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2008年迎新致辞
（2008/9/24）
迎新会早该开了。前两天去日本开了个学术会，不去不好，就想请守文书记致辞；他还是要等我回来，让院长给新生说几句话。就这样耽搁了，实在对不起各位同学了。让我代表法学院全体师生，热烈欢迎2008级新同学来到北大，走进或走近也许自少年时代以来你的那个期待——当然，回家过了个暑假，回来继续上学的同学除外。
一些同学，特别是本科同学，可能期待一份专门的、属于你们的致辞，为了你们的校园生活开始。但这个场合该说的话，其实，每年迎新会上，我大都说过了。在一个网络时代，你们或许已经熟悉；但也许还值得你们看看，不为那些文字，而是引出文字的那些问题本身；问题没啥变化，变化的只是受众，或修辞。
说起来，30年前，前后也没差几天，我，和你们今天一样，梦一般踏进这个校园。恍恍惚惚，懵懵懂懂，找不到北，光看见大；一年过去后，考法理，也就是我今天的研究方向，惭愧地告诉各位同学，我考了全班最差。
不是在这里忏悔，头发和眼睛都花了，再吟诵“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没意思，也很讽刺。我只是想和大家说说“期待”。人当然会有，也应有期待，它其实是个人理想或愿景的一部分，是比较“小”、比较个人、很可能实现的那一部分。人活着也就是活在某种期待中，无论这个期待的社会评价。但期待也常常作弄人，特别是对那些把期待更多放在环境或他人而不是自己身上的人。在一定程度上，这是一种依赖，或会变成一种依赖，不仅高估了名校、名师、天时、地利乃至机遇等外部因素的作用，有时还隐含了对自己潜能和实力的高估。结果，或者怨天尤人，或者得意猖狂，至于具体何时何种状态，则取决于一些偶然因素。
不要以为进了北大自己就会如何如何，就能成为谁谁谁；我以前说过的，大意是，除了都属于北大这个专有名词之下，你我同陈独秀或胡适，鲁迅或毛泽东这些北大名人其实没什么关系；即使事先看来，有某种有关你的未来成就的概率关系；这种概率，尽管统计学上分配公平，现实中只能某人独占，而不管你觉得公平与否。这种概率在你没进北大时也就存在，因为都是人，都是中国人；今天不过让你觉得这种概率好像高了一些。永远不要相信北大、清华乃至哈佛、剑桥本身有什么神奇，除非你自己努力，并且贯穿于你在北大以及北大之后的一系列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琐碎，甚至“无事”中。
即便最大的努力，也不必定会，甚至一般不会，令你人生的所有的梦想成真。许多努力都不是以光荣结束的，而会以梦想结束。因此也许才有了“光荣和梦想”这个短语。努力只是，最多只是，光荣的一个因素。
就说说刚结束不久的奥运会吧。即使因中国的努力而“无与伦比”，但对中国，还是有，甚至激起了不少发达国家的人（至少从这些国家的媒体来看）各种各样的怀疑和猜忌。不要以为自己努力了，做得好，别人就会或就应承认。这个期待不现实。如果猜疑和嫉妒是更关切自身利益和安全的人们的一种自然情感，偏见是任何偶在个体的在所难免，那么利益不同或利益关注不同的人就永远挣脱不了这种“原罪”。你们自然也会遇到。这甚至不完全是软实力问题；没有“干货”的软实力，就只剩下软，没有实力。有点扯远了；我想说的不过是，别太指望努力就一定会得到承认，甚至未必需要别人的承认。
因此，不切实际的期待有时会带来沮丧，愤懑，甚至一种失落，以及因失落而强化的“权利”感。我们当然希望未来和世界美好，我们会为之奋斗，尤其当你们踏入这个学校、这个学院之际。但真实的世界从没，也不可能允诺每个人很多实在的享用；现实给予的更多是一些归在自由名下的那些潜在机会。实现这些潜在，除了努力，常常还需要并非人人都有的一份天赋。不是博尔特，不是刘翔，黄金大奖赛上的黄金就没你我什么份了。既然进了法学院，你已肯定不是爱因斯坦，也很难说会成为另一个鲁迅。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每个人至少在某个甚或某些方面都是“残缺”的，和刚刚结束比赛的那些勇敢的残奥会运动员一样。甚至，首先在对世界不抱幻想上，然后在意志品质上，我们许多人可能还不如他们健全。
不是想打击同学们的兴奋；我不过是说点实话，提醒，要及早走出自我对社会、人生和世界的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别忘了“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他人、环境、社会和世界）的古训。努力是唯一可以由你把握的变量，否则，你甚至会受不了考试成绩不理想或失恋这类小小挫折，更不可能在关键时刻、大是大非问题上“知其不可而为之”。既然你们来到了这里，在很大程度上，就不应过多期待别人，而要接受更多别人（家人、社会等）的期待，因为你们是北大法律人！
不多说了，生活的磨砺会比任何说教都更强有力。我相信，你们都明白，也一定盘算过，该如何度过在北大的这两年、三年或四年。重要的是要“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这是30年前我们那代人上大学时，清华同学提出的一个口号，转送你们，因为太阳底下无新事。请珍惜并充分利用不仅是北大，而且是中国和当代提供的一切可能，“发现你的热爱”，创造一个“大气”的自己。
而北大法学院也重申她对新同学的祝福和相信：在这里你将度过的，也许不是你最幸福，肯定不是你最灿烂，但必定是你最怀念的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