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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的认真，声音很轻，却像是万箭齐发，每一支都射在了康熙的心窝，让他狼狈不堪，让他的疼爱是如此的可笑。
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开来，不知是因为大阿哥，还是因为他自己。
康熙第一次不敢直视秋暖的眼睛，微微错开，他不知怎么答，他也是才知道，原来他的疼爱是这么的浅薄。
幸好秋暖也没想让他答，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感想：“大阿哥夺嫡也好，不夺嫡也好，他自始至终都没想着伤害过你，当然了，你也可以说是他没有这个能力。”
“可是，他总归是把你当阿玛的，先不说他起了这个心思，是怨你还是怨他，像历史上他的结局，也算是咎由自取，可是现在，你能拉他一把，说不定就把他拉回来了呢！”
“他是你儿子啊！又不是别人。”
康熙垂着眼，脑中一片混乱，因为秋暖的话，他像是重识了大阿哥，也像是重识了自己。
嗓子口干的像是要被火烧，杯中茶撒在桌角，他一直以来自认为当阿玛当的称职，此刻却被秋暖说的无地自容。
秋暖说的嗓子也快冒烟了，茶水已凉，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康熙倒了一杯：“你知道清朝亡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救，改写历史，知道大阿哥疯魔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弃，可能你是儿子多不在乎吧！但是我感觉，还没到弃的地步。”
她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康熙耳中，如冬日的毛毛细雨，刚开始让人轻视疏忽，待到警惕时，已经全身冰凉，冻的牙齿打架。
端起秋暖倒的茶水，抿了两口，才喊了声梁九功，随后站起身，向着寝房走去。
只是步伐不如平时稳健。
秋暖趴在桌子上叹息，思考自己说的是不是过了。
梁九功进来，不用他开口，秋暖就继续试菜了，等把一桌的菜肴试完，也清醒了过来，抬头看不见康熙，虽奇怪但也不敢问，随后陈四带人走了进来，一道道菜都撤了下去。
秋暖小声问道：“皇上不吃了？”
陈四微微点头：“皇上身体不适，已回寝房安歇了。”
说完转身离开，秋暖想了想，康熙应当无事，要不然宫人肯定战战兢兢的。
那她应该就可以下班了，揉了揉肚子，在羊肠小道上慢慢走着，就当消食了，这御膳是好吃，但天天吃，也撑得慌。
走到侍舍门口，就看到两边各站一个嬷嬷，身后都有提着纱灯的宫女，两个人冷眼相待，一看就是不对付，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秋暖打算再找个地方逛逛，免得被牵扯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眼神不错的苏嬷嬷看到，忙笑着道：“可是秋暖姑娘？”
秋暖：怎么感觉像是来找她的...
行了礼，笑着回：“嬷嬷好，我是叫秋暖，不知道嬷嬷可是有事？”
赵嬷嬷刚想说话，就被李嬷嬷抢了先，热情道：“我家小主子回宫说乾清宫有位宫女，对他异常照顾，主子特命我来表示谢意。”
说着伸手打了下自己的嘴道：“我可真是老糊涂了，还未和你说，我家主子是太子侧福晋，林佳氏。”
边说边拉着秋暖走至无人的小道，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露出里面的一对东珠耳环。
那便是弘晋的额娘了，秋暖侧了侧身，躲过她送过来的方帕，回了一礼，笑着道：“侧福晋如此，可真是折煞我了，这是分内之事，小主子聪慧懂事，今日端上的那碗奶茶，我也不过是提了提，实在是当不起一个谢字。”
这边还在推让，另一旁看戏的赵嬷嬷上前，也从怀里掏出一物，赫然是巴掌大的一方铜镜，先冷了眼李嬷嬷，才道：“老奴不如李嬷嬷口齿伶俐，此次前来也是感激秋暖姑娘的，这铜镜略小不值什么钱财，托了采买的人也能买来。”
“我家主子刚好多了一枚，想着女儿家爱俏，便让老奴送了来，还望莫要嫌弃。”
秋暖想这李佳氏可真是心思透彻，她替康熙办差，如何能收礼，送了一枚她需要却不值钱的铜镜，收了也不为过，另有点名托了采买也能买来，被人看到也无碍。
那个东珠耳环，可就太过贵重了，不过无论是耳环，还是铜镜，秋暖都不打算收，她只不过是看那两个小孩紧绷的心神不宁，就想着缓和一下而已。
收了礼，事情就复杂了许多，再说，后面九龙夺嫡，太子起起伏伏的下场，她可不敢和毓庆宫扯上牵连。
分别又对两位嬷嬷屈膝行礼后，才又笑着道：“两位侧福晋能让嬷嬷来着一趟，奴婢就已经受宠若惊了，其他的可真的万不敢当了。”
又玩笑道：“奴婢自小穷惯了，这猛然乍见，定要彻夜对着铜镜梳妆打扮看耳环了，明日当差肯定就没精神了。”
她话说的如此明白，两人也不再强求，李嬷嬷此时也想到了东珠耳环的不妥，真是一口银牙快要咬碎。
把耳环装进怀里，拉着秋暖的手，感激道：“你不知，我家小主年岁小，在主子跟前肆意惯了，唯恐惹了圣怒，听闻要送来乾清宫，眼泪当时就下来了，这一个多时辰，提心吊胆的。”
“回来见小主子开开心心的，别提多高兴了，来此一趟，不是想让你做些什么，只要平日能多看顾一眼，就感激不尽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秋暖无奈应道：“两位皇孙是你们的主子，也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定会上心的。”
李嬷嬷满意的拍了拍她的手：“那就好，乾清宫自然是一切妥帖的，只是女儿家细心一些，就有劳你了。”
李嬷嬷又是擦拭眼泪，又是推心置腹说了一番，待她话落，赵嬷嬷只跟了一句：“我话如她。”
秋暖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弘晳的额娘李佳氏有意思，这赵嬷嬷也有意思。
把人都送走，秋暖才转身回了侍舍。
龙檀香蜿蜒而上，康熙躺在龙床，却无一丝睡意，秋暖说的话字字绕耳。
细细想来，一阵无力感浮现于胸，秋暖说的在理，这一切，是他先不分了君臣，大清安稳最为重要，可胤禔也是手背上的肉。