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被称为“元宇宙”元年,这一概念在全球信息技术、经济、政策领域掀起了巨大的浪潮。“元宇宙第一股”罗布乐思(Roblox)在纽交所上市、脸书(Facebook)宣布要在未来五年内转型为元宇宙公司、字节跳动收购虚拟现实(Virtual Reality,以下简称VR)软硬件制造商PICO、百度上线数字藏品平台……从游戏、社交、文娱领域的应用开发,到VR、区块链、算力等软硬件技术设施的研发,全球科技巨头纷纷加大了在元宇宙产业链上的布局。在国家政策层面,世界主要国家陆续出台关于数字经济、数字资产的法规政策,推动元宇宙相关数字产业发展,以期在未来的数字经济时代取得竞争优势。例如,美国政府发布《关于确保负责任地开发数字资产的行政命令》,以推动数字资产良性发展;韩国政府公布《数码新政2.0》,将元宇宙列为数字内容开发的重点项目;我国上海市政府推出《上海市数字经济发展“十四五”规划》,强调要加快研究部署未来虚拟世界与现实社会相交互的元宇宙平台……元宇宙集成新一代数字科技,已经成为继移动互联网之后最大的流量入口。
元宇宙是基于区块链技术与物理世界交互相融的数字世界。作为一种全新的数字生态系统,其创设了人在数字世界的数字身份,引入了新的经济组织协作模式(如去中心化自治组织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以下简称DAO)、新的价值创造方式、新的要素资源和利益分配方式,在促进数字经济发展中具有重要的引擎作用。但元宇宙在根本上是一个经济系统,这些相较于传统互联网经济的新变化使元宇宙经济系统出现了一些新的特征,它颠覆了传统互联网经济的商业模式和价值模式,暗含着新的生产关系和新的分配方式。一方面,不同于互联网的大数据经济,元宇宙经济改变了数据这一要素的所有及利用模式,从传统的平台垄断控制变为个人创造、个人所有、个人控制;另一方面,在元宇宙经济中,人以数字替身(avatar)的身份进入数字世界时,其在数字世界进行的生产、交换、消费等经济活动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脱离了物理世界中的物质生产。伴随着法定数字货币等数字货币的诞生与发展,以及围绕新的数字资产形成的经济活动和商业模式,元宇宙经济呈现出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经济规律和价值逻辑。换言之,元宇宙经济已经成为区别于传统数字经济的一种新型数字经济。
元宇宙经济的核心在于数字资产。以The Sandbox、Decentraland为代表的虚拟土地;以非同质化权证(Non-Fungible Token,以下简称NFT)艺术品、NFT头像为代表的NFT数字藏品;以LUNA币、比特币为代表的虚拟货币;以OpenSea为代表的数字资产交易平台……随着“数据”这一新型生产要素的开发,数字资产的类型、外延得到了极大的丰富和扩张,元宇宙经济较于传统互联网经济也变得更加全面、更加数字化。
从本质上看,数字资产是数字经济时代一种具有经济价值属性的数据,是以电子数据形式存在,并具有潜在经济价值的可变资产,与现实资产最大的不同在于,数字资产是以数字化的方式呈现。虽然国内外目前对数字资产尚未有统一的定义,但随着区块链等新技术飞速发展、元宇宙产业链的加速布局,新的资产类别正在不断涌现。除了具有一定历史的加密数字货币,NFT数字藏品、NFT头像、虚拟房地产、虚拟道具,以及USD Coin(USDC)、央行数字货币(CBDC)为代表的由各国央行推出以国家信用为背书的数字稳定币等均被纳入到数字资产的范畴。各类数字资产与国际上主流的元宇宙产品、平台紧密相连、息息相关,为元宇宙相关产业吸引着巨量的资本、融资和用户,数字资产已经成为元宇宙经济发展中不可忽视的核心要素,是元宇宙经济的“血脉”。
在这些数字资产中,发展最为迅速、最为火爆的即是NFT。我国在2022年近半年已经涌现了70余家数字藏品交易平台,包括腾讯、阿里巴巴、京东在内的互联网巨头也纷纷开设NFT交易平台,2022年全球NFT交易量已经达到了相当惊人的2400万笔。据预测,这一数据将在2027年上涨到4000万笔。NFT在本质上是一种特殊的、具有稀缺性的链上数字资产,通过加密技术获得唯一性和稀缺性,并可以通过区块链、智能合约转移所有权。NFT既可以与现实世界的实体资产进行绑定,作为一种实体资产的数字化所有权凭证,也可以指向诞生于数字世界的原生性数字资产,如数字艺术品、数字头像。显然,目前的NFT产品仍与加密数字货币呈现一种紧密连接的关系,国际上主流的NFT交易平台如OpenSea均建立在以太坊、比特币等公链之上,具有强烈的金融属性,存在大量的资本炒作风险。如在2021年,加密艺术家Beeple的数字艺术作品《每一天:前5000天》( Everydays : The First 5000 Days )以6930万美元的价格拍出;同年,一款NFT头像拍出惊人的1050万美元 、推特(Twitter)创始人的“第一条推特”被制成NFT图文以超过290万美元的价格成交……这些NFT数字藏品往往能以天价售出。
不难预见,以NFT为代表的数字资产是未来数字经济发展的大趋势、大方向,元宇宙经济的发展也将牢牢依托着数字资产这一底层构建。元宇宙经济中的数字资产主要是指基于区块链技术形成的具有一定经济效益和价值的数字凭证,既可以是数字世界中形成的原生性数据资产,即数据资产化,也可以是现实世界资产的数字化,即资产数字化。加快元宇宙相关产业布局、推动元宇宙良性发展的核心在于合理利用数字资产、发挥数字资产的真正价值,这也是资产数字化和数据资产化进程中最基础、最重要的步骤。其中最为关键的命题,即数字资产的安全性问题。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明确以“总体国家安全观”为指导,统筹“传统安全与非传统安全”,《国家安全战略(2021—2025年)》更进一步提出需要加快提升网络安全、数据安全、人工智能安全等领域的治理能力。数字资产的本质仍是数据,数字资产的安全性从根本上亦是“数字安全”。此外,数字资产的安全性也关系到数字资产的健康发展。
区块链技术在数字资产安全发展的过程中起到了关键性作用,让数字资产的真实性和安全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保障,它解决了数字经济发展中的数据确权、流转安全以及信任问题,通过智能合约、分布式记账技术(DLT)、去中心化使整个数据流转过程变得透明安全,从技术层面为所有的资产交易能够记录在不可篡改的区块链之上提供了保障。但是仅凭技术是无法完全保障数字资产的安全性问题,因为数字资产的安全不仅建立在资产的确权和交易上,还有稳定、合规、隐私保障等诸多问题需要解决。当前元宇宙经济中的数字资产基本都带有一定的金融属性,例如虚拟房地产、加密货币、NFT数字产品,其法律属性却尚在不明确状态,缺乏完善的监管体系,极易出现资本炒作、投机、资产流失、金融泡沫等风险,甚至是洗钱等违法行为。因此,若想在元宇宙世界中安全可靠地发展数字资产,使数字资产体系、数字金融体系如现实社会的资产体系、金融体系一样安全、合规、有效,就不能脱离法律、政策的管控与监管。数字资产作为元宇宙经济发展最需要长远布局的、必须进行系统性建构的底层基础,必须在政府有效的监管范围内良性发展,同时,有效的监管也是保证元宇宙经济不会崩盘的根本。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建设。从数字资产的发展趋势来看,数字资产及其对应市场在金融行业中占比日益增大。各类数字资产是否能受到现有监管体系的监督、如何对具有多重属性和价值的数字资产进行分类分级监管、监管框架如何在保障创新和数字经济发展的同时保护投资者……对世界各国都是亟待解决的难题。从世界各国对于数字资产的监管方式来看,其态度和措施主要包括观望、平衡分析比例和综合监管。对于我国而言,促进元宇宙经济的发展,探索激励、引导和促进型的规制措施是为必然。在国家强调“创新驱动”和“发展数字经济”战略的背景下,以二十大精神为指导,结合我国数字经济发展的实践,充分发挥数字经济赋能经济发展的优势,对元宇宙及数字资产规制问题进行专门研究。元宇宙经济作为一种新型的数字经济,在监管问题上,必须将数字资产作为重要着力点,在明确数字资产不同类型及法律属性的基础上,进行分级、分类的有效监管。并且,由于元宇宙经济中的数字资产以区块链为底层技术,因此,通过“以链治链”的方式加以确权、监管或许是一种有效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