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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然虽然觉察到崔挽明情绪的变化，但他不认为崔挽明会轻易改变主意。一个把情义看得如此重的人，不会就这样舍弃掉培养他的母校，那是他事业的起点和摇篮。

这样一想，何秋然反倒有些忧心忡忡了。不管怎么说，这次谈判以失败告终，金种集团的优越感在崔挽明身上没起到作用，这是他们一行三人未曾想到的。

等三人回到宾馆，侯延辉打开手机，才发现销售部的微信群炸锅了。一看内容，销售部和生产部打起来了。把消息拉到顶端，果不其然，真是张可欣带头干的好事。

侯延辉近两月心情都有些糟糕，因为集团面临财务危机，债券马上到期，大大小小的银行在排队要账。作为销售总监韩瞳的助理，又要负责销售端的债务回收，全国三百多个代理商，开春就把种子拿走，到现在回款率还不到20%，这给韩瞳带来了巨大压力。公司董事会针对此事给他施过压，但效果好不好，还得看侯延辉的带队能力。

但从目前的回款情况看，效果显然不太好。公司还等着拿这笔钱填补技术部在国外欠下的一屁股债，现在好了，销售部的钱没要回来，技术部因为资金短缺，国外的合作项目就此终止了。

本来嘛，作为领导，侯延辉和储健之间并无太大争锋，公司在财务支配和调整方面会根据情况随时变动。但他们手下的人不干了，尤其是技术部为首的李薇薇，那可是技术流的典型代表，性格泼辣直率，技术部的研发经费一直都从销售部这边拨付，现在可好，最近的几张票子都被财务打了回来，原因竟是账面没钱。

没钱还干什么事业，是什么造成今天局面的？

矛头一下便指向销售部的男同志了，张可欣作为销售部人人追捧的女神，虽然是职场小白，但男人堆就她这么个女活人，还不把她当宝贝？男人嘛，张嘴吵架的本事自然不如女人，受了追捧的张可欣自然要在这时候站出来为大家发话。

李薇薇知道侯延辉出差，所以才端着架势跑过来的，这要放平时，见了侯延辉，连头都不敢抬。在公司，她顶多算个老资格，但却没有实权，顶多就带带新人，偶尔接几个小项目而已。

现在好了，领导不在家，对方又是个惹不起的主，销售部的男同胞个个为张可欣攥紧拳头。尤其是这位王帅，个子不高，还生了张包子脸，在销售部，大家有什么玩笑话，都会往他身上放。但他生来心软，对女同事更是。

“可欣，你别去，你不知道，在这里，没人敢惹薇薇姐，她有气没处撒，那是她的事，等候总回来就好了。”

张可欣也不是吃素的，瞪了眼王帅，“以后不许你这么叫我，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咱们销售部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她一个花钱的主，见着我们不客气就不错了，还拿咱们撒气。有本事找他们总监去。”说着，便推门而去。

李薇薇一身绿色西装，配双白靴，齐耳的短发让她显得十分干练，她抱着双手，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回话。

“呀，你就是他们说的什么薇薇姐啊，也不怎么样啊，搞了半天，来了个一身绿。”张可欣捂嘴，回头对王帅扮了个鬼脸。

这把王帅给吓的，赶紧躲了回去。

李薇薇和销售部打交道也不是一两年了，每次推出新品种，她都会带人来销售部做产品培训工作，协助提高他们在市场端的业务能力。再怎么说也算老熟人了，但张可欣她是真没见过。

李薇薇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吐了口气，踏着T台步走到张可欣面前，“你说我什么？再说一遍？”

女人嘛，好面子，真要是打起来，她也心里没底，不就是大姐大嘛，不给新人点压力那还叫老员工吗。

“薇薇姐，不好意思啊，我的意思是，我们部门也天天开批斗会，日子不比你们好过。你这么跑过来跟我们要说法，恐怕不合适。侯总不在家，你来了也白来，回去吧。”

回去吧？

当她说完这三字，李薇薇的脸已煞白一片，“嘿，销售部什么时候出能人了，我不跟你谈，你们侯总不在家，找一个能给我回话的人来。”

“不好意思，回不了话，也没钱，您还是请吧。”张可欣微笑着伸出手，俯身做了个恭送的动作。

李薇薇彻底怒了，大喊道，“王帅，你给我出来。”

没错，就连技术部都欺负到王帅头上了，看来他的人设已到了再难更改的地步了。薇薇姐都发话了，窝里面的王帅看了眼大伙，脸一抽，发出求救的表情。大伙拍拍他肩膀，“注意保护好自己。”

就这样，把他给推了出来。

“薇薇姐，你别生气，咱们有话好好说嘛。”王帅一出来就把销售部的脸丢没了，张可欣不高兴了。

一把将他推回去，“干什么呢？给我闭嘴。”

“可欣，这……”

李薇薇看到王帅为难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行，你叫可欣，是吧。”，随即对王帅说，“小胖子，等侯总回来，我还会来。我不跟这个女人谈，既然你代表不了销售部回这个话，今天也就不为难你了。”

“还有你”她转向张可欣，“你是销售部第一个女人，送你一句话，在这个部门，要是连人都不会做，就不要做销售了。”

说完，没等张可欣回话，便转身撤了。

看热闹的同事赶紧回归正状，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但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天起，张可欣的好日子到头了。

可没想到的是，事情刚出，一下班，张可欣就在销售部群里@侯延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解决问题。

“中擎生物那边确定最终方案了吗？”侯延辉和储健坐在酒店一楼的休息区，冲了杯咖啡，侯延辉面临巨大的财务压力，所以找储健聊聊公司引进战略投资的事。

“这是董事会的事，我这边还没收到消息，不过，从上一轮会议情况上，问题应该不大。”

侯延辉喘了口气，“部门同事军心不稳，回去之后，你我都要做好准备，把这段时间挺过去，我听韩总说过，中擎生物进来后，拿10%的入驻资金解决债务问题，你那边项目不能停，马上试管苗就出来了，拿到这批苗，产品升级就有希望了。”

这正是储健犯愁的事，PMB是一家跨国企业，早在八年前就入驻北京，和一家生物公司开展了战略合作，打进了中国市场。金种集团正是看中了PMB在作物基因改良技术上的优势，所以签署了长期的合作。但眼下资金链断了，PMB那边把试管苗扣在北京不给发货，储健这边就开展不了下一步的检测工作，整个项目也就停滞不前了。

“这年头，外资靠不住，技术垄断的亏咱们吃不起啊，现在被人掐住脖子，前期扔进去上千万，就是为了拿到黄淮海地区的玉米优势种，还有优质粳稻改良工程，马上收官了，PMB打出这张牌，这不欺负人嘛。”

确实如此，自己手里没有技术，想要靠资本购买，现在好了，资金一断，那边停供，这边摊子就动不了。

“诶，我才想起来，PMB里不是有你同学吗，跟他沟通一下呢？”侯延辉还不肯放弃，给储健出主意。

“你说周万？这小子出国一趟，连名字都改了，人家现在是大中华区的老总，挣的是美国人的钱，能向着咱们？不可能的事。”

听储健这么说，侯延辉又陷入了深思，“尾款欠多少？我来想办法。”

储健微笑回道：“两三百万吧，你有办法？”

侯延辉什么人，这点钱不就是动动人脉的事吗，他天南海北地跑，新老客户成百上千，别的不说，光区域代理商就好几百人，要凑个三百万，不就分分钟事嘛。但这属于个人垫付行为，公司不一定领他情，但确实是行之有效的办法。

“侯总，关键时候，你真够意思，放心，这批产品的宣传工作，我们技术部来打前阵。”

储健的压力一下就释放了，要知道，这件事要是耽误了，公司损失的可是上千万，更别提人力和时间。侯延辉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忙，储健还真得记下这份情谊。

“储总，你外道了，咱俩都是为金种做事，力所能及嘛。”

侯延辉做这个决定，心里也没有底，万一公司引入战略投资的事失败，他这三百万朝谁要去，不过随即又想，金种集团可是华河省的招牌企业，不会让它在债务危机上袖手旁观的，之所以现在都不出手，就是想看看金种有多大的自救能力。说白了，也在试探金种在未来种业翻身战中的潜力还剩多少。

正在这时候，何秋然来电话了，让他们回去商量一下崔挽明的事。

侯延辉对引入崔挽明没什么太大看法，对他也不了解，但他知道，何秋然认定要的人，肯定有他的道理，两人便回去见何秋然。

此时的崔挽明就饭局上的事已思考了三个小时，最终还是给尹振功去了电话。

“老尹，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尹振功从漆黑的夜翻爬起来，窗外秋雨阴瑟，残叶翩翩飞舞，像战场飞扬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