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冰室主人
一、余欲著此书,五年于兹矣,顾卒不能成一字。况年来身兼数役,日无寸暇,更安能以余力及此。顾确信此类之书,于中国前途,大有裨助,夙夜志此不衰。既念欲俟全书卒业,始公诸世,恐更阅数年,杀青无日,不如限以报章,用自鞭策,得寸得尺,聊胜于无。《新小说》之出,其发愿专为此编也。
一、兹编之作,专欲发表区区政见,以就正于爱国达识之君子。编中寓言,颇费覃思,不敢草草。但此不过臆见所偶及,一人之私言耳,非信其必可行也。国家、人群,皆为有机体之物,其现象日日变化,虽有管、葛,亦不能以今年料明年之事,况于数十年后乎!况末学寡识如余者乎!但提出种种问题一研究之,广征海内达人意见,未始无小补,区区之意,实在于是。读者诸君如鉴微诚,望必毋吝教言,常惠驳义,则鄙人此书,不为虚作焉耳。
一、人之见地,随学而进,因时而移,即如鄙人自审十年来之宗旨议论,已不知变化流转几许次矣。此编月出一册,册仅数回,非亘数年,不能卒业,则前后意见,矛盾者宁知多少。况以寡才而好事之身,非能屏除百务,潜心治此。计每月为此书属稿者,不过两三日,虽复殚虑,岂能完善。故结构之必凌乱,发言之常矛盾,自知其决不能免也。故名之曰“稿本”,此后随时订改,兼得名流驳正,或冀体段稍完,再写定本耳。
一、此编今初成两三回,一覆读之,似说部非说部,似裨(稗)史非裨(稗)史,似论著非论著,不知成何种文体,自顾良自失笑。虽然,既欲发表政见,商榷国计,则其体自不能不与寻常说部稍殊。编中往往多载法律、章程、演说、论文等,连篇累牍,毫无趣味,知无以餍读者之望矣,愿以报中他种之有滋味者偿之。其有不喜政谈者乎,则以兹覆瓿焉可也。
一、编中于现在时流,绝不关涉,诚以他日救此一方民者,必当赖将来无名之英雄也。楼阁华严,毫无染著,读者幸勿比例揣测,谓此事为某人写照,此名为某人化身,致生种种党同伐异意见。
一、此编于广东特详者,非有所私于广东也。今日中国方合群共保之不足,而岂容复有某乡某邑之见存?顾尔尔者,吾本粤人,知粤事较悉,言其条理,可以讹谬较少,故凡语及地方自治等事,悉偏趋此点。因此之故,故书中人物,亦不免多派以粤籍,相因之势使然也。不然,宁不知吾粤之无人哉!读者幸谅此意,毋哂其为夜郎。
《新小说》第一号(19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