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宁舒不认床,睡到日头高升才醒,看到顶上绣了梅兰竹菊四君子的浅碧色帐子很是眼生,呆了呆才想起来自己换了地方住。
白果就守在脚踏上,她一醒就发现了,扶她坐起来,“格格可有哪不舒服?”她昨夜慌张中呛了几口浓烟,到现在喉咙里还痒痒的。
耿宁舒摇头,摸了摸肚子,“就是有点饿了。”昨天晚上事情一桩接一桩的,消耗大。
“早膳已经提好了,奴才立马给您拿进来。”白果给她漱完口就快步出去了。
雪绿阁自带小厨房,这可比从前方便多了,不必等格格要用了再匆匆去膳房提,早早拿了热在里头就是,随时可以用。
耿宁舒看了眼,翡翠笋丁烧麦、火茸小酥饼、水晶虾饺、奶黄流沙包,都是她爱吃的。大约是因为昨晚出了事,粥品特意选了清心安神的粳米百合粥。
她先喝了几口粥润润嗓子,夹个烧麦咬了两口忽然左右打量了一下屋里,“核桃呢?”从醒来到现在一直没见到。
白果解释,“核桃姐去了咱们原来那个院子,看看别有什么东西遗漏了。”
“啊!我的梅花雪不知道有没有事。”耿宁舒一下想起来,三两口吃完也过去了。
核桃正里里外外忙着给修缮的太监们说明原先的装饰摆放,看到她过来迎上前,“格格怎么过来了?这边乱糟糟的,您还是回阁子歇息吧。”
“不碍事的,我就随便看看。”耿宁舒扶着白果的手往里走。
着火的是连着后罩房的一块,没有蔓延开影响到后头那棵松树,埋的梅花雪自然没事。房子半边都被烟熏得漆黑,透过墙上的大洞还能看到里面被烧到变形扭曲的绣架,昨晚上黑灯瞎火的看不清,现在一看还是挺吓人的。
还好有守夜的人及时叫起来,要不然还真不一定会怎么样。
耿宁舒低声吩咐核桃,“查查昨晚最先叫走水的是谁,私底下带个荷包过去答谢他。”
知道梅花雪没事,她又回到雪绿阁四处转悠起来,昨天太晚了,还没机会好好参观一下现在住的地方。
进门是一块墨底颜体的“雪绿阁”三个金字,光瞧着这阁子拥有自己的名字,就知道跟她原来那个住处是不同档次的。从前那个说是叫院子,其实就是个一室户门前多了块地罢了。
这里才是正经的院落,一间正屋有专门的书房和卧室和餐厅,带两个偏院和一个小厨房,前后还各有庭院。
耿宁舒逛了一圈就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雪绿阁了,种的植物非常,单她认识不认识的都有十来种,白雪一映,满眼都是绿意。
脚踩着黑黝黝的土地,她很是可惜,“这么肥的土,拿来种菜多好。”
上辈子她的梦想就是有个可以自己种菜的小院子,可惜这里只是暂住,要不然一定给它开发了。
到了晚上,张连喜满脸和气地笑着过来了,“原来的院子修缮要一阵子时日,格格在这边可住得好?有什么缺的尽管跟奴才说。”
耿宁舒也不客气,直接说:“缺些炭火。”这阁子气派是气派,可空间太大了,点几个火盆根本就暖不起来,烧地龙她又没这么多炭。
张连喜就笑了,这耿格格还真是实诚,要是换了别人,必然是说什么都好的,哪敢真跟主子爷提要求呀,即便要提也是委婉说想见主子爷的,哪有要炭的。
回去跟四爷一说,他也笑了,“就这?爷的女人还能短了这点东西不成,从前院的账上拨给她。”
福晋本就对耿宁舒住在雪绿阁有意见,这种小事他懒得再去同她说道了。
有了充足的炭火,耿宁舒这小日子更滋润了,烧地龙可比点火盆舒服多了,每天窝在屋子里吃吃喝喝,一点都不想出门。
第二天又是个请安日,除了被四爷要求卧床静养的李侧福晋之外,其他人都到齐了。
耿宁舒知道自己这回扎了眼,来得挺早,不过除了谁也不得罪的宋格格,没人搭理她,其他人倒是聊得挺好。
她正好乐得轻松,这回都不用装喝茶了。
等她被冷落了好一会儿,福晋才姗姗来迟,她今天穿了一身绣了蝙蝠纹的正红色衣裳,后头跟着两个捧着布匹宫女,底下坐着的人眼珠子俱是往那瞟。
福晋也没卖关子,“宫里新赏了几匹好料子,今儿刚到,大家拿回去做几身鲜亮的衣服,开春了正好穿。”
宋氏笑道:“多谢福晋恩典。”
苏格格也开心,她进府这么久,除了四季按例发放的衣裳,还没做过新衣服呢,“还是福晋想着奴才们,看这光泽,都是上好的缎绣吧?”
福晋微笑着点头,“一共十二匹,都是鲜嫩的颜色,我不大用得着,都给你们分了吧。”
众人马上挺直了腰板竖起耳朵,期盼着能多分到一些,堂内原本轻松的氛围忽然紧张了起来。
福晋的目光从她们的脸上徐徐扫过,不由在心里轻嗤,都是眼皮子浅的货色,不过是几匹布也值得这样。
“李侧福晋那边三匹,宋格格和苏格格各挑两匹,郭姑娘一匹,其余的分一匹。”
没有耿宁舒的份,她们还以为福晋把她漏了,正有些幸灾乐祸,结果就听到福晋又说:“耿格格前两天受了惊吓,屋里烧着了不少东西,余下三匹就都给你拿回去吧。”
三匹!她凭什么拿三匹?!
饶是宋格格这样不掐尖的人,面上的微笑都黯下去几分。自己比福晋进府都早,现在还不如刚来半年多的耿宁舒。
苏格格咬着下唇也很是忿忿,自己都已经那样低声下气地向福晋投诚了,她竟然还是更偏向耿宁舒?那狐狸精不就是有张好看的皮相吗,她一定要跟福晋证明,自己的本事比耿宁舒大得多,自己才是她最好的帮手!
郭氏本来还在为自己的一匹沾沾自喜,没想到耿氏有三匹,还没来得及得意,心里就别浓浓的酸意淹没了。
侍妾们虽然分到了,脸色也不好看。那么多人才分一匹,能做一件上衣就了不得了,这算什么呢,还不如没有呢。要不是耿氏多拿了一匹,她们还能凑全套。
耿宁舒也没有婉拒,欣然接受,“谢福晋。”
这么分配已经给她拉完仇恨了,再推拒别人也不记她的好,还不如自己全部享受。
等她们抱着布匹走了,全嬷嬷有点心疼,“上好的料子,您怎么不留点儿,全便宜她们了。”
福晋捻着手里的佛珠笑得意味深长,“几匹布就能把人推出去当靶子,多划算的买卖。”
她叫来瑞香,“你亲自把三匹布送去李侧福晋那,透露她一共有十二匹就行,其他的不必多说。”
李侧福晋她养了几天精神已经好多了,等人一走直接问身边人,“福晋那得了几匹?”
她身边的翠儿老实回答:“福晋一匹都没留。”
“没留?”李侧福晋眉梢吊起,“那剩下九匹都给谁了?”
翠儿战战兢兢地报了前面几位,见她面色如常才吞吞吐吐地说:“最后三匹给……给耿格格了。”
“什么?!”李侧福晋猛地坐起来,“她一个低贱的格格,凭什么跟我一样多?!”
底下的宫女太监们全都支支吾吾,她抓起手边的茶碗就摔到他们脚下,“你们还敢有事瞒着我?”
一群人连忙跪下,把她晕倒之后的事情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听到耿宁舒住进雪绿阁,李侧福晋气得一个仰倒,把手边能拿到的东西全扔了一通,“爷竟然这么抬举那个贱人!”
那边离前院就一墙之隔,四爷要是去了那后院都没人知道的,当年她想要都没住成功,这耿氏凭什么?
李侧福晋咬牙切齿,“耿氏这个贱人,定是私底下耍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花招,等我能出门了,我一定要弄死她!”
她情绪一激动,肚子又隐隐有些痛起来,吓得翠儿赶紧让人去喊府医。
耿宁舒从不靠近西院,也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李侧福晋给盯上了。她现在换了地方住,正院来回自然也换了条路,一路上都是常青的树木和绿草,很是清幽。
行到半路她忽然听到有一阵“呜呜呜”的声响,像是某种幼崽的叫,循声去找在一个隐蔽的草丛里发现了一窝小奶狗。白的黑的黄的都有,全都没睁眼,肉乎乎软趴趴的挤在一起,可爱得要命。
没有大狗在,耿宁舒伸手轻轻戳了戳其中一只的小肚子,软糯糯的手感把她的心都萌化了。
白果见她逗得开心不愿意走,笑着提议,“格格这么喜欢,要不跟张公公说声,也养上一只,咱们院里也好热闹热闹。”后院是不拘养宠物的,只是有嫌脏嫌吵的,恰好没人养罢了。
耿宁舒却摇头,她喜欢猫猫狗狗,上辈子也曾经想过养,现在只庆幸没养成,要不然她猝死以后小动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不了不了,养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我现在连自己的命都做不了主,哪还能为这条小生命负责。”
四爷刚踏进后院就听到这么消极的一句,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