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森和我经常出差做讲座,向听众讲解抗癌生活方式。听众有的是癌症患者,有的是健康人群,希望自己和家人永远不要面对这种可怕疾病。我负责讲解生活方式与癌症两者关系的科学依据,艾利森与听众分享持续不断改变生活方式的策略,这也是她在这本书中分享的内容。最近的一次讲座后,一位年轻的乳腺癌患者走上前来,和我们握手,讲了自己的故事。此前一年,她经历了艰难的离婚,为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做斗争时,她被自己所在的海运公司解雇了。又过了6个月,她被诊断为乳腺癌Ⅱ期。“我之前从来没有失业过,失业加离婚,这两件事情给我的压力,导致我患癌,肯定是这样的。”她说。
每一次讲座,不管我们在哪里开讲座,不管听众有多少人,也不管讲座的重点是什么,每场讲座至少有一位听众,会如此肯定地分析癌症的起因。我们首先要澄清的是,不论是哪种癌症,在哪个阶段,癌症的真正起因几乎从未厘清。我们这本书会提出降低癌症风险的建议,尤其是通过几种方式合力抗癌,但没有人对癌症免疫,当然也没有人注定要患癌。
如果我要随机调查人们对于癌症起因的看法,我会得到各种不同的答案。有人可能会说吸烟导致肺癌,绝对正确。有人可能会说辐射、环境污染、感染与癌症有关的病毒会导致癌症,这些也都正确。近来,由于基因(尤其是与癌症相关的基因)及其工作原理的知识已更加广为人知,所以越来越多的人会说:“是我们的基因!”言语间流露出肯定的喜悦感。这个回答,无疑也是正确的,但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又是错误的。
听我来解释。
从基因机制的角度看,功能异常的基因显然是引起细胞“癌变”的原因。 1 但是这种复杂的过程通常是由细胞外部的因素(而且通常是身体以外的因素)触发的,因此我们常会感到困惑,基因功能异常是否会加速失控细胞的生长,并导致癌症的形成?基因功能异常主要缘于遗传还是外部触发因素? 2-4
客观地说,鉴于已向基因研究投入海量资金,基因研究已成为癌症界的新宠。自2003年人类基因组测序以来,我们对基因的细胞内行为及其如何促进癌症发展的理解,一直都保持突飞猛进的发展势头。但是,关于基因行为,尤其是什么因素会影响基因行为,我们仍知之甚少。即便如此,已经存在广泛的误解,误认为遗传基因突变是引起大多数癌症的首要原因。 5 公众认为,这全看运气。我们可能很幸运,生来就没有遗传癌症风险;也可能很倒霉,DNA变异带来了某些癌症风险,不可改变。但事实并非如此。这对于我们所有人,包括遗传了基因突变,会增加罹患癌症风险的人,无疑是个好消息。
在所有癌症中,仅有5%至10%是由遗传基因突变引起的。 6,7 大多数专家认为,这一数字在5%附近徘徊。尽管有些人的基因显示其罹患癌症的风险较大(如BRCA-1和BRCA-2基因,有更大的风险罹患某些乳腺癌和卵巢癌),但绝不意味着携带者注定将罹患癌症。 8 例如,BRCA-1基因突变致70岁女性罹患乳腺癌的可能性是55%至65%,BRCA-2基因突变致同样年龄的人罹患同样癌症的可能性是45%,其他人群的可能性是12%。 8 与此类似,BRCA-1基因携带者罹患卵巢癌的比例是39%,BRCA-2的比例是11%至17%,而其他人群的比例则为1.3%。 8
对基因和基因突变的关注也揭示了一个重要事实:高达95%的癌症与遗传性基因缺陷无关。 6,7 有些当然与运气有关,但大多数癌症的起因是我们有能力控制的,那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以及我们每天所做的选择。 2,6,7,9
2010年,加布·卡纳勒成为世界风云人物。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在休斯敦生活工作,经营一家营销和公共关系公司,客户包括高端酒店、技术公司、房地产公司和高等教育公司。那时他事业成功,交友广泛,身体健康。在一次年度体检中,他接受了一系列检查,包括前列腺特异性抗原(PSA)筛查。之后他接到医生的电话,告诉他PSA指标有点高。于是他去做了一次复查,结果指标更高。泌尿科医生建议加布做活组织检查,但他意识到这是一种创伤性检查(穿刺针穿过直肠,取得前列腺的样本),于是拒绝了。医生劝他道:“其实,也就扎一下。扎一下就结束,你就可以回去上班了。”
真正的检查远比“扎一下”复杂。加布说:“后来我还是做了这个检查。局部麻醉药不管用,每次穿刺穿过直肠,取下前列腺样本时,我都能感觉到。我觉得要崩溃了。这是我一生中经历的最最难熬的疼痛。我记得当时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结束?’太可怕了。”
一个半星期后,加布身穿运动服,手里拿着车钥匙,从家往外走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他的泌尿科医生告诉他,有个坏消息,也有个好消息:“坏消息是你有前列腺癌,好消息是能治好。”加布听进去的只是“你有癌症”。
泌尿科医生告诉加布,需要手术:“我们要把它取出来。”前列腺癌手术的副作用包括一段时间的性功能障碍和尿失禁。“那时我单身,35岁,日子还长着呢。我需要第二种方案。”
第二位医生告诉加布的是一种截然相反的方案。他的建议是“观察观察再说”。加布总是在想,自己体内的癌症到底会不会长大和扩散。难道他真的只有两个选择吗——要么接受对生活影响极大的手术,要么什么都不做?
加布又去了纽约市的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MSKCC),看看有没有不同意见。MSKCC的医生做了一些测试后,也建议“主动监测”。他解释说,如果医院密切监视这个肿瘤,加布可能在未来5年、10年甚至15年什么也不用做。
加布此时不再那么担心,但仍不是十分满意。他又去看了另一位医生,纽约大学温斯罗普医院首席泌尿学专家、石溪大学医学院泌尿学教授(当时也是哥伦比亚大学泌尿学专家)阿龙·卡茨博士。“就是这次就医,让我改变了生活方式。”卡茨博士提出一个之前无人谈及的问题:营养。他建议加布彻底改变饮食结构——放弃土豆牛肉,改为以素食,尤其是蔬菜为主。“他建议的食谱并非稀奇古怪的东西,相反,他只是希望我能自觉,最好少吃牛排和土豆,少喝啤酒和白酒,多吃新鲜蔬菜和水果——当时这两样我可是一样都没有吃。我飞回休斯敦后,决定采纳他的建议。”
加布开始自己学习相关知识,他也开始减肥,并成功瘦身。他第一次去做定期监测复查时,血液检查显示他的PSA值已经下降。“我意识到,这是因为我按照纽约医生的建议,改变饮食结构,所以才有了这个结果。这时我很开心。我知道,毫无疑问,我自己在癌症转归上也尽了一份力。我还要知道更多!我要开始真正去探索,生活方式和癌症之间是如何互相影响的。那时我每天必做的一件事是,喝两到三大杯蔬菜汁,菠菜、羽衣甘蓝、香菜和墨西哥辣椒混在一起,这些都是绿色蔬菜。”
今天,加布已然是抗癌生活的活榜样,也成了我的好朋友和同事(我是他非营利性组织“蓝色治愈”的董事会成员)。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是什么原因引发了他的癌症,但是现在他已经达到了目的——处于人生中的最佳状态。通过他的非营利性组织,他将抗癌生活的信息传播给全国的年轻男士和男孩,因为前列腺癌正在侵袭越来越年轻的男性,而他相信,前列腺癌的预防比治疗效果更好。
我们知道,虽然遗传基因异常对一小部分人群来说是巨大威胁,但这并不是癌症的罪魁祸首。
我们走出实验室,放眼望去,看到的是两个世界。远处,在离我们越来越远的地方,是一个未被污染的自然世界。工业革命到来之前,大自然能够为人类提供美好生活所需的一切:清洁的空气、澄澈新鲜的水、丰富的食材,还有可以闲逛的美景。当然,那时也有疾病、饥荒、自然灾害和其他危及人类生命的威胁,但毕竟有健康生存所必需的基本条件。
我们现代人致力于打造更加轻松舒适的生活,就健康护理而言,我们的首要目标是长寿,但我们却在不经意间将地球笼罩于污染物之中,不仅损害环境,也影响所有生物的蓬勃生长,人类也不能幸免。不可否认,我们已然更加长寿,但我们现在必须面对一些伴随长寿而生的疾病,而为了长寿我们又不得不去预防疾病。多么讽刺啊!在这个反讽中,唯一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既然这么多的疾病都是人为原因造成的,那么我们也可以消灭这些因素。
艾利森和我都是听着这句广告词长大的:化学开创美好生活。杜邦化学公司自1935年启用这句欢快的广告词,直到1982年才不再使用“化学”的字眼。如果你是那个年代的人,便知道当时提到“化学”,人们就会想到化学品和添加剂为生活带来的种种好处和便利。时过境迁,到了20世纪80年代,这则广告已经充满讽刺意味,因为大部分人终于认识到,到处都是化学品的生活,其实并不是美好生活。
化学带来的讽刺意味,在癌症领域体现得淋漓尽致。过去的30年间,我们已经认识到,人造化学品和癌症触发之间有直接联系。 10,11 但是,我们治疗这种由化学品触发的疾病,却主要还是靠其他化学品,其形式是化学疗法。我们生病的原因是化学,我们试图变得更好也靠化学。与此同时,我们为身体、健康和整体的生活质量所付出的代价,仍在继续攀高。
有更好的方法吗?
现在有一些科学数据,我们需要据此做出选择,以避免化学毒素的侵扰。这些化学毒素潜藏在我们吃的食物、穿的衣服、日常使用的物品中。
以下列举的几个事实,是超过50%的癌症的诱因。
·美国30%至35%的癌症都是由饮食、久坐、肥胖引起的。 12 据估计,约1/6的男性癌症死亡者和1/5的女性癌症死亡者与体重超标有关。 12
·全球30%的癌症死亡是吸烟引起的(美国近年来吸烟引起的死亡率已大幅下降,但在发展中国家仍继续攀升)。 12,13
·EB病毒(鼻咽癌和儿童淋巴瘤的主要致病病毒)、HPV病毒(宫颈癌和头颈部肿瘤的主要致病病毒)和肝炎病毒(原发性肝癌的主要致病病毒)感染引发的癌症占全球癌症的15%以上。(现在可以用疫苗预防HPV引发的宫颈癌。) 12
·超过10%的癌症是由辐射引发的。例如太阳光的紫外线可引发皮肤癌,这是年轻人中增速最快的癌症之一。 12,13
·美国国家毒理学机构计划将酒精列入已知的致癌物。 14 饮酒越多,罹患某些癌症的风险越大,这些癌症包括头颈部癌、食道癌、肝癌、乳腺癌和直肠癌。 15,16 据估算,2009年美国3.5%的癌症死亡与酒精有关。 16
·有数千种广泛传播的环境毒素也会致癌,这些毒素包括石棉、煤尘和甲醛等。 10,11,14 科学家们无法量化具体毒素和癌症触发之间的关系,除非这种关联极其明显(例如,煤矿工人由于接触煤尘和石棉中的致癌物而引发间皮瘤,他们罹患呼吸道癌症的概率高于平均水平)。
吸烟是一种生活方式,你也可以称其为一种上瘾的习惯,与癌症有直接关系。它也许是社交手段,是私密的恶习,是释放压力的方式,是风格的表达方式,不管怎么说,在过去的50余年间,我们已经知道烟草中含有超过50种致癌物,吸烟是至少14种癌症(包括肺癌和头颈部癌症)的主要诱因。每年,约1/3的各种癌症的死亡以及超过80%的肺癌死亡与吸烟有关。烟草中的物质与健康细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反应,非常复杂。我们已经知道的是,如果我们不吸烟,或者已经戒烟,罹患与吸烟相关的癌症概率将大幅下降。已有明确证据显示,戒烟对于健康有立竿见影的益处,并且这些益处可以日积月累起来。 17
戒烟的短期益处立竿见影。外科医生通常不会为还吸烟的人施行手术,因为并发症和术后感染会增加。但大多数医生能够为戒烟短至几周的病人做手术。戒烟十年后,罹患很多与吸烟相关的癌症的风险将下降一半。 16 确诊与吸烟相关的癌症后立即戒烟,有助于提高生存概率,减少罹患继发性癌症的风险。例如,针对十项肺癌病人研究的元分析表明,确诊肺癌后,如果戒烟,小细胞肺癌和非小细胞肺癌的5年生存率分别为63%和70%;如果继续吸烟,这一比例分别为29%和33%。 18 很多其他与吸烟相关的癌症同样如此。 16
吸烟再加上其他生活习惯,例如饮酒,它们掺杂在一起会是怎样的情景?这是最不可思议的。吸过烟的人都知道,一支香烟配上一杯啤酒或鸡尾酒,那是何等逍遥自在。但我们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烟草和酒精(各自都和肝癌、乳腺癌、消化道有关的癌症等有关)掺杂在一起时,其致癌率会增加。 15,19-21
换言之,如果你有超过一种生活方式与癌症有关联,就会有一种负面的协同效应。科学家尚不能判定这些坏习惯一起作用时,是什么物质增加了患癌的风险。但科学家们已经确认的是,烟草和酒精掺杂一起,患癌风险会成倍增加。 19,20,22 如果你吸烟、喝酒、久坐,患癌风险会增加;如果你吸烟、喝酒、久坐、经常吃加工食品,患癌风险将更大。
但好消息是,如果你仅在某一个领域改变生活方式,就能够大幅减少罹患某些特定癌症的风险。 23-28 如果在不止一个领域改变生活方式,那么就会有正面的协同效应,罹患癌症的可能性会更低,或癌症治疗的效果会更佳。 23-28 正如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医学教授史蒂夫·科尔博士所言:“我们以前认为身体是静止不变的生物体,与外部世界完全无关。但是在分子层面上,我们的身体受外部影响,具有流动性和渗透性,且远大于我们的认知。” 29
我们可能永远不知道是什么引发了某个癌症,但我们已经知道,什么会降低癌症风险,主动做什么会减缓癌症生长并预防癌症扩散。癌症的进程极其特殊,我们对此已有掌握,往后的工作会更符合逻辑,揭开癌症恐惧的面纱,观察它的真面目。我们对这种疾病的认知,已经能够保证我们直接面对它,采取措施阻碍它的进展,重新取得健康的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