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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5年5月

国王决定,为我举行英国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加冕礼。这样做不光是为了恭维我。“我们要让你成为王后,无可置疑的王后,全国的每一位贵族都要向你跪拜。我母亲……”他停口扮了个苦相,“我母亲必须向你致敬,这是庆典仪式的一部分。谁也不能否认,你是王后和我的妻子。这样做,会让那些说我们的婚姻无效的人闭嘴。”

“是谁说的?”我问,“谁敢这么说?”

他朝我咧嘴一笑。他还是个孩子。“你以为我会告诉你,让你把他们变成青蛙吗?别管是谁说了不赞成我们婚姻的话。只要他们是在角落里窃窃私语,那就无关紧要。为你举行盛大的加冕礼,也是将我的君主地位昭告天下。每个人都会看到,我是国王,那个可怜的亨利只是一个游荡在坎布里亚某处的乞丐,而他妻子只是她在安茹的父亲的跟班而已。”

“非常盛大?”我问,对这一想法并不十分欢迎。

“珠宝的重量会把你压得东倒西歪。”他向我保证。

这场典礼甚至比他事前说的还要豪华,超乎我的想象。我从伦敦桥进入伦敦,但那条肮脏的老路撒上了一马车又一马车闪闪发亮的沙子,变得像是比武的场地。表演者们穿得像天使一般,在迎接我,他们的服装是用孔雀的羽毛做成的,他们的翅膀熠熠生辉,仿佛一千只蓝色、灰绿和靛青色的眼睛。演员们演绎了圣母玛利亚和圣人们的戏剧场景,意在劝诫我忠贞不渝,多子多孙。人们视我为上帝选中的英国王后。当我进城时,唱诗班唱起圣歌,往我身上抛撒花瓣。我本人就堪称是一出戏:兰开斯特家族的英国女人变成了约克家族的王后。我就是和平与团结的象征。

加冕礼前夜,我是在伦敦塔豪华的王室房间里度过的,这里为我刚做过装饰。我不喜欢这座塔,坐在轿子里穿过闸门时,我打了个寒战,站在我身旁的安东尼瞥了我一眼。

“怎么了?”

“我讨厌那座塔,它有股潮湿的味儿。”

“你变得挑剔了,”安东尼说,“你已经被宠坏了,现在国王赏给了你原有的大片土地,包括格林尼治和希恩的庄园。”

“并不是那样,”我说,努力把我的不适说清楚,“好像这儿有鬼魂似的。我儿子今晚要留在这儿过夜吗?”

“没错,全家人都在这儿的王室房间里。”

我扮了个苦相。“我不喜欢让我儿子来这儿,”我说,“这儿是个不祥之地。”

安东尼给自己画了个十字,跳下马,把我抱了下来。“面带笑容。”他小声叮嘱我。

戍守塔的卫士正在等着欢迎我,他给了我钥匙。这可不是我预见未来的时机,也不是丧命已久的少年鬼魂闹事的时机。

“最亲切的王后,向您祝贺。”他说。我握着安东尼的手,面带微笑。我听到人们低声说,我的美貌超乎他们的想象。

“没有什么超乎寻常的事。”安东尼在我耳边说。我转过头去,憋着不笑出声来。“比如和我们的母亲一比,一切都显得再平常不过。”

次日,我的加冕礼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举行。宫廷传令官在呐喊着报出公爵、公爵夫人和伯爵的名字,对他来说,这一串显赫的名字是英国和基督教国家最位高权重的家族。我母亲与国王的姊妹伊丽莎白和玛格丽特一起捧着我的长裙拖尾,对她来说,这是她的胜利;对安东尼这个如此世俗但又如此超然的人来说,我认为,他会觉得这里就像是愚人船,他巴不得跑得远远的;对爱德华来说,这是向渴望一睹富有、大权在握的王室家族的国民们,生动地展现自己财富和权力的一次昭告;对我来说,这是一场模糊不清的仪式,我没有别的感受,只觉得焦虑不安:要按照正确的步伐行走,要记得上锦缎地毯前把鞋脱掉,赤着脚走上去,要用双手各接过一根节杖,要露出胸部接受圣油,要稳住头上沉重的王冠,光是记住这些就够要命了。

有三位大主教给我加冕,其中包括托马斯·鲍彻,还有一位男修道院院长、几百名神职人员,以及上千名唱诗班歌手唱着我的赞歌,祈求上帝降福于我。我的同族女亲戚护送着我,她们竟然有几百人之多。国王的家人先行,然后是我的妹妹、嫂嫂伊丽莎白·斯格勒斯、我表妹、我的勃艮第的亲属、只有我母亲能攀得上的同族亲属,以及其他每一个勉强能算得上亲属的漂亮女士。每个人都想做我的加冕礼女宾,每个人都想在我的宫廷谋一个位置。

按照惯例,爱德华并不伴我同行。他在一面屏风后面观看着,我年幼的儿子与他在一起。我甚至不能看他,不能从他的笑容中汲取勇气。我必须独自完成这一切,我的一举一动都被成千上万个陌生人看在眼里。没有什么能贬损我的地位提升:我从贵妇人变成了英国王后,从一个凡人变成了接近上帝的神圣存在。当他们为我加冕、涂抹圣油时,我变成了一个崭新的人,超乎凡人之上的人,离上天宠爱、选中的天使们只有一步之遥。我感到脊背滑过一丝战栗,意识到上帝选中了我,让我做了英国王后;但仪式结束后,我没有别的感觉,只感到一阵轻松,对接下来举行的盛大宴会有些不安。

三千名贵族夫妇与我一起坐下用餐,每一道菜都有近二十只碗碟。我摘下王冠进餐,在旧菜撤下、新菜上桌之间再把王冠戴回去。这就像是一场拉长了的舞蹈,我必须谨记舞步,一跳就是好几小时。为了不让人们窥探,在我进餐时,什鲁斯伯里伯爵夫人和肯特伯爵夫人跪着拉起一道纱帐。出于礼节,我品尝了每一道菜,但几乎什么也没吃。王冠死死压在我头上,我的两鬓隐隐作痛。我知道自己登上了人间最高的权位,但我只想要我的丈夫和我的睡榻。

当晚有那么一刻,或许是在上第十道菜前后吧,我真正觉得,自己犯下了大错,假如我还在格拉夫顿,没有要求过高的婚姻,不用晋身王族,我会快活得多,但这时后悔已经太迟了。我感到腻味,就连最美味的菜肴尝起来也索然无味,我必须不停地笑靥迎人,把沉重的王冠一再戴回去,把最好的菜肴传给国王宠信的人。

第一道传出去的菜给了国王的弟弟克拉伦斯公爵、一表人才的青年乔治,以及约克家的幼子、格洛斯特公爵、十二岁的理查德。当我递给理查德一些炖孔雀肉时,他朝我腼腆地笑笑,就埋下了头。他和哥哥们截然不同,个子矮小,腼腆羞涩,一头黑发,体格羸弱,性情文静,而他的哥哥们都身材高大、一头金发、气势不凡。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理查德,我觉得他会跟我儿子结成不错的玩伴,他们的年龄只比他略小一点。

晚宴结束时,几十名贵族和上百名神职人员护送我回房。我高昂着头,好像我并未感到疲惫和困窘一般。我知道,今天,我变成了一个比凡俗女性更伟大的人:我变成了半神。我变成了类似我的女祖先梅露西娜那样的女神灵,而梅露西娜生来就是女神,后来变成了人类的女子。为了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她必须与人的世界缔结一个艰难的契约。她必须放弃在水中游动的自由,才能得到陪伴在丈夫身边行走的双脚。我不由心想:为了成为王后,我又失去了什么。

他们将我安置在王家寝室里,安茹的玛格丽特的睡榻上,我把金色的床单拉到耳际,等待他应酬完宴会来找我。六名级别不高的贵族和男仆护送他来到卧室,他们一本正经地服侍他脱衣,直到他只穿一件睡袍为止。等他们离开后,他关上门,看到我大睁着眼睛望着他,笑了起来。

“现在我们是王族了,”他说,“这些繁琐的仪式必须要忍受,伊丽莎白。”

我伸出胳膊去搂他。“只要你没有变就行,哪怕在你戴上王冠的时候。”

他摘下王冠,裸着身子向我走来。他肩膀宽厚,皮肤光滑,大腿、腹部和身侧的肌肉晃动着。“我是你的。”他简单地说。当他钻进我身边的冰冷床侧时,我完全忘记了我们是国王和王后,心里想着的只有他的爱抚和我的欲望。

次日举行了一场隆重的马上比武,贵族们盛装进入竞技场,由他们的侍从朗诵他们作的诗篇。我的儿子跟我一起待在王室包厢里,他们是第一次观看马上枪术比赛,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典礼、旗帜、迷人的美女和人群、比赛的盛大规模。妹妹和安东尼的妻子伊丽莎白坐在我身旁。我们已经开始成为宫廷的一道风景了;人们已经说起,他们以前从未在英格兰见过这般的典雅秀美。

勃艮第家族的亲戚们展现了自己的本领,他们的铠甲款式最美,他们作的诗有着最出色的韵律。但我哥哥安东尼更胜一筹:宫廷上下为他疯狂。他优雅地坐在马上,带着我赏赐的信物,打败了十二名战士。他作的诗也无人能及。他用南方的浪漫风格赋诗,讲述了略带悲愁的欢乐,一个男人笑对悲苦。他还作了这样的诗:关于无望实现的爱情,关于希望,它鼓舞男人穿越沙漠,女人穿越海洋。难怪宫廷里的每个女士都倾心爱上了他。安东尼笑着捡起女士们扔进场地的花,将手放在心口鞠躬致意,没有让任何一位女士赠送信物。

“我只知道他是我舅舅,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本事。”托马斯说。

“他是今天最受宠的一个。”我对父亲说,他来到王室包厢,吻我的手。

“他在想什么?”他不解地问我,“在我们那个年代,我们会把对手干掉,而不是给他们作诗。”

安东尼的妻子伊丽莎白笑了起来:“这是勃艮第式的风格。”

“如今是侠义时代了。”我告诉父亲,对他满脸的疑惑报以微笑。

但今天的赢家是托马斯·斯坦利男爵,他是个英俊的男人,他掀起面盔过来领奖,对自己获胜颇为高兴。他的家族格言颇有气势地写在他的旗帜上:“ Sans Changer 。”

“那是什么意思?”理查德小声问他兄弟。

“从不改变 ,”托马斯说,“现在你知道,你是浪费掉的时间多,还是学习的时间多了。”

“你从来不改变吗?”我问斯坦利男爵。他望着我:一个彻底改头换面的家族之女,从支持一个国王改为支持另一个国王,这个女人从一个寡妇变成了王后。他鞠了一躬,说:“我从不改变,我遵奉这样的先后次序——支持上帝、国王和我的权利。”

我笑了。问他如何知道上帝的心意,如何知道哪位国王是正统,如何确定他的权利是否正当。这些问题都是对和平秩序的质疑,而我们的国家已经为了复杂的问题深陷战乱太久了。“您在竞技场上英武不凡。”我说。

他笑了。“我很幸运,没有被分派去与您的兄长安东尼对阵。但我为自己能在您面前比赛感到自豪,夫人。”

我从王后包厢俯身为他颁奖,奖品是一枚红宝石戒指。他伸出手来让我看,他的手太大,戒指太小,配不上他。

“你一定要娶一位美丽的女士,”我逗他,“一个贞洁的女人,她的价值远在红宝石之上。”

“英国最好的女人已经结婚了,还戴上了王冠,”他向我鞠躬,“我们这些被忽视的人要怎样才能打发我们的不幸呢?”

我被逗笑了,我们勃艮第家族的男人们就爱说这样的话,他们把调情变成了一门高雅的艺术。“你必须努力,”我说,“像你这样强大的骑士应该缔造一个大家族。”

“我会缔造我的家族的,您还会看到我再次获胜。”他说。听了这话,不知怎的,我感到一丝寒意。我觉得,这个男人不但在竞技场上表现出众,也会在战场上表现神勇。这是一个会毫不犹豫地追求自己利益的人。的确令人敬畏。希望他真能按照座右铭行事,对约克家族的忠诚永不改变吧。

当女神梅露西娜爱上骑士时,他向她保证,只要她肯做他的妻子,她还可以做回自己。他们约定,她做他的妻子,用双脚行走,但每月有一次,她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接一大浴池水,只在这一夜,她可以像鱼一样做回自己。就这样,他们幸福地生活了好多年。因为他爱她,而且他明白,女人不能总像男人那样生活。他明白,她不可能总是像他想的一样,像他一样走路,呼吸着他吸入的空气。她永远都会是与他不同的生灵,聆听着另一种音乐,听取不同的声音,熟悉不同的元素。

他明白,她需要独处的时间。他明白,她必须合上双眼,潜入水下,摇摆鱼尾,用鳃呼吸,忘记作为人妻的欢愉和困难。这只是暂时的,每月仅此一次。他们一起生儿育女,孩子们健康成长,出落得美丽动人。他变得更为富足,他们的城堡以富贵和优美而闻名,也以女主人的甜美动人而闻名,游客们慕名而来,一睹城堡、城堡主人和他那美丽神秘的妻子的面貌。

我一成为加冕完毕的王后,就开始着手为我的家人作出安排,母亲和我变成了英国地位最高的媒人。

“这样做不会招来忌恨吗?”我问爱德华,“我母亲列了一份贵族名单,好把我妹妹许配出去。”

“你们必须这么做,”他让我放心,“人们抱怨说,你是从不为人知的人家出来的穷寡妇。你们必须把她们嫁入豪门,提升你们家族的声望。”

“我们家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姊妹,我发誓,我们会把所有符合条件的年轻男人都占用掉的。到时候没婚配的贵族可就所剩无几了。”

他耸耸肩。“这个国家被瓜分成约克和兰开斯特家族的时间太久了。再给我缔造一个大家族出来,如果约克家族动摇了,或者兰开斯特家族构成威胁时,这个大家族可以支持我。你我二人需要和贵族阶层打成一片,伊丽莎白。让你母亲放手去做吧,我们需要让堂表姊妹、小姑小姨遍布英国的每一个郡。我会把你的兄长和父姓格雷的儿子都册封为贵族的。我们需要缔造一个大家族,围绕在你身旁,这既是为了提高你的地位,也是为了保护好你。”

我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我去找母亲,发现她坐在我房间的大桌子旁,身边摆满了家谱、婚约和地图,就像是运筹帷幄的将领。

“依我看,您就是爱神。”我说。

她匆匆望了我一眼,聚精会神地蹙眉思索。“这可不是为了爱,这是交易,”她说,“你必须得为家族做打算,伊丽莎白,你最好得把他们许配给有钱的丈夫或妻子。你得缔造出一个家系。你作为王后的任务就是观察本国的贵族,给他们排定次序:不能让某个男人独大,不能让某个女人落入贫贱。我懂这个,我和你父亲的婚姻就是破禁的,我们不得不请求国王开恩,还支付了一笔罚金。”

“我还以为,你会因此更看重自由和真正的爱情呢。”

她呵呵笑了几声。“在事关我的自由和爱情时,没错。在事关你的宫廷的适当秩序时,不行。”

“安东尼已经结婚了,您肯定觉得遗憾,要不然我们可以给他安排一门好婚事。”

母亲皱起了眉头。“我感到遗憾的是,你嫂子不能生养,身体也不好,”她坦率地说,“你可以留她在宫廷做侍女,她是我们家最理想的人选,但我觉得她是不会再生儿子和继承人了。”

“你会有好几十个孙子和继承人的。”我望着她的长名单和我妹妹与英国贵族男士之间大胆的箭头,这样预言说。

“我会的,”她满意地说,“他们每一个至少都会是男爵。”

于是我们举行了很多场婚礼。我的每一个妹妹都嫁给了一名男爵,除了凯瑟琳,我把她安排得更好,许给了一位公爵。白金汉公爵亨利·斯塔福德,他还不满十岁,是个爱绷着脸的孩子。沃里克本打算把自己的女儿伊莎贝尔许配给他的。不过由于这孩子的父亲已经身故,他成了王室养子,因此就随我安排了。我做他的监护人,能领到一笔酬金,我还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为他做出安排。在我看来,他是个傲慢无礼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出身高贵,骄傲非凡,我很乐意逼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与凯瑟琳成婚。他觉得凯瑟琳和我们所有人都不堪忍受地位居他之下。他觉得与我们家族通婚,贬低了他的身份。我曾听到他像小孩子似的夸夸其谈,告诉他朋友说,他会报复的,总有一天,我们会怕他,总有一天,他会让我为侮辱过他感到后悔。这话让我听了直想笑。凯瑟琳能做公爵夫人感到很高兴,尽管要找这么一个爱绷着脸的孩子做丈夫。

我二十岁的弟弟约翰颇为幸运,仍是单身,他将会娶沃里克伯爵的姑妈凯瑟琳·内维尔夫人为妻。她是诺福克公爵遗孀,曾经嫁给一位公爵,与之欢好,并且埋葬了他。这一安排不啻是扇了沃里克一记耳光,让我感到一种恶作剧的快意,因为他姑妈快有一百岁了,跟她结婚就像是一个最残酷的笑话。这下沃里克该知道,是谁在英国纵横捭阖了吧。此外,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死掉,到时我弟弟将会再次恢复自由身,富有得难以想象。

我为我亲爱的儿子托马斯·格雷安排了年幼的安妮·霍兰德。她母亲是埃克塞特公爵夫人、我丈夫的亲姐姐,她为这一婚约要价四千马克,我记下了这一价格,如数支付了,这样一来,托马斯就可以继承霍兰德家的家产。我儿子将会像基督教国家的任何王子一样富有。我这样做,也是抢走了沃里克伯爵的战利品——他想把安妮·霍兰德许给他的外甥,差一点就谈妥了,但我比他多付了一千马克。这可是一大笔钱,我可以支配,而沃里克支配不了。爱德华册封托马斯为多塞特侯爵,以使他的身份与他将获得的财富相称。一旦我找到合适的姑娘,能给我儿子理查德·格雷也带来一笔财富,我就会安排他与之婚配;与此同时,他会被封为爵士。

我父亲变成了一位伯爵;安东尼没有得到他曾戏言的公爵爵位,不过他得到了怀特岛领主的贵族身份;我的其他几个兄弟在王室部门或教堂谋得了职位,莱昂内尔如其所愿,将会成为主教。我运用王后这一高位,把我的家人安排成了权贵,任何女人都会这样做,任何从贫贱擢升为高贵的女人,都会有人建议她这么做。我们会有自己的敌人,我们必须建立关系和联盟,我们必须遍布各处。

在这一长串婚礼和加官进爵之后,没有人能在英国生活而不遇到我们家族的亲人:你做生意、耕田、打官司,不可能不遇到一位里弗斯家族的大人物或是他们的亲戚。我们遍布全国;国王安排我们到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有朝一日,每个人都反对他的时候,他会发现,我们这个根深蒂固的里弗斯家族将会像护城河一样,护卫着他的城堡。当他失去其他所有盟友时,我们仍然是他的朋友,我们大权在握。

我们对他忠心耿耿,他也照拂着我们。我对他发誓,我忠于他、爱他;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他。我的兄弟、父亲、堂表亲和姊妹,还有他们新娶的新娘、她们新嫁的新郎都发誓绝对效忠: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不论谁反对我们。我们缔造了一个兰开斯特和约克以外的新家族;我们伍德维尔一家被册封为里弗斯家族,我们是国王的后盾,就像一堵水墙。半个英国的人尽可以忌恨我们,但我已经把我们变得如此强大,可以对这些忌恨我们的人全然不予理睬。

爱德华开始着手治理这个习惯于没有国王掌管的国家。他任命法官和郡治安官,代替那些在战争中丧生的人,他命令他们在郡内施行法纪。借战争之机欺压邻居的人必须退回土地,退伍军人必须还乡,战后在外惹是生非的作战单位将遭到缉拿法办,行路安全必须恢复。爱德华开始努力把英格兰从战争国度恢复成和平国度。

终于,我们抓获了从前的国王亨利,长年的战争结束了。他半疯癫半清醒,躲在诺森伯兰郡的山里,爱德华命人把他带到伦敦塔来,这么做既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他并非始终处于清醒状态,上帝看管着他。他住在塔里,似乎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流浪许久之后又回到了家里,他似乎感到高兴。他静静地生活着,与上帝谈心,一位牧师日夜陪伴在他的左右。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自己的妻子,以及她告诉他说是他嫡出的儿子;当然,他从来不曾说起过他们,也不曾问起过远在安茹的他们。我们甚至不确定,他是否一直记得自己曾是国王。世人早已将他遗忘,可怜的亨利,我们从他那里夺取的一切,他已经全部忘记了。 tkhx7yCRjy8fYf18ZeWNfHYlQXXKM1agudv+qHTY6huzAadqsCNIxuJkPe83T+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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