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阁主人
拿着一个问题,引着一条直线,驳来驳去,彼此往复到四十四次,合成一万六千余言,文章能事,至是而极。中国前此惟《盐铁论》一书,稍有此种体段。但彼书往往不跟着本题,动辄支横到别处;此篇却是始终跟定一个主脑,绝无枝蔓之词。彼书主客所据,都不是真正的学理,全属意气用事,以辩服人;此篇却无一句陈言,无一字强词,壁垒精严,笔墨酣舞。生平读作者之文多矣,此篇不独空前之作,只恐初写《兰亭》,此后亦是可一不再了。
此篇辩论四十余段。每读一段,辄觉其议论已圆满精确,颠扑不破,万无可以再驳之理;及看下一段,忽又觉得别有天地;看至段末,又是颠扑不破,万难再驳了。段段皆是如此,便似游奇山水一般,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犹不足以喻其万一也。非才大如海,安能有此笔力?然仅恃文才,亦断不能得此,盖由字字根于学理,据于时局,胸中万千海岳,磅礴郁积,奔赴笔下故也。文至此,观止矣!虽有他篇,吾不敢请矣。
此篇论题,虽仅在革命论、非革命论两大端,但所征引者皆属政治上、生计上、历史上最新最确之学理。若潜心理会得透,又岂徒有益于政论而已。吾愿爱国志士,书万本、读万遍也!
《新小说》第二号(19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