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8年夏

爱德华信任沃里克，派他带使团出访法兰西，沃里克趁机离开了英格兰，离开了朝廷。他不能容忍我们的崛起和他本人的日渐失势。他打算与法兰西国王达成一项条约，并向法兰西国王保证，英格兰政府仍然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下；他还要为约克家族的女继承人玛格丽特挑选夫婿。但他是在撒谎，人人都知道，他大权在握的日子结束了。爱德华听取我母亲、我、我兄弟以及其他顾问的意见，他们说，勃艮第公爵一直是忠实的朋友，而法国一直是敌人，由于我们的亲戚关系，与勃艮第结盟有利于发展贸易，还可以通过让爱德华的妹妹玛格丽特嫁给新公爵查尔斯，使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牢固；查尔斯刚刚继承了勃艮第的肥沃土地。

查尔斯是英格兰的重要朋友。勃艮第公爵拥有佛兰德斯的所有土地，还拥有他本人的勃艮第领地，因此掌管了位于德国和法兰西之间的所有北方土地，也掌管着南方的富庶土地。他们是英国布料的大买家，对我们来说，既是贸易伙伴又是盟友。他们的港口与我们的港口隔着英国海遥遥相望；法兰西与他们常年为敌，他们寻求与我们结盟。从传统上讲，他们就是英国的朋友，如今通过我牵线搭桥，他们成了英国国王的亲戚。

当然，这所有种种安排还没有征求姑娘本人的意见；当我在威斯敏斯特宫的花园里散步时，玛格丽特激动不已地来找我，她听人说，她与葡萄牙的堂·佩德罗的婚约被搁置了，现在她要嫁给出价最高的人，要么是法兰西王子路易，要么是勃艮第的查尔斯。

“没事的。”我对她说，我握着她的手，让她陪我走走。她才只有二十二岁，并非从小就被当做国王的妹妹来养育。自己的丈夫人选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这件事她还适应不了，而她母亲正因为儿子们彼此竞争，不知该帮哪一个好，顾不上自己的女儿了。

当玛格丽特还小的时候，她认为自己会嫁给英国贵族，住在英国城堡里，生儿育女。她甚至还曾梦想过做修女——她和她母亲一样，对教会满怀热情。当她父亲要争夺王位，她弟弟赢得王位时，她没有意识到，要保有权力，始终都要付出代价，需要她付出代价，正如我们其他人也要付出代价。她还没有意识到，尽管当兵打仗的是男人，但吃苦受罪的却是我们女人——也许受的罪不亚于男人。

“我不愿意嫁给法兰西人。我恨法兰西！”她激烈地说，“我父亲曾经与他们作战，他不会愿意让我嫁给法兰西人的。我弟弟根本不该这样想。我不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想的。她曾经随英国部队一起去过法兰西，她知道法兰西人是一副什么德行。我是约克家族的人。我可不想做法兰西女人！”

“你不会做法兰西女人的，”我坚定地说，“那是沃里克伯爵的安排，国王不会听他的。没错，他是收了法国人的贿赂，他也偏爱法兰西；但我建议国王与勃艮第公爵结盟，这样的结盟对你来说更好。想想看，你跟我会变成同族的亲戚！你嫁给勃艮第公爵之后，会住在像里尔这样漂亮的地方。你的未婚夫是约克家族的忠实朋友，从我母亲这边说，他也是我的同族亲戚。他是个好朋友，你可以从他的宫殿还乡做客。等我的女儿长得够大了，我会把她们送到你那儿去，让你教导她们勃艮第的风雅宫廷生活。没有比勃艮第的宫廷更风雅、更美妙的地方了。作为勃艮第的公爵夫人，你还会给我儿子做教母。怎么样？”

她略感宽慰。“但我是约克家族的人，”她又说，“我想留在英国。起码待到我们最终打败兰开斯特家族为止，我想看到约克家族的第一位王子——你儿子的洗礼仪式，我还想看到他被册封为威尔士亲王……”

“不管他什么时候出生，你都可以来参加洗礼仪式，”我向她保证，“他会知道，她的姑姑是个称职的监护人。你在勃艮第，可以更好地满足约克家族的需要，确保勃艮第始终是约克家族、英国的朋友。如果爱德华遇到了麻烦，他知道，他可以请求勃艮第给予财力和武力的支持。如果他再次因为信错了朋友而陷入危险，他可以向你求援。你会成为我们在国外的盟友，我们的庇护。”

她把小脑袋靠在我肩上。“夫人，姐姐，”她说，“我觉得自己很难下决心离开。我已经失去了父亲。我说不准，我哥哥是不是仍然身处危险境地；我说不准，他和乔治是不是真正的朋友；我不确定，乔治是不是嫉妒爱德华，我怕沃里克男爵会做出什么事来。我想留下，跟爱德华和你待在一起。我爱我的哥哥乔治，我不想就此离开他。我不想离开我母亲。我不想离开故乡。”

“我知道，”我轻轻地说，“但是成为勃艮第公爵夫人，你会更有实权，会成为让爱德华和乔治满意的好妹妹。我们会知道，总有一个国家是我们的盟友，可以依靠。我们会知道，那里有一位漂亮的公爵夫人，是彻头彻尾的约克家族的人。你可以去勃艮第生儿子，他们也是约克家族的子嗣。”

“你认为我可以在国外建立起约克家族吗？”

“你会建立起新的支脉，”我向她保证，“我们也会乐意知道那儿有你在，我们会去看你的。”

她露出了勇敢的神情。沃里克不置可否，护送她去了马尔盖特市的港口，我们把这位小公爵夫人送走了。我知道，在爱德华的兄弟姐妹中，乔治不堪信任，理查德还是孩子，我们刚刚把最令人疼爱、最忠诚、最可靠的约克家族成员送走了。

对沃里克来说，这是他又一次栽在我和我们家族手上。他曾保证过，玛格丽特会嫁给法国丈夫，但他不得不领她去勃艮第公爵那儿。他原打算与法兰西结盟，还说自己能在英国说了算，但玛格丽特还是嫁到了我母亲的勃艮第王室家族。由此人人都可以看出，英国是由里弗斯家族掌控，国王只听我们的。沃里克护送玛格丽特去结婚时，脸色活像吸了柠檬汁一样难看，我看到他在势力和人数上都敌不过我们，不由掩面而笑。我认为，我们是安全的，他的野心和怨恨伤害不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