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前,塔基扬曾被关在坟墓里。当沉重的铁门在他背后关上,他曾以为那就是绝望的感觉。但现在他明白了,在真正的无助面前,那只是苍白的幻影罢了。
他的头随着心跳感到突突地疼。长久的大叫之后,就连呼吸都会让喉咙感到刀割般的疼痛。他的下体仍然在淌出黏稠的血,他不知道里面的伤势究竟如何。
他突然察觉到不协调。在说到自己的女性器官时,不应该使用男性的人称。但他曾经是一个男性。难道不是吗?他突然感觉膀胱胀满了。他伸手向下身摸索,触碰到粘着血迹的毛发,还有一片平坦。他已经不再是男人。
这仿佛是最后一根稻草。她用干涩疼痛的双眼注视着一片黑暗,塔基扬想要哭泣,想用泪水湿润自己灼痛的眼睛,将胸口沉重的痛苦卸下。但她哭不出来。她的感情仿佛被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深深藏在灵魂秘密的角落。她饱受煎熬,却无法将痛苦发泄出来。
黑暗仿佛凝结成实体。塔基扬向前伸着双手,在牢房里摸索一圈。六英尺长,五英尺宽。地面是裸露的水泥。砖墙上渗出细密的水珠,就像一个爱出汗的胖子。在黑暗中摸索时,塔基扬的脚尖时刻警惕着有可能碰到的异物,但事实证明他根本就不需要担心。整个牢房空无一物。
塔基扬发现,用女性的身体憋尿远比男性要难得多。她又摸索到了门。于是她绝望地用手掌拍着门,一边铆足力气大喊:“嘿!救命!嘿!”
没有回音。
终于,她蹲在角落,方便了出来。此时塔基扬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她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刻,也是最屈辱的时刻。
她终于睡着了。之后将她从睡梦中唤醒的是强烈的口渴、阴冷的空气和关门的声音。
“不!等等!别走!别丢下我!”
她的脚踢到什么东西,是金属碰到地面的声音。一阵燕麦粥的香气传来。塔基扬饿得发抖,立刻跪下身子,盲目地摸索着。
她找了好几分钟,终于带着怒气举起碗,像饿透的野狗一般将燕麦粥一饮而尽。饥饿感减轻了一点,但并没有消失。塔基扬用食指将碗底刮了个遍,吃完了最后一丁点燕麦。
她又摸索了一番,发现一罐水和一个空的大桶。她立刻坐在桶上方便了。
她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已经过去了一天,三天,还是整整一周?在光明的世界里,在人们不需挨饿、不需忍受排泄物的臭味,也不绝望地搜寻任何其他活物的声音的世界里,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最初,塔基扬很怕布拉斯把科迪也抓来,毕竟他一直对科迪很着迷。他离家出走、采取报复行动的导火索,就是他对塔基扬和科迪恋情的嫉妒。不过,布拉斯容易冲动,做事也不细致。如果他真的抓到科迪,一定会把她带到塔基扬的面前折磨她。谢天谢地,他现在还不懂得用未知去折磨别人。
至少,现在他对科迪的兴趣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塔基扬心想,她现在安全了。虽然这个念头给了她些许的宽慰,塔基扬仍然感到牙齿在打颤,咬紧了牙关才能缓解。
同时,科迪也一定会明白是布拉斯将塔基扬绑架了。她刚刚因为这个念头而宽慰一点,心情又立刻沉入谷底。她现在身处火箭堡——心智正常的人不可能会来这里。
接着,她又意识到最为毁灭性的事实:布拉斯决不可能允许科迪将塔基扬被绑架、被替换身体的事情说出去。他会不会已经杀了她?或许他直接将她的这部分记忆抹消了?她感到一阵恐惧。她知道布拉斯的心理操控能力超群,但同时他的力量也极其粗暴。他不会精细地操作,如果他企图篡改科迪的记忆,很可能会直接导致科迪的心智被彻底毁灭。塔基扬绝望地在黑暗中踱步,她心中地狱般的阴暗远比眼前的黑暗可怕得多。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塔基扬就和科迪之间建立起一种心电感应的纽带。除去科迪之外,他只和另外一个女性有过这种联结。如果科迪还活着,她可以通过这条纽带感知到。但是,现在她失去了心理操控的能力。她面对的只有沉默的黑暗,和无情的恐怖。
他们给过她六次食物。这是否表示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非常难说。有时她觉得饥饿太过剧烈,仿佛有某种小动物正从内部啃食着她的胃。因此,很有可能他们并不是每天都给她食物。她仅有的计时方法也变得毫无意义,彻底的失控感让她不禁哭了出来。
时间不断流逝,寂静变得难以忍受。终于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开始自言自语。这个疯狂行为的起因是餐具。她一直偷偷藏起餐具,现在已经攒了三个汤勺和一把叉子。在两次睡眠的间隙,她不断数着他们、上百次地将它们排列组合。
“在探险小说或是廉价的谍战电影里,男主人公总是可以利用日常用品,神乎其技地做出越狱工具来,”塔基扬将心里的想法出声地说了出来,“但男主公现在变成了女主人公,而且,她现在什么灵感都没有。”她的笑声被压抑的天花板反射回自己的耳中。塔基扬用手捂住嘴巴,制止住自己歇斯底里的笑声。她感到四肢筋疲力尽。
她强打精神站起身,快速地绕着牢房走了六圈,同时嘴里背诵道:“强烈的、持久的睡意;无缘无故的焦虑;令精神麻痹的倦怠感;歇斯底里的笑声,这全部都是急性抑郁症的典型症状。”她停顿片刻,意识到这种自言自语的行为也是反常的。但随后她耸耸肩,对着天花板大吼:“但我是绝不会被你逼疯的,布拉斯。你可以监禁我,可以饿着我,把我长久放在黑暗环境里,毁掉我的视力,但我是绝不会被你逼疯的。”
嘴上说说,让她心里好受了些。随后她就睡去了。
在清晨的寒冷和阴暗中,塔基扬突然下定决心,他必须要采取一些行动。等待救援是没有结果的。她必须想办法和外界交流,把她现在的困境告诉什么人。她只知道一种办法能做到这一点,这需要她仔细研究现在自己的这具肉体牢笼。
她在牢房里沉默地踱步了几分钟。她厌恶自己现在的身体,正如她厌恶这里阴冷的水泥墙面。但是,现在她不得不仔细研究这具身体原始的思维,寻找进行心理训练的突破口。
这是有可能实现的。很久之前,她曾成功地教会布莱思使用初级的心理屏障。虽然布莱斯本人受到过百变王牌病毒的感染,但病毒并未影响到她的大脑,她是自己学会的。那么,这具身体也有可能学会。
“是一定能学会。”塔基扬咆哮道。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地上。她闭上眼睛,试着从脚尖慢慢放松自己全身的肌肉。在闭上双眼的黑暗中,她的思维却是一只疯狂的动物不断追着自己的尾巴:他们把我的诊所怎么了?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
塔基扬发现自己的思维不听使唤,愤怒地猛坐起身。“如果你训练这具身体,”她大声说,“你就有希望联络上萨沙、福尔图纳托或是其他有心电感应能力的人。你就可以逃离,然后带很多、很多强大的王牌回来,夺回自己的身体,将这可怕的小岛彻底踏平。”
她花了几分钟细细想象这样的场景。死亡和毁灭的景象让她感到神清气爽。塔基扬重新躺平身体,心想,虽然已经在地球上定居四十五年,但自己依旧是个彻头彻尾的塔基斯星人。
她正在山谷之间漫步。山的形状和塔基斯星上的非常相似,但天空的颜色是属于地球的。一条飞翔的大鱼擦着暗色的松树顶端滑过,犹如一只精致的中国式风筝。但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并不让人觉得迷惑。
“这算是一种会面吗?”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问道。
塔基扬想找寻声音的来源,但眼前只有青草、花朵、树木和那条该死的大鱼。她注意到,某座山的山顶上突然冒出一座城堡。
“或许算吧。”塔基扬小心翼翼地回答。
“太好了。我一直想见你,但不希望在那个地方见你。你喜欢这里吗?”
“这里很……漂亮。”
她来到一条活泼的小溪旁。石子上飞溅起水花,一块巨大的灰色鹅卵石巍然安坐在溪流的正中,水流便分成了两路。塔基扬无法抗拒它的诱惑,便提起长裙,轻盈地从一块石头上跳到另一块石头上,水花打在她的手上、脸上,带来阵阵清凉。很快,她就爬到鹅卵石的顶上。水流的声音很大,水雾时不时地亲吻着塔基扬的脸颊。
“那么,你是谁呢?”塔基扬用刻意的轻松语调问道,手里拨弄着石头缝隙里的苔藓。
“我是你的朋友。”
“我在这个地方没有朋友。我的朋友全都生活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
“但我在这里。我是真实的。”
“你只是风中的声音,只是云层的低语,只是水流的呢喃,只是我疯狂的精神构筑出的梦境。”她颤抖着,用双臂抱紧自己。水蓝色的薄纱长袖在巨石粗粝的表面摩擦着。“把我原本的世界还给我。无论这里多么令人愉快,我也不能活在疯狂之中。”
一瞬之间,她便回到牢房里。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冰冷的水泥地面紧贴着她一丝不挂的身体。
“是啊,”她抽泣道,“这才是真实。”
“对不起,公主,我会救你的。我发誓,我会救你的。”
梦中的誓言仍然在她的脑海里回响。
“好吧,我的朋友,我并不是想讽刺你,但眼见为实,我看到真实的行动后才会相信你。”她出声说道。
但那个声音所说的并没有成真。餐盘的声音刺耳得如同石子击打着易拉罐,光线如同利剑刺痛她的瞳孔。她绝望地眯着眼睛,对着光源摆出一个十分男性化的自卫姿势。随后有一阵香气飘来,是烤鸡的气味,口水立刻像喷泉般在她口中涌出。
塔基扬站起身,忘了自己还赤身裸体,完全被食物引诱。走近之后,她才辨认出一个人的形状。人的形状,这个叫做花生的鬼牌,也只配得上这样的形容。他的皮肤十分僵硬,有着花生皮似的褶皱,这便是他外号的来历。在鳞片般面部皮肤的掩盖下,他的眼睛几乎被挤没了。他有一条胳膊是残缺的,塔基扬注意到他的残肢上挂着一条牛仔裤和一件女式衬衫。花生费力地弯下身子,将餐盘放在地上。塔基扬一跃而起,担心他把食物洒在地上。
“谢谢你,医生。”花生说话的声音十分僵硬,他的嘴唇几乎没办法活动,“我给你带来了一些吃的,还有衣服。但你得快点吃,免得被他发现。”
塔基扬捕捉到他说那个词的时候微妙的着重语气,以及瑟缩的动作。原来所有人都恐惧布拉斯,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太懦弱。
“花生,放我出去。”塔基扬一边穿牛仔裤一边央求。
他只是僵硬地摇头。“不行,我们必须要小心谨慎。他说我们就像在走钢丝。”着重的语气不一样了,这一次他的口吻中带着尊敬。
“谁?你指的是谁?”她扣上上衣的最后一颗扣子,感觉自信就如同第二层皮肤一样立刻长了回来。原来赤身裸体会如此严重地影响一个人的士气。
花生的眼睛紧张地挪开。“我已经说得太多了。快吃吧,医生,快吃吧。他会救你的,他一直在帮助我们所有人。”
塔基扬蹲在地上,用优雅而修长的手指撕下鸡肉。她小口吃着,同时小心地控制着速度。一下子吃太多会导致胃痉挛,如果全都呕吐出来,就太浪费了。餐盘里还有一颗西红柿。她一口咬开,汁水在她的口腔里迸发。这是她几周以来第一次吃饱。她叹息一声,坐到地上。
她表面上显得很放松。但其实她在默默计算花生和牢门之间的距离,同时考虑着自己肌肉的力量。说时迟那时快,她猛地向门口冲去。但长久的牢狱生活已经弱化了她的身体。她双腿打颤,狼狈地跌倒。她的脸迎面撞上花生那粗粝的胳膊,后者将她推回了牢房。
他惭愧地结结巴巴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医生,但我不得不这样对你。我必须要为其他的人考虑。”花生拿起餐盘就离开了,铁门关上的回音里带着一丝冷酷。塔基扬哭起来。
等我,等我,我的爱人。
这是心电感应,但它就像黑暗中半透明的影子,像余光里看到的萤火虫,像随风飘来的音乐。她伸出双手想要抓住它。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随后,联络就断了。但这句誓言里的真诚如同一个拥抱般温暖了塔基扬。有人在乎他。
她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上衣。是丝绸的。神秘的恩人十分关心他。
“谢谢你。谢谢你!”她对着黑暗轻声说道。
他笑了,眼角下垂,给人一种狡诈的感觉。缇西安一看到他的这副笑容,就会跟着笑起来。因为当沙卡兰做出这副表情时,就意味着他可以暂时放下工作,带他出去玩耍。
“爸爸,我们要去干什么?”
“去冰上航行。”
“但现在已经到上床睡觉的时间,而且我很饿……还很冷。”
“我带你去看的东西比睡觉要有趣多了。”
他用手臂抱住爸爸的脖子,老人脖子上缠绕的皮毛领子和蕾丝刮蹭着缇西安的鼻子。他打了个喷嚏,声音被靴子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回响掩盖。
黑暗的夜空洒满星尘,北极光如同炫目的珠帘,在夜空飘舞。寒气逼人,每一次的呼吸都像利爪伸进肺里。达夏兰峰顶的冰盖发出碎裂时的呻吟。积雪在脚下嘎吱作响,周围的侍卫偶尔发出咳嗽声。缇西安一直闭着眼睛,脸埋进父亲的脖子。沙卡兰身上有着龙涎和麝香的香气,还夹杂着辛辣的火药味。
如镜的湖面反射着北极光。一艘冰行船从远处的冰面上滑来,带来一阵精致的铃铛声。它倾向一边,嘶嘶地刹住。冰晶飞溅到缇西安的脸上。他舔了舔嘴唇,冰晶被口中的温度融化,他尝到山间清泉的味道。
他们坐在冰行船上飞驰,冷风吹得他脸颊刺痛。
“握住操纵杆,缇西安。”
“我做不到,爸爸。风……风太冷了。”
有一个人走上前来,身后的北极光将他映成一个黑色的剪影。他的手臂上搭着银白色的斗篷,皮毛的质地极其顺滑,毛发的尖端在星光下闪烁,显得这件斗篷像是用雪制成的。那个男人鞠了一躬。
“女士。”他的语气极其尊敬,这是一个男人在看到美丽的女人时自动会用的低沉腔调。尚是个小男孩的塔基扬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沙卡兰笑着点点头。“从今以后,流浪者会照顾你。”
塔基扬回头看着这个陌生人,塔基斯星人的思考习惯,让他将疑惑迅速转变成怀疑。这个男人的颜色非常不对劲。黑色头发?他只有到地球之后,才见过有艾拉家族的人矫揉造作地将头发染成这种颜色。他的着装也很可疑。单色的棕色皮衣——毫无优雅可言。最后还有一个证据证明这个闯入梦境的人不是塔基斯星人——他的名字。塔基斯的贵族对自己的名字极度引以为傲。道出自己的名字,就是吸引注意的最佳方式。名字里象征的,是千万年的传承。有谁能和我尊贵的血脉平起平坐吗?没有,当然没有。我是独一无二的,无与伦比的。我是缇西安·布兰特·扎拉·泽克·哈利马——他可以连说上一个小时。但她现在没有时间。他的睡眠中,出现了危险。
塔基扬后退着,直到贴上自己父亲的膝盖。“别,爸爸,别离开我。”他慌乱地低声说道。
沙卡兰笑着摇摇头,拉住塔基扬的手。他的金发被星光掩映着,散发出金属丝般的光泽。塔基扬将嘴凑近沙卡兰的耳朵,继续哀求着。但他发不出声音,只是吹着空气,沙卡兰的头发挡住了塔基扬的嘴。
“你在流浪者的身边会很安全的,就像在我身边一样。”
沙卡兰在他的两只手掌心分别快速地印下一吻,随后将塔基扬的手并拢,仿佛他在守护着他的吻。这是一种表达爱意的仪式,塔基扬迷离地对自己的父亲笑着,忘记了恐惧。沙卡兰将塔基扬带到流浪者的面前。
流浪者温柔地为她披上斗篷,塔基扬再次对自己的性别感到深深的疑惑。他白金色的长发披散在斗篷上,塔基扬皱起眉头,她的头发也折射出星星般的光芒。这让他联想到布拉斯曾经在家乱扔的日本漫画里绚丽夸张的画面。
“这太奇怪了。难道我的眼睛里也进星星了吗?”
这个问题让流浪者似乎有些慌张,他先是摸了摸自己黑色帽子的帽檐,随后手又抚上腰间西洋剑的剑柄。
“公主,我是云层的低语,是风中的声音。”
“是你!”她下意识地抱住他,“救救我。”
“我很快就会的。”
流浪者探出身子,嘴唇刚刚触碰到她的手背,突然一阵沙哑刺耳的笑声响起。他们立刻分开,塔基扬疑惑地看着一只长着嘲讽的人类眼睛的企鹅,穿着溜冰鞋,随着冰行船一起滑动着。
门被关上的巨响吵醒了她,布拉斯回来了。手电筒的强光让塔基扬像一只鼹鼠边眨着眼睛边流泪。
“外公。我早应该来的——”他突然停住,前额皱起一道恐怖的皱纹,“嘿!你他妈的哪里来的衣服?”
“是我去百货大楼买的。怎么可能呢?是跟食物一起从门缝里被塞进来的。”
“看来我已经离开了太久,他们对你态度软下来了。但我现在回来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把诊所毁了。你让鬼牌镇的人失望至极。”
每一个字都像强酸一般灼痛塔基扬。他不停眨着眼睛,想要聚焦目光。终于,她找到焦点,立刻像斗鸡一般冲向布拉斯。“你这个怪物。你这个邪恶的、没人养的杂种!你把我的人怎么了!”
布拉斯轻而易举地把她打倒在地,随后又吻了塔基扬。“你生气的时候真美。”
随着布拉斯一起来的另外五人纷纷笑起来。他们全都喝醉了,口中散发着威士忌的酒味,踢毽子似的轮流说着下流话。
嘈杂中,传来布拉斯拉下裤链的声音。“把他扒光。”
虽然几乎被痛苦攫住喉咙,塔基扬还是注意到,布拉斯的声音变得低沉了很多。他正在成长成男人。显然,他又要向塔基扬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了。“布拉斯,别这样。这是动物的行为。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一个女人呢?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塔基扬哀求着。
年轻的男孩们步步逼上前来。塔基扬每说一个字,就绝望地后退一步。冰冷的墙面突然出现在他的背后。已经无路可退。
他们抓着她的身体,将衣服撕扯下来。随后她被放倒,两腿大开。冰冷的地面撞上她裸露的臀部,一阵钝痛。
布拉斯故意用耀武扬威般的姿势脱下衣服。他将毛衣、衬衫和阔腿裤一一交给旁边的人,那人便毕恭毕敬地将衣服叠好。塔基扬伸长脖子看着,似乎直面逼近的恐惧会更好一些。布拉斯的下体在赤红色的毛发间肆意地竖立着。
塔基扬开始疯狂地挣扎,脑袋重重撞在地面上。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将一切忍过去,但她错了。这是强奸。如此的罪行,在她曾经的世界闻所未闻。在他的世界,如此穷凶极恶的罪行,会被认为是彻底的疯狂。
布拉斯俯身压上她蜷缩的身体,她脑中最后闪过空洞的念头:我们可以不假思索地杀死一个女人,但我们决不会去强暴她。究竟哪一个社会才是更加疯狂的?是地球人的社会,还是塔基斯星人的社会?
折磨一直、一直在继续。布拉斯在故意延迟自己的高潮,不停拍击着她,一边吻着她的胸、嘴唇和耳朵。
不知折磨进行了多久,塔基扬开始哀求。“求你了,布拉斯,求你了。”
“怎么了,外公?”布拉斯在她耳边低声说。
“别再伤害我了,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放我走。”
“你还是太高傲了,外公。虽然你说‘求你了’,但你还是在下命令。你要好好请求我,外公。求我。”
布拉斯从她身体里抽出,站了起来。“让他起来。”
另外几人放开了她。
“外公,给我下跪吧。求我。”
塔基扬跪下来。她盯着布拉斯赤裸的脚,大拇指的指甲下藏着污垢。不知为何,这让她感到格外恶心。随后,她意识到无论如何卑微,都不可能让眼前的恶魔改变心意。她猛地站起来,朝布拉斯的脸吐了一口口水。围观的几个年轻人纷纷发出抽气声。布拉斯一脸麻木,伸出手抹去口水,随后端详着自己的手。他的脸上毫无表情。突然间,他反手打中塔基扬,面部表情丑陋而扭曲。她被打飞,重重摔在对面的墙壁上。
布拉斯再次骑上她,一边疯狂地抽打着她的头和脸。他喷射出的液体就像灼热的浪。布拉斯最后又抽了她一巴掌,但释放后似乎也让他的怒火褪去。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穿好衣服,带着手下离开了。
塔基扬静静地躺在地上,躺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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