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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伊本·白图泰的朝觐之旅

在中古旅行文学史上,阿拉伯人曾经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一千零一夜》中记载的辛巴达航海记,虽然只是流传于公元8世纪的民间传说,却表现了一种永不停息的冒险精神和探索勇气,主角七次出海、百折不挠的远航经历完全可与荷马史诗中的奥德修斯相媲美。

比传说中的辛巴达更执着的一位旅行家是摩洛哥人伊本·白图泰,全名穆罕默德·伊本·阿布杜拉·伊本·穆罕默德·伊本·伊布拉欣·赖瓦蒂·团智,号称阿布·阿布杜拉,又称舍木逊丁。1325年,这位22岁的年轻人从非洲西北部的丹吉尔出发,踏上了去麦加朝觐的道路。出发伊始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一朝觐竟会整整持续30年,直到1355年(即回历754年)他才返回家乡。之后,一位名叫伊本·朱赞的御前秘书奉苏丹之命,将他口述的旅行记记录下来,整理成书,定名为“异域奇游胜览”。此书出版后震撼了世界。尤其是19世纪后,随着东方学的兴起,许多东方学学者纷纷搜寻此书的各种抄本、版本,将其翻译成包括拉丁语、英语、法语、德语、土耳其语等在内的各种语言。《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给予他高度评价,说他是“在蒸汽机时代以前无人超过的旅行家”,认为他的成就远远大于马可·波罗。有人说,如果将马可·波罗与伊本·白图泰二人进行比较,人们不得不说,马可·波罗不过是个“矮子”,而伊本·白图泰则是名副其实的“巨人”。

伊本·白图泰旅行的年代,已经形成了一个横跨亚、非、欧三大洲的阿拉伯帝国,境内出现了经济、文化全面繁荣的局面。随着帝国版图的扩大,哈里发急需了解各地高原、山区、村镇的情况,测定海陆道路的距离,以便建立驿站,征收赋税,抵御外侮,平息内乱。除了这些政治的、商业的原因外,朝觐也是促进阿拉伯世界旅行发展的一大因素。许多朝觐者把旅途见闻记述下来,以供后来者参考。在白图泰之前,已经有不少阿拉伯旅行家写出了内容各异、形式多样的旅行记,如雅古特·鲁姆的《地方志》、麦斯欧迭的《黄金草原》、阿布·穆罕默德·比鲁尼的《印度史》、安达卢西亚人阿布·欧贝德·贝克勒的《道路与国度》、伊本·朱贝尔的《伊本·朱贝尔游记》、伊本·赛义德的《奇观》等。伊本·白图泰的游记比他的前辈高明的地方,在于他旅行的时间长,地域广,交往层次深。加上他观察细致,心思缜密,表达自然,没有迂腐的学究气,因而他的游记读来毫不费力,兴味盎然。

白图泰活了74岁,旅行了30年,行程达57000英里(约92000千米),可以说半辈子都是在跋山涉水中度过的。他先到埃及,接着游历伊儿汗国、东非各国、金帐汗国、德里苏丹国、东南亚各国及中国,途经了四十多个不同肤色的民族或族群居住的国家。许多地方都是以前的商人和旅行家没有到过的。他与世界三大宗教及同一宗教中不同教派的信徒,以及上至苏丹、伊玛目,下至贩夫、走卒等不同阶层的人都有接触和交流,甚至还参加过与印度人的作战。这就使他的游记成为中古时代东西方交通和文化交流的见证,给后人进一步了解和研究这一课题留下了大量宝贵的第一手材料。

凡远游者必有故事可讲。白图泰好奇心强,又博闻强记,对世界上存在的一切都感兴趣,他的游记中既有亲眼见到的客观记录,也有道听途说的奇闻逸事。每到一地,他都会详细描述当地苏丹的姓名、性格、政绩或劣迹,以及当地的奇风异俗。他也记录了许多现在看似平常、当时却极为罕见的珍奇动物、植物和矿物等,计有胡椒、乳香、樟脑、印度檀香、丁香、蒟酱树、椰子树、肉桂树、苏木、刺桐(油橄榄)、鱼、猴子、大象、宝石等,并一一描述了它们的形态、特点和用途,有时也穿插一点有关传说,令人读来饶有趣味。所以我们也可以把他的游记看作一部中古时代的百科全书。

麦加是他朝觐的目的地,也是整部游记的重心所在。白图泰一一描述了圣城的方位,河流的走向和分支,城市的布局、城门数目和朝向,该城的长官和各派别教会首领的名字、职务、相互关系等;之后从外到内详细描述了禁寺的建筑形制、装饰细节、祈祷议程,以及天房的圣物等;接下来讲述了七月的小朝觐、八月半晚夕的礼拜、斋月节的习俗,从七月一直记到他十二月二十日离开为止,可以说事无巨细,有闻必录。现代读者可能会嫌作者说得太啰唆,对材料无所选择和剪裁。但我们得理解,白图泰是个虔诚的伊斯兰教徒,他是怀着一颗无比虔敬和敬畏的心来讲述他所耳闻目见的一切的,生怕漏掉其中任何一个细节。正如该书的校订者所言,“伊本·白图泰有他自己的异乎寻常的表达方式,有些是同众所习知的语言大师们的方式不同的”。下面引述的这一段讲述的是“麦加居民及其美德”:

麦加居民积功好善,品德高尚,怜惜贫弱,与外邦人友好相处。他们的慷慨表现之一是,居民们每于举办宴席之际,先给寄居麦加的修道者供应膳食,温柔谦恭地邀请他们,招待他们。多数贫苦修道者,等在烤饼房附近,有人烤制了面饼,贫苦修道者便尾随其后,于是主人给每人一张,不使其失望。哪怕只有一张面饼,也分给他三分之一或一半,而心甘情愿毫不烦躁……麦加人衣冠楚楚,色尚洁白,你看他们的衣服总是雪白,他们爱用香料,用化妆墨涂眼睑,经常用绿艾拉克树枝刷牙。麦加妇女极其标致,肤色洁白,清洁贞节,也爱涂用香料。她们甚至宁可挨饿过夜,也不能不买香水。她们于每周五晚夕巡礼天房,届时都盛装打扮,香满禁寺。她们虽已散去而余香仍缭绕不散……

(马金鹏 译)

中国读者更感兴趣的自然是白图泰游记中对元代中国的描述,正好可以与马可·波罗作个对比。白图泰告诉我们,他是应苏丹之命,于1342年从苏门答腊起航,经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到达中国的。上岸的第一个城市是刺桐城——福建泉州,当时它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

中国船只共分三类:大的称作艟克,复数是朱努克;中者为艚;小者为舸舸姆。大船有十帆,至少是三帆,帆系用藤篾编织,其状如席,常挂不落,顺风调帆,下锚时亦不落帆。每一大船役使千人:其中海员六百,战士四百,包括弓箭射手和持盾战士以及发射石油弹战士,随从每一大船有小船三艘,半大者,三分之一大者,四分之一大者,此种巨船只在中国的刺桐城建造,或在隋尼凯兰即隋尼隋尼(即广州别名)建造……这种船船桨大如桅杆,一桨旁聚集十至十五人,站着划船。船上造有甲板四层,内有房舱、官舱和商人舱。

我们渡海到达的第一座城市是刺桐城……这是一巨大城市,此地织造的锦缎和绸缎,也以刺桐命名。该城的港口是世界大港之一,甚至是最大的港口。我看到港内停有大艟克约百艘,小船多得无数。这个港口是一个伸入陆地的巨大港湾,以至与大江会合。该城花园很多,房舍位于花园中间……

(马金鹏 译)

之后他乘坐内河航船一路漫游,经过南方一些城市北上。他对杭州留下了美好的印象,认为这个城市美丽,宗教宽容。市街布局和伊斯兰地区一样,“内有清真寺和宣礼员,进城时正当为晌礼宣礼时,声闻远近”。他寄宿于埃及人欧斯曼·伊本·安法尼之子孙的家中。此人是当地一个巨商,十分欣赏杭州,因而定居于此。该城的穆斯林很多,欧斯曼为此修建了一座清真大寺,为该寺和道堂捐赠了大量慈善基金。白图泰在杭州居住了十五天,每日每晚都受到邀请。

接着他从南方一路北上,到了汗八里(北京),认为:“这是世界上最大京都之一。但其布局并不像中国地区(按:指中国南部)那样花园散布全城,而是像其他地区一样,花园尽在城外,苏丹城位于全城中央,形如首邑一般……可汗的宫殿位于城的中央,专供可汗居住,其建筑多为精工雕刻的木质结构,布局独具风格。”

在他心目中,“对商旅来说,中国地区是最安全最美好的地区。一个单身旅客,虽携带大量财物,行程九个月也尽可放心”——因中国设置驿站,有官吏率骑步兵丁管理,给行人提供交通工具、食宿之便,并确保旅行安全。他在游记中还提到了中国人的信仰、中国瓷器和木炭。对于中国人把金银铸成锭块(而不是金银币)、平时则用纸币交易的做法,他觉得非常新奇。他对中国人精湛的画艺赞不绝口。但他对中国也有批评,比如中国律例规定,进港货船必须据实申报财物,如查出有隐藏不报的,全船货物一概充公。他认为“这是一种暴政,是我在异教徒或穆斯林地区所未见过的”。

总的说来,白图泰的游记远观像一幅马赛克镶嵌壁画,气势宏伟,布局大气;细读则如一张精致的波斯地毯,充满了丰富的细节,枝与叶、花与果、藤与根互相缠绕,上下穿插,不时点缀以精巧的图案,令人眼花缭乱。一段艰辛的旅途之后,是一个奇迹的记录;一段习俗的描述之后,点缀几节名人诗句;中间不时描写一幅风景画,讲述一两个故事,引申出一段哲理性感想。字里行间透露出作者对世界的永不满足的好奇心,令人读来兴趣盎然,不忍释卷。 hzED8JiVRgDNly1LSumxg3b4AKV4kDSopKwHfA+lf2S90g3v1XCFOiyKFnTI+L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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