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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宙怡 （光华管理学院） ：林老师您好！请问您认为以清军入关为代表的军事冲突，作为对中国科技发展的负面外部冲击，其解释力有多大呢？
林毅夫： 欧洲在中世纪的多数年份都在打战，并不影响科学革命的出现，所以，从欧洲的经验来说，估计军事冲突对科技发展的影响应该有限。尤其是清军入关后，中国的社会就进入了稳定。
李宙怡 （光华管理学院） ：感谢林老师的回复。我提问时个人认为欧洲中世纪的战争规模相对比较有限，黑死病算是非常强大的外部冲击了，可能确实应该找更多内生的原因。
我想再提一个问题：在文艺复兴时期，欧洲就出现了一批以美第奇家族为代表的银行家、金融家，而中国在同一时期商品经济基础更加发达，但是我没有查到说明当时的民间金融足够发达的资料。请问这种可能的金融缺位，是“李约瑟之谜”中现象的结果还是原因呢？
林毅夫： 金融是服务实体经济的，金融缺位应该是“李约瑟之谜”中现象的结果而不是原因。以美第奇家族为代表的银行家、金融家在意大利的出现也应该是实体经济发展的结果而不是原因。在宋朝时，中国的市场经济已经非常发达，从《清明上河图》上甚至看出已经有今天的外卖，并且率先在世界上使用纸币（交子）。随着实体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在清朝，钱庄、票号也很发达。在近代以前，中国之所以没有出现像英美的股票市场，也是因为中国没有自发出现工业革命，因此没有技术处于世界前沿、规模经济大、投资回报高、需要大量投入、风险巨大的制造业项目。另外，我们在进行中西比较时，不要看到中西不同的地方就认为其是导致中国落后的原因。这些不同之处可能有影响也可能没有影响；如果认为有影响，那么要把影响机制想清楚，然后进一步判断、验证这个机制是否真的存在；若存在，其影响是否大到足以产生“质变”。我在台湾地区读小学时，有位老师在课上说，德国比英美“厉害”（发动了两次世界大战），而英美又比中国先进，他认为原因是德国人的主食是马铃薯，英美人的主食是麦，中国人的主食是米。马铃薯大于麦，麦大于米，所以，德国最强，英美次之，中国最弱。他的思考从观察出发，如果不是以所吃的主食的大小作为论据，而是以食品的养分和这些养分如何影响大脑和身体的发育作为论据，那么，他的看法就不是一个笑话，而是一个可以验证的假说。在前面回答刘子路同学的提问时，我指出金融是为实体经济服务的，世界经济中心也就是世界金融中心。根据麦迪森（Maddison，2010）的历史数据，在文艺复兴的14—16世纪，意大利的发展水平是领先于英国、法国、德国的。例如，在公元1500年，意大利的人均GDP为1117国际元（以1990年购买力计价），英国、法国和德国的人均GDP则仅为714国际元、727国际元和738国际元。因此，当时的世界金融中心在意大利，出现美第奇家族，反映的是意大利当时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后来，世界金融中心随着世界经济中心从地中海贸易时代的意大利转移到跨大西洋、印度洋和太平洋贸易时代的荷兰阿姆斯特丹，再转移到工业革命以后的英国伦敦，并在二战后随着世界经济中心的转移而转移到美国纽约。因此，随着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世界经济中心转移到中国来时，世界金融中心也应该会转移到中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