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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引言

社会法学理论已经催生了大量的以法律发展为知识体的极富说服力的论述。马克斯·韦伯曾认为,法律是在形式合理性(formal rationality)和实质合理性(substantive rationality)之间相互作用(interplay)而产生和发展的。一方面,韦伯认为现代法学的特征是倾向于普遍化和系统化,也就是说,法律是一整套逻辑自洽的有组织的适用规则。另一方面,按照韦伯的观点,这种倾向性本身伴随着“反形式化趋势”,即在个案中更多关注更具实质性的合理性。 [1] 在涂尔干看来,这种相互作用也说明法律是一种集体意识(conscience collective)的表达。所谓集体意识就是一个社区内所有成员共同信守的一套道德价值观。随着非正式社会控制逐渐减弱,这套道德价值观将被“法律化”(juridified)。 [2] 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将法律概念化,认为法律是一种社会场域,在这个场域内行为者试图通过运用主要满足社会需求的法律解释手段以获得更高的地位。与其他社会场域类似,法律力图实现某种程度的自治。但是布迪厄也指出,法律自身所处的环境对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外部变化更加直接地反映在法律场域中,而场域的内部冲突更加直接地决定于外部力量”。 [3]

尽管上述这些宏大理论侧重于从宏观视角来描述法律的发展,但本文试图从微观视角出发,仔细探讨实际案件的决策过程。若法律因其对实质合理性、集体意识(collective consciousness)或社会需求的回应而以一种知识体的形式不断演变,那么这种演变是如何在法律实务中展现出来的?为了从微观角度解释法律的发展,本文提出一种理论,认为规则是作为规范的构成要素(building blocks)并在法律决策中不断得以建构的。该理论并不将规则视为一般的固定规范,使得实务人员能够建构其决策所不可或缺的三段论(syllogisms)。相反,本文提出的理论认为,法律规则在结构上不固定,具有延展性。这并非说这些三段论无法支撑法律决策,抑或规则对三段论的建构不重要。法律规则的规范性内容如何从最初在运用时被认可(recognized)与案件相关到最后被用于构建三段论,这是本文旨在解释的对象。本文认为,法律的发展被认为是一种知识体可以追溯到从最初到最终这两个时刻之间法律实务人员的话语操控策略(discursive maneuvers)。

就本文而言,尼古拉斯·卢曼(Niklas Luhmann)的理论与上述观点更为接近。在《作为社会系统的法律》( Law as A Social System )一书中,卢曼专辟一章讨论法律推理(legal argumentation),并指出“……基于二阶观察(second-order observation),我们可以提出问题:一个系统是如何使得自身的自创生系统成为可能”? [4] 卢曼认为,法律系统力图通过一种内部决策步骤来决定规范和判决的有效与无效,以此实现操作闭环(operative closure)。为此,法律系统主要依赖于卢曼所称的一阶观察(first-order observation):即对法律来源(sources)的观察,而法律来源应当既包括法律也决定着法律。为了发展并回应其所处的环境,法律系统还运用与一阶观察对应的二阶观察。这句话听起来十分抽象,但是其基本含义是指在处理规范的模糊性、道德困境以及社会需求等问题时,会运用其他的推理过程(additional reasoning processes)。卢曼强调,这就说明成熟的法律系统是自组织的,并可以自我学习,但他并没有具体到实际中的决策过程。 [5] 例如,卢曼认为实质合理性“……防止其自身脱离形式合理性……”, [6] 这样一来法律系统“……为达成内部目标而建构外部引用(external reference)”。 [7] 尽管如此,我们仍未明白在实践中究竟如何。这并非批评而是因为卢曼是从宏观视角来看待法律的。那么,考察微观机制是如何构成这些宏观机制并据以理论化,即将实务人员的行为如何支撑法律作为一种知识体而得以发展这一过程显化,仍有相当大的研究空间。

本文结构如下:第二节概述本文的理论背景,即法律可被视为一种通过话语建构的知识体;第三节深入讨论若干概念和观点,这些概念和观点将有助于本文分析和解释这一知识体在具体案例的微观决策过程中是如何发展的。本文认为,从法律推理研究中得出的两个观点十分重要:第一个观点认为法律逻辑在本质上是可废止的(defeasible),第二个观点认为法律推理会发生论证跳跃(argumentative jumps)。第四至七小节将运用这些概念和观点,将法律发现重构为一种三阶段的论证规则建构过程。每一个阶段均伴随其他推理过程,而在这些推理过程中,某个给定(given)规则的规范机制逐渐被改变。在最为重要的第八节里,本文将三阶段观点纳入法律推理中的知识建构这一复杂的模型中,该模型将规则视为法律决策中不断变化的构成要素。本文认为这一模型有助于提高人们对法律演变的理解,因为它打破了宏观视角下对法律进步的普遍理论化与微观视角下利用规则和其他推理过程裁判案件之间的鸿沟。

[1] .Weber, M.1978. Economy and society . An outline of interpretive sociology .Berkeley, Cal.: California UP. First published in 1922, pp.880-889。

[2] .Durkheim, E.1984. The division of labour in society (trans: Halls, W.D.).New York/Houndmills: Palgrave MacMillan.First published in 1893, pp.226-245.

[3] .Bourdieu, P.1987.The force of law: Toward a sociology of the legal field. The Hastings Law Journal 38:814-853, p.850.

[4] .Luhmann, N.2004. Law as a social system .Oxford: Oxford UP., p.315。Claudius Messner和Francesco Belvisi分别叙述了卢曼关于决策和法律论证的观点,可参考Belvesi, F.2014.Legal argumentation and justice in Luhmann's system theory of law. International Journal for the Semiotics of Law 27: 341 -357和Messner, C.2014. Luhmann's judgment. International Journal for the Semiotics of Law 27:359-387。

[5] .Maturana和Varela分别是两本关于自创生和认知的重要著作的作者。关于法律作为一种自组织的知识领域,可参见Bourcier, D., and G.Clergue.1999.From a rule-based conception to dynamic patterns.Analyzing the self-organisation of legal system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Law 7:211-225, Murray, J.2006.Nome law: Deleuze&Guattari on the Emergence of Law. International Journal for the Semiotics of Law 19:127-151, Philippopoulos-Mihalopoulos, A.2014.Critical Autopoiesis and the Materiality of Law. International Journal for the Semiotics of Law 27:389-418和Teubner, G.1989.How the law thinks: Toward a constructivist epistemology of law. Law&Society Review 23(5):727-757。关于法律作为产生意外事件以便于进化的观点可参见Torpman, J.2003.Learning to change:The production of contingency in modern legal systems. Law and Critique 14:71-92。

[6] .Luhmann, N.2004. Law as a social system .Oxford: Oxford UP., p.346.

[7] .Luhmann, N.2004. Law as a social system .Oxford: Oxford UP., p.347. E04kLHMgRg9VVc4HOKNZkzKWnXeCXWiw0Jk/QS4fhHFkYgF+OM86EjCAEm9Hdf4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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