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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田佳奈一边原地踱步，一边盯着行人红绿灯。她仰头看了看盐小路通对面的京都塔，又把视线转回红绿灯。
信号一变绿，身着灰色裤装的佳奈便率先迈开脚步，一路跑过人行横道。
“四十岁前最后的旅行是在京都，这点也还真像我的作风。”佳奈的声音一点都不像自言自语，正巧擦身而过的老夫妇回头看了看她。
佳奈拖着巨大的粉色行李箱，目不斜视地一路向北。她从乌丸通拐入正面通，毫不迟疑地来到目的地门口，猛地打开拉门。
“你们好！”
“欢迎光临！”正在收拾餐具的鸭川小石停下手，转头看向佳奈。
“这里是鸭川食堂吧？”佳奈把行李箱放在店内一角，向小石问道。
“没错。”小石一边把盘子摞进托盘，一边淡淡地答道。
“我是来请你们帮忙寻找料理的。”佳奈从肩头摘下黑色挎包，微微一低头。
“你是来找那边的客人吗？”小石的表情多少缓和下来。
“欢迎光临。”鸭川流走出厨房，摘下白帽。
“突然来访很抱歉。我叫竹田佳奈，是大道寺女士介绍我来的。”佳奈用双手递上名片。
“茜说的酒友就是你啊。半个月前她打来电话，大致的情况我已经听说了。请坐。”流左手拿着名片，示意对方坐在折叠椅上。
“谢谢，打扰了。”佳奈向两人示意，随即坐下。
“你饿不饿？如果可以，我做点什么吧。”流把名片放在吧台上。
“听说鸭川先生您的料理是绝顶美味，如果能为我做点什么，我深感荣幸。”
“茜说得太夸张了，绝顶美味什么的，根本没那回事。我只是适当地料理一下应季的美味而已。你有什么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我什么都喜欢吃。”
“请稍微给我点时间，马上就准备好。”流重新戴好帽子，快步走回厨房。
“美食记者……是在杂志之类的地方工作吗？”小石瞥了一眼名片，问道。
“杂志啊，报纸啊，最近电视方面的工作也很多。”佳奈向小石笑道。
“真好啊。品尝美食然后写下来，就能转换成钱。”
“可没有那么轻松。最近工作也越来越少了。”佳奈耸了耸肩膀。
“您和茜女士也一起工作吗？”小石一边拿着唐津烧的茶碗沏茶，一边问道。
“工作上我们只合作过一次，但我们都是单亲妈妈，很合得来，每个月都要一起喝两三次酒。”佳奈又耸了耸肩，这似乎是她的习惯动作。
“那您可真能喝。要来点什么吗？”
“等我看看有什么料理再决定。”
“我就猜你肯定会这么说。”流从厨房走出，在桌上铺好蓝色印花布。
“被看穿了吗？”佳奈吐了吐舌头。
“听说你喜欢葡萄酒。我们这种店没有什么名酒，但稍后我会拿自己喜欢的酒给你。”流返回厨房。
“这是我和老妈去德岛时体验并制作的蓝色印花布，颜色很漂亮吧。”小石伸出手指划过布的折痕，眯起眼睛说道。
“我从没和母亲一起旅行过呢。”佳奈的语气中透着寂寞。
“您母亲也工作吗？”
“她在我父亲的店里帮忙。”
“是什么店？”
“是家食堂，在弘前。”
“像我家这样的食堂吗？”
“和京都的店没法比，从拉面到咖喱，什么都做。”佳奈脸色变得阴沉。
“我家也差不多啊。”小石笑道。
“春天好不容易来了，所以我试着用这种篮子摆了摆。”
藤蔓编成的大篮子里铺着黄绿色的和纸，数个小碗和小盘中都盛有料理。佳奈立刻从包中拿出数码相机。
“我能拍下来吗？”
“请便。”
在流回答的同时，佳奈左手中相机的快门已经响了数次。
“工作的癖好很难改啊。”小石露出嘲讽般的笑容。
“一看到美味的料理就……”佳奈不断按动快门，时而改变角度，时而调整焦距。
“可以了吗？”听到快门声停下，流问道。
“可以了。”佳奈慌忙把相机收进包里。
“每年春天的料理都是这种感觉。从左上角开始，分别是……”
“请稍等。”佳奈迅速从包中拿出数码录音笔，放在桌上，“请继续。”
看到佳奈投来目光，流露出苦笑。
“左上角唐津烧小碗里的是长冈的竹笋和出云的裙带菜，旁边织部长盘里的是花椒芽烤大马哈鱼。九谷烧的方碗里是滑蛋豌豆，下方有五个伊万里小碟，从左边起是白味噌焗文蛤和蛤蜊拌九条葱，方头鱼丝是用柑橘汁和花椒芽拌的，丹波土鸡用盐腌过后再进行烘烤，最右边是小香鱼的姿寿司
。下面的圆盘里是各种炸野菜，包括款冬花芽、楤木芽、荚果蕨、蟹甲草、蕨菜和牛尾菜。做成天妇罗太普通了，我就蘸着蛋清和面包粉炸了一下。可以蘸抹茶盐吃，不过蘸泡过花椒粒的伍斯特辣酱也很不错。请慢慢品尝。这样的料理来点白葡萄酒怎么样？”介绍完料理，流拿出葡萄酒瓶。
“请稍等。”话音没落，佳奈已经拿出了数码相机。
“这是我朋友在丹波酿制的葡萄酒，百分之百的霞多丽葡萄，用法国的小酒桶发酵制成，高雅的酸味很适合现在的季节。”流拔出瓶栓，在玻璃杯中倒入酒。
“真好闻！”闻过木栓的气味，佳奈用三根手指捏住酒杯，倾斜品尝，“这酒真好喝！”她拿过酒瓶，双眼熠熠生辉。
“那就好。我觉得不能再凉了，就没有拿冰桶。请随意品尝。”
流说完便返回厨房，小石也跟在后面。
重新安静下来的店中响起关掉录音笔的声音。佳奈再次看了一遍篮子里的料理。
“果然还得先吃炸的东西。”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在款冬花芽上撒上抹茶盐，送入嘴中。
咔嚓一嚼，苦味瞬间扩散开来，但随之留下的却是些许甘甜。
“趁还没有忘记。”
佳奈嘟囔着拿出笔记本，左手运笔如飞。
随后，她又用右手里的筷子夹起炸蕨菜，略一犹豫，蘸着小碟里的酱汁送入口中。
“嗯，酱汁也很棒。”她点点头，左手继续记录。
一个个吃完炸野菜后，佳奈的目光移向篮子上部。
“京都的竹笋和其他地方的完全不一样啊。”她嘎吱嘎吱地嚼着竹笋，写下三行记录。
接下来，佳奈又喝了口葡萄酒，依次夹起花椒芽烤大马哈鱼和焗文蛤，每吃一种都会嘟囔一句。片刻之后，她右手放下筷子，拿起笔，酒杯始终没有离开左手。
“今天的最佳果然是这个啊。”吃完方头鱼丝，佳奈在笔记本上画下三颗星。
“还合你口味吗？”流拿着银托盘从厨房走出，看了一眼篮子。
“非常好吃。我曾在京都的餐馆吃过很多次京都料理，今天的毫无疑问能排进前三名。”佳奈手中的酒杯已经换成钢笔，她在笔记本上画了条下划线，露出笑容。
“这是我的荣幸。不过我家的料理并不像京都料理那么能上台面，只是些下酒菜而已。”流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您太谦虚了，真的丝毫不逊于米其林三星料亭。”佳奈用胳膊肘顶了好几下流的肚子。
“你两只手都用得很熟练啊。”流改变了话题。
“因为想同时做各种事。”佳奈苦笑着耸耸肩。
“主食什么时候端上好？今天我准备了款冬和樱虾煮的米饭。”
“我能再喝一杯酒，然后再吃饭吗？”
“请便，请便。过一会儿我会把米饭和汤一起端来。”流把银托盘夹在腋下，转身返回厨房。
佳奈一边倒酒，一边任视线在篮子中游移。她拿起九谷烧的小方碗，靠近鼻子下方。青草的香气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怀旧情绪，她用附带的小勺舀起包裹着鸡蛋的豌豆放在舌头上。
再次环视篮子，这次佳奈的视线停留在小香鱼的姿寿司上。她将数码相机的焦距调到最长，镜头几乎要贴上香鱼的背部。画面中，香鱼的背正闪闪发光。她忽然想起父亲带她跨越县境去钓香鱼时的情景。
垂下鱼线，经历漫长的守候，终于上钩的香鱼在夏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祈求饶命般，一次又一次扭曲身体。如果只是享受钓的过程，那再把它放回河里就好——听到佳奈如此说，父亲用强硬的语气告诉她：钓鱼就是杀戮。不仅是鱼，肉和蔬菜也一样，正因为会夺走它们的生命并吃掉它们，人们才会说“我就不客气地享用了”。钓上来的鱼就必须吃掉。
当时佳奈刚上小学，这样的说教让她很不愉快，一切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就在这时，父亲突然打了佳奈一巴掌。
这一经历并没有在佳奈心中烙下多深的印记，却经常出于某些原因突然想起。每到此时，一股苦涩的感觉就会从心底涌出。
佳奈觉得，正是这件事，让她和父亲之间产生了隔膜。她把镜头对准香鱼寿司，脑中不禁一路回忆。
基本吃完时，流端来了一个小砂锅。“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我把海里的樱虾和山里的款冬放在一起煮，带一点淡盐味，这么吃就很不错，但也可以加点款冬花芽味噌，做成茶泡饭。汤我马上就端来。”流把饭盛进小碗，便返回了厨房。
流口中的万物复苏在佳奈心中不断闪动，也许是因为流和她父亲同龄，也许是因为她一直从事与食物相关的工作。她边想边开始吃饭。
“真好吃！”佳奈喊道，双眼已然被点亮。她甚至忘了拍照，只是一个劲地往嘴里扒饭。
饭碗转眼就空了。佳奈刚舀好饭，流就用长方托盘托着小汤碗来到一旁。
“怎么样？”
“好吃得吓了我一跳。”佳奈一边盛饭一边笑道。
“那就好。由比的樱虾是开渔时捕获的，算是当季首批。老话都说吃第一批收获的食物就能长寿。”流打开碗盖，热气猛地蹿出。
“啊，好香。”佳奈靠近汤碗，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
“这是只用小块豆腐做的清汤，加了花椒芽提香。”
“只有豆腐？香味可是更复杂啊。”
“我是把寿司里香鱼的鱼骨稍微烘烤后做成了汤底。香鱼寿司我经常做。”
“哦，是香鱼的香味啊。那么小的鱼骨……”佳奈嗅着碗里的热气。
“香鱼又叫年鱼，寿命很短，如果不把它吃干净，让它立地成佛，就太可怜了。”
能说会道的佳奈罕见地没有回应。
“等你吃完了，我会把你带到里面。”流夹着托盘往厨房走去。
佳奈端起碗靠近唇边。边长五毫米的豆腐丁在舌头上滑动，香鱼和花椒芽的香味穿透鼻腔。她舒缓地吐出气息。
“就算一边思考生命一边吃饭，也不会吃出什么美味啊。”
汤已经喝完了，但砂锅里的饭还剩下三分之一。也许是醉意上头，佳奈的脸颊泛起红潮。
“对了，得吃份茶泡饭。”
佳奈想起流的话，连忙盛上饭，舀好款冬花芽味噌，转动小茶壶倒了一圈茶水。她拿过筷子，吸溜吸溜地出声吃着茶泡饭，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吃得一粒米都不剩后，她轻轻放下筷子。
“差不多可以进去了吧？”流立刻走出厨房。
“拜托了。”佳奈毫不犹豫地站起身。
流打开吧台旁边的门，率先向里走去。佳奈稍慢一步跟在后面。
“啊，我吃饱了，谢谢。”似乎想起这一点，佳奈朝流的背影说道。
“吃得好，请多用。”流回头微笑。
“什么？”佳奈反问。
“‘吃得好，请多用’，就是说感谢你吃了这么多，京都人经常这么说。这和‘我吃饱了，谢谢’是一对组合。不过一般的餐馆是不用的。”流停下脚步回过头。
“您说‘请多用’，我还以为是让我再吃。”
“你有孩子吧？孩子如果说‘我吃饱了，谢谢’，你会怎么回应？”
“我会说‘粗茶淡饭而已’。”
“我说这话并没有恶意，只不过你就让他们吃那么简陋的东西吗？”流露出苦笑。
“这难道不是固定说法吗？”佳奈怒上心头。
“不好意思，冒犯你了。”流鞠了一躬，又迈开步子。
佳奈耸了耸肩，跟上流的脚步。
流敲了敲尽头的门，小石从里面探出脸。
“请进。”
看到佳奈跨过门槛，流转身离开。
“也许有些麻烦，不过您能填一下委托书吗？”
小石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佳奈递过活页文件夹。佳奈左手握笔，快速填写。
“您是左撇子吗？”
“小时候父亲硬是把我的左撇子纠正过来，后来就两边都能用了。”佳奈笑着将文件夹还给小石。
“三十九岁，算是四十上下了啊。”
“我从没想过自己就快四十岁了。”
“我也必须得做好心理准备。那，竹田佳奈女士，您想找什么料理？”小石边问边把手机放在桌上，“刚才我老爸说话的时候，您录音了吧？我也想模仿一下。最近总是忘事，重要的事经常忘了写下来。这样一录音，忘了记录也不怕。好，请回答吧。”小石的手指离开了屏幕。
“煎肉饼。”
“是西式的煎肉饼吗？不是汉堡包？”小石打开笔记本。
“对，但并不是专业西餐店做的，而是食堂做的那种外行煎肉饼……啊，对不起，我指的不是像你家这种正经食堂。”
“您不用在意，我们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店。”小石露出勉强的笑容，“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吃的煎肉饼呢？”
“我觉得大概是我父亲做的。”
“‘大概’是什么意思？您没看到他做吗？”
“吃肉饼的不是我。看来我必须从头细说。”佳奈端正坐姿，清了清嗓子。
“事情很复杂吗？”小石探身向前，握好钢笔。
“我有个六岁的儿子叫勇介，我是想让你们帮忙寻找他吃过的煎肉饼。”
“那是佳奈女士您的父亲做的吗？”
“大概，我只能这么想。”
“到底怎么回事，完全听不明白。”小石左思右想。
“幼儿园的毕业相册里，有一栏是‘最喜欢的食物’，勇介的回答是煎肉饼。但是我一次都没给他做过，也没和他一起吃过，能想到的只有前年，我为了向家里报告开始和勇介二人生活，就回了趟弘前。我不在时，父亲似乎曾说给勇介吃过煎肉饼。要吃就只有当时了。”佳奈眉头紧皱。
“可是煎肉饼不是小孩最喜欢的食物吗？难道不是幼儿园的配餐里有吗？”小石反问。
“我儿子上的幼儿园没有配餐，大家都是带便当去。”
“便当里没放过煎肉饼？”
“我丈夫是个特别讲究的美食家，无论是鱼还是肉，品尝时都必须保持原样，肉末和肉丸之类是绝对不吃的，所以也没给勇介吃过。我的想法也一样，所以一次都没做过煎肉饼。”
“真可怜，冷冻食品里明明也有不少美味。”
听到小石不假思索的话语，佳奈的表情有些不悦。“我觉得让人吃那些净是添加剂、防腐剂和化学调味品的东西才可怜。”
“那就不用现成的，自己在家把肉拍好做出来不就行了吗？”小石故意反驳道。
“好肉是有，可是为什么必须要破坏它的形状呢？没必要特意做个替代品吧。”佳奈也不服输。
“煎肉饼是替代品吗？”
小石声调一高，两人立刻陷入了短暂而尴尬的沉默。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先开口的是小石。
“不，是我失礼了。”佳奈微微低头。
“言归正传，如果是您父亲做的，问他本人岂不最快？”
“我和父亲关系不好……去年和今年我都没回老家。事到如今，我可不想拜托他教我怎么做煎肉饼。更何况是勇介喜欢的，就算嘴裂开我也不想问。”佳奈双唇紧闭。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变成这样，但亲子之间直率地问出口，难道不好吗？”小石抬眼看了看佳奈，随后表情怅然地把目光转向一边，“我明白了，我老爸会替您去的，只要到那家食堂吃过煎肉饼就知道了。”
“但只有那样可不行，因为我不知道父亲让勇介吃的是否就是店里做的煎肉饼，这一点也必须跟父亲问清楚才行，不过我希望你们不要告诉他是我想问的。”佳奈转过身，一口气说道。
“这么难的事，不知能不能办成。”小石歪头质疑。
“我有个好主意。你们能装作是去采访我父亲吗？我家的食堂经常接受采访，父亲也不会拒绝。如果说是《料理春秋》的采访，父亲肯定也会高兴地接受。只要让大道寺女士知晓就好。”佳奈吐了吐舌头，笑容满面。
“您想了个妙招啊。但我老爸最讨厌撒谎了，我觉得他不会采用。具体方法就交给他吧。那么，店名是什么？”小石握好笔。
“竹田食堂，是有百年历史的老店。”佳奈从包里拿出照片放在桌上。
“被大雪包围的感觉真好啊。是以前的照片吗？”
“是三年前的。我觉得我家的食堂之所以总被采访，就是因为古老。”
“还有这样的店保留至今，真想去看看。能延续百年真了不起。”小石拿过照片，目不转睛地盯着。
“看看照片就行了，实际去品尝的话肯定会失望。”佳奈耸了耸肩。
“先不说这个，为什么事到如今要寻找那个煎肉饼呢？”小石也模仿佳奈耸耸肩膀，递回照片。
“我想让勇介对比一下我认为最好吃的料理和他自认为最喜欢的东西，也就是那个煎肉饼。”佳奈把照片夹进记事本，收进包里。
“和什么料理对比呢？”
“在我采访过的肉类料理中，我认为最好吃的就是白金
一家牛排屋的罗西尼牛排，只是在山形牛的里脊肉上放上肥鹅肝和松露烤一下，就已经是惊世美味。当时我非常感动，认为绝品应该就是形容那样的料理。”
“我倒是觉得把煎肉饼和牛排放在一起对比有点不对劲。”小石一脸疑惑。
“我会先让勇介品尝他自认为最好吃的煎肉饼，然后再带他去牛排屋，让他吃下罗西尼牛排。那样一来，勇介也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料理。”
“就是为了这个……”小石重重叹了口气。
“我希望勇介能拥有国际化的视野。就算是为了让没有父亲的他不被欺负，我也想让他熟知那些一流的事物。这可不是指穿衣打扮，我不要那种表面的东西，而是希望他见多识广。乡村食堂的煎肉饼最好吃之类的穷酸话，我可不想让他说出口。”
佳奈的话让小石的脸涨得通红。她几次把手放在胸口，将喉咙中的若干话语咽回肚里。
“我明白了，我老爸会帮您寻找。”小石合上笔记本，用力按向手机屏幕。
“谢谢。”佳奈轻轻一低头，立刻站起身来。
“询问得还顺利吗？”两人一回到食堂，流就合上报纸转向小石。
“问得很仔细了，就拜托你们了。”佳奈深深鞠了一躬。
“我会尽力的。小石，约好下次的时间了吗？”流转身看向小石。
“两周后怎么样？”小石冲佳奈干脆地说。
“可以。能和菜谱一起用冷藏运输寄给我吗？当然，我会付邮寄费的。”佳奈背上挎包，拉出行李箱的拉杆。
“寄？那可不行。还要和您交代情况呢。”小石变了脸色。
“但是两周后不是就要举行开学典礼了吗，正是忙着准备的时候。”佳奈噘起嘴。
“我知道你很忙，但是把要入口的东西寄出去，这不是我的风格。如果你能亲自来一趟，那就再好不过了。”流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调整日程过来一趟。”佳奈耸耸肩，打开拉门走到店外。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吗？”送出店门的流看着佳奈的大行李箱。
“我想看看京都的三家刚开业的店，为京都秋季特辑做准备。”佳奈又耸了耸肩。
“要住在京都吗？”
“对，住在鸭川沿岸的一家新酒店。”
“勇介一个人在家不要紧吗？”
小石抱起一骨碌躺在佳奈脚边的虎斑猫午睡。
“今天请了育儿嫂。”佳奈沿正面通向东走去。
“路上小心。”流冲佳奈的背影说道，随后瞪了一眼午睡。
“你表情不用那么恐怖，午睡也不会进去的。对吧，午睡，你很明白呢。一会儿再见吧。”小石放下午睡，微微挥了挥手。
“那，要找的是什么？”流在折叠椅上坐下。
“煎肉饼。”小石淡淡地回答。
“是某家店的吗？”
“这么说也没错……”小石在流对面坐下，打开笔记本递给他。
“怎么回事，就只有这么点记录？什么都不明白。”流翻动笔记本，皱起眉头。
“不用担心，我已经准备好秘密武器了。”小石把手机放在桌上，按下屏幕。
“真是偷工减料。”流苦笑着把耳朵贴近手机。
“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人，茜女士怎么会和那种人合得来呢？”
“小石，不用管多余的事。接受委托、寻找料理是我们的工作。”流把耳朵紧贴在手机上，不容分说地说道。
“最后她想让老爸说谎呢。”小石打开笔记本。
“说谎？什么意思？”
“我快进一下，你听听。我觉得老爸你肯定不愿意。”小石滑动屏幕，随即模仿佳奈耸了耸肩。
流专心听了片刻，抬起头露出笑容。“很有意思啊，老爸我也突然变成了美食作家。”
“那就成骗人的了。”
“我在书上看到过，作家池波正太郎有时也会玩这样的恶作剧，比如在旅馆里装成富山的药商。听说这就叫化装的乐趣。”
“说的也是，倒是没什么罪过。”
“我明天就赶紧去弘前。”
“好吃的特产就拜托你了。”
被小石一拍后背，流不禁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