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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使用的文字

文字写作是由米诺斯人引入爱琴海地区的。米诺斯人通过发展和改进原始文字,掌握了在地中海沿岸各地区(希腊人一直在那里扩大他们的存在,直到古典时期)传播新技能的主动权,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将这种文字传给了塞浦路斯人和迈锡尼人。米诺斯文字的原始形式是否是从其他地方引借来的,【8】这是一个尚未回答的问题。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米诺斯人和迈锡尼人是否不仅使用黏土板,而且还使用其他类型的“书籍”(如纸莎草或羊皮纸)?这些“书籍”主要用于记录文学或历史、行政或商业文件、信函或神话故事。实际上,从米诺斯文明和迈锡尼文明保存下来的几乎所有文字材料都有商业、经济和行政记录,只有在一些被称为“供桌”的米诺斯仪式物品的铭文中,以及在其他一些个别的情况中,我们才发现这一规则的例外。

爱琴海文明中的各种文字主要在以下时期被使用: [11]

象形文字: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1800年;

线性文字A:公元前1900年—公元前1450年;

斐斯托斯圆盘文字:约公元前1700年;

线性文字B:公元前1400年—公元前1200年;

塞浦路斯音节文字:公元前1400年—公元前1200年。

米诺斯文字

克里特人最早的文字是在苏美尔人的楔形文字(Cuneiform writing,约公元前3200年)和埃及人的象形文字(约公元前3250年)之后一千多年发明的。最近在阿卑都斯的墓地发掘工作中,考古学家发现了一座墓穴(V-J),内有刻有象形文字的物品(骨片、陶器),其年代可追溯到被称为“蝎子”的原始法老统治时期以前约150年。 [12] 尽管美索不达米亚人与埃及人有着频繁的文化接触,但楔形文字和象形文字同时发展,【10】形成了各自不同的发展模式,并被书写在不同种类的“书籍”上:楔形文字用的是黏土板,而象形文字用的是莎草纸。 [13]

·伊文思最初确定的135个象形文字的表格,显示了它们是如何从浮雕图像演变成线性符号的

克里特岛的第一批居民很可能在将自己的文字固定下来之前就遇到过这样的文字。尽管如此,米诺斯人最初采用了两种系统,即象形文字和语音文字,而且他们可能使用了古代世界最常见的两种书写类型:黏土板和莎草纸。

象形文字

大约在公元前2500年,克里特岛第一座宫殿建立后不久,人们发现了刻有各种符号组合的封印石,封印石上的符号可能是一种文字书写系统。这些符号是表意文字,每一个都代表一个人或一件事。经过不断发展,这种文字变成了语音文字,在构词过程中每一个声音都有一个符号指代。这种文字还没有被破译,也不知道它们所代表的语言。这种文字出现在相对应的埃及文字系统之后,有时被称为象形文字,主要在克里特岛的米诺斯中期(IB)末期使用,即公元前2000年左右;此后,直到公元前1800年左右,它偶尔也被使用,有时被用于各种仪式的铭文中。 [14]

符号的形式有很大的变化,有一些是表意文字,有一些不是。有一些来自动物王国,代表猫或狮子头或牛头;有的是描绘人体的某些部位;还有许多代表工具、器物和日常用品,如犁、竖琴、船和双斧。在这种象形文字中还穿插着各种辅助性的符号:小横条、直线和十字。它们可能被用来指示文字的阅读方向,或作为标点符号,但绝对没有语音价值。

到目前为止,人们已经鉴定识别出135个象形文字,以及90多个具有语音价值的音节符号。这些表意文字很容易破译,部分原因是它们经常伴随着数字符号。在大约331件碑文、篆刻石、封印石、匾额、奖章、小泥条、石碑和其他物品上发现了这种象形文字。 [15]

·刻有象形文字和其他标记的石条和泥板,来自克诺索斯的象形文字档案馆

这种文字最早的样本是在福尼和阿卡尼斯发现的,可以追溯到米诺斯早期第一阶段(EM I)的末期。大多数的表意文字都是在米诺斯早期第一阶段发展起来的:在克里特岛的32个地方以及在西基拉和萨莫色雷斯(Samothrace)发现了一些这种文字。

【11】最重要的发现来自克诺索斯宫殿和马利亚宫殿的档案。福尼的墓地就在阿卡尼斯城外,在这里出土了七枚形状各异、刻有象形符号的印章,这些印章由骨头制成,年代约为公元前2300年—公元前2100年,还有一枚独特的十四面印章,由三个立方体和一端的把手连在一起。从绘制风格来看,这些符号可以追溯到克里特岛象形文字的早期,这种特殊的文字被称为“阿卡尼斯文字”(Archanes script)。 [16]

象形文字一直使用到MM ⅡA-B时期(约公元前1800年),在末期与线形文字A(公元前1900年—公元前1450年)重叠。这种象形文字后来被用于宗教和礼拜仪式,可能斐斯托斯圆盘本身就是这种文字最发达形式的一个例子。这两种文字同时使用有许多可能的解释:一种解释是它们各自用于不同的语言,还有一种解释就是它可能仅用于某些主题的写作。

线性文字A

伊文思将这种文字命名为“线性文字”,因为它对人、动物和物体的表征通常是线性的:看起来像横直弯曲的线条。线性文字A至今只有部分被破译,但一般认为,它与象形文字有关,是早期克里特文字体系简化派生来的。至少两个世纪以来,这两种文字并行使用(或多或少),后来又引入了一种更简单的线性文字,这证实了象形文字和线性文字A是相关的。 [17]

最早的线性文字A的样本是在斐斯托斯发现的,可以追溯到MMⅡ(公元前1900年—公元前1800年)时期。这种文字的使用范围非常广泛。大多数样本来自克里特岛,在爱琴海沿岸和岛屿上也有被发现的,克里特人曾在那里建有殖民地或贸易站:在锡拉岛、弥罗斯、西基拉和萨莫色雷斯、米利都和其他地方。 [18] 线性文字A在MMⅢ(公元前1800年)和ⅢA (公元前1450年)期间,逐渐取代了象形文字,它一直沿用到公元前15世纪中叶米诺斯王宫被摧毁之前:最新的一个样本是来自Katsambas,这些文字刻在一座雕像上。

对线性文字A的破译仍然只是一个猜想。一些学者认为,这些符号具有语音价值,像线性文字B的符号;另一些学者则认为它与东方人使用的文字有关,比如赫梯人(译者注:Hittites,上古的一个强国,其强盛期在公元前2000年—前1200年之间,中心在今小亚细亚中、东部)或卢威人(译者注:Luite,亦称“卢伊特人”,古代安纳托利亚民族名,已绝种。古与赫梯人有血缘关系,为晚期赫梯文化中的主要集团);而且很可能它是用于爱琴海各民族的一种前希腊语,在文字特征上既有表意特征又有语音特征。

大部分刻有线性文字A的黏土板都是关于某些账目的记录,而所有米诺斯中期的黏土板都属于这一类:它们主要记录了与国王的财产相关的一些事实和数字,如收获回报,或关于在皇室庄园工作的劳工、管理商业交易的代理人和管理税收的官员。但是,从阿卡尼斯的发现来看,线性文字A是在许多不同器物上被使用的,如在铭文中或作为单独的符号,以及在各种各样的器具和其他物品上:石棺、篮子、陶器储藏罐和银别针。 [19] 尽管线性文字A还没有被破译,但从使用可识别的表意文字、一些与线性文字B相同的音节符号(用一种不同的语言)和按照十进制排列的数字,就可以大体明白,这些文字指的是关于某些人或是储存容器、小麦、橄榄油和其他商品的数量。

【16】线性文字A的黏土板(到目前为止已经发现1500多块)记录的主要是一些行政方面的事务。根据它们的形状,又分为四大类:平板、多面体密封板、安全密封板和圆盘。线性文字A的符号也可以在各种其他材料的工艺品上找到,包括宗教物品(宗教仪式中用的高脚杯、石汤匙和金斧头),而且据推测,它们也被用在了现已遗失的其他家用器具上。尽管在MM II时期,抄写员仅用线性文字A来记账,其他受过教育的米诺斯人继续沿用了象形文字的传统,这种传统在MMⅠ时期之后继续存在,用于印章上。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也不是一个孤例,因为赫梯人同时使用两种文字:一种是巴比伦楔形文字;另一种是赫梯象形文字。

线性文字B

伊文思将这种文字命名为“线性文字B”,他认为这种文字与线性文字A具有相通之处,但它后来却比线性文字A发展得更为成熟。线性文字B可能首先在希腊大陆形成,随后被引进到克里特岛。可能是迈锡尼人和克里特人之间频繁的文化接触为线性文字B的发明奠定了基础。迈锡尼在公元前1450年征服克里特,线性文字B取代了克里特宫殿档案中的线性文字A。

最早的刻有线性文字B的样本来自克诺索斯宫殿中一块巨大的泥板,这块泥板可以追溯到LM Ⅱ/ⅢA1(约公元前1450年)时期,这正是米诺斯被征服及其宫殿被摧毁的时期。 [20] 【20】在其他米诺斯宫殿以及主要的迈锡尼城市(梯林斯、底比斯 [21] 和其他地方)也发现了类似的泥板。但最重要的发现是在皮洛斯(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上,不在克里特岛上),1939年在那里出土了1250多块泥板档案。 [22] 公元前13世纪末,随着迈锡尼中心的衰败,线性文字B也废弃了。

·90个线性文字A符号表和新宫殿时期的十进制数制

·刻有线性文字A符号的泥板,出自公元前15世纪的Ayia Triada。伊拉克利翁考古博物馆

·刻有线性文字A符号的泥板,出自公元前17世纪的克诺索斯。伊拉克利翁考古博物馆

·刻有线性文字A符号的泥板,出自公元前17世纪的阿卡尼斯。伊拉克利翁考古博物馆

·刻有线性文字A符号的泥板,出自公元前1450年的哈尼亚,记录的内容是葡萄酒的存货清单

·刻有线性文字B符号的一“页”泥板,来自公元前13世纪的皮洛斯王宫。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

·象牙十四面棍状印章石,约公元前2300年—公元前2100年。伊拉克利翁考古博物馆

·刻有线性文字B符号的“棕榈叶”泥板,上面刻的是厨房用具清单,来自公元前13世纪的克诺索斯宫殿。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

·刻有线性文字B符号的“棕榈叶”泥板,为音节文字和象形文字。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

·在泥板上的音节文字和象形文字的线条画

·伊文思(1851—1941年)肖像,背景为克诺索斯宫殿。W. B.瑞奇曼(W. B. Richmond)于1907年绘制

·阿耳戈斯和迈锡尼平原

·克诺索斯宫殿南部通道的重构,展示了阶梯式门廊和米诺斯式立柱。托马斯·法诺拉基斯(Thomas Fanourakis)绘制

线性文字B是由线性文字A演变而来的音节文字,中间经历了一个改变和添加的过程,为的是适应新语言即希腊语的使用。 [23] 表意文字继续被使用,或用来表示特定的对象,或与数字结合表示清单中的商品。87个音节文字和许多表意文字已被破译。线性文字B中使用的数字系统是十进制的,与线性文字A的数字系统相似。加减法以及用于度量衡的一组复合数字,都可以在泥板上被识别出来。有一些小标记被认为是用作分隔符,其他不同大小的标记用于强调标题或子标题或表明文本的主题。这些泥板上的文字是有规律地间隔的,通常在一行行符号之间用水平线隔开,目的是便于阅读。

·文特里斯(Michael Ventris)为破译线性文字B绘制的网格

刻有线性文字B的泥板有各种形状,最常见的是长而薄的“棕榈叶”状和长方形的“页”状,它们的大小不同,这取决于抄写员的喜好。所有已知的线性文字B都是与账目、存货清单或经济记录这些主题相关的,例如,来自皮洛斯的A系列的泥板上列出了纺织作坊里雇用的妇女、男童和女童,在某些情况下,还列出了纺织工人的籍贯以及他们在小亚细亚海岸或附近岛屿上他们家乡的名字。

线性文字B的破译

不管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不管人们对线性文字B的解读有多少,在我看来,任何对米诺斯-迈锡尼文字的概述,首先都应该对文特里斯(Michael Ventris)所做的杰出贡献有一些了解。

文特里斯所做的工作是非常了不起的,因为他完全没有任何文字材料或语言习语作为比较的基础。【21】他给自己安排的任务是密码学家在三种标准情况下要破译一段文字时遇到的最没有希望的情况:(a)语言是已知的,要么全部,要么部分,但它是用一种未知的文字书写的(如古波斯语); (b)文字是已知的,但语言是未知的(如伊特鲁里亚人的语言); (c)语言和文字都是未知的。线性文字B就属于第三种情况。伊文思发现的线性文字B,最初的时候之所以无法破译,原因有很多:没有双语文本进行对照(译者注:如果有一种已知语言和未知语言所书写的是相同文献,破译难度就会小很多,很多古代语言的破译都是依靠双语文献完成的),账户或清单中的条目过于简短,泥板也基本都残缺不全(因为大多数已被磨损、破损或被火损坏)。再就是,许多米诺斯人的专有名称和地名都是未知的,线性文字B代表的语言也是未知的,这些符号没有任何元素可以用来与其他文字进行比较。【23】然而,伊文思自己在研究线性文字B中的表意文字时,确实完成了任务的第一阶段,他将在克诺索斯发现的泥板分成了各种类别。 [24]

·1953年,在破译线性文字B的最后阶段,文特里斯坐在他的画板旁边

破译的第二个阶段是“阅读”人物和事物的图像表征,将它们与近东地区正在使用的表语音的现代文字进行比较,然后开始对其他符号进行系统的制表。当发现这些符号大约有90多个时,似乎可以合理地得出这样的结论:这种文字是一种音节文字,它是这样一种书写系统,即每一个语音符号都代表相关语言中的一个音节。(译者注:实际上,通常可以根据文字中字符的数量来判断是字母文字、音节文字还是表意文字。字母文字的字符数量通常小于50个。音节文字的字符数量通常在50~100个之间,这是人类能发出的音节的大概数量。而表意文字的字符数量通常比较多,比如汉字有几万个。线性文字B有90多个字符,因此,可以将之判定为音节文字。)

1948年,爱丽丝·科伯(Alice Kober,一位来自美国的女教授)迈出了分离和评估符号组方法的第一步,这种方法似乎表明了语法变化的规则。(译者注:科伯发现,在线性文字B中有一些特定的字符组会反复出现,每次出现时只有最末尾的一两个字符不同,而前面的部分则完全相同。因此,她推断在这种语言中,词语会随着时态、主语人称的不同而对词尾进行改变,类似于英语中的“变位”。)她发现了变化规律的证据,并就符号本身的语音关系得出了某些结论。 [25] 她的工作进展顺利,很快就成功地编撰了“临时语音方案”。虽然没有文献证据证实这一方案,但她所提出的一系列的猜测,最终被证明是正确的,同时也为破译工作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工具。

在爱丽丝·科伯奠定的基础之上,一位名叫文特里斯的年轻英国建筑师进一步将破译工作往前推进。文特里斯从1940年起就一直致力于米诺斯文字的破译工作。 [26] 应该强调的是,在最初的阶段,他所使用的资料非常少,只有克诺索斯的一个相对较大的档案馆中发现的142块泥板。

·皮洛斯的涅斯托耳王宫大殿构想图

【25】为了让学术界了解他的活动,从1951年初到1952年6月,文特里斯向对该学科有兴趣的学者推送了他的“关于米诺斯语言的工作笔记”( Work Notes on the study of the Minoan language )。其中,他记录了自己的研究进展和得出的初步结论,同时,随着1951年皮洛斯泥板的公布,供他研究的资料也变得越来越多。

在研究过程中,文特里斯探索了这种文字是基于其他语言系统并与它们相关的可能性,尽管他经常提到与伊特鲁里亚语(Etruscan,一种意大利中西部地区的古代语言)的可能联系,但是,他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爱丽丝·科伯早已经得出),线性文字B中的语法词形变化,为密码学家提供了唯一有希望的线索。因此,他开始把已知的符号组合在一起,在这些符号中,最后一个或最后两个符号显示出恒定和可预测的变化,这些变化可以合理地用来表示词尾的符号。这项工作的成果,是1951年1月22日出版了第一个语音网格,他在其中放置了出现频率最高的线性文字B的符号,用这种方法,他就能够识别出那些包含相同辅音的符号。在设计这个网格时,文特里斯试图将实际的语音值赋予某些定期出现在词尾的符号。

文特里斯主要从皮洛斯泥板开始研究,并进一步发展了爱丽丝·科伯提出的思想,【26】他非常精确地制定出了线性文字B符号所代表的词形变化特征。同时,他区分了有词形变化的名词和无词形变化的名词;在表意文字的帮助下,他识别了阳性和阴性的词尾;借助“数词”,他能够区分单数形式和复数形式。文特里斯还认为,三组词尾可能是表示时态、语气或语态的动词词尾。他把注意力集中在皮洛斯泥板的某些词尾上,注意到它们看起来像希腊语中相应的名词词尾变化。因此,他起草了一个改进版的语音网格,将他的注释整合到皮洛斯泥板中。尽管他努力尝试为这些符号指定实际的语音值,但他最终决定,他还没有准备好这样做。

在克诺索斯石碑(Scripta MinoaⅡ,牛津1952)的图纸和照片发表之后,文特里斯制作了第三个网格,在这个网格中,他临时将一些语音值与相应的符号匹配起来。当他写第二十篇也是最后一篇工作笔记时,他已经得出这样一个观点:他问自己,如果人们接受线性文字B文本中包含希腊语的样本,结果会怎样?尽管他仍然认为与伊拙斯康语有相似之处,但他指出,与希腊语结构的巧合确实是最明显的。当从克诺索斯和皮洛斯的泥板中分离出一定数量的名词,他观察到它们词尾音节的变化似乎会把它们变成形容词时,他意识到这些名词实际上是一些国家(或民族)和城镇的名称。然后,他通过核对每个音节的语音值所对应的特殊符号,来检查一个已知的地名。他选择了阿姆尼索斯(Amnisos),这是一个靠近克诺索斯的米诺斯小镇,他测试了他选择的一组符号,来看它们是否与他在表格中分配的语音值匹配: a-mi-ni-so = 。这个词也产生了“形容词”形式 a-mi-ni-so-jo (阿姆尼索斯的)和 a-mi-ni-so-de (对阿姆尼索斯)。

接下来,按照同样的思路,文特里斯从上下文中识别出越来越多的希腊语单词,并确定出现了希腊语词尾的屈折形式。他对自己第一次在线性文字B泥板上识别希腊语单词的准确性感到认可和满意,剩下的工作就是把网格应用到所有的泥板上。这项工作是他与剑桥古典主义者约翰·查德威克(John Chadwick)合作完成的。查德威克对这个问题的最终解决做出了关键性的决定,因为他根据希腊语的演变情况制定了拼写规则,然后能够使用这些规则来进行阅读。【27】关于这个主题,他们联合署名论文(发表于1953年),主要是基于文特里斯语音网格的第四个阶段,也是最后一个阶段,其中,论文中包含了大量线性文字B文本的翻译。 [27] 根据两人的讨论和文特里斯论文中未发表的资料,查德威克于1958年首次发表了破译的故事,标题为《线性文字B的破译》( The Decipherment of Linear B )。

1956年文特里斯去世后,在用线性文字B音节图识别符号方面取得了重大的进展,直到完成了最后的语音网格。然而,尽管大多数线性文字B已经被识别,但仍有一些词语——包括一些对完整评估文本至关重要的单词——尚未被破译,要么是因为它们与已知的希腊语词语没有关系(也可能意味着它们早就已经不再使用),要么是因为它们是从非希腊语中借用的。 [28]

斐斯托斯圆盘

近一百年来,斐斯托斯圆盘一直是无数论文和著作研究探讨的主题,主要涉及圆盘上所刻的符号的起源,以及它们可能与克里特岛和近东其他已知或未知文字的关系。这就提出了一个令无数专家和业余爱好者着迷的挑战,即破解这些文字并解释其象征的意义。 [29]

·斐斯托斯圆盘的两面

·斐斯托斯圆盘上的刻线和符号

无论就它的形状还是在它上面所刻的文字而言,斐斯托斯圆盘都是独一无二的。1908年7月,意大利考古学家路易吉·佩尼尔(Luigi Pernier)在位于克里特岛中部的斐斯托斯发现了一座宫殿,它坐落在一座矮山上,俯瞰着美丽的迈萨拉平原。斐斯托斯圆盘是在一个50厘米深的长方形房间中发现的,位于一块天然岩石上,后面还有一些泥土、灰烬、木炭和碎陶器。房间中除了有一块用线性文字A书写的泥板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暗示它可以用作档案室或金库。 [30]

·斐斯托斯圆盘上45个不同符号的线条图。戈达特(L.Godart)绘制

·斐斯托斯宫殿

根据佩尼尔的挖掘报告,这种圆盘制作的确切日期无法确定,因为数个世纪以来挖掘出这种圆盘的房子的地层已经受到破坏。从同一个房间发现的陶器的线索来看,从理论上来推算,这种圆盘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700年和希腊化时期之间的某个阶段,然而,刻印在上面的符号却是描绘公元前2000年克里特岛生活的象形文字。【30】这一事实表明,它是在公元前1700年至公元前1450年之间的米诺斯-迈锡尼文明时期制造的。

这种圆盘的制作方法与大多数米诺斯时期的泥板相同:泥板的制作没有固定的模板,在仍然柔软湿润的状态下,用手揉捏成型。泥板所用的粘土比较干净,纹理非常细密,质量上乘,就像米诺斯人被称为“蛋杯”(egg-cups)的带足高脚杯。然而,斐斯托斯圆盘与米诺斯时期泥板上的文字书写方式明显不同,因为在文字被刻印之后,它的烘烤方式使圆盘的两面都具有瓷器般光滑的纹理。

文字刻印在圆盘的两面,呈螺旋形。抄写员可能首先会用一种锋利的工具来雕刻螺旋的轮廓,这种雕刻工具类似于抄写员在制作线性文字A和线性文字B时所用的尖刀。从外部到中间,一层层地雕刻,螺旋的每一个区域里都刻上文字,在圆盘的另一面重复着同样的过程。这种刻印,我们可以称之为早期形式的印刷术。在圆盘每侧文字的开始处,有一条垂直的线,连接螺旋线的开始部分和圆盘的外缘,上面还有几个明显的点,以此表明阅读文本的顺序方向。

文本中的文字是用冲头“印刷”的,刻印的效果很好,也很容易辨认。 [31] 【33】冲头可能并不是专门为刻制圆盘而制造的,同时,我们认为,冲头由结实耐用的材料做成,能够反复使用而不失锐度。路易·戈达特认为,它是由贵重金属(可能是黄金)制成,用石头模型浇铸,并配有木制或骨制把手。 [32]

在圆盘螺旋线之间的空间内,用冲头进行刻印,这些文字用垂直线隔开。这些印模主要描绘了人像(男性和女性),佩戴头饰的人头,各种动物古样、鸟类、鱼类、植物和花卉,工具和家用器具,船、蜂巢、武器和其他一些物品,此外,还有一些意义不明的其他符号。 [33]

下一个问题是文本的阅读方向:从中心到外缘,从外缘到中心,甚至可能是牛耕式转行书写法(交互式地按行阅读,从左到右和从右到左,就像费德里科·哈尔布海尔发现的《格尔蒂法典》一样)。从圆盘研究的早期阶段开始,许多考古学家,包括亚历山德罗·德拉·塞塔(Alessandro Della Seta)和路易·戈达特都坚持认为圆盘上的文字是从右到左的,这意味着整个文本都要从周边读到中心。如果这一点被接受,那么就可以断定,盘面两侧的文字并不是分开的,而是从一面延伸到另一面,A面是第一部分,B面是A面的延续。事实上,在文本被彻底破译之前,这个问题仍然悬而未决。

·刻有线性文字A的金戒指。伊拉克利翁考古博物馆

尽管人们对斐斯托斯圆盘的破译提出了许多可能的建议,但这些建议都不是以科学证据为依据的,因为并没有与其他文字进行对比的可用数据,无论已经破译的还是没有破译的,无论是克里特岛上的还是近东其他地方的,都是如此。 [34] 【34】此外,关于这些文字涉及的主题,究竟是宗教性的还是文学性的,我们对此也是一无所知。但可以肯定地说,圆盘上的文字与目前已知的任何文字都是不同的。另一个悬而未决的谜团是圆盘的起源地问题:它是作为礼物从外部进口到克里特岛,还是在克里特岛本土制造的?大多数考古学者和碑铭研究家都认为,这种圆盘可能是在克里特岛的作坊里制作的,他们还引用了两个重要的先例:第一,来自阿卡洛霍里(Arkalohori)双斧上的图案符号 [35] ;第二,在克诺索斯的马夫罗·斯皮利奥(Mavro Spileo)所发现的戒指上的铭文(与斐斯托斯圆盘一样,刻在螺旋形中)。 [36]

·来自阿卡洛霍里的双斧,斧上刻有图案符号。伊拉克利翁考古博物馆

结论

在描述了斐斯托斯圆盘的特征之后,我无意提出其他的关于其破译的理论。最后,让我们总结一些特别值得注意并可能值得进一步研究的问题。

首先,必须强调的是,圆盘的制作过程可能与泥板一样,用干净的纯粘土制成,在上面刻印上文字之后,用火进行烘烤,这样就可以确保它经得起时间的流逝和连续使用。我们推断,这种烧制的圆盘是可以长期使用的,据我所知,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类似的东西。

·刻在双斧上的符号。阿塔纳西亚杜(Iro Athanasiadou)绘制

斐斯托斯圆盘之所以选择圆形,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是,它可能是由文字的螺旋排列顺序决定的。

对圆盘上的文字进行分析之后,我们可以得出进一步的结论。圆盘上所使用的不同类型的符号数量是45种:从通过分界线将螺旋形圆盘分隔开的独立文本来看,这些文本共由61个词(符号组)组成,加起来总计242个符号。【35】语言学专家和碑铭研究专家一致认为,这些文本是音节文字。当然,也不能保证圆盘上所使用的符号都是可用的,因此这些文字在理论上也可能是表意的,但也有可能是表意文字和音节文字的混合体。

最后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是关于“排印”。从冲头的制作形式来看,在用墨水涂染后,这种冲头不仅可以在粘土上使用,也可以在莎草纸和羊皮纸等更精细的材料上使用,而且可以进行多次“打印”。

塞浦路斯-米诺斯文字和塞浦路斯音节文字

希腊本土、小亚细亚沿海地区、基克拉迪(群岛)、开奥斯、西基拉等地,这些地方从米诺斯中期(公元前1800年)就已经开始使用米诺斯文字。与这些地方不同,在塞浦路斯,人们创造了自己的线性文字。 [37] 这些文字很可能是在迈锡尼扩张至东地中海之前由米诺斯商人引入到塞浦路斯的,而它的形式似乎是源于线性文字A,并且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6世纪。

早在1909年,伊文思研究了在塞浦路斯东部恩科米(Enkomi)发现的青铜时代粘土球上的文字。他注意到恩科米陶器上的一些符号与米诺斯人使用的文字有着很大的相似性,他为这些塞浦路斯文字创造了一个名字,即“塞浦路斯-米诺斯”文字(Cypro-Minoan)。实际上,“塞浦路斯-米诺斯”文字更接近线性文字A,而不是线性文字B,因为它最早的使用可以追溯到大约公元前1500年,也就是线性文字B在克里特岛使用之前的几十年。 [38]

公元前12世纪,希腊对塞浦路斯进行殖民(尤其是塞浦路斯岛南部,帕福斯周围)之后,一种新的文字开始在那里使用。 [39] 【36】这可能是塞浦路斯-米诺斯文字和线性文字B的混合体,这种文字被称为塞浦路斯音节文字:它在塞浦路斯一直使用,直到亚历山大大帝(公元前320年)时期,历时近千年。伊文思了解塞浦路斯音节文字的音值,因为早在1781年,乔治·史密斯(George Smith)就借助一个公元前4世纪的双语铭文(古希腊文和塞浦路斯文字)破译了这些文字。 [40] 塞浦路斯音节文字的结构与线性文字B相似:每个符号都代表一个元音或元音和辅音的组合。 [41] 1979年,在帕拉帕福斯(Palaipaphos)的一把青铜叉子上,人们发现了用塞浦路斯音节文字书写的古老铭文,它由五个符号组成,形成了名字Opheltas或Opheltes(《荷马史诗》中没有这个名字)。它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1世纪,这是塞浦路斯使用希腊语已知的最早证据。 [42]

·公元前5世纪的“双语”铭文

自从伊文思去世后,在塞浦路斯发现了更多刻有文字的粘土球,在恩科米发现了一些青铜时代晚期的长铭文,这就证明了这一文字不仅用于普通档案记录 [43] ,而且还用于其他方面。 Cc27tbOgzzJE7uk44Mks2C9cIeDxzvvbiDr/iQlsLXDXoL12dMmRkjqQkhJkSG+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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