庆春解决了正科级的级别,整个司机班里,原来除了市长陈明远的司机是正科级,其他的司机,都是工人的身份,连干部都不是。有了赵民权的一个电话,徐庆春就从工人,变成了市政府的正科级干部。
做司机的,本来文凭就不高,能读到高中毕业,就不错了,在市政府上班,也没有什么提拔升职的想法,现在大学生还用不完,他们这种人,只能是兢兢业业的伺候好领导,混碗饭吃,平常里收点礼物,报销点油费、餐费,靠修车的机会,赚点小便宜,打着领导的旗号,再办点私事,他们也就非常知足了。
他们知道,领导信赖他们,用他们,就是对他们最大的鼓励。赵民权作为领导,他当然知道当下属的心理,你要想让人家死心塌地的为你服务,你总得有所表示吧,你当领导的,往下属的心里做上一件事情,人家会感恩戴德,回报你十件事情、百件事情的。
赵民权越是关心徐庆春,徐庆春就越是觉得,自己伺候的这个老板,是个有情义的人,于是,把赵民权全家,都当自己的主人看待。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严寒酷暑,赵家只要有任何事情,他都会非常上心。什么送煤气,接插座,修家电,掏下水道,连厨房的卫生,他也会打扫打扫。只要到了赵民权家,他就像是一个不要工资的钟点工,眼睛里都是活,从来没有闲着过。他开的小轿车,虽然是赵民权的专车,但赵家老小,只要想用,他都会千方百计的满足他们的要求。他简直成了赵家不要钱的专职司机和兼职保姆。伺候的上上下下,都满意。
司机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上了境界了。别说赵民权离不了他,就是赵家的许多直系亲属,都觉得用徐庆春非常可靠。所以,不管以后赵民权调到海城市当市长,还是又回到省城做省政府秘书长,秘书都换了好几个,但司机一直没换,司机做的领导都离不开你了,这也算是水平。
当然,徐庆春也知道,自己的辛苦是有回报的,作为一个司机,从什么都不是的小工人,五六年时间,就被赵民权像变戏法似的,给弄成了副处级的国家干部,现在关系也已经办进了省政府办公厅,下一步,就可以在省政府办公厅的新家属区,分一套一百六十平方的房子。他老婆胡秀莲的工作,也由赵民权出面,安排在省烟草专卖局,虽然是个普通职工,但每年的工资加上奖金,也是七八万,比着原来在一家私营幼儿园打工的日子,那是好到天上去了。
他们一家的日子,因为赵民权,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你一个小人物,怎么回报人家?只能是死心塌地的为人家服务了,就是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啊。所以,徐庆春的服务,这些年来,都是非常到位的。原来在海城市,他们一主一仆,都没有老婆在身边伺候,连赵民权的袜子、衣服,都是徐庆春亲自洗的。有时候连续一个多月,回不了省城,连自己老婆、孩子的面也见不到,老婆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会从嘴里露出一半句怨言,但都被徐庆春呵斥回去了。他说:“你不想想,要是我不给赵民权开车,还做我的普通司机,我们家现在有什么?你还是个下岗工人,不出去打短工,一分钱都没有。全家就靠我那几个死工资,别说买房子了,就是出去租房子,咱们也租不起。现在你说,我们家缺什么吧?房子马上就两套了,光房产也值个几百万,家里茅台、五粮液,都是成箱的,软中华、玉溪,随便抽。每年光是处理烟酒,就能赚个几万块。你看你的衣服,不都是那些人送的购物卡买的,你现在,一件裙子,都是一千多块,我们家的日子,算是好到天上去了。你还不知足,有怨言,让我天天在家里陪你,等真到了那一天,你就后悔了,我什么外块也没有了,就是那几个死工资,你看再吃什么喝什么,有现在方便吗?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胡秀莲听了老公徐庆春的一通呵斥,也渐渐开了窍。原来她对自己的老公,也是不放心的,天天跟着大领导,月把二十的也不回趟家,缴一缴公粮,谁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花花肠子。现在的男人,想在外面偷腥,机会简直是太多了,到处是桑拿、按摩,还有那些酒店的服务员,餐厅的小姐,老公经常为领导安排饭局,认识的女人不少,手机上时不时的会收到短信,都是暧昧肉麻的话,什么:“徐哥,好久不见你来了,我好想你啊。”或者是:“徐哥,你这个死鬼,好久不来看我,当心我下回吃了你。”
有时候老公睡着了,他会偷偷的看老公手机里的短信,看了一肚子的醋意,再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而徐庆春,睡眠的质量非常好,他是沾枕头就能打呼噜的人。
第二天,徐庆春看自己老婆的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于是就不解的问她:“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胡秀莲说:“你给我说老实话,在外面,你有没有别的女人?”
徐庆春一听,就明白了,说:“你又偷看我手机短信了吧?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些女人,都是工作关系,她们是酒店拉客的,和我联系,是想让我在她们的酒店安排饭局,那样她们有提成赚。她们对谁都是那样子的,越肉麻,越让你觉得她们和你关系好,其实这都是她们的营销手段,当不得真的,我一天到晚,伺候领导到深夜,累的要死,还能有那个劲头和她们联系啊,你就一万个放心吧。不信你看,等有一天,我不给赵秘书长开车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一个女人骚扰我了。”
胡秀莲思忖了一下,男人的解释,也有道理,于是就放宽了心,不再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了。
七点五十分,徐庆春开着奥迪车,拉着赵民权,拐进了省长办公楼前的广场里,转了一圈,然后又拐上了楼前的走廊里。车子刚刚停稳,早已经等候在那里的覃邵华,轻轻为自己的老板赵民权,打开了车门。
赵民权先把自己的皮包递给覃邵华,然后一猫腰,从车子里钻出来,门口站岗的两个武警战士,忙冲他敬礼。
赵民权满面笑容,点了点头,算是还了礼。
这个时候,赵民权看到,大厅里站了十几个人,有五六个省政府的副秘书长,还有几个副省长的秘书。大家见了他,脸上都带着笑容,问候说:“秘书长,早上好。”“早,秘书长。”
赵民权知道,这都是在等各自的主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中国官场上,非常讲究起繁文缛节了,省长、副省长们到大门口,一定有分管的副秘书长和自己的专职秘书,做迎接状。弄得每天早上,省长楼的大厅里,都是乱哄哄的。一个副省长来了,分管的副秘书长和他的专职秘书,会迎上前去,拿包的拿包,陪笑脸的陪笑脸,大家前呼后拥的,上楼进了办公室,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示对副省长的尊敬似的。这习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是约定俗成,好多年了,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见怪不怪了。
原来赵民权在江城市做副秘书长时,所有的副秘书长,都是正处级干部,分管的副市长,都是副厅级干部。处级和副厅级,就差一级,大家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没觉得,地位有天壤之别,都是工作关系,没必要低三下四的,曲意逢迎,所以,大家上班,也是各人进自己的办公室,没有哪个副秘书长,在门口刻意迎接分管的副市长,因为大家觉得完全没必要。副市长们有他们各自的秘书、司机伺候着,就完全可以了。
但现在到了省政府,气氛却完全不一样了。官当到副省级以上,全省在职的,也就是几十个人。堂堂的省政府大院,省长加上副省长,才八个人。这些人,明显在这个大院子里,成了众星捧月的对象。
刚到省政府上班,赵民权就发现,自己这个秘书长,以后也不能免俗了,其他的七个副秘书长每天早上,都准时出现在门口,迎接各自分管的副省长,这在省政府,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了,他这个刚刚上任的省政府秘书长,总不能在范小兵省长上班的时候,孤零零的,一个人在秘书的陪同下,走上楼梯,他赵民权在办公室里,优哉游哉的看着文件,等自己的主子吧。你这个秘书长是干什么吃的,人家都能做到,你就不能做到?
虽然有些不情愿,觉得这样的繁文缛节,都是形式主义在作怪,但在官场上,有些时候,就是要靠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才能衬托出一个人的权力大小,才能让某些人,体会到那人上人的感觉。官当的大了,当的久了,不由自主的,就要讲究这些形式,没有这些形式,他们反而感到不舒服,不适应。
于是没办法,只要范小兵不出差,赵民权这个秘书长,也只好和大家一样,早早的来到办公楼一楼的大厅里,和大家聊天,等各位省长、副省长的。
时间长了,赵民权觉得,这也是一个和大家交流的好机会。他每天早上,和各个副秘书长扯一会儿淡,很快大家就熟悉了。原来和各个副省长的秘书没有直接接触,现在不到一个星期,就在大厅里,把他们认识了一遍。再从人事处长送过来的花名册里,仔细对照一下,哪个人什么学历,什么出身,工作经历是什么,什么时候进办公厅的,跟副省长几年了,本人有什么特点,时间一长,他就把大家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当省政府秘书长,是一个大内总管的角色,人财物,工青妇,吃喝拉撒睡,只要是这个大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他都可以过问,都可以插手。所以,一天到晚,找他的人多了去了,只要进了办公室,就不会消停。电话响个不停,门口排队想见他的人,每天都是一拨去了,又来了一拨。不知道怎么那么多的人,那么多了的事情,需要他这个秘书长,亲自过问。
七点五十五分,各个副省长的车子,一个个停靠在大厅门口。大家都很自觉,没有特别的事情,都会按时上班。所以,在省长楼,不存在打卡的事情。
官当到副省长这一级,已经彻底的自由了,早上身体不舒服,不想上班了,让自己的秘书或者司机,向分管的副秘书长说一声,就行了。有什么事情,副秘书长会顶着。就是省长问到了,有什么事情要找副省长商量,那个时候,就说在外面有事情,也没什么问题。省长的事情就是再紧急,也得等人家副省长身体好了,愿意配合了再说。做副省长的要是对省长有意见,心里不舒服,他就一直拖下去,不和你照面,你当省长的怎么了,再牛,你可以抓住秘书长、副秘书长骂一顿,但对于那些副省长,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人家的乌纱帽又不是你给的,都是中组部发的,你就是再不喜欢他,也没办法把他头上的乌纱帽拿掉。所有,现在的副省长,要是个个在心里和省长较劲,你也难办。这个时候,就看秘书长的水平了。要会和稀泥,既要不折不扣的贯彻省长的指示,又要兼顾副省长们的面子、利益。大家你好我好,共同把事情糊弄下去,糊弄一年算一年,糊弄完一个任期算一个任期,等都到了省人大或者政协,退了二线,就不那么较劲了。没有了利益冲突,也就会心平气和了。
现在的官场就是这样,大的游戏规则就是如此,正职和副职,都不是你自己选的,都是上级组织部门硬拉郎配的,你喜欢不喜欢,都有人要和你在一个班子里。作为一把手,你要有胸怀,意见一致的,你要和人家搞好团结;意见不一致,你也要和别人搞好团结,并且要善于团结和自己意见不一致的同志共同前进。有时候看着当上省长了,风光的不得了,其实仔细一分析,手下没有几个人是可以完全靠得住的,七八个副省长,各打各的鬼胎。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各有各的路子,各有各的后台,一个个都不是平庸之辈,谁也吃不下谁,大多数时候,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
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听话的善于协调和稀泥的秘书长,这省长当的,简直要郁闷死了。
范小兵之所以力排众议,要用赵民权当秘书长,一来是认为他可靠,为自己服务的时候,尽心尽力,从来没有出过什么纰漏;二来赵民权确实也有能力,他熟悉这方面的工作,在基层也做过区委书记、副市长,市长,熟悉省情;第三呢,赵民权的父亲,在省里当过多年的副省级干部,有一定影响力,和各个方面的领导,都能说得上话。这也是一个不小的政治资源。所以,范小兵在任命赵民权出任省政府秘书长的问题上,寸土不让,和省委书记张运来,差点翻了脸。
张运来原来想用自己看上的一个市委书记,担任省政府的秘书长,这样过个三两年,就提拔为副省长了,还可以牵制着范小兵。免得省政府这边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在目前的权力分配上,省委书记和省长,本来就是一对冤家。省委书记的权力,大多落实在管人上。提拔谁不提拔谁,省委书记说了算。但省长,在钱的运用上,却有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上什么项目,花多少钱,财政做多少预算,省长在这方面,可操作的空间很大,有的时候,就是当省委书记的,你也不好过问。有的事情,你根本就不知道,钱怎么花的,花到什么地方了。
一个省里,财政收入上千亿,省长要是想干点什么事情,方便的很。
所以,张运来就想派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当省政府的秘书长。谁知道此议一出,立即让范小兵感到自己的人格受到了刺激。本来他对张运来这个省委书记,是很尊重的。张运来年龄比他大一岁,在北京当了几年的部长了,现在到了滨海省,出任封疆大吏,也属于受到重用了。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上一个台阶,在退休之前,提拔到中央,混个全国人大副委员长或者政协副主席的当当,也是有这个可能的。
只要张运来提拔了,或者调到别的省份了,他范小兵接任省委书记的可能,就非常大了。别看都是正省级,但当省委书记和当省长,在老百姓的眼里,那是有本质区别的,虽然只是一把手和二把手,但老一就是老一,有的时候,就可以一言九鼎。而做省长的,什么时候,都要看着人家的脸说话,人家是班长,你是成员吗!
在新的省政府秘书长的人选酝酿时,省委组织部长林百泉秉承张运来的意思,找到范小兵,征求他的意见,说:“范省长,张书记的意思是,调西城市委书记白一舟同志到省政府,做下一届的省政府秘书长,一舟同志的资历也到了,省里已经把他作为省部级后备干部,报到了中组部,说不定很快就提拔了,做秘书长,只是一个过度,张书记希望你能够理解。”
范小兵一听,心里就火了,他心说,好你个张运来,老子这几个月,这么配合你,什么都按照你的意思来,我这个省长当的,够低调了,有时候甚至自己就觉得,有些过分,有些窝囊了,我范小兵是什么人哪?这一辈子,我还从来没有这样低调过,你不要不识抬举,我不和你较回劲,你就不知道我的脾气不是!省政府是什么地方?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你都不让我做主,任命个秘书长,都不是我的心腹,天天找一个外人,不知根知底的,围着我晃,我心里会舒服吗!不行,在秘书长人选的问题上,绝对不能让步,要不然今后几年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心里虽然是火冒三丈,但面上还要说得过去,都是大官,不能像泼妇骂街似的,没有一点城府。范小兵看了林百泉一眼,说:“林部长,林老弟,我明确告诉你,在省政府秘书长人选的问题上,我另有其人了,这个人就是赵民权。我认为他最合适。不可否认,我们俩有多年的工作关系,相互熟悉,配合默契。最关键的是,这个位置适合他,他做过秘书长,熟悉这一类的工作,又有基层的工作经验,人缘也好,那些厅局长的,都愿意和他打交道。别的人不合适,我不习惯,在省政府秘书长人选的问题上,还请你转告张书记,就不要让他费心了,我范小兵好歹也算是一届省长,总不至于连为自己服务的一个秘书长,都做不了主吧。那样我就没有心思干下去了,干脆让我回北京,做个副部长的什么算了。”
林百泉看范小兵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知道他是真动气了,如果还不满足他的要求,他真是要和张运来较劲下去,那样两败俱伤,都不好看。于是连忙劝解说:“范省长,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张书记的意思,也是要先征求你的意见,你不同意,就算了,张书记说了,省政府秘书长的人选,还是要首先尊重你的意见,好,好,你的意思我终于明白了,我马上回去就向张书记汇报,他一定会同意你的意见的。”
范小兵以退为进,慢条斯理的说:“有劳老弟了,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不是赵民权来当,那我宁愿谁都不要,让秘书长这个位子先空缺着。”
当然,张运来听了林百泉的汇报,也就妥协了下来,说:“就按范省长的意思办吧。让他心里也舒服舒服。强扭的瓜不甜,就是硬派白一舟去了,也没办法开展工作,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
于是,赵民权就作为新的秘书长人选,上了省人大的会议,经过表决后,就成了名正言顺的省政府秘书长。
快八点的时候,范小兵的黑色奥迪A8轿车,终于停在了大厅门口。车子刚停稳,秘书龚和平就走上一步,为范小兵打开了后车门。范小兵先放下自己的一只脚,然后把身子从轿车里缓缓移出来,站稳了,顿了顿脚,整理了一下西装,才冲周围的人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个卫兵连忙喊着口号:“立正,敬礼!”说着,后脚跟重重的一磕,身子一下子绷的直直的,眼光都注视着范小兵。范小兵这个时候,也冲他们挥了挥手,说:“辛苦你们了。”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大厅,上了铺着红地毯的楼梯。
赵民权不声不响的跟在后头,脸上带着笑,迎面碰上的秘书、服务员,看省长、秘书长上楼了,都知趣的退到楼梯边,或者退回到走廊里去,等大领导过去了,他们才能继续使用楼梯,虽然没有人特别交代每一个这样做,但你只要到了这个楼内,你就会不由自主的这样做。
看着省政府办公厅的工作人员,大家都是这样懂事,赵民权就很欣慰,冲着每一个工作人员都笑着说:“辛苦你们了。”
大家看着他也都笑着回答说:“秘书长,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在省长楼服务的十几个姑娘,都是从省政府的接待饭店——江城大酒店选来的。她们来之前,都经过了严格的培训,长相又漂亮,气质又好,只有这样的人,才有机会走进省长楼,为各个领导服务。她们上班的时候,都穿着红色的套装,像是一群空姐,脖子上系着白色的丝带,一个个身材高挑,皮肤细腻,走起路来,袅袅婷婷,真成了这个男人世界里一道最靓丽的风景,她们走过的地方,身上散发的香水味和青春女性的气息,让每一个男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们几眼。
这些女孩子,在省长楼里,主要负责打扫卫生,管理会议室,为开会的省长、副省长们端茶递水。时不时的还可以看见她们,小心翼翼的擦着楼梯的扶手,或者清理走廊里的烟灰缸。有这些女孩子在,整个省长楼,才像五星级酒店一样干净,温馨。
省长范小兵的办公室在三楼,是整个省长楼上,最大的一套办公室。有两间会客厅,一间秘书的办公室,里面的是一个套间,有五六十个平方的面积,是省长办公的地方。放着大大的老板台,后面是一排排的书架、文件柜。在最里面,还有一个相当隐蔽的套间,里面的设施,比着五星级宾馆,丝毫不差,有席梦思、按摩椅,卫生间,还有一整套的淋浴设备。这是让省长临时休息的地方。干到省长这个位子的,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了,一天到晚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时间长了,也是坐得腰酸背痛。有个地方休息,这么大的领导,也是理所应当的。
范小兵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坐下来,用手摆弄着那一摞摞的文件,秘书龚和平这个时候,已经在他的不锈钢杯子里,泡好了茶叶,冒着热气,端到了桌子上。龚和平也搞不清楚赵民权在范小兵的办公室里要呆多久,出于礼貌,也为赵民权泡了一杯茶叶水,用塑料茶托托着,放在了赵民权面前,说:“秘书长,你慢用。”
赵民权冲着他看了一眼,说:“好,谢谢你了。”
龚和平看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就轻轻的退了出来,关上门,拿起自己办公桌上的日程表,看省长今天都有什么安排。
范小兵指了指椅子,对赵民权说:“坐吧。”
赵民权只好在范小兵对面坐下来。
范小兵问:“老爷子好了吗?”
赵民权说:“没什么问题了,老毛病,不是一两天就能完全治好的,慢慢养着吧,能不发病就行了。”
范小兵喔了一声,说:“人老了,不可避免啊。”
说着,换了一个话题说:“孙副省长还要几天才能回来?”孙副省长就是常务副省长孙家万,他在陪国家发改委调研组看项目。
赵民权说:“按照日程,还需要三天,星期五下午调研组回北京。”
范小兵说:“好吧,省政府常务会,就放在下一星期一开吧,文件这个星期五就发下去,让各个副省长、各厅厅长,在外地出差的,务必在星期天赶回来。我们省政府,为全省老百姓办实事的项目,该敲定了。”
赵民权说:“好,各种文件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上常务会研究了。”
范小兵说:“好,让各牵头的厅局,一定要有详细的方案,花多少钱,建多少项目,一定要心中有数。我们财政的钱,什么时候都是不宽裕的,我们是落后地区,财力有限,但是,为老百姓要办的实事多的很,哪先哪后,一定要做好权衡。先把资金放在老百姓最需要、最关心的项目上,总之一句话,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
赵民权说:“明白了。我马上召集几个牵头部门的厅局长,再研究研究,汇总一下,看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范小兵说:“好。”接着问赵民权下一个问题:“民权,省委常委会下个月要研究提拔一批副厅级干部,你看我们办公厅报谁合适?”
省委组织部的这个文件,刚刚下发了两天,赵民权已经看过了,他刚到办公厅半年左右,有的处长刚刚认识不久,还不熟悉。对他们每个人的背景,还没有完全搞清楚,所以在报谁不报谁的问题上,他还没有把握,只好先听听范小兵的意见。
赵民权说:“老板,我还没有什么主意。我什么都听你的。”
范小兵笑了笑说:“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么多年,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吗!我们是兄弟,有事共同商量着办。我想了,这一次省委组织部要我们报三个副厅级后备干部人选,我看就把小龚报上吧!他给我当秘书已经六七年了,我在江城市当市委书记的时候,就跟我,到省政府,也已经五年多了,正处级,也够三年了,论资历也到了。我的意思是,先给他把级别弄上去,你看张书记的秘书洪发树,从北京下来时,就弄了个副司长的级别,到了我们滨海省,一来就当上了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再混个一两年,张书记一句话,就是正厅级了,放到下面去,不是市长就是市委书记,才四十岁出头,就是正厅级干部了,这样的干部,今后才有竞争力。我看小龚不错,不能再耽误他了。”
赵民权说:“好,只要民主测评这一关他的得票过得去,就没问题。因为每一次的民主测评,组织部都要来人的,具体的谁得多少票,只有他们掌握,我们自己,也不很清楚。”
范小兵说:“这个就需要你提前做点工作了,和各个处的处长打下招呼,让他们和自己处里的同志统一思想,认真贯彻领导意图,要让大家明白一个道理,办公厅的干部提拔的越快,大家的机会就越多,如果大家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互相拆台,那样大家的得票就都不高,结果就是谁都上不去,都吃亏,到退休了,还是一个正处级干部。处长没提拔,下面的副处长,就更没有机会,提拔一个干部,就能带动一大批。反之,一个干部长期停滞不前,那就阻挡后面一大批干部的提拔进步。”
赵民权说:“好,我这几天,逐个找处长们谈谈心,让大家统一一下思想,认真贯彻领导意图。”
范小兵又说:“另外两个人选,我看就报何冬梅和肖铭传吧。小何做接待工作,很有一套,去年陪我到东南亚招商,服务工作做的很到位。小肖呢,我做常务副省长的四年多,都是他当第二秘书处的处长,工作上也是兢兢业业,懂业务,肯钻研,年龄也不小了,都四十七八了,再不提拔,就没有多少机会了。在整个办公厅,也属于老资格的处长了。提拔他,别人也不会有意见的。”
赵民权想了想,论资历,提拔肖铭传,也确实说得过去。这三个人,就是提拔何冬梅,有点牵强些。但赵民权知道,从私人关系上,何冬梅和范小兵的关系,又是最亲密的。去年底,赵民权刚当上省政府秘书长一个多月,陪同省长范小兵第一次出国访问。带着一个五十多人组成的滨海省政府代表团。成员里面,有各市的市长,招商局长,还有各个厅局的厅局长。为代表团服务的,除了省外办的一批工作人员外,省政府这边,还有办公厅接待处的处长何冬梅。赵民权虽然是刚到办公厅不久,但他一接触何冬梅,就知道,这个女人了不得。先看长相,何冬梅就对男人有着无穷的杀伤力。她个子有一米六八,显得很高挑,非常有韵味,两个眼睛也非常好看,顾盼生辉,一看就是典型的美人坯子。
她说话的声音也非常好听,有着成熟少妇的独特魅力,赵民权看过她的档案,知道她年龄才三十六岁,离婚了,目前单身。原来在江城大酒店做副总经理,前几年,秦英海做省长的时候,把她调进了省政府,做接待处处长。她最初的出身,是酒店的服务员。社会上有些小道消息,说她是秦英海的情妇。她从省里的旅游学校酒店管理专业毕业后,就在江城市大酒店上了班,当时秦英海从北京一个部委机关的司长被提拔为滨海省的副省长,就住在江城大酒店。江城大酒店的领导,就安排刚刚毕业的何冬梅,照顾秦英海的日常起居。一来二往,两个人就建立了感情,发生了关系。随着秦英海一步步升迁,先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后来又做了省委副书记、省长。何冬梅在他的一再关照下,就做了江城大酒店的副总经理。何冬梅有几年,也找了一个男人结婚,还是部队里的一个正营级军官,一年到头,两口子也没有几天团聚的日子。那个军官也知道,自己的老婆长得那么漂亮,不会一年到头,没有男人骚扰。随着老婆的官越当越大,他也逐渐明白了,自己的老婆,早已经是人家手上的玩物。有些风言风语传到他耳朵里,他知道,他的对手,是一个他绝对惹不起的男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只好忍气吞声,不要求别的,只要求在转业安置的时候,能够把他安置的好一点。后来,他进了一个厅级机关,做上了副处级干部,房子也有了,工作也稳定了,他就和自己的老婆协议离了婚,又找了一个大学刚毕业的硕士生结了婚,算是彻底甩掉了这个戴了多年的绿帽子。
离了婚的何冬梅,再也没有结婚,他和秦英海到底有没有关系,别人也没有见到过,只是一些小道消息,现在的社会,男男女女之间的性关系,只要双方当事人情投意合,别人就是再嚼舌头,也是瞎操心,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你们什么事啊!所以,赵民权对这些议论,也就不太在意。他觉得,长成何冬梅这样的女人,就是一辈子当尼姑,也是逃脱不了让男人嚼舌头的,谁让你长得那么好,那么性感,你说你那么性感,没有男人惹你,说得过去吗!只要是正常的男人,看了这样的身子,都不会不想入非非。那诱惑也太大了。
赵民权想起来了,在决定出国人选的名单时,本来没有何冬梅的名字,本来做服务,都是省接待办的事情,省政府这边,派人不派人,都可以,所以第一方案,就没有报何冬梅。
还是范小兵在审阅名单时,亲自加上了何冬梅的名字,对赵民权说:“小何不错,整个代表团,几乎没有几个长得好看的女人,那一帮子和尚,坐在飞机上,也没有多少意思啊!女人长成何冬梅那样的,就是出国,也给我们国家争脸啊!”
访问第一站,是新加坡。晚上在酒店里,赵民权发现,何冬梅把自己的房间,安排在范小兵的对面。整个酒店的第十层,就安排了省长范小兵一个套间和何冬梅的一个标准单间。别的人谁也没留意其他人住哪一个房间,都是拿着自己的房卡,急匆匆回房间去了。而作为秘书长,赵民权却是个十分注意细节的人,他一看就明白了,这个何冬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省长范小兵拿下了,或者即将拿下。当然,最关键的是范小兵,他本人非常乐意被何冬梅这样性感的女人拿下。
赵民权不知道,做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时,范小兵就中意过何冬梅,但看她和省长秦英海打得火热,一时半会,不会考虑任何人,自己虽然是副省长,也没有任何机会,于是只好看着何冬梅,在省长楼里抖来抖去。现在终于等到了机会,命运把这个性感无比的女人,送到自己嘴巴里,你说这样诱人的桃子,谁不想吃上两口呢!
当天晚上十一点,范小兵一个人在房间里,有一种抓耳挠腮的感觉,秘书龚和平下楼休息去了,估计这个时候,已经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休息了。
他丝毫没有洗澡休息的意思,脑子里被一种亢奋的激情,鼓舞着。他知道,那个自己想了几年的何冬梅,就在对面的房间里,说不定正在呼啦啦的洗澡,这个女人,穿着衣服都那么好看,脱了衣服,不知道是怎样一道迷人的风景哪!估计也是个性感的肉弹,香艳的很。
他在思忖,这个小何,也应该是个明白人,你看她自己安排的房间,就说明,她已经把自己送到了范小兵的嘴巴边了。送范小兵进房间的那一瞬间,她还意味深长的冲范小兵抛了一个媚眼,那种眼光,只有接到的人,你才明白里面的含义。
在范小兵心里,他还是想让何冬梅主动些,让她主动打自己的电话,或者直接敲自己的门,送上门的女人,意思已经是非常明显了,这样自己顺水推舟,就没有那么尴尬。因为现在自己的身份不一样了,堂堂一个大省长,围着转想要自己上的女人多的是,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栽面子。你想啊,要是他自己先主动,把话挑明了,万一碰到的女人是个烈性女子,死活不愿意,那自己的脸,就丢大了,连一个女人也搞不掂,传了出去,实在是丢人丢大了。
所以,范小兵一般对于女人,都是守株待兔,等女人憋不住了,自己送到枪口上,再顺水推舟,这样水到渠成,也不伤自己的面子。
但今天对付这个何冬梅,范小兵发现,如果自己不采取主动,可能有点玄。眼看都十一点半了,走廊上静悄悄的,把不住劲的范小兵,无数次透过猫眼,看着对面何冬梅的门,他希望看到,何冬梅推开门,这个时候站在他的门前,摁响门铃,但一次次等来的都是失望。
眼看要到午夜十二点了,这样熬下去,迟迟打不开局面,这样的大好时机,就要彻底失去。范小兵想,与其整个夜里受折磨,和自己喜欢的女人近在咫尺,就是搞不上手,还不如自己厚着脸皮,打开这个尴尬的局面,现在也不要管那么多了,什么他妈的省长不省长的,我现在就是一个激情似火的男人,我喜欢一个女人,我要得到她,征服她。
于是范小兵马上找到何冬梅房间的电话号码,鼓起勇气,用宾馆的内线拨了过去。
何冬梅其实没睡,她能睡得着吗?这一次,她有预感,自己随团出访,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省政府办公厅,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尴不尬的位置,秦英海走了,那个男人,已经渐渐远离了她的生活,说实话,十几年来,她爱过他,崇拜过他,却从来没有恨过他。
她认为,自己和这个能做自己父亲的老男人,这十几年的感情,是命中注定的,是刻骨铭心的,是这个老男人,给了她想要的生活,改变了她的命运,让她知道了这个世界许多她从来不知道的东西,从这个角度上,她觉得,要感谢他。
她想起了,刚刚中专毕业,到江城大酒店上班的时候,自己还是个羞涩的姑娘,二十一岁,浑身上下,出落的水灵灵的,她虽然是个山里妹子,但滨海人都知道,滨海乡下,有许多山里妹子,长的很漂亮,身材高挑,尤其是细腰肥臀,比着城里长大的姑娘,更淳朴,更诱人,身上还有一种野性。大家都说,是山里的水土好,滋养了这样出色的女人。还在省旅游学校里读书时,江城大酒店的工作人员到学校挑服务员,从身材到气质,工作人员一眼就看上了她,说:“这姑娘我们要定了。”她一毕业,就到江城大酒店上班了,做了客房的服务员。由于长得好,脸上总是带着一种甜甜的笑,在大酒店里上班没一个月,就惹的不少男人,和他搭话。
有些住店的客人,见了她,就有事没事的撩她,送给她一大束的鲜花,还要请她吃饭,或者逛街,答应给她买衣服。她都是微微一笑,说:“工作忙,走不开。”礼貌的拒绝了。
酒店里那些干保安的小伙子,开车的司机,也争着和她说话,想请她吃饭,逛街,看电影,也被她婉言拒绝了。
这中间,还有一个省委领导的秘书,姓华,看样子有四十多岁了,长相还行,中等个子,文质彬彬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浑身上下,穿的都是名牌。一看就是那种很有身份的人。他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她了,知道了她的名字,特意安排人,送她了一个传呼机。那个时候,传呼机刚刚时兴,两千多块钱一部,不是像她这样的女服务员,可以配得起的。她一个月下来,才有六七百块钱,用也用不起。
这是平生第一次,有男人给她买这么贵重的礼物,她心里突然有一种满足感,对这个华秘书,渐渐有了好感。她喜欢这样成熟而有气质的男人,什么都懂,和他聊天,天南海北的他什么都能给你聊,知识面真广,像她这样山里的女孩子,什么都没有见识过,感到非常崇拜这样的人。
有了传呼机,和华秘书联系就方便了。不忙的时候,华秘书都会来江城大酒店,开一个房间,买上各种各样女孩子喜欢吃的东西,什么巧克力、稀罕的进口水果,还有红酒,每一次还不忘为她买件好看的衣服,他真是一个好男人,心细着呢。经他眼看一看,她选的衣服,从色彩到款式,穿在身上,都非常合适,何冬梅也非常喜欢。在她的这一辈子里,还从来没有哪个陌生的男人,这么关心过她。她晕了,幸福的要命。
一个从来就没有感情经历的女人,是经受不住一个男人如此这般润物细无声的进攻的,她冲动了,完全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她被这个男人,一点一点的瓦解了。她感到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她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她没有丝毫的反抗。
激情过后,两个人都得面对现实。华秘书说:“妹子,我很爱你,你是这一生我最喜欢的女人,但是,我目前不是单身,我现在就准备,和我老婆离婚,离婚之后,我娶你,让你给我生一个孩子,姑娘、儿子都行。我会给你完美的生活的。”
一开始,何冬梅对这个男人,还是充满了美好的幻想,她能够感受到,这个男人确实是喜欢自己的,隔三差五,都要和何冬梅约会,何冬梅感到,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真是很幸福。
交往了几个月,何冬梅发现,自己怀孕了,月经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了影子,到医院一检查,证明了自己的判断。结果出来了,她就很慌张,问华秘书怎么办?什么时候结婚?华秘书长叹了一声,说:“我老婆打死也不同意和我离婚,她说了,要是我敢离婚,她就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她要到处宣扬我和你的事情,要让我身败名裂。她要告到省纪检会、省委,省人大,让我在仕途上彻底完蛋。我想了,我现在确实不能和她撕破脸闹,一闹我就全完了。我现在是正处级,如果顺利的话,三两年之内,我就可能提拔副厅级,如果闹开了,我就一辈子就没有提拔的希望了,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我现在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是对你做些金钱补偿了,你说吧,你要多少钱,我尽量满足你。”
何冬梅听了,心里是万念俱灰,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感情,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她哭了,眼里的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面流着,嘴唇紧紧的咬着,一句话也不说,胸口一起一伏的。
华秘书一看,怕她想不开,一下子就跪下了,抱着她的腿说:“冬梅,你一定要想开啊,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长着呢,先把孩子打掉,我保证,虽然不结婚,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你要什么,我保证给你什么。我就是给你当牛做马,也还你这个情。算我欠你的,行了吧!”
何冬梅哭了一会儿,终于想开了,用纸巾擦了擦眼睛,说:“好,你给我十万块钱吧,我把孩子自己打下来,从此以后,咱们谁也不欠谁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也不愿意和你过这种见不得阳光的日子,整天偷偷摸摸的,活着胆颤心惊,没意思。”
华秘书看何冬梅态度如此坚决,只好说:“好吧,我想办法给你筹,就是借,我也凑够十万,算是对你有个交代吧。你把身子都给了我,我一辈子这个人情债,也还不清了。”说着抱着何冬梅,说:“你最后再陪我一个晚上吧,明天去打胎,我们好好把这一辈子要做的爱,做完。今后你也就不属于我了,我这一辈子,有了你,也算是没有虚度此生。”
何冬梅看他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十万块钱,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在省城里,可以买一套七八十平方的房子了,自己跟了这个男人几个月,这样也算是值得了。于是何冬梅当天晚上,就没有走,对于华秘书的要求,她一样样的都给予了满足。
何冬梅打掉孩子后,华秘书果然没有食言,一天晚上,他约何冬梅,又在江城大酒店开了一个房间。何冬梅进了房间后,他把一个密码箱放在桌子上,打开让何冬梅看。里面是十捆钞票,都是扎好的,一百的面值。
华秘书说:“这些年,我全部的积蓄只有六万块钱,没办法,我又从一个做生意的朋友那,借来四万块钱,一并给你,免得你说我没有信用。这些钱,我劝你别打散了,先买套房子吧。以后房子说不定还会升值,这样你的生活,就有保证了。我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何冬梅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他没想到,这个男人还真是说到做到。可见对她,是真心实意的。自己跟了这个男人,算是没有看错人。虽然他不能和自己结婚,但自己还是真感到,这个男人靠得住,是个好人。何冬梅一下子就感到,心里有一股柔情蜜意,涌上心头,她感激的看了男人一眼,扑到他怀里,说:“跟了你,我不后悔,你是一个好老公,你永远是我的老公。”
男人被她搞的,也动了情,把她抱在床上,疯狂的亲了起来。因为刚做完手术,何冬梅知道自己的身体,比较虚弱,于是对男人说:“你洗一洗,我用嘴伺候你。”
原来男人要求她用嘴伺候自己,都被何冬梅拒绝了,说:“流氓,你让我干那么下流的事情啊,我还是个姑娘啊,回家找你老婆去。”
而现在,何冬梅觉得,对这个男人,值得自己付出那么多,这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是这一辈子自己遇到的第一个男人,伺候他,自己心甘情愿。
以后虽然两个人说好了要分手,但毕竟还有感情,时不时的,会到宾馆开房。何冬梅买好房子后,简单装修后,买了些家具,就搬了进去。华秘书此后,也曾去过新房子里十几次,在那里吃何冬梅做的饭,还一起过了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华秘书的老婆,忍无可忍,终于决定进攻了。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想完全毁掉自己男人的事业和自己的家庭的,她主动打电话,约何冬梅,要求见一次面,好好谈一谈。
何冬梅接了电话,心里很忐忑,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她不敢一个人去见这个女人,于是就打了华秘书的电话,让他拿主意。
华秘书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了,于是就和自己的老婆通了电话,问了问她的意思。
他老婆说:“你钱也给了,原来说过的,要一刀两断的,现在你们两个还藕断丝连,再这样下去,我就不客气了,要么鱼死网破,大家都没有好,你看着办吧!”
华秘书连忙安慰自己的老婆,答应约个时间,大家见见面,好好谈一谈,做个最后的了断。
一个周末,华秘书开了一个房间,打何冬梅电话,说让她过去,见见他老婆,解释一下。
何冬梅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抹不开脸。”
华秘书说:“都到这个份上了,没有办法了,不这样,那个女人会把事情闹大的,到时候你在省城里也没法混,我的前途也完了,有我在,你不要怕,相信我吧,我老婆这个人,不会当着我的面,动手打你的,她也是一个有素质的人。”
何冬梅将信将疑的走到约定的房间门口,摁响了门铃,门迅速打开后,华秘书出现在门口,何冬梅走进去,华秘书迅速的关上门,保险好,然后转回身,对他老婆喊了一声:“萧玉舒,来,我介绍一下,这是何冬梅。你们认识认识。”
何冬梅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龄四十出头的女人,站在房间的中央,个子不高,估计不到一米六零,瘦瘦的,身子显得很单薄,鼻梁上还有一副眼镜,皮肤有些黄,脸颊上还有很明显的雀斑,胸脯平平的,身子也不丰满,走在大街上,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根本算不上漂亮,但有些文气,不像是泼妇的样子。何冬梅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就她那个身材、体能,就是打架,自己也不会吃什么亏,于是才放下心来,看着萧玉舒,问候了一声:“大姐你好!”
此前两个人通过电话,萧玉舒挺客气的。何冬梅问:“你是谁?为什么找我?”
萧玉舒说:“我是华天健的老婆,你总该明白,我为什么要找你了吧?”
何冬梅迟疑了一下,说:“有什么事情?”
萧玉舒说:“就是想找妹子你聊一聊,有些事情,咱们该做个了结了。”
何冬梅说:“有什么你最好找华天健,他是你男人,找我,犯不着,你管好你自己的男人就行了,他不来找我,我绝对犯不着招惹他。”
萧玉舒说:“我也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不安分,有什么事情,也不能怨你,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华天健是我名正言顺的男人,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何冬梅吃不准,就说:“好吧,让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行吗?”
萧玉舒说:“好,我们两个女人,什么都好谈,我等你答复。”
现在第一次见面,何冬梅觉得,对这个女人,还是要客气些。毕竟人家是合法的妻子,自己算什么吧。
萧玉舒还是显得非常有礼貌,冲何冬梅伸出了手,握了握说:“果然长得比我好看多了,妹子,我男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我要是我老公,也会喜欢上你的。来,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房间里只有两个沙发,两个女人对面坐下来,华天健只好把写字台的凳子搬过来,在中间坐下来,他怕两个女人突然打起来了,自己好拉架。
萧玉舒说:“冬梅妹子,我们开门见山,你也看了,我也是有身份的人,华天健之所以有今天,离了我,他还在山区的一个小县城里,做语文老师呢,一辈子也别想走出大山。我们是大学同学,是我说服我爸爸,给他调动工作,进了省城里。先做教育,然后又转了行政,最后调进了省委办公厅,并且推荐给了省委的廖副书记,做了秘书。我爸爸当了多年的省人事厅厅长,在省里,上上下下都有朋友,要是没有我们家的关系,他一个农村孩子,会有今天?他要是给我离了婚,把我们家族的人都得罪了,他今后,还有提拔的希望吗?你让他自己说一说,他敢给我离婚吗?”
何冬梅原来听华天健说过,他老婆在省工商银行工作,是个副处长,家里有很多关系,就是长相不好,瘦,浑身上下,瘦骨嶙峋,脱了衣服,一点也不性感,没有女人味。自己当初之所以追求她,就是看上他们家的关系了,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能这样走捷径。人生就是这样,有得必有失。何冬梅听了,反而非常同情华天健。
现在见了萧玉舒的面,果然不假。
何冬梅看了萧玉舒一眼,说:“大姐,错不在我,我也不知道当初他是结过婚的。”然后看了华天健一眼,生气的说:“你自己有老婆,还来惹我,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吧!”
华天健用手挠了挠头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有用吗?现在是要做一个了断,不这样大家都不好过。”说着,看了萧玉舒一眼,说:“你说说,到底要我们怎么做?”
萧玉舒说:“那要看你们的表现了,我问你们,从今以后,你们不能再来往了,能保证做到吗?”
何冬梅说:“只要他不来惹我,我保证能做的到。他这样纠缠我,哪有男人敢要我啊!”
萧玉舒瞪了自己的男人一眼,说:“你呢?忍得住吗?”
华天健说:“忍得住!”
萧玉舒说:“好,那我就再相信你们一次,不过,要给我当面写个保证书。妹子你,如果食言,你就把那十万块钱,给我退回来。天健你,如果食言,就调回你那个县城里去,还当你的小教师,我们分道扬镳,如果再让我发现你们藕断丝连,我就不客气了。说不定妹子你,就得毁容。我也不怕了,大不了蹲监狱去,大家都没有好。”
何冬梅一听,这个女人也确实是惹不起,于是就说:“大姐我保证,今后再也不和大哥来往了。”
此后,华天健果然没有再来主动约过何冬梅。他很快就被提拔了,到了下面的一个市,当了宣传部长,渐渐的,两个人的这段孽缘也就过去了。
直到一年后,秦英海又走进了何冬梅的生活。
秦英海刚到滨海省时,刚刚四十七岁。他原来在国务院一个部委,做司长。这一次被中组部选拔,下派到滨海省,做了副省长。那个年代,四十多岁就做到副省级干部的,全省也没有几个。
秦英海孤身来滨海省上任,老婆、孩子都留在京城里,没有跟来。为了方便他的生活,当时的省政府秘书长,在征求了他本人的意见后,就在省政府的接待酒店——江城大酒店,为他常年开了一个套房。
当时的各个副省长,在江城大酒店,每人常年都有固定的套房,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好多年都是这样执行的。省长就更不用说了,有一套总统套房,常年空着,就是为省长准备的,省长就是出差了,也不准给别人用。这就是当大官的隐形好处之一。
住在酒店里,房间不用打扫,吃饭有专门的食堂,想吃什么都有专门的师傅做给你,有的时候,还可以安排服务员送到房间里吃。国家掏钱,为你雇着服务员,厨师,自己一分钱也不用掏,都可以用公款报销,这样的生活水平,一般人是不可想象的。你本人就是再有钱,也不会这样糟蹋。你自己包酒店,住上几年,一年连吃带喝,就是几十万,你也不舍得。只有那些关键岗位的官员们,才能享受这样的生活水平。反正他们的官位给了他们这样一个约定俗成的待遇,他们可以糟蹋,享受,只要不把钱放进自己的腰包里,就不算违法。
秦英海住进了江城大酒店,这成了酒店上上下下都非常关注的一件事。别的副省长,只是偶尔来住一次,他们有家有口的,老婆孩子都在省城里,住在酒店里,都是有别的事情。或是开会忙,太晚了;或是家里不清净,找办事人的太多,住在酒店里,躲一躲;当然,也有的时候,借着住酒店的机会,会见些自己想见的人。反正他们人人都有房卡,自己什么时候来,随意的很。
而秦英海就不一样了,他是要全年住在这里,在这里吃,在这里住,酒店的总经理袁仁海,就把这当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来抓了。因为他知道,为秦英海这样的大人物,搞好服务,才是他本人第一重要的事情。别的客人,有服务员和一般的工作人员,照顾就行了,就是照顾的不好,顾客有怨言,最多是发发牢骚,今后不住这个酒店了,他们的生意冷清些,对袁仁海这样的高级管理人员,是没有什么影响的。他们今天还是企业管理人员,明天不想做了,找哪个领导说句话,摇身一变,就是官员了。他们本来就有行政级别的,像袁仁海,就是名正言顺的副厅级干部。
为了照顾秦英海的生活,他特意和客房部的经理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得派一个人,专门盯着秦英海,为他一个人做好服务。要找一个形象好,嘴巴甜,服务水平高的服务员,客房部的经理想了想,说:“那就让何冬梅去吧,在客房部六十多个姑娘中,她是相当出色的了。站在人堆里,一眼你就会注意她。”
袁仁海还是不放心,问:“哪个何冬梅,是不是省委廖书记的秘书华天健看上的那一个?听说他们分手了是不是?”
客房部的经理说:“就是她,听说华天健的老婆比较有办法,没有哭也没有闹,不知道采取了什么办法,就让他们俩分手了。”
袁仁海回忆了一下,对于何冬梅,他还是有印象的,这小姑娘刚来时,就非常招人喜欢,高高的个子,身子丰满适中,身材极好,前凸后翘的,脸上还带着一份纯朴,一看就是非常诱人的山里妹子,有一股清新自然的气息,现在这样的女孩子,越来越少了。难怪华天健,敢于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不顾一切的,喜欢上了她。女孩子一旦名花有主,别的男人,就是再有想法,也只好把自己的口水,咽到肚子里去。那些原来想打何冬梅主意的男人,看到华天健已经先下手为强了,只好作罢。
因为他们知道,华天健这个人,在省城里也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惹得起的。他是省委抓组织的副书记廖庆邦的秘书,他的岳父萧鸣宇,当了多年的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兼省人事厅长,这样的背景,在省城里混,怎么着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许多认识华天健和他老婆萧玉舒的人,再见了何冬梅,两相对比起两个女人的长相,马上对华天健的所为,充满了同情和理解,大家都是男人,谁不愿意自己的老婆长得漂亮些呢!女人长成何冬梅这样的,走到哪里,都是男人注目的对象。哪个男人得到手里了,那叫做艳福不浅。
袁仁海说:“你把何冬梅叫过来,我安排安排她。”
部门经理连忙打了何冬梅的电话,让她赶到总经理的办公室。
何冬梅正在搞客房清洁,接了电话,连忙坐上电梯,到了袁仁海在四楼的大办公室。摁了一下门铃,袁仁海说了一声:“请进。”然后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服务员,站在自己面前。年龄大约二十二三岁,大大的眼睛,风情万种,身材更丰满了,紧身的工作服,好像要跳出来的感觉,整个身体线条优美,让人一看,非常养眼,比着前几年刚进酒店的时候,更加成熟了,有一种勾人魂魄的女人味。
袁仁海在心里顿时涌上一股醋意,心里说了一句:“他妈的华天健,真是便宜了你这个小子了,这么好一个美人说不定当初还是小姑娘,是一朵多么美丽的含苞待放的野花啊,就被你这小子,不声不响的摘去了,摘就摘吧,你为了自己的官帽子,还把人家小姑娘遗弃了,你不是作孽吗!就这样一个女孩子,比你那原配,不是好到天上去了。要是换了我,别说是给我个宣传部长做,就是给我个副省长,我也不换,我宁愿守着这个女人,做我的小处长一辈子,也值了。”
他正在想,何冬梅已经袅袅婷婷的走到他对面,大大方方的问他:“袁总,你找我有事情?”
袁仁海忙站起来,和她握了握手,指了指沙发说:“是小何吧,坐吧,坐下聊。”
何冬梅听话的在沙发上坐下,侧着身子,两腿并拢,做出一副很淑女的样子。
袁仁海说:“小何啊,到酒店几年了?”
何冬梅说:“快三年了。”
袁仁海说:“还习惯吧?”
何冬梅说:“还行。”
袁仁海说:“编制给你解决了吧?”
在江城大酒店,员工的身份有好多种,有干部,像袁仁海这样的,厅级的处级的科级的都有,这是最高一个等级的。调到别的单位去,人家也承认。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有编制的职工,属于酒店的正式职工,可以参加分房,各种保险待遇也一应俱全。此外最多的,就是一些合同工、临时工,像那些当保安的,做服务员的,餐厅的厨师什么的,他们想干了就干,不想干了,就卷铺盖走人。一句话得罪了什么领导,人家一翻脸,就没有饭碗了,这是最低档的一类人,但在酒店里,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了,现在已经占大多数了。尤其是当服务员的女孩子,干了几年,连个编制也没有,连找男朋友,都不好找。人家一看女孩子长得不错,挺满意的,但一了解,你连一个编制都没有,说白了就是一个打工妹,今后说下岗就下岗了,连个饭碗都没有,生的孩子,也入不了城市户口,你说麻烦不麻烦。所以,当服务员的,都非常焦虑,想一步登天,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却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幸运的。何冬梅就是看上了华天健有影响力,他一个电话,连袁仁海都给面子,才迅速的入了编制。
她不知道,为了给她要一个编制,华天健曾经请袁仁海打了一次麻将,输给了他上万块的钱。好烟好酒,又送了几千块钱的。作为一个省委办公厅的秘书,他能这样做,相当够意思了。那两个陪着输钱的老板,都是曾有求于他的,他给人家曾经办过一些事情,关键时候,派上了用场,要不然他一个正处级的秘书,这样的场面,是撑不起来的。给何冬梅解决了编制,她就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觉得就是给华天健当情人,这个男人,也对得起自己了。何冬梅知道,自己的编制就是袁仁海帮助解决的。于是说:“谢谢袁总的关照,都解决了。”
袁仁海说:“解决了好,你工作上就安心了,像你这样优秀的员工,早就该解决了。只是小何,我从来没见你主动找过我,更没见你感谢过我什么啊?”说着暧昧的看了何冬梅一眼,眼睛不由自主的往她胸脯上瞄了瞄。
何冬梅看着袁仁海有些色迷迷的眼睛,从他的眼睛里,马上读出了里面的内容。现在她经历了风雨,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乡下妹子,懂得了风情,知道男人需要什么。她有些羞涩的看了袁仁海一眼说:“袁总,你说吧,我要怎么感谢你?”
袁仁海伸过手,把她白嫩的小手攥在手里,握了握,嬉皮笑脸的说:“你说我想要什么?你还不明白?”
何冬梅一下子就明白了,在酒店里,那些客房部的姑娘们都传言,袁仁海是个花花大少。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袁仁海,最喜欢的,却是搞那些刚上班的女服务员,或者是酒店的管理人员。那些办公室的财务,客房部、餐饮部的部门经理、副经理的,好些女人,听说他都玩过。玩过了就给人家换工作,提拔、升级,解决编制,或者给分房指标。或者给你安排出差、学习、培训的机会,所以一些女人就是被他玩了,因为别的地方得了好处,也会忍气吞声。个别的性子烈的,就辞职不干了,调走的也有。但这样的女人,毕竟是少而又少。
如今这个时代,就是有权的和有钱的男人,可以公开的耍流氓的时代。不管是官场上还是职场上,女人都是弱势群体,只要被那些当官的和当老板的看上了,你就逃不脱被玩弄的命运,除非你不在职场上混了,你要想有口饭吃,就只好忍气吞声下去,因为你是一个小蚂蚁,没有了工作,你就没了一切。所以有人说,现在的官场和职场,已经成了公开的最大的妓院。现在的女人,要想在职场上混下去,洁身自好,实在是太难了。
何冬梅现在离开了华天健的保护,已经越来越感觉到,打自己主意的男人,越来越多了。原来大家几乎都知道,她名花有主了,背后有个男人,惹不起,于是就放过她。现在谁都知道,他们俩分手了,何冬梅又恢复了单身,大家都有机会了,所以,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男人,越来越多了,时不时的会接到骚扰电话。连那些厨房的大师傅,和酒店里的保安,也会趁走到她身边时,掐上一把她的大腿或者屁股。笑嘻嘻的,你又没办法翻脸或者骂人,毕竟那些都是粗人,你一个女孩子,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
对于袁仁海,从心里说,何冬梅没有好感,他看不起这样的男人,不就是靠溜须拍马换来的官位吗!江城大酒店一旦来了大领导,你看袁仁海那个下贱的样子,都是诚惶诚恐的,老早就带着一帮人,迎接在大门口了。省长或者省委书记下车的时候,他腰弯的像是个虾米,一手开着车门,一手扶着门框,生怕领导的脑袋,不小心碰上了。脸上堆满了献媚的笑,点头哈腰的,跟在领导后面,像是孙子一样的伺候着。领导吃顿饭,他站在门口,一会儿呵斥服务员,酒水没有倒好。一会儿呵斥厨师,哪个菜盐放多了。本来都是挺正常的事情,他偏要吹毛求疵,他是在领导面前显示,自己是多么尽心了。
酒店里的员工私下里议论说,袁仁海原来就是老省长欧文广的司机,欧文广退休之前,把他安排在江城大酒店,做了副总经理。没想到这小子,搞服务确实有一套,不怕累,不怕苦,对于各个大领导,比孙子还尽心。后来的省领导一高兴,就提拔他做了省接待办的副主任,还兼任江城大酒店的总经理。
何冬梅一来心性高,她自从接触了华天健,就知道什么是有些档次的男人了。以后的眼光,就高了许多,没有档次的男人,她就有些看不起了。二来,她也忌讳袁仁海性关系混乱,这样的男人,说不定身上就有病,你和他有了一次的接触,就惹上一辈子的麻烦了,不合算。反正现在自己编制也得了,房子华天健给的钱也买的有了,至于提拔不提拔的,就是当个部门经理什么的,有什么啊,撑死了也就是个科级干部。她何冬梅,现在根本看不上眼,不在乎。主意已定,她就和袁仁海装起了糊涂,把手从袁仁海手里抽回来说:“袁总,我有新的男人了,我不能做对不起我男人的事情。你有什么正事,就请吩咐。如果没有,小女子我就告辞了。”
袁贵仁一看何冬梅的表情,知道她现在已经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现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有些软硬不吃的样子了,一下子就泄了气,觉得这个女子,自己一时半会是拿不下的,于是就换了一个口气说:“继续坐啊,我还有正经事和你商量呢!”
何冬梅只好又坐下来,看着他。
袁仁海说:“是这样,你可能已经知道了,秦英海副省长住在我们酒店了,我和其他的经理商量了一下,想派一个人,专门照顾他的生活,做好服务。这不仅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也是关系到我们江城大酒店今后发展的关键所在。大家都议论,说用不了两年,秦英海就会出任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按照这个势头,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做我们滨海省的省长了。我们大酒店,就是省政府的接待饭店,我们的中心任务,就是为省长、各位副省长,做好服务。你上班两三年了,各方面表现都很优秀,所以客房部的经理,推荐了你。我想了,你做这项服务工作,是合适的。你看你还有什么想法?”
对于副省长秦英海,何冬梅只是在他吃饭的时候,和在电梯门口的时候,看了他几眼,她看到,秦英海的后面,总是有两个人跟着,一个是他的秘书,中等个子,白净白净的,听说也是从北京调来的,姓黄,具体叫什么名字她还不知道。一个看着就像是当司机的,脸色比较黑,胳膊下夹着一个提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腰上还挂着一串钥匙,走着哗哗啦啦的响着。
秦英海个子高高的,有一米八的样子,瘦瘦的,鼻梁上戴着一副近视镜,像是一个学者的样子。不像滨海本地当官的,个个吃得肥头大耳,脸上是一脸横肉,一开口说话,先是闻见一口酒气。在酒店里出现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脸红脖子粗的。服务员们私下议论说,这个副省长,待人挺和蔼的,没有官架子。
何冬梅想了想,说:“没问题,我会努力做好服务的。”
袁仁海说:“那好,你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今天就进省领导住的贵宾楼,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领导有什么要求,一定要千方百计的满足。等晚上秦副省长来的时候,我会介绍你们见一下面。”
何冬梅说:“好。”
都是做客房的服务员,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岗位,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交接的。何冬梅很快就到贵宾楼的九楼,做了服务员。
江城大酒店的贵宾楼,是专门为了接待重要的客人而兴建的一栋高标准的宾馆。一楼二楼,是餐厅,三楼四楼,是各种各样的会议室,会见室。五楼以上,是客房,各种标准的都有。最大的是总统套房,一晚上要几千块。在宾馆的十四、十五、十六楼,各有一套。其中十六楼的那一套,是专门留给省长用的。其他的两套,可以对外。
省里的几个副省长的,都在不同的楼层,选了自己的一间套房。这样做是为了方便,大家谁也不看见谁,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秦英海的房间,就在九楼。此外九楼还有十几个套间,十几个标准单间。何冬梅的工作就是做好整个九楼的服务。在秦英海副省长需要的时候,做好专门的服务。
晚上七点,秦英海走出了电梯,后面跟着几个人,有他的秘书,也有他的司机。何冬梅看到,袁仁海也陪在旁边。
何冬梅连忙迎上去,弯下腰,鞠了一躬,说:“秦省长晚上好。”
秦英海一看,又换了一个服务员,自己不认识,高高的个子,很是漂亮,看年纪也就是二十出头,于是就笑着说:“你好。”
袁仁海连忙介绍说:“秦省长,这是我们这里的小何同志,她在酒店里,做服务工作是很有一套的。我下午专门安排她,到你住的这个楼层,做服务员。从今以后,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安排她。我们酒店,一定尽心尽力,做好服务。”
秦英海伸出手,和何冬梅握了握,说:“那今后就辛苦你了,小何同志。”
何冬梅说:“不辛苦,为省长服务,是应该的。”
在九楼做服务员,过了一个星期,何冬梅就发现,这个秦英海,和别的当官的不一样。晚上没有什么应酬的时候,他吃完晚饭,在酒店后面的树林里,散一个小时的步,就回房间,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看书。到晚上十一点,饿了的时候,会安排何冬梅,让楼下餐厅值夜班的师傅,做一碗粥或者云吞面送上去,算是夜宵。
早上秦英海吃完早餐,上班去后,何冬梅就开始为他整理房间,他看到,床头上,桌子上,沙发上,茶几上,到处都是书。有哲学类的,经济类,文学类,各种各样,什么书都有。何冬梅从来没见过哪一个人,像这个秦英海一样,年纪这样大了,快五十岁的人了,官职还这么高,仍然这样爱读书学习。在她的印象里,现在当大官的,一天到晚,都是忙着开会、应酬,闲下来就会打牌、赌博,或者唱歌、跳舞。酒店里的夜总会和歌厅,一天到晚,包房爆满,都是那些有权的和有钱的人,在那里寻欢作乐。那里有各种各样打扮妖艳的女人,穿着暴露的衣服,裙子短短的,露出修长的大腿。穿的上衣,都是低胸的,弯下腰,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听说做这一行的姐妹,每天晚上,什么也不干,陪男人们喝喝酒,唱唱歌,让男人抱着,跳跳舞,一个晚上,就可以挣一百块,挣钱真是太容易了。自己做一个服务员,虽然还是有编制的,辛辛苦苦一个月,工资也就是八九百块,每个月除去必要的生活费,连买一件上百块钱的衣服,都是思忖了又思忖。更别说买那些价钱贵的吓人的化妆品了。一个小瓶子,就要几百块,简直和抢钱差不多。原来和华天健好的时候,他会时不时的送些贵重的化妆品,现在不声不响的到了下面,听说当宣传部长了,被他老婆管的,再也不敢联系了,这个男人,真是没出息。
说实话,何冬梅对于华天健,还是有感情的,他喜欢这样有档次的男人,只是,人家已经有家有小了,这叫做有缘无份。快年把了,何冬梅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她仍然没有走出这个男人给自己造成的创伤。和他偷偷好了几年,结果竟然是不了了之。现在的何冬梅,眼睛里有一丝哀怨,对于男人,她的心情是矛盾的,她喜欢有一个男人爱自己,宠自己,但又怕再次受到伤害。
而恰巧这个时候,秦英海走进了她的生活。
秦英海一开始对何冬梅没有在意,接触的多了,相互之间,非常熟悉了,有的时候,秦英海在沙发上看书,何冬梅就在里面的房间里,打扫卫生,整理床铺,洗刷卫生间。有的时候,看到秦英海脱下的衣服,她还会主动为他洗一洗。
每当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大男人,秦英海就显得有些不自然,总是说:“这个我自己洗,你放下就是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合适。”
何冬梅说:“你一个大男人,没有人伺候,怎么行。我洗吧,十几分钟就行了。”
看着何冬梅忙里忙外的,额头上都带着汗珠了,脸红扑扑的,非常青春健康,蹲下的身子,绷的紧紧的,把臀部的曲线暴露无疑,看得秦英海,心里也是一阵骚动。
毕竟他是一个四十七八岁的健康男人,夫妻长期两地分居,身边没有个女人照顾,忙起来了,几个月也回不了一趟北京,正常的生理需求,根本没地方解决。他堂堂一个大省长,总不能像别的老板一样,到那些桑拿店、按摩店找三陪小姐吧。要是传了出去,那名声多不好啊。所以,只有一天到晚,压抑着自己。有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了,就会自己解决问题。
何冬梅作为一个有几年性经验的女人,对男女之事,已经非常熟悉了,她知道,自己的心里,对这个男人,是不排斥的,他只要先动一下手,打破这个僵局,自己马上会顺从他,或者半推半就,绝不会拂袖而去,像对待袁仁海那样,让他连个屁也吃不着。
男人和女人,一旦接触的多了,就容易日久生情。尤其是女人,她心里要是对哪个男人上了心,她会不声不响的不断的为你创造机会,让你果断的走出第一步,打破这个尴尬。其实你的所作所为,都在她们的预料之中。要是她们心里根本没有你,她们是绝不会和你独处一室,让你有下手的机会的。
何冬梅洗着衣服,看着秦英海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自己,眼睛里像是有一团火,在自己身上的关键部位,停留了好久,于是心里就感到一阵激动,她觉得,只要自己再点一把火,就不信这个男人,不走出第一步。于是她站了起来,伸着满是洗衣液的手,把屁股扭过来,冲秦英海说:“来,帮我整理整理衣服。裙子卷上去了。”她的口气,像是命令自己的男人。
确实,何冬梅的裙子已经不知不觉的,卷到了大腿上,露出雪白的一块,看得人眼晕。
秦英海只好放下手中的书,长期的压抑,激情的陡然释放,让两个人感到,非常酣畅淋漓。男人女人,一旦有了这层关系,才是真正的熟悉,把对方看做是自己的人。
秦英海躺着,抱着何冬梅光滑的身子,说:“闺女,你太好了,给了我这么多,我却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我是个清官,从来就没有多少钱,现在虽然当上副省长了,但每个月,也就是合法的六七千块钱。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啊!”
何冬梅说:“我不怨你,我心甘情愿,伺候你我什么也不图,我觉得,你和其他的大官,不一样。他们都是吃喝玩乐,玩女人,你不一样,你没事情的时候,就看书,你是个干大事的人。我佩服你,你什么时候腻味我了,我就会知趣的离开,绝不缠着你,打扰你的正常生活。”
秦英海长叹了一声,说:“哎,闺女,真是对不住你,我没有管得住自己,我也不知道,我还有这个艳福,看来老天对我不薄啊。要是有可能,等我退了休,到时候没有什么顾忌了,那个时候,你要是还等着我,我就会和你结婚,给你一个交代。”
何冬梅说:“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谁也说不准会到哪一步,我们现在,先这样吧,我目前还是单身,还可以偷偷摸摸的来往。但时间长了,也会有风言风语的,我还是找个男朋友吧,最好是找一个军官,常年两地分居,这样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了,我们来往还方便。”
秦英海想了想,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这个女人,真是贴心贴肺,死心塌地的爱上自己,还不让自己承担一点责任,这样的女人,如今上哪里去找啊!作为男人,每天有那么多的事,谁不想随时有一个女人,伺候自己啊。
于是,秦英海就不再说什么了。
以后的几年,有了何冬梅的照顾,秦英海的身体,越来越好了,体重也增加了,看着强壮了不少,五十多岁的人了,什么时候在公众场合出现,都是神采奕奕的,在整个滨海省里的省级干部里,明显的看着比其他人有风度,有气质,讲起话来,也更有水平。
现在当大官的,也不让你干什么具体工作,都是动动嘴,讲讲话,走马观花的看看,听一听汇报,然后指示一下,就万事大吉了。说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这个重复了那个重复,大家习惯了,知道许多人也就是说说这些假大空的东西,混日子,于是对当官的,只能从他们的言论中,判断他们的实际水平。
滨海省里,这些年,能当上省级干部的,一类就是能吹能拍又能送的,这些人大多是下面的市长、市委书记或者各厅局的厅局长提拔上来的,这些人久经沙场,都是官油子,他们熟悉这个社会的潜规则,从小官到大官,一路吹上来,送上来,反正最会的,是挠上级领导的痒痒,往上级心中做事情。这些人在上级心目中是个人才,但在老百姓看来,却是一帮子庸才。他们基本上白天围着轮子转,中午围着桌子转,晚上围着裙子转,看着一天天挺忙的,但都是瞎忙,忙不到点子上,大部分时候,都是为了他们个人的私利,为了升官发财。
而秦英海属于另一个类型,他是国家部委下派干部,是中组部重点培养的学者型领导,到了地方上,就是为了让他们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对地方上的顽固势力,形成一股冲击,最好成为一个个鲶鱼,把那一潭死水,搅动起来,带来新的观念,新的思路,新的做事的方法。
所以,秦英海的到来,还是给滨海省的官场上,带来了相当大的冲击。他说话直接,不饶弯子,敢于批评人,有时候对下级根本不留情面,他分管的厅局长们,都怕他甚至超过省长。
但怕归怕,凭心而论,大家通过长时间的工作接触,才知道,秦英海要算是整个滨海省历史上,水平最高的副省长了。他有思路,有办法,和中央的各个部委,有关系。到了上面,要钱有钱,要项目有项目,原来几任领导协调了多年,办不成的事情,他上任后,很快就办成了。他分管的交通口、水利口、建设口,几年下来,成了整个滨海省历史上投资最大,项目最多,成效最显著,发展最快的时期。高速公路实现了零的突破,打通了南北干线。新上了两个大型水电站,各个城市的房地产建设,也开始如火如荼,特别是省城里,到处是开发的楼盘,陡然已经成为一个新兴的支柱产业。
中组部考核干部的时候,秦英海的得票率就很高,所以他很快就做了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等老省长退休后回了全国人大,做了一个专门委员会的副主任,秦英海就顺理成章的接任了省长。
秦英海当省长的时候,才五十二岁,当时在全国,都属于比较年轻的省长了。众人都觉得,秦英海前途远大,他只要当上一任省长,然后再接任省委书记,干上一届,凭他的本事,说不定哪一天,进入中央政治局,成为国家领导人,也未可知。大家都听过他无数次讲话,这个人,确实肚子里有货,那不是浪得虚名,人家确实有本事,有大本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和后来搭班子的省委书记钱华元,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钱华元是部长下派,论资历,比秦英海要老,论年龄,也大了五六岁,但比起秦英海,明显的才气小了些。说话喜欢照本宣科,爱讲套话,大话,一看就是官场上的老油条。属于那种一肚子草包,但运气极好的人。
钱华元这个人,是有后台的,他虽然当年只是一个上山下乡的知青,但被推荐上大学后,结识了自己的同班女同学,这个女同学的父亲,却是当时的国家领导人之一。两个人关系明确后,女同学把他带到家里,让自己的家里人看了看。得到父亲的首肯后,才正式同意和钱华元交往,以后毕了业,两个人很快就结了婚。有了这层关系,钱华元以后的仕途,就非常顺利了,他三两年一个台阶,五十岁出头,就当上部长了。
秦英海,属于苦大仇深的贫民子弟,完全凭自己的本事,混到了高层,对于钱华元这样靠自己的老岳父发迹的人,本来就有些看不起,现在两个人搭班子,他这样有本事的人,却让钱华元这样平庸的人,处处占尽风头,心里就很不爽,于是有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和钱华元对着干。
开省委常委会,研究问题的时候,钱华元首肯的事情,秦英海都会有不同意见。让钱华元这个一把手当的,也是感到很郁闷。
省委书记不高兴了,你当省长的,也不会舒服到哪里去。秦英海提议什么事情,钱华元也会找借口,能拖就拖,能不办就不办。
省委书记和省长闹不团结,矛盾公开化了,下面的厅局长们和各地市的市长、书记们,就非常难做了,谁也得罪不起,这个说要这么干,那个说要那么干,只好都应付着,对付一天算一天。
这样别扭着过了几年,整个滨海省,错失了好多发展机会,和东部发达地区的差距,越拉越大,几位中央政治局常委来滨海视察,对于省里的发展,都不满意,他们考虑来考虑去,觉得还是把秦英海留下,当省委书记,因为从才华上讲,毕竟秦英海,更胜一筹。
但是钱华元听说了这个结果,就很不舒服,他感到,如果自己被调走了,而秦英海不仅没被调走,相反还接任了省委书记,那不就等于公开表明,他钱华元是失败了吗,他和秦英海斗了五六年,结果没有斗过秦英海,灰溜溜的走了。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中组部的一个副部长在征求他个人意见时,他说:“我就提一个要求,要走大家一起走。走一个,留一个,对我不公平,今后不好做人了。”
组织部门考虑到他也是多年的高级干部了,临退休了,提出这个要求,如果回绝了,也就伤了他的心了,于是就各打五十大板,把钱华元和秦英海,都调回了京城。
消息传来,秦英海感到非常失望,临离开滨海省时,他对何冬梅说:“小何,本来我还以为,自己还可以在滨海做一届省委书记,到时候,就可以为你解决一个厅级干部的级别问题,算是还了你一个人情。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没有贪什么污,虽说不上是两袖清风,但不合法的钱,我一分钱也不要。在女人方面,也只有你一个红颜知己,如今的社会,像我这样的高级干部,已经是凤毛麟角了。你看他们那些人,有谁不贪污受贿,挥霍公款?帮那些老板,接了那么多的工程,哪一个项目下来,没有几百万的进账?有谁像我一样,当了十几年的省长副省长,自己的存款,就是干巴巴的工资,几十万而已。连在省城里买套房子,都买不起了。别人给我送的钱,我都退回去。退不回的,就上交了廉政账户,我算了,退回去和上交的钱,也有六百多万了。都留下,也绝对够我退休后的开支了。而现在,我仍然是一无所有。我之所以不要钱,不收礼,就是想为自己创造一个干干净净干事的机会,而现在,连这个为滨海五千多万人民服务的机会也没有了,他们不给我,我也没办法。你看到了,现在的官场就是这样,是典型的劣币驱逐良币。有些人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玩的玩,贪污腐化,无恶不作,相反倒平安无事,倒是我这种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为了老百姓殚精竭虑的人,到头来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我的心真的好凉好凉啊!小何,真的感谢,你这些年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如果没有你对我的温存,我早就坚持不下去了。而我要走了,现在什么也为你做不了了,我真的好难过,好遗憾!”
何冬梅听了,泪流满面,他抱着秦英海,看着这个心灵伤痕累累的男人说:“我的男人,我一辈子给了你,值!你什么也不需要为我做了,我知足了。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健康的活下去,颐养天年,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感情。”
最后的一个夜晚,两个人生离死别,相对无语,只有泪千行。
每每想起往事,何冬梅都是泪流满面。
接到范小兵的电话时,她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
在何冬梅的心里,她对范小兵,也没有反感。她刚进省政府时,范小兵已经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了,她作为省政府办公厅接待处的处长,免不了在一些接待活动中,要和范小兵见面。每次见了面,范小兵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异样。这种眼神的具体含义,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体会的到。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充满了欣赏和渴望进一步接近的自然流露。这种眼神何冬梅读得懂。她已经经历过风雨,和几个男人的感情经历,让她迅速的成熟起来,能够设身处地的考虑男人的想法。她知道,像她这个长相的女人,到了哪里,从来就不缺少男人欣赏和充满暧昧眼神的注视。漂亮而又性感的女人,就是有这个杀伤力。
当时刚刚三十岁的何冬梅,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出现在省政府大院里,走到哪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有些男人,第一次见到她,觉得非常养眼。她已经走出十几米了,还有男人不由自主的站下来,看着她的背影,暗暗的记在心头。有的人故意会和她搭话,以引起她对自己的注意。
漂亮的女人在机关里出现,自然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时间不长,大家就弄清楚了,原来这个叫何冬梅的漂亮的女处长,早已经名花有主,她和省长秦英海的关系,非同一般。具体到了哪一步,谁也说不清,反正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女人原来只是江城大酒店的一个服务员,但五六年时间,就做到了江城大酒店的副总经理,现在又调到了省政府办公厅,做接待处处长。省里有什么重大的接待活动,都可以看见她忙碌的身影。最显眼的是,秦英海出国考察时,在省政府陪同人员的名单中,除了秘书,她是级别最低,但每一次都少不了的重要人物。中国人的想象力在男女关系方面,又非常发达,于是大家心里就都明白了,这个何冬梅,和省长秦英海,看起来是非同一般啊。说不定早就暗度陈仓了。一个小服务员,没有大领导的关照,想一步登天,根本不可能。到省政府办公厅当上名正言顺的处长,那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观察了一段时间,范小兵也搞清楚了,这个漂亮的女处长何冬梅,虽然是那么诱人,但凭自己当时的位置,想要顺顺利利的得到这个女人,基本上没有可能。女人是什么?尤其是官场上的女人,她们是非常精明的,谁的官最大,她们就像花蝴蝶一样,一股脑的扑向他。其他的人,她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现在这个何冬梅,确凿无疑是省长秦英海的女人,范小兵从他们两个在公开场合,那种眼神的快速交流和默契中,已经觉察到,男人女人,只有有了非常亲密的关系,才能做到这种程度,不用开口说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立即就明白,你想要做什么。
这样,范小兵也就彻底死了心,往后的几年,对于何冬梅,他也只有眼馋的份。他心里真是羡慕秦英海,这个老秦,真是好有福气,这么漂亮性感的女人,竟然能够被他碰上。按范小兵的推测,秦英海拿下何冬梅的时候,这个女人,年纪当在二十三四岁,这个女人,三十岁了还这样出色,那二十多岁的时候,不知道多么诱人呐。范小兵觉得,这就是命,他秦英海,命中该有这样的艳福。
秦英海的老婆范小兵见过一次,那和何冬梅,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个子虽然也是高高的,但身材干枯,皮肤发黄,五十多岁了,也没有发胖,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高级知识分子的样子。范小兵知道,秦英海的老婆,是一家科研院所的高级工程师,属于我们国家的女专家,学者。他们俩是大学同学。只是后来秦英海从了政,但从气质上,秦英海还是属于高级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
对秦英海,范小兵还是挺服气的。滨海省这一二十年,换了几任省委书记和省长了,范小兵都和他们打过交道,相对比而言,论水平,个人素质,范小兵觉得,秦英海要算是中央派到滨海省的,一位最有能力的省长了。可惜的是,他没有能够接任省委书记,再干上一届,要是那样,说不定滨海省的局面,会有很大的改观。秦英海本人有这个能力。
但那样,范小兵想,自己的命运也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说不定自己还是在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的位置上,原地不动。秦英海接任了省委书记,在整个滨海省里有了发言权,那谁出任省长和他搭班子,那就非常难讲了。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范小兵认为,自己是钱华元和秦英海内斗的最大受益者。他们两个谁也吃不下谁,双双调出,才一下子空出来两个最关键的位置,这样自己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拣了一个大便宜。如果按步就班,范小兵想,这一辈子,这个省长的位置对他已经是遥不可及了。
所以如今的官场上,到处充满了变数。谁也说不清,自己的明天到底是什么。有的时候,看着是晴空万里,但一阵雷鸣电闪过后,就风云突变,原来没有机会的,会变得有机会;原来风头正劲的,一瞬间就会像泄了气的皮球,成为过去时。
官场上就这样,有人失意,必然就有人得意。
秦英海败出滨海省,他范小兵,才会有出头之日,当了省长,和当副省长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应该是自己仕途上可以达到的极致了。范小兵从此以后,就有了一种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感觉。都奔六十岁的人了,人生还有多少好时候,趁现在还玩得动,自己好好享受一下人生,也不算是过分吧。现在当到他这个官位的,要说大家都还有共产主义理想,未免有些夸张了,如今是个什么时代?是一个今日有酒今日醉的时代,整个社会都没有目标,没有理想,从上到下,都是醉生梦死,当上大官的,谁不是嘴里说着一套,背后干着一套。个个讲话,听起来都是冠冕堂皇。但一转身,你看吧,谁不是男盗女娼。你不这样干,就生存不下去。你说你不收礼,不受贿,那好,逢年过节,你总得到提拔你重用你的上级领导那里看看吧!难道你就两手空空的去,那成什么体统?所以说,生活在这个时代,你就是想做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也根本不可能。时代变了,社会的价值观变了,大环境变了,人心也变了。这就是一个使人醉生梦死的时代,你不这样,只能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混日子,是大多数人采取的办法,反正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呢,我算个屁!管他那么多。只管逍遥享受,等哪一天见马克思去了,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
一个人生活在这样的时代,身边又有那么多的诱惑,想要不堕落都难。没听人说吗,现在的社会,是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
接到范小兵的电话,何冬梅还是感到很惬意,她就是想让范小兵采取主动,要不然那显得自己多掉价啊!她也知道,估计大家都看出来了,她和秦英海,是有不清不白的关系的,对这个,她也不想隐瞒,她觉得,作为一个女人,那不是什么坏事。秦英海是什么人?堂堂的一个大省长,大家都知道,是滨海省近二十年来最有声望、最有能力的省长了,如此优秀的一个领导,一个男人,随随便便的女人,能进入他的法眼吗?秦英海在滨海省十几年,据她了解,自己是秦英海除他妻子之外的唯一的女人,秦英海不像别的领导干部,他们是滥情,是玩女人,糟蹋女人,以发泄自己的兽欲;而秦英海,是真正的喜欢她何冬梅,是爱她何冬梅,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青春肉体的热爱和珍惜。每次他都会像欣赏艺术品一样,仔细观赏着何冬梅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他说:“你就是我的女神,我的梦幻,我最后的灵魂归宿。”
和这样的男人交往,睡觉,多么有感觉啊,你会觉得,自己这一生,才没有白活。
何冬梅觉得,自己被秦英海看上,不是耻辱,相反,却是作为女人,她一生中最大的荣幸。别的女人,想要秦英海上她们,还找不到机会呢!你以为这样的女人没有,多的是,送上门的多了去了。别说是秦英海这样的人,就是一个县委书记,都有女人会送上门。
她知道,范小兵早就想打自己的主意了,自从秦英海走后,他做了代理省长,范小兵看自己的眼神,比起以前秦英海在的时候,明显的放肆多了。这种眼神在何冬梅这样的女人看来,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当然明白。对自己的身体,何冬梅是非常自信的。自己虽然不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了,但皮肤、身材都丝毫不差,更有一种风情万种的样子。对于那些好色的男人,有无穷的杀伤力。何冬梅知道,男人们看见她这样的女人,估计百分之百,都是没有免疫力的。
现在秦英海走了,何冬梅感到,在省政府办公厅,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她虽然文化不高,但基本的东西都能悟透,在官场上,没有了后台,你寸步难行。原来她的后台,就是秦英海。有了省长做后台,她做什么,都是顺风顺水的。那些省政府的副秘书长,见了她,都是一说三笑,生怕得罪了她,从来不敢在她的面前,摆上级领导的架子,更不会无缘无故的找茬子训人。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都知道,她的后台没有了,有些人,和她说话的口气,马上就不一样了。她想办什么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到财务处报销几张票据,也会被人家挑三拣四,说这个不符合规定,那个不符合规定。她奇怪了,前些年不都是这样做的吗,怎么那个时候,都符合规定了呢!想找分管的副秘书长倾诉一下,结果人家的脸色是不阴不阳的,也不说你对,也不说你错,只是装不够的糊涂。末了还会把手放在你肩膀上有意无意的捏一下,或者在你的屁股上,轻轻拍一下,让你有口说不出,你又不能说他性骚扰,你也没有证据啊。再说了,在机关里混,你一个漂亮女人,人家说你是故意到办公室勾引领导,你更解释不清。
所以现在,她窝了一肚子的火,知道在这个大院子里要想混下去,如果没有强硬的后台,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真是人一走茶就凉啊!怎么办?当前最紧急任务,就是迅速找到新的靠山,她思忖来思忖去,范小兵无疑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在何冬梅心里,她只是怕范小兵忌讳,前任省长的情妇,他也要,显得自己没品位。所以,何冬梅绝不会像别的女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把自己主动送上门去。他是省长怎么了?不主动约我,姑奶奶我还真不理他。大不了找个别的单位,调出去,不在这省政府办公厅混了。我要的就是这个面子。不求我,你就是省长,老娘的身子,你也休想摸上一把。
当然,范小兵已经主动打电话了,这个面子也给你了,你就不能再拿捏什么了。
所以,何冬梅接了电话,听范小兵说:“小何啊,没有睡吧,到我房间里来一趟,我们好好聊聊天。”
何冬梅嘴巴甜甜的,说:“我的大省长,人家怎么睡得着吗,不正在打扮等你召唤吗?我还以为,省长大人把我这个小女子,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就想啊,这一趟出国,原来我的任务就是替你们安排安排吃的住的,说说笑话,真是太轻松了。”
范小兵一听,这个女人,真是挺讨男人喜欢的,会顺着你的话往下说。于是就说:“你赶快来吧,别拿捏了,算我求你了。”
何冬梅说:“那好,我穿上衣服,就来。你把门先开一个小缝,我不用敲门,一推就进去了。”
何冬梅早就等着这个时刻了,这个时候,不能再让范小兵等了,时间太长了,这个男人会失去耐心,人家毕竟是一个大省长,连求你的话都能说出口,给你的面子,也够大了。这个时候你再拿捏,不识抬举,就会让他觉得栽了面子,那到时候,就完全被动了。
所谓的给你脸你得要脸,你要是不要脸,那就不要怪别人,对你不客气了。想要收拾你一个弱女子,这些当大官的,有的是办法。所以,就是不情愿,你也得陪。让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要不然你就混不下去。在官场上,这是最起码的规矩。
何冬梅简单的收拾一下,在卫生间的镜子里,仔细看了一眼自己的脸蛋,转过身,看了一下自己的屁股,还是那么翘,真是性感,让人充满了自信。穿上高跟鞋,拿着挎包,轻轻的开了门,打量了一下静悄悄的走廊,确信没有一个人出现,才轻轻地关上自己房间的门,走到斜对面,看到范小兵的房门,果然开了一条缝,于是轻轻的推了一下,走了进去,迅速的关上门,放下了保险。
范小兵这个时候,正在客厅里散步,围着沙发,不知道已经转了多少圈,早已经转累了,只是由于心情激动,浑身上下,充满了临战之前的亢奋感。他觉得,拿下何冬梅,颇具有挑战性。以前他也曾拿下过不少别的女人,基本上没有费什么劲,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征服了。她们见了他,都像是温顺的小绵羊,不,比绵羊温顺多了。一个电话,让她们去哪,她们就去哪。到了房间,范小兵说:“把衣服全脱掉吧,让我好好看看。”她们就会像裸体模特一样,把自己的衣服脱光,站在范小兵面前,扭来扭去,让他欣赏个够。看得有感觉了,他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有什么要求,那些女人也都千方百计的满足他。让他有一种当皇上的感觉。
而这个何冬梅,却是原来想都不敢想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完全没有得到的希望了,但现在,老天有眼,给了他机会,他就不能白白的让机会再溜走了。
范小兵看着何冬梅,用手指着她,说:“你这个鬼机灵的丫头,你怎么这么晚不来找我?还让我给你打电话求到你,你才来?你什么意思吧?”
何冬梅一听,范小兵动气了,这个时候,决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要让他迅速的消气,于是放下挎包,把范小兵摁在沙发上坐下,自己跪在沙发的扶手上,用手捏着范小兵的脖子,轻轻的抚摸着,嘴里吐着香气,吹拂着范小兵的脸,说:“我的省长大人,人家不是在梳妆打扮吗,你知道,女人就是再喜欢一个男人,她也不会先开口表达的,这临门一脚,是你们大老爷们的事情,你不首先打破局面,让我们女人来自己踹门,那显得多掉价啊!来来来,别生气了,我今天晚上,好好伺候伺候你。”说着,香唇亲了一下范小兵的脸颊,然后凑了过来,压在范小兵的嘴上。
范小兵肚子里的无名火,早抛到九霄云外,他一把把何冬梅抱在自己怀里,坐在大腿上,两手抱着对方的脸,亲了一会儿,嘴巴里嘶嘶作响。何冬梅这个时候,是想千方百计讨他的欢心,于是从他身上滑下去,跪在地毯上,解开他的裤子。范小兵感到,一阵晕眩,他迫不及待了。
两个人这一夜,那种激情澎湃,真是无法形容。
大汗淋漓,范小兵躺着,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秦英海在这个身子上冲锋陷阵的样子,那个大个子的秦英海,是不是很威猛。我们两个难兄难弟,真是战斗在一个堡垒上的好兄弟啊!听着卫生间传来的哗啦啦水声,那是何冬梅在清洗自己的身体。范小兵就想好奇的问几句:“小何,我和秦英海,哪个更棒?”
他觉得,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很无聊,也很无耻。人家女人把什么都给你了,你玩也得玩了,看也得看了,什么都得到了,你还要侮辱人家女人。既往不咎吗,人家当初跟谁,那是她的命,他们的缘份,谁让你没有早出现,先下手呢!女人就这样,谁先得到,就是谁的。这个时候,拿这样的问题问女人,人家会受不了的。真的太残酷!
于是,范小兵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搂着何冬梅,像是搂着自己的老婆,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五点刚过,天还没有亮,何冬梅就悄悄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临走的时候,抱着范小兵的身子,亲了又亲,让范小兵觉得,她这个女人,真是有情有义,好玩极了。
整个出国期间,他们两个,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暗度陈仓。从国外回来,已经成了感情非常深的情人了。这些微妙的变化,当时赵民权,已经感觉出来了。
现在几个月过去了,两个人的关系,仍然保持着。只不过很隐蔽,很收敛。何冬梅从来不去范小兵的办公室,虽然里面有休息的房间,秘书把门,而且很安全,但出入省长楼,像她这样的漂亮女人,还是太招人注意了。
他都是在范小兵在江城大酒店贵宾楼休息时,晚上十一点以后,从后面一个员工专用电梯,上了十六楼的总统套房。这个机关只有内部员工才能清楚,她作为做过副总经理的人,自然很懂。
和范小兵有了男女关系,何冬梅觉得,自己在省政府办公厅,又可以扬眉吐气了,那些看不起自己,想落井下石的人,会发现,他们打错了算盘了,她何冬梅,是可以东山再起的人,范小兵已经答应她,用不了多久,就给她提拔一级,到省接待办,做副主任。三十五六岁,就成为副厅级干部,在整个滨海省里,也算是很不错了。
别看就是这一级,就完全不一样了,自己也成了高干了,在省里,也有自己的专车和司机了,连退休了,待遇都不一样。原来秦英海答应过自己而最终没有能兑现的,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有可能提前实现了。
所以,在大院子里出现时,何冬梅的脸上,又带着自信、灿烂的笑容。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咔咔的响。穿的衣服,也更加讲究了,都是名牌,整个人也显得更加精神了。让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这个女人,到底是施了什么魔法,怎么所有的大官,都不敢找她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