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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总，你找我什么事？直说。”见崔挽明来了半天也不谈正事，储健便先提了出来，“咱们都在一起做事，跟我用不着客气，我们技术部的人，只要你需要，随时找我。”

崔挽明有些难为情地回道：“储总，我这里确实有个不情之请，想要你帮个忙，是我私人的事，你看方不方便？”

储健回道：“你客气了，既然是私事，我更应该帮了，你说。”

“好。”崔挽明站了起来，“这次来金种，我带了个徒弟过来，但跟人事部那边沟通出了问题，我这徒弟可能留不下来。听说你们技术部在南繁科技城建有实验室，我想让他过去学习一下，你能不能帮联系一下？”

储健一听，是要解决人事工作的事，也站了起来，“崔总，这个没问题的，乔洁这个人确实讲原则，有些事不好跟她沟通，但公司需要这样的人，你要理解。你说的这个事在我职责范围，我还算能说上话，北川大学跟金种的联培工作马上也要落实，我这里正好有项目需要放在那，到时候北川大学那边还需要你联系一下，主要是博士生，成手，生物信息学和分子生物学专业最好，我手里有批材料，这两天我这边在做耐盐碱筛选，需要那边跟进后续，把基因克隆出来，拿到耐盐植株。”

“噢，储总，没想到你这边留了一手，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们做技术研究的，没有十拿九稳的事，不会轻易下结论的，刚听到有项目消息的时候，李薇薇便带小组开始做耐盐碱鉴定工作，还不错，以我的经验，耐盐基因经过自然驯化，从中南亚传到云南，再传到日本和东三省，经历了几次突变，最后都在不同地区选择下来了。很可能找到不同适应区的耐盐基因型，南繁科技城的工作就是要把这几个品种的耐盐基因搞出来，我们再拿回来，通过分子标记辅助选择，导入地方品种，进行盐碱地示范。”

“好，储总，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分子育种我了解，从拿到基因到获得稳定植株，短期内出不来，但我说过，盐碱地改良不是一代人的事，要做好拉锯战的准备，你这头把基础做扎实，不着急拿成果，看耿爽那边有什么好东西，公司现在应该想以她为核心做这件事，所以注意好度。以她为主的同时，你这边也不耽误。”

储健沉默了两秒，“崔总，其实我已经拿到耿爽的技术方案了，在这方面，她公私分明，我很欣赏她。但公司对技术部有管理要求，我们的技术不能对外宣传，像碱巴拉计划这种级别的技术资料，都是绝密的，除了耿爽和我，没有第三人知道，就算你们也不例外。所以崔总，还请你见谅。但这边要有进展，我会跟你沟通。”

崔挽明也理解这种做法，中擎生物之所以业务做得好，就是在技术上实现了垄断，保密工作肯定是要做的。

“理解，不过储总，不管你们怎么搞这东西，为了符合生产需求，在保证品种耐盐碱的基础上，我要提几个要求，首先，我们打算在东北，青岛一带和新疆做这个事，你要考虑品种生态习性，保证好熟期；其次，产量方面我没有特定标准，但品质一定不能差，我跟侯总通过气，耐盐碱大米，将来是要往高端市场打造的，要搞品牌建设，这一点还请你把好关；还有一点，我初步想法要搞全国盐碱地网点布局，除了生态型要考虑，品种多样性更要兼顾。”

储健听完，连连点头，“还有其他需要嘱咐的吗，崔总？”

“我暂时想到这些，这些事咱们需要具体研究，你心里有个底就行。对了，夏中秋那边，我让他这两天准备，你那头什么时候去人告诉我。”

储健看了看日历，把李薇薇叫了进来，“薇薇，咱们跟北川大学的校企联培项目哪天启动？”

李薇薇看了看工作行程，说，“储总，下周一咱们技术小组会过去，可以通知北川大学派人过去了，我这边会把对接工作布置下去，您放心。”

储健看了眼崔挽明，“崔总，安排吧。”

事情办妥，该嘱咐的也嘱咐到了，崔挽明便离开了公司。他刚走，李薇薇就跟储健抱怨起来。

“储总，这个崔总也太能指使人了，您可是公司老人了，他才来几天，就敢给你安排工作。”

储健眼睛一斜，“我说你怎么老毛病不改呢？李薇薇，你这嘴迟早给自己惹事，不该管的事别管，做好本职工作，小组上海南之前，品种的耐盐碱鉴定工作彻底结束，不要耽误大家行程。”

李薇薇在储健面前永远都小绵羊状态，但只要储健不在，她大姐大的气场就一下上来了。崔挽明一来就害她挨骂，心里自然不痛快，储健可是她崇拜的偶像，虽然是领导，但在李薇薇心里，储健有种特殊的存在价值，但这仅仅是她个人的秘密而已。

晚上八点的北京正是人潮涌动的时候，北京三人行已经联系好刘教授，定了饭店，点了中餐，用张可欣的话说，花了公司那么多差旅费，不把事情谈下来都不好意思上财务报销。

甘霖和张磊还在熟悉刘教授提供的关于品种方面的资料，张可欣早就跃跃欲试等不及了，好几次跑到饭店门口张望，就是不见人来。

“你们说，这刘教授也够能装的，崔总不说了吗，咱们金种要不是做这个项目等着用种，盐碱地品种谁种啊？他根本都卖不出去，现在好了，一听说咱们要买他东西，看把咱们给拿捏的，不出意外，这位刘教授指定要坐地起价，看着吧。”

张可欣这嘴皮子可不是吹的，作为销售部绝无仅有的女代表，虽然滴酒不沾，但只要她想卖出去的东西，就没有不成功的时候。但现在角色调转，换她去买东西，她不但不紧张，反而兴奋得不行。

都说情绪上来了，脑子才跟得上，她这才叫全情投入，跟生产部这两位代表的表现截然相反。

“诶，我说，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张磊正在整理思绪，他知道，这是崔挽明派给他的第一次任务，他必须做到心思缜密，不能有半点疏忽，否则就交不了差。

张可欣不屑地看了眼张磊，“至于吗？咱们手里有钱，有钱就是大爷，该心虚紧张的是对方，你们连基本的立场问题都搞反了，还没出战就已经输了一半。看来，靠你们是不行了。”

正说着，刘教授驾到了，教授就是教授，着装正规，白衬衫黑皮鞋，知识分子的姿态写满一脸，却又略显油腻。看上去活像一个开发商。

他走过来看了看他们仨，“金种集团的代表吧？”

张磊一听，站起来就要握手，被张可欣截了过去，“刘教授真是大忙人，您看看，这么晚还跑来外出活动，你们科研人员可真辛苦。”

张磊瞪了她一眼，双手握住刘教授的手，“辛苦了刘教授，您快请坐，先吃口东西。”

刘教授寒暄两句，坐了下来。四个人坐包间，未免显得太空旷，要是话题冷清，大家都会尴尬。吃饭不是目的，但又不得不吃，大家都饿了，刘教授也刚从工作岗位下来，就先吃了几口。

张可欣矗在一旁，看着他们仨吃东西，感到十分无奈，聊的也都是跟品种无关的话题，她终于忍不住了，打破了这种平静。

“刘教授，我们提的条件，你考虑如何啊？”

甘霖和张磊一口饭没下肚，差点喷了出来，既然话题打开了，他们也不好继续吃，刘教授也放下了筷子。

取下眼镜，不慌不忙掏出眼镜布擦拭起来，最后擦了擦嘴，笑着对三人说，“你们也知道，我这品种花了十五年时间才育成，中间经历了……”

“刘教授，您看您，扯远了不是，我们也不是育种家，您说这些我们也听不懂，你就说，120万行不行，要是没问题，马上签合同。”张可欣最受不了就是这种学院派的说话方式，你的东西从哪儿来的，怎么选育的，我们会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这个还用你强调，无非就是吹捧自己的东西多好多好，但在张可欣认知世界里，这些都不重要。她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品种也是崔挽明推荐要买的，说明硬指标都没有问题，她来就是谈价格签合同的。至于不行，那就跟她没关了。

“可欣，你等会儿，听刘教授说完。”张磊按住她，不再让她发言，恨不能给她踹出去。

刘教授喝了口水，说，“这位同志的办事风格我喜欢，这样吧，既然你们对品种都了解，我就不多说，150万，一次性付清，五年的品种权转让，经营生产都归你们。”

知识分子终于脱下伪装，不再藏着掖着，张可欣看了眼张磊，“张哥，说说看，刘教授发话了。”

张磊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本以为会是个很正式的沟通方式，最起码要听听刘教授对品种的理解和一些看法，没想到张可欣开了头，刘教授便收不住了。搞得他十分被动。

不过，崔挽明的底线是200万，张可欣出价120，刘教授抬了30，说明最终成交价会落在120到150之间。他合上手中资料，说，“刘教授，五年可不行，金种集团做事讲究一锤子买卖，我们要的是永久买断，这对双方都好，不存在后续纠纷。说实话，目前没有人在盐碱地种水稻，低产低质量，没钱的买卖老百姓不会认的，我们拿过去就是为了应付项目，说实话，没指望品种能创造价值，说到底，就是公司的公益行为。150万五年的使用权，我们给不了，这样，130万买断，你可以考虑，我们明天还有一家要看看，明天下班前希望能得到你的回应。”

刘教授听完，两鬓渗出汗水，他还不清楚中国的盐碱地种植情况吗，他搞这个也是为了完结项目要求，说实话，这个品种走的是国审程序，已经是五年之前的事了，一直都无人问津，他也没指望能在盐碱地推广种植，那天崔挽明联系他，他还很意外。因此，在他心里，是有杆秤的。崔挽明之所以出这么多钱，是对知识产权的尊重，他很清楚育成一个品种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但不代表没有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