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基因遗传还是受到父亲读书习惯的影响,我对课外书籍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上小学四五年级时,国内出版了许多绘图精美、画面连贯性强,人物个性鲜明、栩栩如生、文字精练、言简意赅的连环画,如四大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和《杨家将》《岳飞传》《隋唐演义》《聊斋志异》《封神演义》等,风靡一时。记得单本最贵的一毛四、一毛五一本,最便宜的五六分钱一本,一套十几本、几十本,买一套也要好几元钱,家庭情况好又有奉献精神的同学有时会买一整套,拿到班上大家轮流着共同分享,但数量毕竟有限,有的同学就提议大家共同凑钱去买,你两角我三角地凑,虽也买了两套,却也不能满足那么多人的阅读需求。我看完第五册,想看第六册,可别的同学还没看完,我就开始着急了。怎么办呢?想了想还不如找我父亲的小说来看,免得等着干着急。父亲爱看书,所以对书特别的爱惜,每一本都用牛皮纸包得很好。我曾见过父亲包过几次书,十分小心和认真,先用牛皮纸比好开本大小,然后用刀把纸裁好,再用剪刀裁剪出四个角,那种认真程度一点不比裁缝做衣服的认真程度差,看得出他对图书的尊重程度。我问父亲:“为什么要包得那么复杂,不像我们包课本那么简单。”他说:“这样不容易散,可以更好地保护书。”书包好后就用钢笔在封面上端端正正写上书名,并将字体描粗、描大,这样看起来比较醒目。父亲的书版本都比较早,纸蜡黄蜡黄的,繁体字,竖着从右边往左边一行一行地看,这对一个小学生来说还真是个不小的考验,简体字都还认得不多,太多的繁体字根本就看不懂,我只好上下连接起来,看看该念什么字,就这么猜着读,时间一长,还居然读懂了。
读着读着,我对这些小说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一本接一本地看。有时上课还在想着书中的故事情节,想着想着,又不自觉地把书拿出来躲在课桌里看。老师发现后,走过来把桌子一拍,看我在看课外书,就把书收走了,可我并没有吸取教训,接着还看。一段时间后,我父亲在整理他的图书时,发现少了好几本,有的已经不配套了,就问我:“我的书是不是你拿了?”我说:“是的。”问:“拿哪里去了?”答:“拿去看了。”问:“书呢?”答:“被老师没收了。”问:“为什么要没收?”答:“因为我上课的时候看。”父亲很生气地说:“你一个学生,不好好上课,还敢在上课时间看其他书,你不想读书了?”后来,父亲去找我的几位老师要过书,要到几本,有几本就找不着了。从此,父亲把他的书装进箱子里,再把箱子放到大柜子里,还上了锁,他不让我再看他的书了。
当时,我们家的经济条件并不算宽裕,每年学校组织的春游活动,每个学生要交五元钱,我的父母都劝我说:“家里没钱,就不要去了。”我虽心里不情愿,但也理解父母的难处。但只要我要钱买书,在我父亲问明买什么书后,他认为可以的,往往都能够保障。我先后问父亲要钱购买了《福尔摩斯探案集》上下集,《隋唐演义》上下集,《封神榜》等图书。
为了不给父母增加太大的负担,能够读到更多的课外书籍。我利用放学后的时间到山里地埂上去拔柴胡,去捡一种叫气泡菌的野生菌,还去烧大黄蜂的蜂窝。大黄蜂会蜇人,很厉害的,蜇到头部头会肿得很大,四五天才能消肿,无药可治。第一天疼痛难忍,第二三天奇痒难耐,第四五天逐渐消肿。据说三只就能蜇死一头牛。我爱冒险,因此也曾多次受伤。这些都是中药材,晒干了可以卖到药材店去,一公斤几毛钱。卖药材的过程中,我知道药店还大量收购桃核和杏仁。家乡是水果产区,每年水果成熟时,果园的道路上人们吃水果扔下的桃核、杏核随处可见,我就提个篮子顺路去捡,一天能捡两三公斤,攒够一定数量时,利用上学的机会顺便带到药材店去卖了,每星期都能卖点钱。
一天中午,我的班主任、语文老师王苏昆和数学老师李永坤,从学校食堂打饭出来,边走边吃地并肩走在通往宿舍的路上,碰巧我走在他们后面,听到王老师向李老师介绍说:“有一本书《徐悲鸿的一生》,是他的夫人廖静文写的,据说很不错,挺贵的,四块多一本,想办法找来看看。”听完这话后,我非常想看到这本书。终于有一天,我卖药材攒够了五元钱。下午放学后,我就从学校骑自行车跑了四十五公里路,来到昆明小西门新华书店找到了这本书。买完书后,我简单翻了翻,心情既高兴又激动,像捡了个大宝贝,又像完成了一项特殊使命。回家的路上,不知哪来的力气,车骑得飞快,天刚黑我就到家了。在很短的时间里,我把这本书一连看了两遍。徐悲鸿先生一生的坎坷经历让我明白,他成为一代大师背后,是艰辛的付出,是刻苦的努力。他曾在最艰苦的时候,三天才吃了一个饭团,饿昏了过去。先生讲“人不能有傲气,但不能没有傲骨”,这句名言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至今铭刻在心,同时也让我明白一本好书确实能使人进步、使人升华。我对图书又有了新的认识。
直到2000年时,我反思了一下,当初为什么我的代数考得那么差,才9分,而几何则考了满分。我终于明白了,是《福尔摩斯探案集》培养了我一种严密的逻辑思维,怪不得我对几何推理那么感兴趣。课本老师才讲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我就整本看完了,还把习题全部做完。对于一个人来说,如果你在某一方面或某几方面很突出,那么一定有你很弱项的其他几个方面。一个人在哪方面付出得多,在那方面就收获得多,在哪方面付出得少,在那方面就收获得少,这是一个此长彼消的关系。
从我迷恋上课外读物的时候起,我就整个偏科了,特别是上了中学后。语文、政治、历史、地理、生物、几何等每科都很好。数学、物理、化学、英语等几科却又很差。当时我没有感觉出原因来,老师也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父母就更不知道了。我只是发现自己对写作文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我用文言文写的一篇《西山游记》,学校的语文老师们传着看,认为这不像是一个初中生能够写出来的。我的其他作文也多次被班主任老师拿到课堂上当范文讲。由于偏科严重,1984年初中毕业考高中时,我因差了7分而没有被录取。
我在兄弟姊妹四人中排行老大,家中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奶奶,只有父母两人在家干活挣工分,养活一家七口人,家庭情况十分艰苦,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我决定回家帮助父母做农活。当我的班主任、语文老师王苏昆和数学老师李永坤知道我没有考取高中后,主动到我家里去做我父母和我的工作,想让我补习一年再考,我坚持不去上学,原因是我不忍心看着父母那么苦,想通过我的劳动减轻他们的劳动强度,减轻家庭给他们带来的生活压力,尽我作为长子的责任和义务,更好地支持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上好学。由于我的坚持,父母亲只好向两位老师致歉并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