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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王春生还在想，在智慧农业领域，云生国际也算是行业翘楚，但人工智能跟他们尊科还不是一个级别，要是能跟云生国际促成合作，共同进军盐碱地改良产业，说不定能从国家拿个大项目。加上云生国际技术总监魏莱跟他师出同门，当年一起从德国博士后毕业，然后回到国内开始进入各自研发领域。

没想到因为金种集团，他二人又能携手做事了。

魏莱看上去和王春生并非一类人，留着一头长发，不修边幅，衣品也略显邋遢，王春生敲开他办公室的时候，正在沙发上睡大觉。屋里凌乱不堪，书本材料哪儿都是，一看就有种世外高人的气质，根本不像个技术总监，倒像是工厂一线人员。

“老魏，搞什么呢？又在搞什么大创作？”边说，便把崔挽明拉过来，“洗把脸，给你介绍一位朋友。”

看来，王春生对魏莱的生活习性已见怪不怪了，每次魏莱办公室出现这种状况的时候，说明他又在为了某个灵感在搞创作设计了。

魏莱没理会崔挽明，坐到了电脑桌前，指了指饮水机，“喝水自己倒，我弄点东西。”

崔挽明搞不清状况，也不好多问，王春生笑着解释道：“崔总，我这老同学就是个疯子，你不知道，我们同学都叫他魏疯子，你别见怪。”

“不不不，魏总监不拘一格，工作上如此投入，这是云生国际的福分。”

魏莱瞟了崔挽明一眼，飞快地打着键盘，不小心把桌上的咖啡洒到键盘上，一股青烟升了上来。

顺起键盘，魏莱便扔到垃圾桶里，回身对崔挽明说，“说吧，什么事？”

崔挽明刚要开口，被王春生抢了过去，“你这键盘也不行啊，改天我做一批防水的送给你，为你量身打造。”遂及说道，“金种集团的崔总，专门从华河省过来的，想要一款产品，我来找你聊聊。”

“没时间，我手里全是项目，哪里有时间。”魏莱一口回绝，即便是老同学也不给面子。

王春生坐到他桌角，“没时间？我看你是没本事，我跟你说啊，崔总这个项目没你不行，我都搞不定，要不我能来找你个大忙人？”

“那也没时间。”

“一个亿，做不做？”王春生报出价格，试图引起魏莱关注。

果然奏效，魏莱拨开挡在面前的王春生，走到崔挽明面前，“疯了？花一个亿？”

崔挽明淡定地笑道，“魏总，这只是前期投入，如果设备奏效，我们会增加投资。”

魏莱看了眼王春生，“要做什么？”

“农田智能系统，盐碱地环境改良，植物神经反应，明白吧？”

“你是说物联网？”

“对对对，就是这个，不过要搭载土壤改良系统，你知道，盐碱地种水稻，他们想把土壤盐浓度减下来，最好做成节水循环系统。”

魏莱揉了揉眼睛，“把项目书留下吧，我先了解，好吧。”

“对对对，崔总，在国内，要是魏莱做不出来，你这个项目也就没人能做了。”王春生拍着胸脯跟崔挽明保证。

“魏总果然快人快语，金种这个项目就要劳您费心了。”崔挽明也表示一下感谢，没承想魏莱抛出一句，“先别高兴，能不能做还不一定，回去等消息吧。行不行，就看王总这边了，你这个项目需要在水下投放系统，不论是从造价和环境识别，都需要技术创新，别抱太大希望。”

崔挽明一听，心里有了落差，但他深知这件事的难度，从他决定开始，就执意要做出最好的示范点。在盐碱地种植上，如果没有技术改良和创新，就永远走不出老套路，也无法解决洗盐的问题。所以，这一次，即便是掷重金，也要把盐碱地改良的模板打造出来，然后再考虑节本的事。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能在国内汇集到的最顶尖的技术了，魏莱看起来性格古怪，但在他不羁的外表下面，透射出的是沉稳和智慧，这一点，倒是让崔挽明感到了一丝安心。

这次出差谈不上顺利，但起码做到了心中有数，从云生国际出来之后，接下来的两天，他们都留在了尊科谈细节的事。

期间，崔挽明一直跟张磊一行保持沟通。但这边因为偶遇大雨，信号塔让大风刮倒，手机已经失去了信号，能联系上的时候并不多。

“什么鬼天气，出门就遇台风，咱们还要下基层，这工作可太难了。”张可欣一行三人乘坐一辆三轮摩托，风雨摇曳，从县城的车站往乡镇赶去，这是他们能联系上的其中一个品种研发地，好在张可欣找到了金种在黑龙江的销售代表，否则，想找这个地方，比登天都难。不下雨还好，现在这种情形，云雨遮天，沿路连个鬼都没有，时间临近傍晚，阴天的缘故，天已经见黑。

三轮摩托喘着粗气，沉闷的油灯随着泥坑上下起伏，让人头晕目眩。好在三人都吃过辛苦，对田间地头烂泥巴早就习以为常，但即便如此，天这么黑，三人还是有些胆怯。

突然，哐当一声，车身一歪，三轮车朝着一面倒了下去，只听张磊大叫一声，“抓紧别动。”

一滩黄泥水溅了起来，张磊左侧朝地，砸了下去，甘霖和张可欣纷纷落在他身上，“哎呀”一声，只剩车轮子悬在半空不停打转。

师傅从地上摸爬起来，腿脚跌出两个大坑，此时已鲜血淋漓，再看张磊，撑地的左手蘸着泥水，分不清是血是水。

张可欣一拉将甘霖拽起，又把张磊搀起来，“你还好吧？”

张磊半张着嘴，刚才发生得太快，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还没回过神，根本听不清张可欣的问话。

这时候，一束强烈的黄光射向张磊脸上，他用手一挡，“付经理吗？”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销售代表付恩源，穿了雨衣，还撑着伞，常年在黑龙江跑业务，一年也回不了几次总部，但他拿货都要走总部渠道，对接的正是张可欣，所以习惯称她为张总。

“你搞什么呢，我们差点没死路上，怎么才来，不说好在县城接我们吗？”张可欣明显不高兴了，对销售代表的做法十分不满。

付恩源赶紧道歉，“今天雨实在太大了，我没想到你们这么晚还过来，手机信号也断了，以为你们会在县里住一晚。这事怨我，走走走，先回去洗洗。”

都这样了，再发火也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跟他回到住地。这是什么村张可欣已记不住了，来的是村主任家，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进屋就被安排去换洗，付恩源让村主任抓紧弄饭。张可欣此次前来，还不知道是为哪番，他一点都不敢怠慢，处处透着小心。

半小时后，他们收拾好自己才来到客厅，此时已经摆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张可欣一看桌上的菜，再看看村主任一家老小，瞪了眼付恩源，“我们就简单吃一口，这已经很打扰了，做这么多，让我们怎么吃。”说着，从桌上端起两盘菜送回厨房，“这些足够了，这两年粮价本就不好，还做这么多菜。”

“这都应该的，你们大老远来到这里，吃几个菜算什么。”说话的是村主任，长相精瘦，经历了一夏天的暴晒，活像条泥鳅，没有一点乡村领导的做派，极为朴实。

“叔啊，我们都是农民的儿女，知道饭菜的来之不易，你看我们几个，像是吃不了苦的人吗。”

说着也就落了座，村主任老婆看张磊手背坏了，赶紧拿出一打创可贴递过来。本来没多点事，但此番举动却让他倍感激动，外面雨还在下，热水澡加上可口的饭菜，在这寂静的乡村，一切都得到了放松。

张可欣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也咽了回去。第二天放晴，大家还没醒，付经理就带着村主任把村里盐碱地种稻的农户请了过来。

大家熙熙攘攘在小院踱着步，男人抽着烟，女人拉家常。他们还不知道村主任家来了什么“领导”，竟让他们赶过来开现场会。

听闻动静，三人便收拾出屋，付经理上前恭迎，把张可欣引到人群前端，放了个凳子。

“张总，您坐下说。”

张可欣摆摆手，“不坐了，乡亲们，大早上折腾你们过来，实在有要紧事情你们协助调查。我是金种集团张可欣，这两位是我的同事。听说你们几年前帮北京来的刘教授种稻子，我们想问问稻子怎么样，行不行？”

话一出，就被一位大姐抢了过去，“我们这里的水田，那就是盐嘎达，别说种稻子，就是种草都活不了。”

张磊一听，忙问，“刘教授的品种呢，也这样？”

“别跟我提他，那就是个骗子，说是好东西，让我们种，可把我们害苦了，一亩地就收了几十斤粮食，从那以后，地就一直荒着，啥也种不了。”一位抽烟的老汉发声。

“就是，太能骗人了，缺德玩意儿。”大家发出整齐的呐喊，此时刘教授要在现场，非得将其撕碎不可。

张可欣看了看大家，抱着肚子反问道，“不对啊，听说亩产六百多斤，在盐碱地那属于高产品种了，人家都审定了，还能有假？”

“好的地别说六百斤，一千斤都能行，他那是移花接木，把稻子种在了好地块，骗鬼的把戏。”老汉接着抱怨。

见他们仨没了声，老汉反问一句，“我说，你们又是来干嘛的？又来打我们盐碱地主意？回去吧，没戏，这地方连草都不长。”

张可欣沉思了几秒，问：“我问大家一句，要是我们公司有能种的品种，你们愿不愿意种？”

“不愿意，不种。”

“为什么？”

“就因为种不出来，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品种，你们呐，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就不要在我们这下功夫了。”

付经理一看这情形，便把大家请了回去，大家边走边骂，“以为来了什么政策，扫兴，尽整没用的事，耽误时间。”

“张哥，甘霖，你俩怎么看？”张可欣嗓子里憋着股气，怎么也捋不顺。

“嗯，我就想知道，刘教授这品种怎么审定下来的？没少走关系啊。”张磊回到。

张可欣摇摇头，“违规违纪的事不归咱们管，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乡亲们，像刘教授这样的人每多一个，咱们今后的推广就会多一层障碍，大家不信任咱们了，这不是小事。”

吃过早饭，他们还要上别的点调查，付经理开着自己的车带队，一路陪同。

张可欣知道，眼下这个事太难了，这个品种也基本宣告没戏，从大庆回去，还要往青岛赶，那边也要完成调查，要是两个品种都夭折，这次可就算白跑了。

最重要的，没完成崔挽明交代的任务，项目便没有进展，回去后肯定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